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373 页/共 432 页
京剧角色之名称,曰生、旦、净、丑。汉剧则别为一末、二净、三生、四旦、五丑、六外、七小、八贴、九夫、十杂十行。末即京剧之白须生,净即京剧之大面。 「 大面之名,见于《乐府杂录》云:「大面出于北齐兰陵王长恭,才武而貌美,常着假面以对敌,击周师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舞以效其指麾击刺之容,谓之《兰陵王入阵曲》。」」 而汉剧分净为红净、黑净、粉净,红净如姜维,李克用,黑净如高旺、包文正,粉净如姚期、曹操等是也。生即黑须生,旦即青衣,外即做工老生及文武老生,贴即花衫,夫即老旦,杂即武二花,丑则京、汉文武皆同。
二黄各剧,以正生为多,故正生为二黄之中坚,其它皆副材也。亚于正生者惟武生,则以工架为能事。
武旦分三派,一专讲技击,一专尚柔术,一专讲排面。
花旦派别最多,大抵不出闺门旦、 「 即青衣旦。」 顽笑旦、刀马旦、 「 与武旦微别。」 粉旦数种,而以口齿犀利、情态逼真为贵则一。
京班分青衣旦为二派,一为二黄花旦,一为梆子花旦,各以一人专习,无兼唱者。二黄花旦则口齿须锋利,梆子花旦之唱工尤须以京艳取胜,令人有百回不厌之能力而后可。
花旦须得喜怒哀急四字诀,二黄花旦有喜字怒字,而无哀字急字,如《双沙河》、《破洪州》等戏,四字不能得一字,《鸿鸾喜》、《马上缘》等戏,仅占一喜字,尚不能痛快淋漓,《探亲相骂》、《乌龙院》等戏,仅占一怒字,均不能令阅者夺目。梆子花旦如《新安驿》、《胡蝶梦》、《红梅阁》、《烈女传》、《日月图》等戏,则兼四者而有之。余如《梵王宫》、《真珍珠》、《拾玉镯》等戏,但缺一怒字,而唱工亦至可听。要之,态度须深沉,装饰贵素净,大雅不凡,无儿女气者,斯为上品。
俗呼旦脚曰包头者,盖昔年伶人皆戴网子,故曰包头。晚近则梳水头,与妇女无异,乃犹袭包头之名,诚哉觚不觚矣。
京旦之饰小脚者,昔时不过数出,举止每多瑟缩。自魏长生擅名而后,无不以小脚登场,足挑目动,在在关情,其媚人之状,若晋侯之梦与楚子搏焉。
丑角以优孟、曼倩为先声,开幕最早,伶界以此为最贵,无论扮唱与否,均可任情谈笑,随意起坐,不为格律所拘,相传唐明皇曾为之。至本朝,高宗亦尝扮此,故人人尊视,异乎其俦。此角以利口为长,而真有学力者,究以台步技术并优者为上。昆曲无论矣,若在皮黄,则以能唱《羣英会》中之蒋干,《吊金龟》中之张益,有白有唱,谐正兼行者为首选。
戏园中有跑龙套者,其品格甚低,而其为用则甚大。每逢要角登场,此辈必全数出台,或执旗吶喊,或跕班助威,实戏场中不可少之附属品也。
伶界有所谓戏包袱者,言无所不能,若衣包然,生旦净末之装,悉可收贮,故以包袱名,殆随取皆是也。伶界亦颇重之,班中亦不可少。盖拾遗补阙,若医门败鼓之兼收;问字传声,作野寺闲钟之待叩。先辈之仪型在目,虽不能效而能言;剧场之词句填胸,虽不可歌而可风。其人或本名伶,或原杂外,非废于病,即限于天,穷老可怜,令其饮啜于此,亦梨园养老之不可无者也。
燕舞环歌,女伶远祖,近三百年,当以陈圆圆为第一。圆圆为李自成唱昆曲,李不胜其柔细,而自唱秦腔,殿下皆呼万岁。以是知其善于扮唱,非妓实伶,不仅能琵琶工小调已也。传者谓其色甲天下之色,声甲天下之声,一侍明思宗,再侍李自成,三侍吴三桂。三桂因圆圆冲冠一怒,乃出关借兵,其人有关世变,实非常人可比。外此则顾眉楼扮《燕子笺》一剧,亦举国若狂。李丽贞教其女香君学歌,苏昆生辈复为之按腔谱节,遂亦名盖南都,声动朝列矣。
女伶之以生、净、丑、外、末诸角著者,虽不乏人,然终不若旦之易于出色当行,殆限于天禀也。且若辈唱曲,以童声为贵,教者防护甚密,若与人通,则歌喉不复圆润,发口转吭,便已知之。
京师旧无女伶,光、宣间始有之,固不若天津、奉天、武昌、上海之久着也。
台湾之梨园子弟,垂髫即穴耳,傅粉施朱,俨如女子。
伶之派别
伶人初无所谓派别也,自程长庚出,人皆奉为圭臬,以之相竞。张二奎名在长庚下,于三胜英挺华发,独据方面,是为前三派。汪桂芬为长庚琴师,谭金福亦在长庚门下,平日模楷,各自不同。长庚既谢世,分道扬镳。桂芬则纯宗长庚之法,谭鑫培已旁得三胜之神,惟孙菊仙特立孤行,不事阿附,说者已谓其有似二奎。然兹三人,亦能确乎不拔,谓为后三派亦无不可。夫所宗何派,即有何剧之长。长庚所长为《文昭关》、《取成都》、《战长沙》,而桂芬与之相同。三胜所长为《李陵碑》、《捉放曹》、《乌盆记》,而鑫培亦精。二奎所长为《回龙阁》、《乾坤带》、《打金枝》,而菊仙亦并能焉。谭派 「 即鑫培。」 之人,如张毓庭、王雨田、贵俊卿,皆确守榘矱,不可劘灭。汪派 「 即桂芬。」 惟王凤卿一人,魄力自雄。孙派则双处既老,后起无人。至于奎派 「 即二奎。」 中人,昔有杨月楼、炉台子等,后惟许荫棠、白文奎。王九龄一派,昔有王仙丹,后惟时慧宝而已。若夫作工,则贾洪林具有典型,此外皆不足当正流焉。
徽班世家
嘉庆以还,京师苏班日就衰微,徽班乃遂铮铮于时。班中上流,大抵徽人居十之七,鄂人间有,不及徽人之多也。其初入都,皆操土语,侨居数代,变而为京音,与土著无异。伶界最重门阀,而徽、鄂人后裔之流寓在京者,大抵均世其业,称为世家。诸家姻娅相连,所居皆在正阳门外五道庙一带。
伶人畜徒
京师伶人,辄购七八龄贫童,纳为弟子,教以歌舞。身价之至钜者,仅钱十缗。契成,于墨笔划一黑线于上,谓为一道河。十年以内,生死存亡,不许父母过问。
同、光间,京师曲部每畜幼伶十余,人习戏二三折,务求其精。其眉目美好,皮色洁白,则别有术焉。盖幼童皆买自他方,而苏、杭、皖、鄂为最,择五官端正者,令其学语、学视、学步。晨兴,以淡肉汁盥面,饮以蛋清汤,肴馔亦极醲粹,夜则敷药遍体,惟留手足不涂,云泄火毒。三四月后,婉娈如好女,回眸一顾,百媚横生。惟貌之妍媸,声之清浊,秉赋不同,各就其相近者习之。或曰,八九岁时,恒延师教曲于家,必先习须生而喊嗓子,每日黎明,至广漠之处,或林边水隈,随意发声,由丹田冲喉直呼,彷佛道家之炼呼吸。久之,愈喊愈宏,则登场发声,自能充满四座。若喉小,始习青衫,其次习小生,貌劣者习花脸,纤妍而嗓不高者习花旦。盖伶界最重须生,其次青衫,其次花旦,小生又其次也。
童伶学戏,谓之作科。三月登台,谓之打炮。六年毕业,谓之出师。鬻技求食,谓之作艺。当就傅时,鸡鸣而起喊嗓后,日中归室,对本读剧,谓之念词。夜卧就湿,特令发疥,痒辄不寐,期于熟记,谓之背词。初学调成,琴师就和,谓之上弦。闭门教演,师弟相效,禁人窃视,凡一嚬笑,一行动,皆按节照式为之,稍有不似,鞭棰立下,谓之排身段。凡此种种,皆科班所必经,其难其苦,有在读书人之上者。故学者十人,成者未必有五。剧词满腹,无所用之,不得已,乃甘于作配角,充兵卒,谓之挡下把。否则为人执役,谓之润场;料量后台,谓之看衣箱;前台奔走,谓之拉前场。伶人至此,一生已矣。
王紫稼风流儇巧
王稼,字紫稼,一作子玠,又作子嘉,明末之吴伶也。风流儇巧,明慧善歌。顺治辛卯,年三十矣,从龚芝麓入京师。先至常熟,告别于钱牧斋,牧斋乃为送行十四绝句,以当折柳,盖于赠别之外,杂有寄托,谐谈无端,讔谜间出也。诗云:「桃李芳年冰雪身,青鞋席帽走风尘。铁衣毳帐三千里,刀软弓欹为玉人。」「官柳新栽辇路旁,黄衫走马映鹅黄。垂金曳耧千千树,也学梧桐待凤凰。」 「 自注:时闻燕京郊外夹路栽柳。」 红旗曳制倚青霄,邺水繁花未寂寥。如意馆中春万树,一时齐让郑樱桃。」「筚篥休吹芦管喑,金尊檀板夜沉沉。莫言北地无鸜鹆,乳燕雏莺到上林。」「多情莫学野鸳鸯,玉勒金丸傍苑墙。十五胡姬燕赵女,何人不愿嫁王昌。」「压酒胡姬坠马妆,玉缸重碧腊醅香。山梨易栗皆凡果,上苑频婆劝客尝。」「阁道雕梁双燕栖,小红花发御沟西。太常莫倚清斋禁,一曲看他醉似泥。」 「 自注:王郎云,此行将倚龚太常。」 「可是湖湘流落身,一声红豆也沾巾。休将天宝凄凉曲,唱与长安筵上人。」「邯郸曲罢酒人衰,燕市悲歌变柳枝。无复荆高旧徒侣,侯家一妪老吹箎.」 「 自注:以下三首寄侯家故妓冬哥。」 凭将红泪裹相思,多恐冬哥没见期。相见只烦传一语,江南五度落花时。」「江南才子杜秋诗,垂老心情故国悲。金缕歌残休怅恨,铜人泪下已多时。」「灰洞溟蒙朔吹哀,离魂昔昔绕苏台。红香翠暖山塘路,燕子杨花并马回。」 「 自注:范石湖云,涿南、燕北谓之灰洞。」 春风作态楝花飞,清醥盈觞照别衣。我欲覆巾施梵咒,要他才去便思归。」「左右风怀老渐轻,捉花留絮漫多情。白头歌叟今禅老,弥佛灯前咀汝行。」 「 自注:锡山云间徐叟。」 熊雪堂侍郎文举闻之,和韵以讽曰:「金台玉峡已沧桑,细雨梨花枉断肠。惆怅虞山老宗伯,浪垂清泪送王郎。」牧斋见之,不怿者累日。
紫稼既入都,诸贵人皆惑之,吴梅村尝作《王郎曲》云:「王郎十五吴趋坊,覆额青丝白皙长。孝穆 「 指明徐文靖公沂。」园亭常置酒,风流前辈醉人狂。同伴李生柘枝鼓,结束新翻善财舞。锁骨观音变现身,反腰贴地莲花吐。莲花婀娜不禁风,一斛珠倾宛转中。此际可怜明月夜,此时脆管出帘栊。王郎水调歌缓缓,新莺嘹呖花枝暖。惯拋斜袖卸长臂,眼看欲化愁应懒。摧藏掩抑未分明,拍数移来发曼声。最是转喉偷入破,殢人断肠脸波横。十年芳草长洲绿,主人池馆惟乔木。王郎三十长安城,老大伤心故园曲。谁知颜色更美好,瞳神翦水清如玉。五陵侠少豪华子,甘心欲为王郎死。宁失尚书期,恐见王郎迟。宁犯金吾夜,难得王郎暇。坐中莫禁狂呼客,王郎一声声顷息。移床敧坐看王郎,都似与郎不相识。往昔京师推小宋,外戚田家旧供奉。只今重听王郎歌,不须再把昭文痛。时世工弹白翎雀,婆罗门舞龟兹乐。梨园子弟受传头,请事王郎教弦索。耻向王门作伎儿,博徒酒伴贪欢谑。君不见康昆仑,黄幡绰,承恩白首华清阁。古来绝艺当通都,盛名肯放优闲多,王郎王郎可奈何!」此曲成而芝麓口占赠之曰:「蓟苑霜高舞柘枝,当年杨柳尚如丝。酒阑却唱梅村曲,肠断王郎十五时。 」
甲午春尽,紫稼南归,芝麓和牧斋韵以送之云:「吴苑曾看蛱蝶身,行云乍绕曲江尘。不知洗马情多少,宫柳长条欲似人。醉拋锦瑟落花傍,春过蜂须未褪黄。十里芙蕖珠箔卷,试歌一曲凤求凰。香鞯紫络度烟霄,金管瑶笙起碧寥。谁唱凉州新乐府,旧人弹泪觅红桃。渔阳鼓动雨铃喑,长乐萤流皓月沉。不信铜驼荆棘后,一枝瑶草秀中林。将身莫便许文鸯,罗袖能窥宋玉墙。归到茱萸沟水上,一丛仙蕊拥唐昌。盘髻搊筝各鬬妆,当筵弹动舞山香。酒钱夜数留人醉,不是胡姬不可尝。生成珠树有鸾栖,丞相钟鸣邸第西。为报五侯鲭又熟,平津花月贱如泥。长恨飘零入洛身,相看憔悴掩罗巾。后庭花落肠应断,也是陈隋失路人。萧骚蓬鬓逐春衰,入座偏逢白玉枝。珍重何戡天宝意,云门谁与奏埙箎.天半明霞系客思,杜鹃无赖促归期。红泉碧树堪销暑,妬杀银塘倚笛时,金谷人宜障紫丝,杜陵犹欠海棠诗。玉喉几许骊珠转,博得虞山绝妙辞。烟月江南庾信哀,多情沉炯哭荒台。流莺正绕长楸道,不放春风玉勒回。韦公祠畔乳莺飞,花下闻歌金缕衣。细雨左安门外路,一行芳草送人归。初衣快比五铢轻,越水吴山并有情。不舸便寻香粉去,不须垂泪祖君行。」
紫稼返苏而祸作矣。时掖县李琳枝给谏森先方巡按下江,访拏三遮和尚,而紫稼亦与焉,枷于阊门,三日而死。其后有人自北濠归家,闻水滨有二人闲话云:「恶人受报不爽,三遮和尚死后,仍问斩罪,紫稼死后,又问徒罪,变成马骡之类,日日受负重行远之报。」互相叹息。其人驻足审视,二人豁然入水而去,方知为落水鬼也。
徐紫云为陈其年所眷
徐紫云,广陵人,冒巢民家青童,獧巧善歌,与阳羡陈其年狎。其年因赠其师陈九《满江红》一阕云:「铁笛钿筝,还记得白头陈九,曾消受妓堂丝竹,球场花酒。籍福无双丞相客,善才第一琵琶手。叹今朝寒食草青青,人何有。弱息在,佳儿又,玉山皎,琼枝秀。喜门风不堕,家声依旧。生子何须李亚子,少年当学王昙首。对君家两世湿青衫,吾衰丑。」赋成,书于陈九之扇。其年又为雪郎合卺赋《贺新郎》词一阕云:「小酌酴釄酿,喜今朝钗光簟影,灯前滉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悄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六年孤馆相依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扬。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努力做藁砧模样。只我罗衾浑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魏长生为伶中子都
魏三,名长生,字婉卿,四川金堂人,京伶中之子都也。幼习伶伦,困阨备至。干隆己亥入都,时双庆部不为众赏,歌楼莫之齿及,长生告其部人曰:「使吾入班两月,而不为诸君增价者,甘受罚无悔。」既而以《滚楼》一剧,名动京城,观者日千余人,六大班顿为之减色。其它杂剧子冑,无非科诨诲淫之状,使京腔旧本置之高阁,一时歌楼观者如堵。
长生尤工《葡萄架》、《销金帐》二出,广场说法,以色身示人,轻薄者至推为野狐教主。壬寅秋,奉禁入班,其风始息。
长生齿既长,物色陈银官 「 即汉碧。」 为徒,传其媚态,以邀豪客。庚辛之际,征歌舞者,无不以双庆部为第一也。且为人豪侠好施,一振昔年委靡之气,乡人之旅困者多德之。未几归。及年六十余,复入京师,理旧业,鬑鬑有须矣。日携其十余岁之孙赴歌楼,众人属目,谓老成人尚有典型,登场一出,声价十倍。夏月自剧场归,暴卒。
陈银官为李载园所眷
魏长生尚有弟子一人曰陈金官,人但知银官而已。金官白皙,银官面微麻。银官负盛名,常以白眼待人。时李载园太守年少下第,留京过夏,银官独倾倒之。每值梨园演剧,载园至,必为致殽核,下场周旋。观者万目攒视,咸啧啧叹羡,望之如天上人。或赴他台,闻载园至,亟脱身以往。后与金官同买屋于孙公园,别宅而居。园为亢氏所有,中有古墓。既归银,复赂亢氏子孙,使迁葬。大兴土木,穷极侈丽,不三月而祸作,门外筑马墙犹未竟也。
李桂官为状元嫂
京师伶人李桂官识毕秋帆尚书沅于未遇,秋帆及第,史文靖公贻直戏呼李为状元嫂。
郭郎为孙渊如所昵
干隆时,毕秋帆抚陕,孙渊如观察客其幕。西安有歌者郭郎,与孙昵。一日,孙留之节署,至夜而出,则门已扃,乃引郭梯后苑墙,以缒诸外,为干棷所得,絷于长安县。毕闻之,命速释,谓无使孙知。
荷官为百菊溪所眷
百菊溪相国龄总制江南时,阅兵江西,胡果泉中丞设席宴之。百严厉威肃,竟日无言,自中丞以下,莫不震慑。次日,再宴,演剧。有伶曰荷官者,旧在京师,色艺冠伦,为百所昵。是日承值,百见之色动,顾问:「汝非荷官耶?何至是?年亦稍长矣,无怪老夫之鬓皤也。」荷官因跪进至膝,作捋其须状曰:「太师不老。」盖依院本貂蝉语。百大喜,为之引满三爵,曰:「尔可谓荷老尚余擎雨盖,老夫可谓菊残犹有傲霜枝矣。」荷官叩谢。是日四座尽欢,核阅营政,亦少举劾。然不知此承值者,适然而遇耶,抑预储以待也?
林韵香工愁善病
林韵香以失身舞裙歌扇间,居恒郁郁不自得。虽在香天翠海中,往往如嵇中散,土木形骸,不假修饰。而何郎汤饼,弥见自然。既工愁,复善病。日日来召者,纸如山积,困于酒食,至夜漏将尽,犹不得已,每揽镜自语曰:「叔宝璧人,则吾岂敢。然看杀卫玠,是大可虑。」道光甲午,三年期满,将脱籍去。其师,黠人也,密遣人自吴召其父来,閟之别室,父子不相见,啖以八百金,再留三年。既成券,韵香始知之,慨然曰:「钱树子固在,顾不能少忍须臾耶?」乃广张华筵,集诸贵游子弟,筹出师计,得三千金,尽以畀其师,乃得脱籍去。于是署所居室曰梅鹤堂。
其父固庖人也,时自入厨下调度,以故韵香家殽馔清旨冠诸郎。于时文酒之会,茶瓜清话,必在梅鹤堂。韵香周旋其间,或称水煮茶,或按拍倚竹,言笑宴宴,皆疑天上非人间矣。而愁根久种,病境已深,居三月而疾作,不半载竟死。死之日,扶病起,誓佛曰:「泪痕洗面,此生已了,愿生生世世勿再作有情之物。」时方十二月也。年仅十八耳。
庆龄为男子中之夏姬
京伶有庆龄者,善琵琶,故称琵琶庆,男子中之夏姬也。嘉庆朝即擅名。道光时,年过不惑,而犹韶颜穉态,为男子装,视之纔如弱冠。若垂鬟拥髻,扑朔迷离,真乃如卢家少妇春日凝妆。岂楞严十种仙中,固有此一类耶?且于酒人中当推为大户,巨觥到手,如骥奔泉,未尝见其有醉容。又吸阿芙蓉膏,日尽两许,服之二十余年,而丰腴润泽,视畴昔少好时容华不少衰。
沈蕊仙为甘某所眷
道光时,都城有太史甘某自经致死事,或谓伶人沉蕊仙致之,而实不然。时蕊仙已自立门户,与甘情好方深,无阻之者。某日,甘开筵宴客,蕊仙亦在座。入夜客去,甘约蕊仙清晨过寓,联车出游。次晨,蕊仙至,室未启扉,隔窗呼之,不应,抉门入视,则缢矣。其家人言客散后,得家书,无他事,特怪其用钱太多,言此后不复筹寄旅费也。
某庶常渔色而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