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93 页/共 432 页

张姓子甫弱龄,发亦被翦。母将余发劚去,惟留一顶,即以劚下发置桶中,坐而溺焉。子方卧床,语母曰:「辫还矣。」问在何所,曰:「床下。」索之,果然。已而哗曰:「来割势矣。」且哗且哭。母大惊,嘱其以一手握肾,以一手捉之。子如母教,捉其一股,软亦犹人。急欲遁,握愈固,窘甚,益挣扎欲去,相持间,股忽折,遂逸。众往视子手中,乃纸翦人股耳,亦投桶中。   某氏有妯娌三人,方刺绣,闻叩门声甚急。启视之,寂无人,以为行道者之相戏也。阖而入,忽门中吱咯作叫声,似欲挣扎未能而不堪其窘者。索之,见一纸人阖闭门隙中,蠕蠕动。三人惊哗,返身急遁,各相争前奔,跌而入,呼其夫出视。夫取妇溺浇之,遂不动,手衬秽,布捉之,乃五寸许纸人也。颈骨上书一「出」字,两股皆有朱书符箓,足心左书「飞」字,右书「疾」字,胸前书「藏」字,两手心书「雷霆」二字,背脊上有「道字五百七十三号」字样,手执纸翦。家人恐其复为害,爇火焚之,投之圊。   常州梅姓有二女,以守贞课读养其母。自言某夕方于灯下治女红,忽闻门隙微有声,惶遽间,取案上《周易》一册投之,有纸人飘然堕于地,急夹置书中。迟明检视,五官四肢咸备,右手执翦刀一柄,投诸火,亦无他异。闻者信之,因哗言《周易》能辟邪。城乡塾师争吚唔课其徒,男妇老幼,无论识字不识字,每出,咸挟一册以自随,居则悬于户,坊肆及故书摊所存新旧《周易》,搜购一空。扰攘数月乃已。   至丁酉、戊戌间,大江以南,又盛传男辫妇髻及小孩阳物、鸡翼被翦之事,夜半鸡鸣,速倾以秽水,即得寸许白纸作持翦状之小人,谓为白莲教中人所为也。   郭瑞亭多幻术郭瑞亭,燕人,多幻术.善豢蛇,日辄以蛇三四条围之腰,游行市中,人恒以长虫郭呼之。尝与友于深夜作叶子戏,无负,余三人竟夜不能得一筹.众大骇,问以故,郭微笑曰:「诸君所负之资,如数奉赵可耳。」众愈疑。穷诘之,始悉已被其用遮掩术愚弄多时矣。盖郭以此术博笑甚多,而从无染指。某日,与友作竟夜谈,时万籁已寂,忽曰:「君得毋思麦酒乎?」友曰:「君言触吾嗜,然未悉君备焉否?」郭曰:「君果思饮,吾将沽之于市。」遂以数百钱及壶置于案,蔽以巾,口喃喃作数语.祝毕,纵谈如故。少焉,揭巾,则酒已满贮于壶,且有下酒物。初以为伪,饮之,无少异。视其钱,已乌有矣。   光绪庚子春,郭以邻人耿纪五小有触忤而怒,挥以拳,适伤其目。目暴肿,痛甚。耿固无赖,乃控于南城指挥署。官拘郭质讯,叱之曰:「尔何故伤彼目?」郭辨曰:「我何尝伤其目耶?渠本一市侩,欲藉词为敲诈资.盖渠知我懦弱,故构讼,奈何官亦受其欺耶?如以我言为妄,勘验可耳。」官允其请,饬吏验之,乃睛上敷一葡萄膜。亟去之,则黑白宛然,目无少损.官以其欺,随叱之不理。耿出署,则又肿痛,欲再讼之,则肿痛顿止。如是者三四,不得已,乃罢讼.是年五月,京师拳匪作乱,郭入其党,后于正阳门城下饮弹死。   苗人退蛊蛊毒甚于黔南,豢蛊者不能伤人,必自殄其身。其放蛊也,不仅于饮食中,即两目注视,其人亦能中蛊.先事豫防之法,相传以针置帽内,或值欲饮食,及有人注视时,默念此必放蛊以害我者,则蛊不入。有中之者,苗人亦能退之。苗人至室,挥双刀,往来击刺,禹步作法,语呶呶不可辨,无何,病者霍然矣。   以木换人手足木邦,一名孟邦,相传其人多幻术,能以木换人手足。人初不觉,久之行远,痛不能胜。有不信其说者,死之日,剖股视之,果木也。又能置污秽于途,人触之者,变为羊豕。以钱赎之,复变为人。有知之者,易置秽物于他方,则其人乃自变为异类。   《清稗类钞》方外类 赌博类   清稗类钞   方外类   高宗不欲沙汰僧道   高宗御制诗云:「有以沙汰僧道为请者,朕谓沙汰何难,即尽去之,不过一纸之颁,天下有不奉行者乎?但今之僧道,实不比昔日之横恣,有赖于儒氏辞而辟之。盖彼教已式微,且藉以养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将此数千百万无衣无食、游手好闲之人,置之何处?故为诗以见意云。颓波日下岂能回,二氏于今亦可哀,何必辟邪犹泥古,留资画景与诗材。」   大冶为宗门狮象   虎邱禅师大冶,四川富顺人。受法于垫江龙蟠寺敏树,敏树受法于破山。顺治乙酉,大冶避乱至遵义,初住禹门侧石头山,旋受郡南西坪人所请。有丈雪者,与之书云:「石头山中,柴水方便,而又折芦他往,开门破户,恐难安顿,是所虑耶?」然竟往西坪,一住十有四年,茅就坏,四众不听其去,乃开土创剎,即虎邱寺也。后终于寺。丈雪常称大冶为宗门狮象,铁脊道人谓其言如墙壁,默若雷霆,山立风飞,无禅和气,无如来气,无祖师气,渊源自合,逈异学人。   雪峤不蓄一弟子   青狮翁者,法名圆信,字雪庭,更字雪峤。年二十九,弃家,缚茅双髻峯.自参龙池传和尚,得法,后迁径山千指庵,出居庐山开先,又移禾之东墖,晚主越中云门寺。于顺治丁亥八月十九日染微疾,次日封钟板,亲书一纸示众云:「小儿曹,生死路上须逍遥.皎月冰霜晓,吃杯茶,坐脱了。」二十六日酉时,果索茶饮,口唱「雪花飞」之句,奄然坐逝。   雪峤造诣渊微,与天童悟禅师同为禹门法嗣。悟禅师以巾拂付弟子十二人,再传登狮座者多至六百七十八人,而在家居士不与焉。雪峤则不蓄一弟子。   尺木临死留偈   尺木禅师,名性休,明宗室也。受戒于崆峒天鼓,得法于汉阳,居沁州永庆寺。顺治癸巳正月二十三日,早斋罢,忽问院主曰:「十王殿前那块地,是我底,舍底么?」院主曰:「舍底。」遂趺坐而逝。夜半复醒,书偈云:「莫笑尺老,师风大行,不得回来转金经,方入三摩地。」至二月二日出定,沐浴,削须发,持杖,侍者扶至塔前,化老比邱相,说偈云:「思不来,想不来,自己打墓自己抬.也奇哉,也怪哉,临济儿孙善活埋。咄者是什么所在?说死说活。」掷杖而化。又尝题《渔父图》云:「东西南北任遨游,万里长江一叶舟。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天水一般秋。」所著有《铜鞮语录》。   本月蒙世祖赐联   松江僧本月曾受知于世祖,特书「天上无双月,人间祇一僧」十大字以赐之。   玹水蒙世祖赐紫   玹水,名超杲。主慈云、广济,寂仪征千佛寺。其游京师时,世祖闻其名而召之,遂蒙顾问,赐紫衣。   木陈之机缘奏对   顺治己亥九月十七日,世祖命备车马,迎临济僧木陈字道忞者入京,即宏觉国师也。   二十二日,召见于万善殿,免礼赐坐。慰劳毕,问以年腊得法元由,师详叙始末。上曰:「最初开堂何处?」师曰:「继席于浙江宁波之天童。」上曰:「得法弟子几人?」师曰:「二十五人。」「得法随侍几人?」师曰:「六人。」上旋曰:「朕敦请老和尚远来,本为宏扬佛法,况天气严寒,且结冬制,俟春日还山何如?」师曰:「遵旨。」上即谕以万善、愍忠、广济三处结冬,仍谕上堂日,诸禅者皆进万善殿听法。   二十三日辰时,世祖率当时之学士王文靖公熙、冯文毅公溥、曹本荣、状元孙承恩、徐元文等至方丈,赐坐,命学士问:「老和尚来自天童,如何是天童得力句?」师曰:「奉皇上敕书,特特到此。」问:「如何是正法眼藏?」师竖拳曰:「突出难辨。」问:「如何是观自在?」师鼓掌曰:「还闻么?」问:「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朱子云:「明,明之也。」如何是明之底道理?」师曰:「问取朱文公去。」学士无语,上笑。上曰:「老和尚于何岁参见天童先和尚?」师曰:「三十一岁.」上曰:「初参何人?」师曰:「自初行脚,曾见黄檗,无念和尚。」上曰:「无念和尚,谁之法嗣?」师曰:「念师于七尖峯大休和尚言句下起疑得悟,实未见休也。」上曰:「是甚言句?」师曰:「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休云黄瓜茄子。」上曰:「老和尚因甚机缘悟道?」师曰:「长疑难产因缘,后来有个会处。」学士曰:「大慧也从此打失布袋者公案,毕竟作么生?」师曰:「明破即不堪。」又问女子出定公案,请老和尚下一转语.师曰:「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学士曰:「婆子请赵州转藏经,只转得半藏,那半藏作么生转?」师曰:「学士起身礼拜皇上。」又问:「发心参禅即是善,如何又说不思善,不思恶。既善恶都不思,当何处着力?」师曰:「善恶总从心生,心若不生,善恶何着?」师震威一喝,上曰:「纔涉思惟,总成意识边事。」师曰:「大哉王言。」上问:「如何是悟后底事?」师曰:「待皇上悟后即知。」学士进云:「悟即不问。」师曰:「问即不悟。」上首肯。又问:「有禅师教人参念佛底,是谁作么生参?」师曰:「毕竟念佛底是谁,但恁么看。」上提起案头数珠云:「和尚唤者个作甚么?」师曰:「请陛下放下着。」上放下数珠,师曰:「是甚么?」上问:「参禅悟后,人还有喜怒哀乐否?」师曰:「逆之则怒,顺之则欢.」上欣然,复曰:「大都此事甚难.」师曰:「也不难.不见庞公云难难,千石油 树上滩;庞婆云易易,百草头上祖师意。灵照云:「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睡。」」上曰:「却是灵照超过庞公。」师曰:「非父不生其子。」上问:「寿昌无明和尚、云门湛然和尚曾参见何人?果是真实悟道,善知识么?」师曰:「二老悟不由师,特印心于曹洞宗人,而真知行卓,无可遗议者。」即举寿昌偈云:「冒雨冲风去,披星带月归.不知身是苦,惟虑行门亏。」「至若湛师,则云流天空,事过即忘,尤称无心道人。」上嘉羡不已,复谕学士不须更问公案,但请老和尚开示做工夫。学士问:「做工夫只是多间断。」师曰:「间断不间断,总不要管。若是怕间断,即加一番隔碍.但遇事来即应,事后即单提正念,如王临宇秉灵锋宝剑,凛凛神威,一切魔外谁敢近旁。做工夫须是恁么始得。」学士问:「做工夫还是看甚么话头.」师曰:「话头之说,无有定法,但是去不得处,便是话头.古人于后学初机,无处着力,不得已,教他看一无意味话,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之类。着令齩嚼不破,横不得,竖不得,如一座铁壁银山,顿在面前,孜孜汲汲,废寝忘餐。有朝一日,撞透银山铁壁,方是得力处。」学士曰:「如何得到废寝忘餐田地?」师曰:「废寝忘餐,非是勉强。如学士有一急切事在心,不知不觉废寝忘餐,盖欲罢自不能耳。」又问:「世情浓厚,如何得轻去?」师曰:「道念若重,则世念自轻.譬如秤物一般,头重则尾轻,头轻则尾重矣。」上笑曰:「朕向亦曾如此过来,用心真切,则世缘不觉自轻.」学士曰:「我辈措大家多学文字,未免涉理障,恐难悟入。」师曰:「文字亦须有个悟头,方是超卓。如东坡是五祖戒后身,故下笔清空灵妙,但转过头来,却于己事生疏,然亦暂时歧路。」因举沩山与寒山、拾得相见机缘,拾云:「休,休,他三生曾做国王来,一总忘却了也。」「古人多有隔阴之迷,惟皇上果位中人,虽现身为生民主,而念念不忘此事,诚过古人远矣。」上问:「有个雪峤和尚,闻渠真率不事事,末后示寂,甚超脱,老和尚可知其人及曾亲近否?」师曰:「先法叔住开先时,曾受西堂之职。及示寂云门,遗命主其后事。」乃述雪峤于丁亥年八月十九日示微疾,次日封钟版,即亲书一纸以示众云:「小儿曹,生死路上须逍遥.皎月冰霜晓,吃杯茶,坐脱了。」至二十六日酉时,果索茶饮,口唱「雪华飞」之句,奄然坐逝。「然近代如林皋和尚之升堂告众,箬庵和尚之预定逝期,其事详载塔铭,皆忞所撰,则又不止一雪峤和尚也。」上曰:「学道须是恁么方好?」师曰:「此中亦有誵讹.如真点胸乃一代大知识,临示寂,展转痛苦。侍者云:「和尚终日诃佛骂祖,而今却恁般漏逗。」真云:「你作者般见解。」遂起身趺坐而逝。古来尊宿如此不一,尽有人不识修行,不闻佛法,也能预知时至,无疾而终.所以此事贵在眼明,眼若不明,即坐脱立亡,未足多也。」上问:「先天童和尚示灭如何?」师曰:「示现微疾,临期,按行工筑,归方丈,吉祥而逝。」问:「有个熊开元曾见老和尚否?」师曰:「曾见。」上曰:「渠出家参禅,有悟处么?」师曰:「觉得胸次未能洒然,但人品极是高卓,数为灵嵒分卫供众。」上问:「灵嵒何人?」师曰:「法侄宏储,为汉月藏和尚之嗣。」是日,上自辰至午,坐谈十余刻,始回宫.庚子三月十五日,上驾至方丈。上曰:「几日在宫,多看语录,见有上堂、晚参、小参、示众之不同,何也?」师曰:「先德丛林,凡遇为国开堂及圣节、元旦,皆升座拈香祝圣,其余三八朔望垂示,俱名上堂。所谓晚参者,古来学者,朝参暮请,善知识亦为之,暮而升堂,即上堂之异名也。小参者,所谓家教是也,与示众均名,随宜开导。虽立名不同,要皆时时刻刻以此事提撕学者耳。」上乃命王文靖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意旨如何?」师曰:「有句无句且置,树倒藤枯,毕竟句归何处?」王曰:「求老和尚分明开导。」师曰:「事不如此,欲求老僧分明开导,即误赚居士了也。」上问:「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如何是不传底事?」师良久问上曰:「陛下会么?」上曰:「不会。」师曰:「只者不会底,是个甚么?是何境界?作何体段?皇上但恁么翻覆自看,看来看去,忽若桶子底脱,自然了办.」上曰:「老和尚更下一语看。」师曰:「无毛铁鹞过新罗.」上问:「如何做工夫,始与此事相应?」旁侍之茆溪云:「皇上当谢绝诸缘,闭门静坐,饥来吃饭,困来打眠,如大死人相似始得。」师曰:「此话在我禅和家即得,皇上日应万几,若一日稍不励精,则诸务丛脞矣。」上曰:「毕竟如何用心即得?」师曰:「先德有言,但能于心无事,于事无心,则虚而灵,寂而妙。皇上但遇大小事务,不妨随时支应,事后返观,向来酬应底,毕竟从甚么处起,从甚么处灭,刻刻提撕,念念不舍,自然打成一片,事事无碍.」上曰:「恐有间断时如何?」师曰:「参禅无别诀,祇要生死切。皇上果生死切时,如孝子丧却父母,即欲不哀痛,不可得也。」上曰:「生死心切,诚如老和尚所说.但见闻觉知,昔人所诃,今欲用心参禅,未免落他见闻觉知。」师曰:「譬如大火,聚触之,即燎人,然道火何曾烧却口。不见古人道,即此见闻非见闻,无余声色可呈君,个中若了全无事,体用何妨分不分。」上曰:「参禅悟道后,还入轮回么?」师曰:「惟悟明生死底人,正可入他轮回。譬如皇上尊居黄阁,忞与羣臣何由得望恩光?皇上惟屈尊就卑,故忞等乃得共天语,闻法要。所以八地菩萨当证真之后,如梦斯觉,上无佛道可成,下无众生可度,即欲入般涅盘。十方诸佛同声劝请,善男子,尔虽证此法门,然而众生没在诸苦,我诸佛等不以证此,便为究竟,不妨示如幻之法门,觉如梦之众生。从此起大功行,较前所修,日劫相倍焉。」上曰:「老、庄悟处,与佛祖悟处,为同为别?」师曰:「此中大有誵讹.佛祖明心见性,老、庄所说,未免心外有法,所以古人判他为无因,滥同外道。」上曰:「孔、孟之学,又且如何?」师曰:「《中庸》说心性,而归之天命,与老、庄所见大段皆同。然佛祖随机示现,或为外道,或为天人。远公有言,诸王君子,不知为谁.如陛下身为帝王,干干留心此道,即不可以帝王定陛下品位也。非但帝王,即如来示现成佛,亦是脱珍御服,着敝垢衣,佛亦不住佛位也。」上欢然首肯。师曰:「忞望七之年,耳目昏重,不便常侍天颜。兼之近有执事僧从天童来,言山中大众望忞不回,俱有散去之意。恐丛林荒废,乞皇上速赐还山。」上曰:「趋风日久,得承謦欬,何忍遽令老和尚别去。」语毕潸然。师曰:「忞受天恩,兼之皇情眷注,亦何忍远离.但前所奏请,皆万不得已。」上曰:「老和尚到处利生,京师禅道佛法寂然无闻者,百有余年,须得老和尚久久阐扬,始有向往之者。老和尚即不久留,亦须三年。」师曰:「忞道德凉俭,曷能副皇上之盛心?皇上以佛心天子,征书四出,诏求四海知识,此风徧闻天下,亿兆苍生,莫不知有参禅学道之事。皇上已为他下了般若种子,即不能当下行持,譬如丈夫食少,金刚要尚穿皮而出,况般若正因乎?」上曰:「朕亦不敢强留,违老和尚意,毕竟宽住几时,得以时时请益可也。」是日,上自午至酉,始回宫.四月初一日巳时,上率两学士至方丈,命王文靖问:「如何是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师曰:「一字两头垂。」上曰:「三教归一,一归何处?」师曰:「大家在者里.」学士问:「善知识师是佛祖,儿孙因甚却要杀佛杀祖?」师曰:「有了你,没了我;有了我,没了你。」上以手指点而曰:「《中庸》道天命之谓性,作么生是性?」师曰:「不离皇上举手处。」复问:「僧问雪峯古涧寒泉话,与赵州所答,为同为别?」师曰:「二俱作家,二俱瞎汉.忞时常出丑上前,今日拈则公案,亦请皇上下语.」乃举婆子烧庵因缘毕,遂云:「设抱定皇上云,正恁么时如何作么生下一语,免得婆子趋出烧却庵。」上曰:「朕从来不曾留心,焉敢在老和尚面前指东道西。」师曰:「乞皇上毕竟下一语.」上又推辞.师曰:「皇上既下不得,决须发起勇猛心,着实参究,究到无可究处,忽然(口力)地一声,自然守通八达,得大自在。」上极称善。是日,及暮回宫.漏下三鼓,犹命内臣传语抄录婆子机缘入宫,详加体究。   五月某日,上曰:「南泉斩猫,意旨如何?」师曰:「直逼生蛇立化龙。」上曰:「赵州当日顶草鞋出去,南泉许为救得猫儿,若问老和尚合作么生下语?」师曰:「老冻脓为他闲事,长无明作么?」又一日,上手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拈以示师曰:「请老和尚下一转语.」师曰:「日轮正卓午。」又一日,上曰:「梁武帝见达摩,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摩云,廓然无圣.意旨如何?」师曰:「绵包特石。」上曰:「帝云,对朕者谁.摩云,不识.又作么生?」师曰:「铁裹泥团.」上曰:「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上曰:「对朕者谁聻?」师曰:「即日恭惟皇上圣躬万福。」又一日,世祖展视雪峤和尚之自赞,有云:「者汉奇怪。」随曰:「请老和尚下转语.」师曰:「卖弄不少。」又一日,上慨叹场屋中士子,多有学寡而成名,才高而淹抑者。如新状元徐元文业师尤侗,极善作文字,仅以乡贡选推官。在九王摄政时,复为按臣参黜,岂非时命大谬之故耶?师曰:「忞闻之,君相能造命,士之有才,患皇上不知耳。上既知矣,何不擢之高位?」上曰:「亦有此念。」因命侍臣取其文集来,内有「临去秋波那一转」时蓺,上与师共读之,至篇末云:「更请诸公下一转语看。」上忽掩卷曰:「请老和尚下。」师曰:「不是山僧境界。」时升首座在席,世祖曰:「天岸何如?」升曰:「不风流处也风流。」上为之大笑。   世祖出亡为僧   玉琳禅师,与木陈上人齐名,皆顺、康间具善知识者,二人均尝承世祖召,谈禅宫掖。顺治庚子秋冬间,玉琳复奉诏入都,盖世祖秋狝热河,马上忽若有悟,因遣人驰驿召玉琳。玉琳趋行在,世祖见之甚欢,参悟之际,机锋契合。一日,世祖忽谓玉琳曰:「朕念释迦、达摩皆以王子之尊出家求道,自时厥后,敻绝无继.朕欲奋起,远绍前徽,师以为何如?」玉琳皇恐对曰:「释迦、达摩,不过遐陬小国王子,岂足比我国之大,万乘之主!且陛下一念之坚,生生世世,为天下人主,护持佛法,其功德无量,尤不在成佛作祖下也。」世祖颔之。翌年,而有出走之事,盖其机已早动矣。   或曰,峨嵋山高峯,明季有老僧,结茅庵居焉。终岁不下山,不食不饮,惟默坐蒲团,一小徒从之。徒日下山,买米作炊,如是者十余年。一日,僧谓徒曰:「汝善居此,我明日行矣。」徒不忍师去,牵衣大哭。僧曰:「汝勿然。」袖中出画一轴,僧像也,口鼻耳目悉具,惟无眉,曰:「我去后,越十二年,汝下山寻我,见人,辄出画示之。有为汝画眉者,我也。」遂去。既而张献忠入川,杀戮殆尽,徒潜于山,得免。厥后世祖入关,徒乃下山,遍觅天下不得,展转十余年,乞食都中。会世祖出猎郊外,徒不知为帝,遽言所以。侍卫欲执送有司,世祖止之,命出画观,诧曰:「此人何无眉?」援笔添之。徒痛哭,伏地称师,具道僧嘱。世祖恍然悟,寻与徒遁之普陀深岩中云。   或曰,圣祖六巡江南,盖探访世祖踪迹也。   或曰,世祖有妃,为冒辟疆之姬人董小宛。世祖悼妃之薨,厌弃人世,誓入山学佛,因出亡至京西五十里之天台寺为僧,以吴梅村有清凉山赞佛诗,隐用双成故事为证, 「 诗云:「我本西方一衲子,黄袍换却紫袈裟。」」 且愤太后之下嫁摄政王也。今寺有蜡制僧装之世祖像,戴宝冠,披黄龙袍,大如人体,其面目骨格与大内所藏世祖画像略同。像左有碑,镌「天地不朽」四字。圣祖屡幸天台寺,或锡扁额,或锡金帛,可知此寺实为世祖遯迹之所也。   或曰,杭州西湖罗汉堂塑像中,有一黄盖黄袍者,即世祖像,为圣祖南巡时所塑。且世祖出家,王大臣亦皆知之。当初出宫时,曾谓鳌拜曰:「他日新君践祚,朕必归而观礼也。」   或曰,世祖出走之际,亲书遗诏,以常御玉班指镇于案。遗诏以十事自罪,谓不足以君临天下也。   或曰,世祖以顺治辛丑正月初一日出走,而忌辰迟至初七日者,以初一日出走后,仍密令四出寻觅,至初七,卒不可得,乃发丧。   或曰,某家藏有钦天监刊刻之顺治二十五六年时宪书。殆以世祖出亡,颁布国中之时宪书虽用康熙年号,而宫中犹用顺治年号者,示不忍改元之意也。   通琳心眼平等   释通琳尝云:「吾心眼颇平等,然因指见箕尾,甚喜;观水中荇藻,亦喜;纵目空碧,亦喜;独对清狂不慧人,刀刁鱼鲁,殊不耐。」   浮山一钵萧然   平湖云林寺僧圣潜,字师林,号浮山,其母见紫衣僧入室而生。幼即茹素,年十八,脱白。旋受灵隐寺硕公戒,归住鹿苑,竹溪声光,顿出诸老上。历游云门、天童诸名剎,继参碧露和尚于金粟。一夕如厕,有得,即呈一偈,碧露笑颔之。归而一钵萧然,杜门养母。年七十余,示寂于德藏寺之妙严山房。   静山宣经阐教   静山,法名静渊.脱白于嘉兴之石佛寺,受息干禅师付法,为石车老人孙.初为应付,撑持常住,得置饭僧田数十亩。继主楞严寺讲席,宣经阐教,名振祗林。又住金粟祖亭,与天岸和尚问答,颇警捷。投老于海盐之隐庵,粥鱼茶版之余,惟日以吟咏为事。   颠和尚踪迹诡异   颠和尚者,长安人,踪迹诡异。蜀按察某迎之至成都,礼拜甚恭,然往往面斥之,无忌惮。尝食犬肉,帽檐插花一枝,引羣丐行于市。入昭觉寺,见丈雪禅师,诙嘲不已,禅师颇敬惮焉。一旦,骑马出城数里,语厩吏曰:「吾归矣。」径舍骑徒步去。按察追赆之,不受。往来秦、蜀栈中,所至辄画达摩像以施人。及归长安,数日即坐化。   髠残少时自剪其发   髠残,号石溪,又号白秃,亦自称残道者,武陵人。少时自剪其发,投龙三三家庵。旋游诸名山参悟。后往金陵,受衣钵于浪杖人。住牛首。   悬崖为牧云和尚付法弟子   悬崖,法名行筏,嘉兴人,俗姓陆,为牧云和尚付法弟子。选地于古南西北百武,筑精舍,三面临流,最为幽胜,牧云名之曰观澜。其后主古南院数年,退归西溪之上,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