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至德真经四解 - 第 12 页/共 29 页

故《老子》云: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也。今欲使赵竞之士正其是非者,失道弥远矣。鲁之儒生於忘形保神之道,乃迷之甚者也。何能晓人之迷尔?不如弃汝路粮速归矣。   政和: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则歌哭之声,黑白之色,香朽之臭,甘苦之味,以至於四方之内,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将谁使正之?民之迷,   其日久矣。窃窃然知之,谓彼为迷。吾乌能知其辩?此老子所以谓其父曰,汝庸知子之迷乎?又曰,哀乐、声色、臭味、是非,孰能正之也?玄珠之遗,象罔得之,则迷罔之疾,亦岂世之所识哉?   范曰:仁,人心也。由心而行,是所谓惠。少而惠,则开天而已。及壮而有迷罔之疾,则无所用知将造乎道之无矣。方之北时之冬谓之罔。罔者,有之合也。迷而至於罔,其几於至无而为群有之所宗者耶?其谓之疾,则世俗既是为疾故也。闻歌以为哭,则未能无声,特於声有所不分。视白队为黑,则未无色,特於色有所不辩。飨香以为朽,则将至於无臭矣。尝甘以为苦,则将至於无味矣。行非以为是,则又造乎道之有封而未始有是非者矣。其本也,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错、是又其物物混融,了无分别者耶。杨氏告其父以鲁之君子多艺术为能己者,盖其躬服仁义,明言是非,而析道之浑全故也。其父之鲁,过陈,遇老聃,因告其子之者,盖其以深为根,以约为纪,而体道之博大故也。是时天下之人惑於是非,昏於利害,同疾者多,莫有觉者,孰为迷耶?孰为不迷耶?且自身而达之家,自家而而达之乡,自乡而达之国,自国而达之天下,莫不尽迷,孰倾之哉?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子,汝则反迷矣。又况哀乐,声色也,臭味也,是非也,众寡相倾,特未可定吾谁使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乌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乌能正之一将以迷之邮者?蕲欲解人之迷,其惑以滋甚,将反汝情性,而无由入矣。故弃汝之粮,不若遄归也。老子於此必曰:吾之言未必非迷者,盖欲遣其为言之累故耳。   燕人生於燕,长於楚,及老而还本国。过晋国,同行者诳之,指城曰:此燕国之城。其人愀然变容。指社曰:此若里之社。乃喟然而叹。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庐。乃涓然而泣。指垄曰:此若先人之冢。其人哭不自禁。同行者哑然大笑,曰:予昔给若,此晋国耳。其人大惭。及至燕,真见燕国之城社,真见先人之庐家,悲心更微。   此章因情有一至,哀乐既过,则向之所感,皆无欣戚者也   卢曰:夫人,性相近,习相远者,各随其情,习所安也。生於燕者,未离其本也。长於楚者,安於所习也。所归於本而不之识,故伪薄者是人得之焉,将所似而诱之信者,於是生惑也,反知不实,忘情以生惭,纵得见真,仍以为薄者,是非皆不相了,因人以惑其情焉。况今之君子咸妄执晋国之城社也,宁知养神反本之至道哉?   范曰:一性之所,亘古不迁。逐物忘返,则摇荡恣睢於转徙之途者,多矣。厥有缮性,俗学以求复其初者,又且大惑易性,认物为己,殆亦不知真宅之所归而然耶。燕人生於燕,   长於楚,则逐物而失其性之所况也。及老而还本国,则缮性而求复其初之所况也。过晋国,同行者诳之,指城曰:燕国之城,则愀然而形於色。指社曰:燕国之社,则喟然发於声。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庐,则涓然而泣矣。指垄曰:此若先人之冢,则哭不自禁矣。既而告之曰:此晋国耳,乃复大惭,则大惑易性,不知归其真宅之况也。及至燕,真见燕国之城社,真见先人之庐冢,悲心更微。其得失所谓入而后悦之者欤。之人也,虽曰迷而后复,固与夫薾然疲役而不知所归者异矣。《徐无鬼》有越人之说,庄周有旧都之喻,义与此合。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八竟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九   和光散人高守元集   仲尼   智者不知而自知者也。忘智故无所知,用智则无所能,知体神而独运,忘情而任理,则寂然玄照者也。卢曰:此篇言证无为之道者,方可无所不为,世人但见圣人之迹,而不知所证之本也,学者徒知绝情之始,而不知皆济之用,皆失其中也。   政和:或使则实,莫为则虚,徼妙并观,有无不蔽,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是谓契理。范曰:惟忘乎智,乃能不用其智,惟造乎神,乃能不名其圣,若然者,入而内观,是非利害,不入於胸次,故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口无不同。在我者,盖如此也,出而外观,则毁誉,忧喜不汨於心术,故视生如死,视富如贫,视人如豕,视吾如人。在物者,盖如此也。力虽服海内不自用,辩虽雕万物而不自悦,真知真能得之在我,所谓无为而无不为者,其在是乎。   仲尼闲居,子贡入侍,而有忧名。   政和:圣人退藏於密,故心不爱乐、吉凶。与民同患,故有忧   子贡不敢问,   子贡虽不及性与天道,至於夫子文章,究闻之矣。圣人之无忧,常流所不及,况於赐哉?所以不敢问者,将发明至理,惟起余於大贤,然后微言乃宣耳。   出告颜回。颜回援琴而歌。孔子闻之,果召回入,问曰:若奚独乐?回曰:夫子奚独忧?   回不言欲旨问,故弦歌以激发夫子之言也。   孔子曰:先言尔志。曰:吾昔闻之夫子曰:乐天知命故不忧,回所以乐也。   天者,自然之分,命者,穷达之数也。   政和:乐天,则不尤人;知命,则不尚力。任其自然,不累乎心。何忧之有?   孔子愀然有问,曰:有是言哉?   将明此言之不至,故示有疑问之色。   汝之意失矣。此吾昔日之言尔,请以今言为正也。   昔日之言,因事而兴,今之所明,尽其极也。   政和: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随时之宜之谓是,体道之常之谓正,故昔日之言可以为是,而自今观之,不可以为正也。然以昔日之言为是,以今日之言为正,其所言者,特未定也。知时无止证向今故,则束於教者,岂足以语此?   汝徒知乐天知命之无忧,未知乐天知命有忧之大也。   无所不知,无所不乐,无所不忧,故曰大也。   政和:真乐无乐,亦无所不乐;真知无知,亦无所不知。修之身,故无忧;修之天下,故有忧之大。   范曰:退朝曰燕居。燕曰间。故有所谓燕居,有所谓间\居。子贡之学,得其言未得其所以言。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矣;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故於圣人之忧,则有所不敢问。颜回之学,具体而微,造形而悟,非真愚也。终日不违,非助我也,无所不说。故闻圣人之忧,则援琴而歌,盖将有所激焉。此孔子闻之所以果召,回入而有独乐之问也。体道者常乐,涉事者常忧。天者,莫之为而为也,吾则乐之而不辞。命者,性之所自出也,故则知之而无蔽,乐天知命,则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俯视世间,万事举,无足以累吾心者,此回之所以乐也。虽然,止是耳矣,犹非其至。故孔子以是为昔日之言。夫言无常是,应时为正。昔之所是,今或非之,昔之所可,今或否之。汝徒知乐天知命之无忧,未知其有忧之大,是未能以今言为正者也。即此以观,《列子》,可谓深於《易》矣。王通曰: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岂知圣人之意哉?   今告若其实:修一身,任穷达,知去来之非我,亡变乱於心虑,尔之所谓乐天知命之无忧也。   此直能定内外之分,辩荣辱之境,如斯而已,岂能无可无不可哉?   卢曰;夫乐乎天,知乎命,而不忧感者,是时济之道,非应用救物之事焉。仲尼曰:吾昔有此言,今则异於昔。   政和:古之知道者,以行止非人所能而在天,以废兴非力所政而在命,不荣通,不丑穷,适来时也。适,去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何忧之有?然是特修一身者尔。   曩吾修《诗》《书》,正礼乐,将以治天下,遗来世;   《诗》《书》礼乐,治世之具,圣人因而用之,以救一时之弊,用失其道,则无益於理也。   非但修一身,治鲁国而已。   夫圣人知周万物,道济天下。若安一身,救一国,非所以为圣也。   而鲁之君臣日失其序,仁义益衰,情性益薄。此道不行一国与当年,其如天下与来世矣。   治世之术实须仁义,世既治矣,则所用之术宜废。若会尽事终,执而不舍,则情之者寡而利之者众。衰薄之始,诚由於此。以一国而观天下,当今而观来世,政弊岂异?唯圆通无阂者,能唯变所适,不滞一方。   吾始知《诗》《书》礼乐无救於治乱,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此乐天知命者之所忧。   唯弃礼乐之失,不弃礼乐之用,礼乐故不可弃,故曰未知所以革之之方。而引此以为忧者,将为下义张本,故先有此言耳。   卢曰:非诗书礼乐不足以为治天下之法,而世之理论,不由诗书礼乐所能救焉。若去其法,又无以为礼之本也。此唯有道者之所深忧。   政和:《诗》《书》者,载治之言。礼乐者,载治之具。孔子体道之真以治身,超然自得乎形色、名声之表矣,而悯天下之弊,故言仁义,明礼乐,吁俞曲折以慰天下之心。然世之人灭质溺心,无以返其性情而复其初。则仁义益衰,而性情益薄,其道不行於当年矣,为天下后世虑,所以忧也。   虽然,吾得之矣,未乐而知者,非古人之谓所乐知也。   《庄子》曰:乐穷通物非圣人。故古人不以无乐为乐,亦不以无知为知,任其所乐,则理自无乐,任其所知,则理自无知。。   无乐无知,是真乐真知;   都无所乐,都无所知,则能乐天下之乐,知天下之知,而我无心者也。   故无所不乐,无所不知,无所不忧,无所不为。   居宗体备,故能无为而无不为也。   《诗》《书》礼乐,何弃之有?革之何为?   若欲损《诗》《书》易治术者,岂救弊之道?即而不去,为而不恃,物自全矣。   卢曰:知天命之所无可奈何而安其分以不忧者,君子之常心也。古之开物成务、济人利俗,则不然也,不安其乐,不任其知,先天而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是真乐真知也。若然者,故无不乐,无不知,故能所不为矣。岂复委任之哉?是以诗书礼乐诚可以助化之本也。革之者何为乎?   颜回北面拜手曰:回亦得之矣。   所谓不违如愚者也。   出告子贡。子贡茫然自失,   未能尽符至言,故遂至自失也。   归家淫思七日,不寝不食,以至骨立。   发愤思道,忘眠食也。   颜回重往喻之,乃反丘门,弦歌诵书,终身不辍。   既悟至理则忘余事。   卢曰:颜生亚圣之道不违,闻而得之矣。子贡因诗书以为智,故为言而失其所宗。回重喻之,乃悟为学之益,不知日损之道也。   政和: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性情不离,安用礼乐?乐天者,有所乐,非古人之所谓乐也。知命者,有所知,非古人之所谓知也。乐天者,必期於无所乐,是谓真乐。知命者,必期於无所知,是谓真知。若是,则无所不乐,无所不知,无所不忧,无所不为,与化为人焉。往而不能化,人治诗书礼乐可也。退仁义,摈礼乐,亦可也。故其始也,以诗书礼乐无救於治乱。及其得也,则曰诗书礼乐何弃之有?革之何为?子贡向也不敢问,至其闻之,茫然自失,思无所得,则诵书不辍而已。所谓得其言而未得其所以言者欤。   范曰:道之真以治身,所以修一身也。不荣通,不丑穷,所以任穷达也。适来则安之,适去则顺之,则知去来之非我矣。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则亡变乱於心虑矣。所谓乐天知命之无忧者,固有在是。一将不得而駴世,则绪余以为国家,土苴以治天下。以百姓心为心者,讵能恝然无忧耶?故诗书礼乐,先王之陈迹也,此为治之具,而非治之道。修诗书,将以为治乎?而仁义日益衰。正礼乐,将以为治乎?而情性日益薄。道不行於一国,其如天下何?道不行於当年,其如来世何?吾知诗书礼乐无救於治乱,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此乐天知命者所以若是其多忧也。虽然,吾得之矣。乐天者,非古人之所谓乐也,真乐无乐,任其所乐,故无所不乐。知命者,非古人之所谓知也,真知无知,任其所知,故无所不知。若然者,虽日有忧,是岂蒿自以忧世之患   者哉?故能无为而无所不为也。向之所谓诗书礼乐者,用之而不必弃,   因之而不必革。顺物自然,无容私焉。孰能弊弊然以天下来世为事?颜回造於坐忘之妙者也,故闻圣人之言而有得焉。子贡溺於博学之辩者也,故茫然自失而已。   陈大夫聘鲁,私见叔孙氏。叔孙氏曰:吾国有圣人。曰:非孔丘耶?曰:是也。何以知其圣乎?   至哉此问。夫圣人之道绝於群智之表,万物所不窥拟,见其会通之迹,因谓之圣耳。岂识所以圣也?   叔孙氏曰:吾常闻之颜回。   至哉此答。自非体二备形者,何能言其仿髴,瞻其先后乎?以颜子之量,犹不能为其称谓,况下斯者乎?   曰:孔丘能废心而用形。   此颜回之辞。夫圣人既无所废,亦无所用,废用之称,亦因事而生耳。故俯仰万机,对接世务,皆形进之事耳。冥绝而灰寂者,固泊然而不动矣。   卢曰:圣人应物而生,济时用,导群有,以示迹不显,真以化凡焉。   陈大夫曰:吾国亦有圣人,子弗知乎?曰:圣人孰谓?曰:老聃之弟子有亢古郎反,又音庚。仓子者,得聃之道,   老聃犹不言自得其道,亢仓於何得之?盖寄得名以明至理之不绝於物理者尔。   能以耳视而目听。   夫形质者,心智之室宇;耳目者,视听之户牖。神苟彻焉,则视听不因户牖,照察不阂墙壁耳。   政和:仲尼应物而忘心,故见其圣者,以为能废心而用形。亢仓子适己而忘形,故见其圣者,以为能耳视而目听。废心用形,犹桔槔俯仰。人之所引,亦引人也。耳视目听,与列子心凝形释、骨肉都融同义。然何废何用?无视无听,圣人之道,乌可致诘?此特人者见之耳。   范曰:心者形之所主,形者心之所合。必有以制心,乃能废心,故不为心所累。必有以使形,乃能用形,故不为形所役。圣人之所以圣,既无所废,亦无所用。叔孙氏之闻者如此,故以是称仲尼也。耳主听,目主视。精全而不亏,则其耳彻矣,乃或能视。神用而不竭,则其目彻矣,乃或能听。圣人之所以圣,视不以目,听不以耳,陈大夫之所见者如此,故以是而称亢仓子也。   鲁侯闻之大惊,   不怪仲尼之用形,而怪耳目之易任,迹同於物,故物无骇心。   使上卿厚礼而致之。亢仓子应聘而至。   泛然无心者,无东西之非己。   鲁侯卑辞请问之。亢仓子曰:传之者妄。我能视听不用耳目,不能易耳目之用。   夫易耳目之用者,未是都无所用。都无所用者,则所假之器废也。   卢曰:夫耳目者,视听之器也。唯神能用之。若神不在焉,则死人之耳目,不能视听矣。亢仓子知人之所能,故不用耳目为视听之主矣。是命耳见而目闻耶?此乃传者不晓,因妄为说耳也。   鲁侯曰:此增异矣,其道奈何?寡人终愿闻之。   卢曰:鲁侯仍未了此意,更以为增加奇异焉。固请其道矣。   亢仓子曰:我体合於心,   此形智不相违者也。   心合於气,   此又远其形智之用,任其泊然之气也。   气合於神,   此寂然不动,都忘其智。智而都忘,则神理独运,感无不通矣。   神合於无。   同无则神矣,同神则无矣。二者岂有形乎?直有其智者不得不亲无以自通,忘其心者则与无而为一。   卢曰:夫体既有质而成碍,心则有系而成执,体合於心者,不在於形碍,而在封执也。故气之於心,虽动而无所执。故心合於气者,不在封执而在於动用也。故气合於神者,不在於动,而在於了识也。神之於无,则妙绝有形,故不在於了识,而在於冥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