道德真经广圣义 - 第 10 页/共 33 页

太上下知章第十七   疏:此章上论淳古之风,下逮浇漓之俗,欲明失道之渐,将辩致弊之由。故前章明守静则致虚,此章示无为则复朴。朴散则亲誉遂作,无为则谓我自然。庶夫道化之君,专此不言之教。○义曰:太古上古无事无为,君任自然,人怀大朴。太古者,乃天地之初也。列子云: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故有形生於无形。则天地之前有太易,未见气也;有太初,气之始也;有太始,形之始也;有太素,质之始也。通谓太极,故云五太者,即太古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混沌,言万物相浑沌而未分判也。既而浑沌分判,轻清为天,重浊为地,而上下分焉,阴阳定焉。人禀天地阴阳冲和之气,居于天地之中,日月照之,气象成之,阴阳辅之,寒暑循之,与天地并号为三才。则上三皇,中三皇、下三皇迭理其化,司牧於人,此谓上古也。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而展转生化。初以道德,次则仁义,故亲誉畏侮,恩信不孚,须资复古之风,冀返淳和之化。《春秋》僖公二十四年,周王欲以狄师伐郑,富辰谏曰:太上以德抚民,无亲疏也。其次亲亲,以相及也。言先亲以及疏,推恩以成义尔。   太上,下知有之。   注:太上者,淳古之君也。下知者,臣下知上有君,尊之如天,而无施教有为之迹。故人无得而称焉。   疏:太上者,淳古之君也。谓太上者,尊之也。言太上之君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臣下但知有君,尊之如天,大而在上,被四时生育之义。不知何以称其德,是故云下知有之。   义曰:太者,大也。上者,高也。至高至大,以表其名。上古之君无有谥号,行淳厚之化,以化於人,任物无为,不言而信,不施典法,以荡物心。故臣下知其上有君,而不闻其教令。其卧居居,其起于于,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山无蹊隧,泽无舟梁,耕而食,识而衣,四时自行其上,万物自行其下。至德玄远,不可名称,故曰太上。或云上古太古之君者,昔有容成氏、大庭氏、栢氏、中央氏、栗陆氏、丽连氏、轩辕氏、赫胥氏、无怀氏、昊英氏、尊卢氏,葛天氏、阴襄氏、祝融氏、列山氏、伏羲氏、神农氏,皆结绳无为之代。黄帝乃垂衣裳,造书契,有作有法,渐以化民矣。三皇者,以道理人,无制令,无刑罚,谓之皇。有制令,无刑罚,谓之帝。所以三古异宜,步骤斯变矣。太上之化,不其远欤。   其次亲之誉之。   注:逮德下衰,君行善教。仁见故亲之,功高故誉之。   疏:太上之君殁,黄帝尧舜氏作,施教行善,仁及百姓,故亲之。柔服致平,功高天下,故誉之。亲誉生前人之迹,矫徇为后代之患。   义曰:誉,褒美也。矫,妄也。以身从物曰徇也。殁,死也。谓前太古上古之君相次死殁也。作,起也。黄帝者,有熊国君少典之次子也。姓公孙氏,生而神灵,弱而能言,长而敦敏,成而聪明。母有乔氏,曰附宝,见电光绕北斗,枢星照野,感而有孕,十四月而黄帝生焉。神农德衰,蚩尤暴横,诸侯侵伐,黄帝修德,振兵杀蚩尤於涿鹿之野,天下尊之,立为天子,曰黄帝焉,以代神农之位。师广成子於崆峒山,问理国之道,取天地之精,以养兆民。造书契,服牛马舟车,杵臼宫室,弧矢调律吕,铸鼎制琴。其所居有缙云之瑞,或号缙云氏,以云纪官。礼乐既作,其臣大挠造历,容成造算,仓颉造文字,风后造五兵,而万虑兴焉,名迹显焉。帝乘飞龙周游四海,名山大川,皆有其迹。於是采首山之铜,铸鼎於荆山,以合九丹,丹成,有龙垂胡髯而下迎之,黄帝乘黄龙而升天。其大臣同升者七十二人,其小臣有攀断龙髯而堕,抱帝之弓而   号,故号曰鸟号弓。其升天处,今在虢州阌乡县皇天原,亦名鼎湖是也。帝尧睦九族,亲百姓。师务成子,定岁时,正律度,以化天下。帝舜师尹寿子,以孝德彰闻,代尧为天子,其解具在第三章中。言黄帝尧舜制作法度,天下化之,民乃亲其德而誉其功,乃真亲真誉也。非黄帝尧舜使民亲誉,而民自亲誉之。后代则不然,觊觎前迹而有矫亲矫誉,所以矫窃之患生之矣。   疏:故《庄子》曰:吾语汝,大乱之本必生尧舜之间。何也?以其迹存乎千岁之后故尔。   义曰:亲誉之迹起於黄帝尧舜,千载之后人慕其迹,而生矫徇。《庄子》庚桑楚谓其弟子曰:夫尧舜又何足以称扬哉?以其揖让相禅,而后世法也。且举贤则人相轧,任智则人相盗,固不足以厚民。子有弒父,臣有弒君,正昼为盗,日中穴阫。大乱之本,必生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必有人与人相食者。此言尊贤任能,遂至大弊,更相蚕食,起自唐虞之间。人矫徇不休,失其真性,故至於大乱也。   其次畏之侮之。   注:德又下衰,君多弊政,人不堪命,则驱以刑罚,故畏之。怀情相欺,明不能察,故侮之。   疏:黄帝尧舜氏殁,下及三王五霸,浸以陵迟,严刑峻制,故畏之。明不能察,故侮之。下议罪而求功,上赏奸而生诈,相蒙若此,可为寒心。   义曰:尧舜既殁,三王继之。三王者,夏殷周也。夏禹姓姒名文命,高阳氏之孙也。母曰修己,於石纽山下泉中,得月精如鸡子,吞之而孕,生禹,左手有水字,右手有台字。合为治字。禹父鲧为尧治水九年,绩用不成,舜殛鲧於羽山,举禹代父,使之治水,通九江,浚百川。百谷既同,四海无壅,手足胼胝。凿龙门,辟伊阙,浚九河,所经者七百余国,乘四载而奠名山大川,靡不周遍。其为人也,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师真行子,得太上灵宝五符,檄召鬼神,移山塞川。治水既毕,天锡玄珪,以告成功。舜遂禅位,作九鼎,立九州。五岳名山,皆刻石科斗篆文,以表其高下。在位四十一年,年一百岁。子孙十六代,都平阳,起癸亥终己巳,四百八十七年。禹既禅位,自以德不及尧舜,去帝称王,即三王之一也。其后夏桀无道,殷汤以诸侯起兵伐桀,而代其位焉。殷汤,契之后也,黄帝十七代孙。子名履,一名天乙,佐夏征葛伯有功,开三面之网,归其仁者三十六国。夏桀暴虐,天下叛之,汤征桀於鸣条之野,放之於南巢,有白狼之瑞。师锡则子,以伊尹为相,大旱七年,以身为牲,天乃大雨,四海美之。在位十三年,年一百一十九岁。子孙二十一代,三十王,都於亳。起庚午伐桀即位,终乙酉年纣灭,周兴,共六百五十六年。三王之二也。其后殷纣无道,斮朝涉之胫,剖比干之心,置炮烙之刑,刳剔孕妇,天下叛之。周西伯以丁卯年霸於邠岐,武王以己卯年嗣位,至乙酉年代纣於牧野,克之,遂兴周业,而代殷位焉。周后稷之后,姬姓,后稷名弃。母曰姜嫄,帝誉之元妃,出野见巨人之迹,悦而践之,感而有孕,期年而生,以为不祥,弃之陋巷,牛马避之,迁於冰上,蜚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嫄以为神,遂收而养,因名曰弃。为儿时吃,好相地之形,善耕农,帝尧闻之,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封於合,号曰后稷。其十世孙古公亶父积德行义,国人戴之。亶父娶大姜,生季历,季历娶大任,生文王昌,昌为西伯。殷纣疑其贤,囚於羑里。其臣闳夭求有熊之马、有莘之女、异方珍怪,以献於纣。纣赦西伯,赐以弓矢斧钺,得专征伐。师老君於岐山之阳,鸑鷟为瑞。天下之人归周德者,三有其二焉。西伯以丁卯年受弓矢之锡,当纣二十一年也。武王以乙酉年克纣,正位,放牛於桃林之野,归马於华山之阳,倒载干戈,示不复用。有乱臣十人,而天下大理。在位九年。文王年九十七,武王年九十三。子孙三十七代,四十一王。起乙酉,终赧王壬子,共八百六十八年。此三王之三也。五霸者,在三王之内,诸侯之间,以兵服四方,为盟会之主,内扶天子,外威诸侯,以礼乐征伐权於当代,不及於王,故谓之霸。夏之霸者,有昆吾,黄帝之后也。殷之霸者,有大彭,豕韦,帝尧之后也。周之霸者,有齐桓,僖公之庶子,名小白,鲁庄公九年立,管仲相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惠王襄王之时也。晋文公者,献公之子,名重耳。母曰狐姬以鲁僖公二十二年立,文公以僖公四年避骊姬之祸,奔于齐,历曹、卫、陈、楚、郑、秦诸国,凡十八年。秦伯以师纳之于晋,周襄王加九锡,赐彤弓、彤矢,圭瓒,秬鬯,得专征诸侯,教民二年,欲用之。子犯请教之以义,於是出定襄王,入务利民,伐原以示信,大搜以示礼,而后用之。出谷戍,释宋围,一战而霸。言其能任礼智,征伐以取霸。盛兴兵得众盟谓之霸。霸者,把也,谓把揽英雄,以致强大也。夫仁义礼智,征伐之道也。严刑以束人心,峻法以钳人口,法愈细而民愈乱,网愈密而罪愈多,祸起而不知,奸生而不悟,上下相诈,故或畏之,或侮之。有道之士见其危迹,为之悚栗,所谓寒心也。《冲虚真经》孔子对商太宰曰:三皇善因时,顺物而理。五帝善任仁义,彰善而成功。三王善任智勇,智以决之,勇以行之。五霸善任机权,因势以制宜,托机以成务,而犹检之以礼,约之以信。礼信或亏,即霸道集矣。   信不足,有不信。   注:畏之侮之者,皆由君信不足。故令下有不信之人。   疏:此覆释畏之侮之,百姓畏君之刑法,侮君之教令者,皆为君信不足於下,故令下有此不信之人尔。   义曰:言着而不欺曰信,赏及无功、罚及无罪,则为不信。教令失信,民得欺之矣。形曲则影邪,源混则流浊,上行下效,其应若斯。《春秋》宣公十一年,楚子伐郑,及梁,郑大夫子良曰:楚晋不务德而兵争,与其来者可也。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乃从楚。夏及楚子盟于辰陵,陈郑服也。此乃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犹其贵言。   注:亲之誉之者,犹君有德教之言,故贵其言,而亲之誉之也。   疏:此覆释亲之誉之也。百姓所以亲爱君之仁善,称誉君之功业者,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贵重君之言而称誉之尔。古犹字与由字通用。   义曰:君教令不一,民畏侮之。君教令仁善,民亲誉之。《书》曰:民靡常怀,怀于有仁。又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故贱其苛暴之令,而贵其仁善之教。犹者,尚也,从也。古文或少,故通用之。   功成事遂,百姓谓我自然。   注:功成而不执,事遂而无为,百姓日用而不知,谓我自然而成遂。则所以太上下知有之也。   疏:此覆释太上下知也。夫淳朴不残,孰为牺樽。道德公行,亲誉焉设。故太上之代下忘帝力,适令功成事遂,百姓皆以为自然合尔,不知所以亲誉报施也。   义曰:首标太上之化,次述浇淳不同,末以此句覆释太上无为之理。当太上之代,窊地为樽,抔抔,步侯反。水而饮,不亲其亲,不子其子。上有生成遂长之功,不矜於下,下见物得其所,不知上化所为,以为自然而然也。淳朴不残者,《庄子□马蹄篇》曰:淳朴不残,孰为牺樽?白玉不毁,孰为珪璋?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情性不离,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   律?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梁书》刘香答沈约曰#1:古者彝器皆刻木为鸟兽形,凿顶及背,以出纳酒。魏朝有人於鲁郡野中耕得齐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牺樽作牺牛形。晋永嘉中,贼曹嶷於青州发齐景公冢,得二樽。形亦为牛,乃知皆古牺樽之制也。夫太古上古之时,大道之行,上德不德,人知其上有君长焉。中古之时,大道既隐,仁德可见,恩惠及人。故有亲誉之美焉。下古之衰,道德皆隐,教令郁兴,信义漓薄,其上失信,下则以不信应之。故见其峻令则畏之,闻其失信则侮之。老君所戒,欲使后代帝王弃礼智之末迹,慕道德之古风,遗功忘名,复归大朴矣。亲誉者,有仁爱之迹,则亲之;有美善之迹,则誉之。报施者,上加其恩曰报,下立劳曰施。《春秋》僖公二十四年,周襄王使狄伐郑有功,富辰练王曰:报者倦多,施者未厌。言施功劳也,有劳则望报过甚也。此为周王怨郑,使狄伐之,狄有功而王欲以其女为后,大夫富辰谏王之辞也。百姓日用而不知者,《周易》之辞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十六竟   #1《梁书》刘香答沈约曰:据《梁书》,『香』当作『杳』。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十七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大道废章第十八   疏:前章明步骤殊时,道存故淳朴不散。此章明风俗颓靡,道失则仁义遂行。秃施髱而病求医,虽云由愈数米炊而简发栉,何其伤性,故直举八句,将以明其积弊,冀速返於淳古也。○义曰:前以淳朴渐散,浇薄继生,原其浇薄之由,乃彰道德之废。步者安徐於皇化,骤者趋急於帝功。俗靡风颓,仁兴义作,执仁义而饰性,立刑赏以训人,亦由既秃而加髻求妍,已病而求医望愈矣。《淮南子》曰:数米简发烦而不察,有为之甚也。何异乎以膝搔背,以踵解结矣。能明四者之非,可致还淳之望也。髱,发也。颓,坏也。靡,倾也。栉,梳也。   大道废,有仁义。   注:浇淳散朴,大道不行,曰与义,小成遂作。濡沬生於不足,凋弊起於有为。然则圣人救代之心未尝异,而夷险之迹则不得一尔。   疏:大道废者,代俗浇漓,人民浮竞,玄风斯泯,穆清之化不存,失夫至道无为之事,故云废也。   义曰:废者,陵替不行也。皇道帝风,陵颓已远。兴王图霸,谲诈交驰。时既迁讹,情惟浮竞。玄深宴安之风日以泯灭,穆和清静之化日以销平。大道不行,斯为废矣。《礼运》云大道既隐,天下为家是也。浇,沃也。漓者,水入地也。淳古之质如水沃地,散不可收,故云浇漓也。   疏:废则有兼爱之仁,裁非之义,足敝躄於其间矣。   义曰:蹩躠为仁,强行兼爱之貌也,踶跂为义,诈立裁非之貌也。皆局促其状,勉强其容,非广大也。去道日远,圣迹已彰,仁义不真,礼乐离性,徒得其强饰之形表,皆非自然真一之诚心也。   疏:故庄子曰:道隐於小成。小成谓仁义等各自其成,不能大通。故谓之小成。   义曰:大道既隐,上德亦隳。仁者自仁,义者自义,不能混然同化,各成一名,方之於德,固以小矣。况於大道乎?道隐小成者,《庄子□齐物篇》南郭子綦谓子游曰:道於乎隐而有真伪,言於乎隐而有是非,道於乎往而不存,言於乎存而不可。道隐於小成,言隐於荣华。此谓小成,仁义之道也。荣华,窜句之辞也。执言滞教,故为隐,故有儒墨以是其所非,以非其所是。以此纷纭,莫能质定,乱由是而作焉。   智慧出,有大伪。   注:用智慧者,则将立法也。法出而奸生,则有大伪矣。并窃符玺,可不信然?   疏:智慧出者,谓后代之人役用智慧,立法以检俗,制典以诘奸,恐其不信,作符玺以信之。恐其不平,为斗斛以量之。而不仁之人,兼盗符重,并窃斗斛,则夫智慧之作法,适足侈大其诈伪,故云有大伪矣。   义曰:智,心慧也。慧,识解也。检,束约也。诘,责也。符,信也。玺,印也。道德隐而仁义行,仁义兴而智慧用,法繁於秋荼,网密於凝脂,而人愈乱也。夫弓弩罼弋机变之智多,则鸟乱於其上矣。钧饵网罟罾句之智多,则鱼乱於水矣。削格罗落罘罝之智多,则兽乱於泽矣。智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口后同异之变多,则俗惑於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好智矣。法,则也。谓立法则以束於人也。典,常也。奸,诈也。谓作常法以诘责奸诈也。符者,刻文相合以验,若金虎竹使兵信之符也。玺者,天子曰玺,诸侯曰印,上下等差以为信也。斛之所起,起於圭,六十四黍为圭,十圭为抄,十抄为撮,十撮为勺,十勺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五斗四升曰斛,所以量物也。智慧之人,设此符印斗斛之法,将以限量拘制,以验其盗,安知不为大盗之积者乎?田常矫仁义於齐国,一旦弒其君而窃其国,传十二世。齐之符玺斗斛,圣智之法,皆田常有之,是则智慧作法而生此大伪。其后窃国者,往往因田氏之法焉。王莽窃之於汉,司马宣王窃之於魏,梁武帝窃之於齐,隋文帝窃之於周。岂若焚符破玺而使民朴鄙,掊斗折衡而使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可以议於道乎?   六亲不和,有孝慈。   注:父子夫妇兄弟,六亲也。疏戚无伦,不和也。各亲各子,有孝慈也。皆由失道,故有偏名也。   疏:六亲者,父子兄弟夫妇也。夫大同之俗,无自私之亲。及乎上下不和,冤恩斯起,则有扇枕温席,人谓之孝。   义曰:大道之世,天下为公,无非亲也。浇末之代,六纪有辩,孝慈彰也。有不慈则慈者着焉,有不孝则孝者显焉。天下为公,则大同之俗也。冤,屈折也,恩,惠爱也。扇枕温席者,宋有刘苞字孝,尝三岁而孤,其伯父悛等皆显贵,苞见之常泣,母陈氏疑其畏惮而怒之。苞曰:自悲早不识父,今见诸父相似,心中悲尔。因歔欷,母亦悲恸。苞奉其母,夏则扇枕,冬则温席焉。孝者,事亲之名。《礼□祭统》曰:孝,畜也。《释名》曰:孝,好也。《谥法》曰:至顺曰孝。总而言之,则事亲之道恒畜在心,尽其色养,中情悦好,承顺无违之义也。《尔雅》曰:善事父母为孝也。   疏:出顾入复谓之慈。被孝慈之名,有自矜之色,殊不知大道之代,天下为家。上承下绥,自然之分,视人如己,不独亲其亲,则天下之人皆可孝也。人亦视之犹己,不独子其子,则天下之幼皆可慈也。孝慈之名,复何所施乎?   义曰:《礼运篇》云:仲尼仕鲁,与於蜡宾,事毕,游象魏之观,见祭礼之不备。睹象魏之旧所,喟然而叹。弟子言偃问焉,仲尼曰:大道之行,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夫老有所终,世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不必藏诸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不又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不闭,是谓大同。此则扇枕温席、出顾入复无所施矣。人尽亲也,何偏名之有乎,矜恃也哉。   国家昏乱,有忠臣。   注:太平之时,上下交定,何异名乎?昏乱之日,见危致命,有忠臣矣。   疏:忠者,人臣之职分,而云有忠臣者何乎?由人主失御臣之道,今佞主之人获进,规君於昏,使生祸乱,则有见危致命,蒙死难以匡社稷,而获忠臣之名。   义曰:谠正曰忠。《春秋》曰:忠,社稷之固也。为臣事君,以忠为本。事亲孝者,则事君忠矣。阿谄曰佞,不明於理曰昏,上下不理曰乱。夫佞臣在侧,君鉴不明,不能退佞进贤,陷己於昏乱。昏乱既作,纷争生焉。外有寇敌之侵,内有萧墙之衅,所以良臣效命,排难扶危,或生着功名,或死节王事。忠臣之目,由斯立焉。向使唐尧为君,虞舜为臣,上得临御之宜,下尽弼谐之道,则忠臣偏美,何所显哉。   疏:若夫道化大行,无为清静,思皇多士,尽是夔龙,彝伦攸叔,无非作乂。   义曰:大道之化,玄风广行,上既无为,下自清静。《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多士,众臣也。夔龙,舜佐也。《尚书》曰:夔作典乐,八音克谐。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箫韶九成,凤凰来仪。龙为纳言,出纳王命。彝,法也。伦,等也。攸,所也。叙,次也。乂,理也。《书》曰彝伦攸叙,言舜得良臣而典法不失其正也。疏:然后忠孝之名息,淳朴之道兴,则於忠臣乎何有?此四者颓弊之极也,焉得不返之於淳朴乎?   义曰:颓,堕也。弊,替也。四者,谓仁义、智慧、孝慈、忠臣也。道废智生,家争国乱,而四者是显。因颓弊之极而立其名,大朴坏隳,淳风讹替,德衰道丧,可胜言哉。所以大道既隐,下德有为,仁义用而巧智兴,小惠成而大伪作。忠臣名着於昏乱,孝慈事彰於不和,弊极风颓,所宜反朴。反朴之谓详具在於下章。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疏:前章明风俗颓靡,失道而仁义遂行。此章明绝弃多门,还淳则盗贼无有。首六句且绝矜徇之边,次三句将明立教之方,后四句示行门之由趣。○义曰:道废俗讹,偏名遂立。将复朴素,须绝偏名。既前章四者不行,则此章三者宜绝,孝慈自复,盗贼不生,乃尊朴素之风,除私欲之患,天下之利其何博哉。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注:绝圣人言教之迹,则化无为;弃凡夫智诈之用,则人淳朴。淳朴则巧伪不作,无为则矜徇不行。人抱天和,物无夭性,是有百倍之利也。   疏:圣者,有为制作之圣。智者,凡俗矜徇之智。制作之圣则有迹,矜徇之智则非真。失真是生巧伪,逐迹坐令丧本,故皆绝弃之,而全其淳朴。天和既畅,矜徇不行,是人有百倍之利也。   义曰:无为之圣,内明之智,应物周遍,随时感通。比之圣智,杳冥无迹。制作之圣,矜徇之智,既有其迹,人往迹存,以所存之迹,非应变之具,执而用之,去道愈远。何者?圣智设法,所以守国也。大盗至矣,则圣智之法并其国而窃之。其故何哉?若不盗其圣智之法,则无以取其国。是知圣智设法,本以守国,智诈极矣,乃翻为盗国之盗资也。老君戒之,忘圣则为理,涉迹则为乱。能忘其有迹之迹,弃其矫智之智,则淳朴复而巧伪息矣。人复怡和,无伤无沃,俗臻朴素,无怨无争,各保其生,是有百倍之利也。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注:绝兼爱之仁,弃裁非之义,则人复於大孝慈矣。   疏:前章云,大道废有仁义,此章云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者,明大道之代,所谓玄同,民无私亲,悉皆慈孝。故理至则进灭,事当而名去矣。   义曰:六亲不和,则孝慈之名偏立。天下有道,则淳朴之化复行。淳素既行,人皆慈孝,可谓无私亲矣。斯则绝名迹之仁义,复玄同之孝慈。无私亲者,是不独亲其亲也。   疏:今六纪废绝则孝慈名彰,若绝兼爱之仁,弃裁非之义,江湖无濡沬之进,慈孝有自然之素,故民复於大孝慈矣。   义曰:六纪者,亦曰六亲,是君臣父子夫妇也。六者和则皆孝皆慈,六者不和则有孝有不孝,有慈有不慈。不孝者众,则孝者显其名;不慈者众,则慈者彰其美。所以然者,仁义制於其间,而昭其名进。若化之以大道,鼓之以淳风,弃名迹之仁义,则民复於皆孝皆慈矣。鱼处於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沬,不如相忘於江湖。何者?相呴相濡,言其相爱矣。相忘於江湖,各得其适,岂俟濡沬之小爱乎?偏孝偏慈,濡沬之谓尔。《庄子□天运篇》老子谓孔子曰:子以仁义之道行之於世,乱莫大焉。夫仁义憯然乃愤吾心,岂若使天下无失其朴,放风而动,总德而立,又奚桀桀然若负建鼓而求亡子矣。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辩,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鱼相濡沬不如相忘於江湖,人相仁爱不如相忘於道术矣。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注:人矜偏能之巧,铃有争利之心。故绝巧则人不争,弃利则人自足,斯不为盗贼矣。   疏:绝巧者,绝雕琢非法淫过之巧。弃利者,弃徇财兼并乾没之利。夫盗贼者,生於羡欲不足。今绝巧则人不争,弃利则人自足,人各自足,复谁为盗贼乎?故云无有。   义曰:雕琢淫过之巧工既不当,虽巧奚为?则卫人之刻棘猴,宋人之琢楮叶,徒云悦目,终曰荡心,所宜绝也。徇财则妨行,兼并则夺人,乾没则欺诈。有一於此,非盗而何?斥而弃之,循分而足矣。何盗贼之有乎?又修道之人,宜绝心内嗜欲之巧、身外浮华之利,六情锐进之巧、六根耽着之利,则三元清净,六贼自无矣。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   注:此三者但令绝弃,未示修行,故以为此文不足垂教,更令有所属着,谓下文也。   疏:三者,谓绝圣弃智一也,绝仁弃义二也,绝巧弃利三也。此三者且令绝弃,未有修行,故以为此三者於文不足以垂教,更令有所属着,谓下文见素等是也。   义曰:圣智绝弃则人享其利,仁义绝弃则皆复孝慈,巧利绝弃则民无盗贼。三者既绝既弃,将示修真复古之方。故云此为未足属於下文。属,着也。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注:见真素,抱淳朴,少私邪,寡贪欲矣。   疏:欲求绝圣弃智,则常见真素。   义曰:同乎无欲则谓素朴,素朴则民性得矣。无知无欲则合真素,真素合则圣智之迹绝矣。   疏:欲求绝仁弃义,则怀抱质朴。   义曰:淳质敦朴以守其心,则兼爱之仁裁非之义绝矣。   疏:欲求绝巧弃利,则当少私邪,寡贪欲。   义曰:私邪不汨於性,贪欲不起於心,则淫奢之巧、专冒之利绝矣。   疏:三绝虽於文不足,四行则修身有余。将欲禁邪於中心,故必取资於内行。   义曰:圣智仁义巧利,此六者行之初以拯物,执之末以妨道。故奸诈盗窃因而生焉。绝而弃之,可复真素。真素已复,乃资内修。显四行於结成,为真道之要妙矣。夫有迹之圣作?则矜诈之智生。仁起於不仁,义出於不义,孝彰於不孝,慈显於不慈。能绝有迹有为,自复至慈至孝。斥淫巧则私利息,私利既息,盗贼不生,然后凝旒於朴素之乡,杜念於私欲之境,人登富寿,国致遐长。此人君行道之效也。若夫心除嗜欲,身荡浮华,翦锐进之情,锄耽着之本,六贼不作,三元坦夷,四行克修,久视何远。此行人修之之效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十七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十八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疏:前章明绝弃多门,还淳则盗贼无有。此章明畏除俗学,若昏故独异於人。首一句标门以示绝,次七句举喻以明理,又一十七句格凡圣以对辨,后两句论独行以结成。○义曰:绝日益之学,以务恬和。除浮华之事,则无忧患。举唯阿恭慢之譬,将喻绝与不绝之理尔。绝与不绝,皆出於心。唯之与阿,皆应於口。绝则契冲静而归道,不绝则溺。智见而丧真,唯则恭谨而无尤,阿则傲慢而招罪,同出於心口而吉凶异焉。人之所畏者,畏招罪与丧真,而不能绝知见而恭谨。既知之矣,不可不畏。此劝勉於绝学也。众人行反於道。圣人故独异之,弃太牢之滋味,闲春台之心目,除明察之弊,去有以之为。绳绳闷闷,内袭气母如婴儿之行,以含乎至真也。   绝学无忧。   注:绝有为俗学则淳朴不散,少私寡欲故无忧也。   疏:绝学者,绝有为之俗学也。夫人之禀生必有真素,越分求学,伤性则多。若令都绝不为,是使物无修习。今即乃绝有为过分之学。   义曰:绝者,除断之义。老君将令后代之人渐慕淳和,断绝妄习,故有绝学之文。有为俗学者,谓俗间有为之学也。自三代以下匈匈焉,终以赏罚为事,则天下之人何暇安性命之情哉?故悦於明者,是淫於色也;悦於聪者,是淫於声也。悦於仁者,是乱於德也;悦於义者,是悖於理也;悦於礼者,是助於诈也悦於乐者,是助於淫也;悦於圣者,是助於艺也;悦於知者,是助於疵也。此八者学之大也。安其所禀之分,则无过求之悦矣。若所禀之外越分过求,悦而习之,则致淫悖之患,而伤其自然之和,乱其天禀之性矣。若令都绝,又失所修,但任真常,於理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