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369 页/共 432 页

圣祖赞海内三隐圣祖天亶右文,凡耆儒硕学名山著书者,其姓氏多达睿听。一日,李文贞奉独对,上偶问今时夷退之士,文贞以宣城梅文鼎、关中李容、河南张沐对。上亲笔记之御箑,屡语廷臣,嘉叹特至。中外闻风,因号文鼎等为海内三隐.柴绍炳不应举柴绍炳入国朝,居南屏山,贫甚,屏绝馈饟,卖药自给.其为学,于象纬、律历、舆地、礼制、农田、水利、兵戎、赋役莫不研究。康熙己酉,敕举山林隐逸之士,浙抚范忠贞公亲诣之,请以应诏,固辞.李二曲隐居读书李二曲名容, 起自田畯, 尝一就科举, 遂隐居读书, 以理学倡导关中, 修明横渠, 蓝田之教, 当时与孙夏峯, 黄梨洲为三大儒。 远近皆重其学行, 称二曲先生。 父信吾, 从明监纪孙兆禄死贼难. 家甚贫, 母子相依, 或一日不再食, 或连日不举火。 布踵门求见者, 力辞不得, 则一见之, 终不报谒; 再至, 不复见。 有馈遗者, 虽十反, 亦不受。 母卒三年后, 徒步之襄城, 徧觅父遗蜕, 不得。 画夜哭不绝. 知县张允中闻之, 为立信吾祠, 且造冢于故战场以慰其心。 乃负其冢土归, 告于母墓, 更持服, 如初丧。 陕督鄂善以隐逸荐, 自称废疾, 长卧不起。 庚熙戊午, 部臣以海内真儒荐, 继之词科征, 独得昌明绝学之目, 必欲致之, 固称疾笃. 舁其床, 至行省, 遂绝粒, 水浆不入口者六日。 大吏犹欲强之, 拔刀自刺, 乃得予假治疾。 自谓不幸有此名, 乃学道不醇, 洗心不密, 不能自晦所致。 其后荆篚反锁, 不复与人接。 已而圣祖西巡, 欲见之, 令陕督传旨, 辞以废疾不至, 特赐「关中大儒 」四字宠之。   应潜斋却征仁和应潜斋,名撝谦,既入国朝,遂弃诸生服。庚熙戊午,阁学李天馥、项景襄以博学鸿儒荐,潜斋轝床以告有司曰:「某非敢却聘,实病不能行耳。」或举泰山孙明复尝从石介请以成丞相之贤,谓不必果于却荐.潜斋曰:「我不能以我之不可,学明复之可。」乃免征。范承谟抚浙,又欲荐之,遂称废疾。海宁州牧许酉山请主讲席,造庐者再,不见,既而曰:「是非君子中庸之道也。」扁舟报谒.酉山大喜曰:「应先生其许我乎?」潜斋逡巡寺曰:「使君学道,但从事于爱人足矣,彼口说者适足以长客气耳。」酉山嘿然不怡。既出,潜斋解维疾行,曰:「使君好事,必有束帛之将拒之且益其愠,受之则非所安也。」化杭州太守嵇宗孟数式庐,欲有所赠,嗫嚅未果,及见所作《旡闷先生传》,乃不敢言。后以志局请,辞之,则请下榻郡斋数日以请益,然但一报谒而已。   同里姜御史图南视鹾返,于故旧皆有馈,尝再致潜斋,不受。偶遇诸途,方盛暑,则衣木棉衣,蕉萃踯躅。图南归,贻越葛二端,曰:「雅知先生不受人丝粟,然是戋戋者,非自盗泉来也。」辄又谢曰:「笥尚有絺绤,昨偶感寒,欲其汗耳。」竟还之。平日坐卧小楼,一几一榻,书册外无长物。弟子甚多,乃以楼上楼下为差,如马融例。里中一少年使酒,忽叩门,求听讲,许之,居三日,不胜其苦,去使酒如故。偶醉,持刀欲击人,汹汹莫能阻。忽有人曰:「应先生来!」少年顿失魄,投刀垂手,汗浃背。潜斋抚之曰:「一朝之忿,何至此?盍归乎!」乃俯首谢过去。   一壶先生踪迹无定一壶先生者,不知其姓名,亦不知何许人,盖明之遗老,雪庵和尚、补锅匠之流亚也。衣破衣,戴角巾,佯狂自放。常往来登、莱闲,爱劳山之胜,居数载,去,久之复来,莫可得而迹也。好饮酒,每行,以酒一壶自随,人称之曰一壶先生。知之者饮以酒,即留宿其家。闲一读书,辄郁歔流涕而罢,不能竟读也。与即墨黄生、莱阳李生善。两生知其非常人,皆敬事之,或就先生宿,或延先生主其家。然先生对两生,皆瞠目无语,辄曰:「行酒来,余为生痛饮。」两生度其胸中有不平之思而外自放于,酒尝从容叩之,不答。一日,李生策蹇山行,望见桃花数十株,盛开临深溪,一人独坐树下,心异之,曰:「其一壶先生乎?」比至,果先生也。方提壶下蹇,与共饮醉别去。其踪迹既无定,或留久之,乃去,去不知所之,已而又来。康熙壬戌,去即墨久矣,忽又来,居僧舍,视其容貌蕉萃,神气惝恍,异前时.问其所自来,不答,每夜半,即放声哭,哭竟夜。阅数日,自经死。   纪伯紫为钟山遗老纪映锺字伯紫,一字檗子,号戆叟,上元人,自称钟山遗老,与方文林古度齐名。白发当歌,红牙听曲,说青溪旧事,娓娓倦。一日,与大梁周在浚雪客、枫江徐釚电发痛饮燕市城西,有绝句云:「风雅松陵胜昔时,力裁伪体出偏师。徐郎本事从珍重,始信无情未是诗。」谓电发所辑《续本事诗》也。徐亦和云:「人物南朝赌酒时,过江仆射是吾师。犹余戆叟风流在,怅绝青溪数首诗。」   钱近仁隐于补履苏州虎丘有钱补履墓。其人名近仁,以补履为业,嗜读书,通知古今事。吴中士大夫称为补履先生,汪稼门廉使树墓碣以表之。   洞庭丐者为隐君子吴中洞庭山有丐者,隐君子也,貌似狂易。汪钝翁记其数绝句云:「不信乾坤大,超然世莫羣.口吐三峡水,脚踏万方云。有形皆是假,无象孰为真、悟到无生地,梅花满四邻。」   林茂之墨守林茂之穷老金陵,《冬夜》诗云:「老来贫困实堪嗟,寒气偏归我一家。无被夜眠牵破絮,浑如孙鹤入芦花。」夏日又无帷帐,或遗之,则以易米。施愚山曰:「夏无帷,病于寒无衣,君能守之,当为作注.」处士笑曰:「当守之以虎。」客皆绝倒。」后愚山自豫章寄一纻帐,书绝句云:「北牕高卧岂知贫,料理偏愁白发人。纻帐亲题林处士,草堂长伴百年身。」并属同志者各题一幅,曰:「不问知为林处士物,即谓之墨守可也。」时茂之年八十三,犹老健如五六十许人。   朱竹垞以七品官归隐秀水朱竹垞检讨休官后,著书自娱,收藏日富。长洲韩文懿公菼尝语门人张大受曰:「吾贵为尚书,何如秀水朱十。以七品官归田,饭疏饮水,多读万卷书也。」   三风太守归隐歙县吴绮字园次,迁居江都,以部郎出知湖州府。有清操,不畏强御,时人目之为三风太守,谓其多风力、尚风节、饶风雅也。解组归隐,有园一区,荒秽不治。凡索文与诗者,多以花木竹石为润笔费,不数月而成林,因名之曰种字林,日读书宴客其中。   豸青山人夫妇偕隐李锴字铁君,号豸青山人。隶汉军,本勋臣后,当得官,不就。其妇翁为太傅索额图.索当枋用时,声势隆赫,山人远避之,尽以先世产业属二昆,偕其妇隐于盘山,买田豸峯下,构草舍,杂山甿以耕。其尤贫者,授之田而无所取。蔬材果实,与众共之。贤声远闻。嗜茗饮,遇山谷幽邃处,辄埽叶煮泉,竟日忘返。见者曰:「此李山人茶烟也。」   逆旅主人乃隐君子陈恪勤之被逮入都也,除夕,市米潞河。主人问客何来,曰:「陈太守。」「是湘潭陈公邪?」曰:「然。」曰:「是廉吏,安用钱为?」反其值,问寓何所。次日,门外车槛槛,馈米十石,书一函「称天子必再用公,公宜以一节终始,毋失天下望。」纸尾不署姓名。问担夫,曰:「其人姓魏。」访之,则闭户他出矣,盖隐君子也。   徐康侯结庐小和山钱塘徐康侯茂才浩,沈静寡欲。康熙中,以治书入郡庠,一试秋闱,不售,即弃去,为疆吏记室。未半月,厌官廨之嚣,留书别居停。居停赆其行,却之,襥被归.结庐小和山,自号和峯子,与金冬心、盛啸崖唱和自遣。邑令闻其名,造庐请谒,穴墙遁。   梅岩真逸所遇之叟梅岩真逸,不详其姓名里居。年二十,学仙,历晋、豫、燕、赵,遇林下耆老状貌瑰异者,必从之游,反复穷叩,稍有所得,即订为兄弟。尝由京师过热河,僦居废寺,年五十余矣。一日,经木厂,见一老叟颀身玉立,须髯如猬,心异之,叩其姓字,曰:「姓李,名君灿,字君灿.」问其年,曰:「猝不能记,但记生于明初。 曾从宋金华先生受《春秋》学, 由雁宕移居西湖颇久, 至康熙时, 始迁此地。 」梅岩惊骇, 揖而言曰:「叟倘得暇一痛饮乎? 」叟曰:「可。 」遂共入酒肆。 从容问飬生术, 叟曰:「爱惜精气神而已, 无他术也。 」既又询知叟家相距不远, 酒后送叟归. 入山数折, 涧水如玉, 桃花盛开. 入门, 则三五童子拱立以竢. 问童子为谁, 曰:「十六代孙也。 」言已, 导梅岩入寝室。 窗间花草数缾, 案上焚木旃檀, 日夕不断, 书卷惟《道德经》, 《内经》,《大学》, 《中庸》数种而已。 梅岩曰: 「闻叟为金华弟子, 金华手迹尚有存乎? 」叟发笈出示, 则手札数首, 古色烂然, 嗟赏久之。 既而复请却老方, 叟曰:「但默体案上书, 求之在己可耳。 」后梅岩游吴门, 止于南熏楼, 与一道人谈及彭祖张三丰事, 心怦怦欲动。 道人别去, 则默念此说果否, 安得重访李叟为印证之。 忽报楼外有老人相候, 延入, 即李叟也。 询以何事来, 曰:「知君惑于道人之说, 颇念鄙人, 故来一谈耳。 」梅岩即请曰:「道人之说, 是耶非耶? 」叟曰:「真人应世, 元出无心, 若以有心求之, 失之远矣。 」于是市酒共饮, 乐甚。 明日叟归, 梅岩欲与之俱, 叟曰:「珂乡某君与子同志, 某岁有急, 子当拯之。 他日同访吾家, 未晚也。 」别后, 梅岩以某岁济某之急, 如叟言。   厉樊榭隐而不仕厉樊榭以孝廉需次县令,将入京候铨,道经天津。查莲坡留之于水西庄,觞咏数月,同撰周密《绝妙好词》笺,遂不就选而归.扬州马秋玉兄弟延为上客,后遂隐而不仕。   方子云索居屏迹歙县方正澍字子云,忘情仕进,乐志衡门,古之贾浪仙、罗昭谏一流人。诗工体物,与袁子才同寓金陵,激扬风雅,诗坛采长,照耀江东.子云赁屋长干,索居屏迹,于时词客,罕有颉昂。故袁有《论诗绝句》云:「金陵从古诗人少,近有南园与古渔.更有闭门工索叱,无人解扣子云居。」子云着有《伴香阁诗》。南园为江都何士容,古渔为上元陈毅也。陈诗矫健,何诗清婉。古渔当尹文端督两江时,欲延为钟山书院诸生说诗,古渔呈诗,有「饿夫为将一军惊」句,议遂寝。   诸琴溪为青浦隐君子青浦诸琴溪,隐君子也。捐馆之三日,邑宰孙溥致赙仪,且往吊.诸与孙素未谋面,又巷不容车,家人力辞之。孙曰:「我敬其品,重其学.曩之不来,未敢以尘俗相溷耳,今当一奠,以展向往之诚.」遂却舆盖,徒步入门,而向灵帷瞻拜焉。   图鞳布筑墓宇傍学士图鞳布,满洲人,官至侍读学士。貌清癯,中岁即以疾告而隐.筑室西郊外里,竹篱茅檐,轩窗精洁,院中迭石为山,奇峯崒嵂,径迂折,饶清趣。后圃莳花种蔬,亲灌溉。春秋佳日,偕宗丞曹学闵遍览西郊兰若,又尝风雪中共策蹇访潭柘、戒坛诸胜。短裘笠帽,望之如神仙中人。好吟咏,有靖节、放翁之风.筑墓宇傍,病剧时,告妻孥曰:「不必舁入城中,死即埋我于此。」言讫,端坐而逝。夫人从其志。   何春巢隐居爱梅钱塘何春巢名琪,嘉庆时人。隐居不仕,雅好花竹。尤爱梅,其庭院中,凡梅之种种色色几备。尝倩人写一小影,箬笠短衣,席地坐,旁置梅花一担,自题云:「卖花叟,担花走。卖得铜钱复沽酒,花儿卖罢担儿丢,卖赋还如卖花否?卖花叟,担花走。」   徐虚斋中年不入城市嘉庆中,钱塘徐虚斋明经以诚,屡应秋试,荐而不售,筑枕江楼于凤山门外,而独居之,啸歌自适.性宽大简重,好洁,涕唾必择所,坐处无纤尘.布袍整肃,襜如也。时方中年,足迹不履城市,近则默坐于樱桃山麓,远则散步于西湖之漪园.妻孥经岁火相见,日夕相从者,一僮一鹤而已。   李我隐于江湖江南生者,嘉庆间江南畸人也,隐于江湖。尝游湖湘、江西,不言姓字。年三十许,无须,长身颀立,动止俶诡。逢人辄谈韵学,时或及经义,独发奇论,闻者舌挢不能下。庐溪诸生林逢馨馆之家,事以师礼,昕夕讲贯。有以疑义询者,辄曰:「出某书第几页。」检之。果然,数十问,无一误.性嗜酒,酣饮无算,醉辄侘傺悲啸.与之游者莫之测也,逡妄避去。不甚喜见客,尤厌薄富家儿,有造谒媎,则闭户大声读书,俟其去,乃已。好习礼仪,暇辄设几席,招诸生,而己为之宾,盘辟自西阶上,跪拜罄折如仪,宛然叔孙通之绵蕞也。尝语人曰:「聪明诚由天授,而强识尽人可为。日以寸纸记五六事,黏壁间,终岁所获多矣。」其作字,必依许氏书。未尝泚笔为文,而衣带间恒系片纸,视之,则所作《武宁卢氏溉园记》也。述经学,以汉魏为宗。县令杨朝位馆之半载.独居,恒拊膺太息,若有大不得已于中者。一日,忽辞归.赆以金,却之曰:「吾无所用此也。」遂去。或谓生实姓李,偶见其《赠参客》诗,自署「李我」也。语音类楚。或曰:「此楚之王百龄.」质之,皆非是。   郭频伽万梅花拥一柴门图郭频伽名麐,吴江人。尝以《水村图》索人题咏,同县女士汪玉轸题之云:「深闺未识诗人宅,昨夜分明梦水村。却与图中浑不似,万梅花拥一柴门.」频伽乃倩奚铁生补写《万梅花拥一柴门图》,以代前轴.梁芷林七十归田福州梁芷林中丞,晚年归田,有一印云「二十举乡,三十登第四十出守,五十还朝,六十开府,七十归田」。   张南山安享林泉之乐番禺张南山维屏,以进士宰湖北,所至有政声,擢守南康。归田后,闭户著书,著作等身。有《国朝诗人征略》行世。工诗,善书,老而弥笃,有岭南三子之誉.尝刻一小印,曰「乾隆秀才,嘉庆举人,道光进士,咸丰老渔」。曾筑听松园于花田之滨,为著书所。性爱松菊,园植老松,沿畦绕砌悉佳菊。每当花盛开,即邀友游燕其中,酒赋琴歌,盘桓竟日,享林泉之乐者三十余年。其绝笔诗云:「烟云过眼总成空,留得心情纸墨中。书未刻完人已逝,八旬回首惜匆匆。」「偶堕尘寰八十年,飘然归去大罗天。松溪花埭常游处,或者诗魂泛画船。」   何莲舫隐居邗上江阴何莲舫太守自广信罢官,隐居邗上,托业淮鹾.自刻《悔余庵全集》行世,胎息《庄》、《骚》,曾文正公剧嘉许之。尝手书一联以贻之曰:「千顷太湖,偶与陶朱同泛宅;二分明月,合随何逊共移家。」   徐山云补梅孤山钱塘徐山云茂才时,既屡应秋试不售,乃绝意进取,就六世祖文敬公潮清风草庐旁筑屋以居,慕林和靖处士风.道光丁酉,与同理汪介眉、沈念农、孙阆青诸老辈补梅孤山,以寄岑寂。同治辛未,阆青自湘中还,访其种梅处,题诗壁间曰:「空廊苔屐宛然新,重访寒花几怆神。记自碎锄明月后,又抛三十六回春。」   刘省三挂冠遗世合肥刘铭传字省三,起家淮军,转战江右,建业回疆,被爵归田,年甫及壮。其《遣怀》云:「自从家破苦奔波,懒向人间唤奈何。名士不妨茅屋小,英雄总是布衣多。为嫌仕宦无肝胆,不惯逢迎受折磨。饿有糗粮寒有帛,草庐安卧且高歌。」自新疆归,即挂冠遗世。尝居金陵莫愁湖,恒策小驴,寻老僧谭佛。有《题报国寺慧真和尚游春图二绝》云:「桃花如锦草如茵,一杖逍遥物外身。春色万山仗谁管,神仙多半出家人。」「踏青携杖到零岑,绕涧穿林缓步行。山水多情常供佛,不教春色动禅心。」   朱研臣隐居胥山朱研臣提举大勋,钱塘人。以所居在大井巷之吴山麓,自号胥山老农.少丁乱离,方粤寇扰杭时,仓皇出走。乱定归,弃举子业,得官亦不出,以诗酒自娱。春秋佳日,辄与二三同志小集乐山草堂,为文燕之会。乐山草堂襟西湖,枕钱江,风景清幽,以城郭而有山林之胜者也。女承芳,字蓉笙,髫年知书,尝云:「吾家居胥山,固秀色可餐也。」后适同里徐珂。   汪笑侬隐于伶汪笑侬名僢,自号伶隐,皖人,仕而优者也。光绪中,以明经得乡选,大挑用知县.挟资次京师,自以新贵将得官,乃谋置一妾与之省,不知其适为宗室女也。事闻于台官,奏之朝,按验,例当斩。汪有家奴私请曰:「其无救乎?」汪曰:「救可为,惟必有任其罪者,乃得耳。」奴曰:「诚能乞得主人命,奴万死不辞也。」汪曰:「审乎?」奴曰:「第勉为之,奴誓无悔也。」汪知其诚,乃出资贿朝贵,遂坐奴买献罪。   奇丐隐于乞榕城之西市,一日来一丐,脸瘦身矮,衣衫蓝缕,手一布囊,累累然不知中贮何物,蹒跚道上,口作吟诗声。途人皆奇之,有伫而观者,有踵其后者。继至一隙地,以布囊委地,向衣袋中取出一纸,铺地上,字大如钱,为端楷,上书「四海散人痛告」六字,下叙其由浙入闽,寻亲不遇,见逐于逆旅居停,腹枵三日,是以呼号将伯,解囊助予,云云。时观者多悯之,佽助铜元数十枚,丐者殊弗顾,徐向布囊中取出一书,高声宣读,中多隐约语,其音清朗嘹喨。久之,始俯身拾地上钱,携囊行至一书坊前,昂然入,将所乞钱购书数册,束于腰,彳亍而出。或诘之曰:「尔奚有闲资购书?」丐者嗤之以鼻曰:「子鸿鹄耳,宁知我志哉!」弗顾而去,后亦不复见其人。   清稗类钞谏诤类石廷柱谏逮讯大臣太宗尝与大臣论边事,谓当以吕尚为法。忠勇公石廷柱对曰:「吕尚能专制阃外生杀,故所向有功,今大臣若有过,即下所司逮讯,虽佐领以下,亦当与之比肩对簿,其何以堪!」或以其言过戆,请议处,上特宥之。   阿什坦谏止译杂书满洲完颜给谏阿什坦,通经学,笃于践履。顺治初,翻译《大学》、《中庸》、《孝经》诸书,刊行之,以教旗人,皆出其手,时稗官小说盛行,满人多翻译,给谏上言学者宜以圣贤为期,经史为导,此外无益杂书当屏绝;又请严旗人男女之别,定部院九品之制,俱报可。   冯铨谏废后世祖之后,为科尔泌部亲王吴克善女,顺治辛卯册立,十月初八日幽废之。   初,睿亲王多尔衮祖世祖如子,为之定婚,世祖渐长,耻王所为,托言谋叛,削其封,且迁怒于吴女,请其为王之戚,不欲纳.寻以吴既送女至,姑妠之,然终不悦也。谪冷宫者凡三载,旋指为失德,宣诏废之。大学士冯铨乃争之曰:「前代如汉光武帝、宋仁宗、明宣宗,皆称贤主,俱以废后一节,终为盛德之累。望皇上深思详虑,慎重举动,万世瞻仰,将在今日。」疏上,严饬。于是礼部仪制司员外郎孔允樾等复争之曰:「臣考往古,如汉之马后,康之长孙后,敦仆俭素,皆能养和平之福。至于吕后、武后,非不聪明颖利,然倾危社稷,终作乱阶.今皇后不以才能表着,自是天姿笃厚,亦何害为中宫,而乃议变易邪?」继之者御史宗敦一等十四人,奏入,皆不听。亲王济尔哈朗等附之,废后之议遂决.世祖旋悔之,越五年,仍令皇后位号册宝等悉如旧.言官劾冯铨睿亲王多尔衮摄政,凡言官劾大学士冯铨者,多降革。壬辰十一月,范文肃公汇原疏进呈,世祖览毕,问曰:「诸臣所劾诚当,何为以此罢?」范对曰:「诸臣疏劾大臣,无非为君为国,皇上当思所以爱惜之。」遂命俱原官起用。   周曾发谏止造干清宫顺治癸巳,恒雨为灾。给事中周曾发请停造干清宫,以钱粮赈济军民。诏从其请。   郑献亲王遗言劝统一四海和硕郑献亲王为太祖弟之子,世祖嗣位,与睿亲王多尔衮同辅政,功亦相埒。扈驾入关,封信义辅政叔王。顺治乙未,上疏推述太祖、太宗遗烈,以为平治天下,在信诏令,顺人心,前方降诏恤满洲官兵疾苦,已复令修干清宫,诏令不信,何以服人;又请设起居注官,垂信万世。世祖善之,夏,薨于位,遗言劝上以统一四海为念。上哀恸,诏图像宫中。   魏文毅借史事进谏柏乡魏文毅公裔介寿侍直中和殿,泛论史鉴.世祖偶称唐太宗英主,文毅曰:「晚年无魏征苦谏,遂穷兵高丽,贻后悔矣。」世祖颔之。   杨雍建谏阻游畋海宁杨少司马雍建初入兵垣时,驾数巡幸南海子,首上书请养圣躬,慎出入,毋勤于原兽.世祖震怒,谓国家以武定祸乱,顺时于田,示不忘战,乃宣杨跪范庭,面数其罪,令免冠谢.杨对曰:「臣惟知忠爱皇上,无他罪。」上益怒,色变,往返数数,过其前,谯让不已。诸臣侍直者咸股栗,杨神色不动。上乃曰:「而讵不闻善则归君、过则归己乎?奈何翘翘然沽直声,将谓朕盘于游畋,欲方何代主?」于是杨始一顿首曰:「此则臣罪。」时世祖固已心重之,后凡有章奏,无不霁颜听纳矣。   索尼述顾命索尼最老成忠鲠,太宗不豫,以世祖托之。世祖逸游,索尼强谏,世祖或不堪其怒,索尼伏地引颈,称述顾命,至于涕泣。世祖往往泣下,掷刀回跸而止。知其忠直,复以圣祖托之,盖两朝顾命之臣也。   熊一潇疏请停改授并关卡康熙初,投诚武职,许自请改文职,以参议、佥事、同知、通判等官用。南昌熊一潇时官台谏,心非之,乃疏言:「巡道寄方伯连帅之任,同知、通判分兵刑钱榖之司,此等不文不武之辈,一经改授,罔知爱惜功名,觊觎营私,情未可定。请停改授之例。」从之。又其时榷关林立,部曹奉使监税,亦无定员,熊奏:「关税原有定例,一时筹记策之人,自可胜任,今员数繁多,恐新员差出、旧员未归之时,将有一司无一官者,且一城数关,亦应酌并。至京师左右两翼,较在外各关钱粮更少,今满、汉兼差,亦可裁汰一员,俾综部务。」部议不准行。得旨:「各省相近之关,应否一处兼管,由督抚察奏,两翼税差着再议.」寻议,两翼应裁汉缺,江宁西新关并入龙江关,芜湖工关并入户关,广东遇仙桥浛光厂并入太平关,俱如一潇所议.杨雍建封还红本康熙甲辰,有星孛于翼轸,抵降娄,占验者以为含誉星。侍郎杨雍建时官给事中,独疏请修省。圣祖优诏答之,遂赦天下。宣赦后,红本下,二狱囚当决,杨封还红本。有旨,三法司再议,二囚乃得不死。   李文勤谏阻营建三藩未变以前,圣祖偶思营建。时相国李文勤公掌邦计,询以有款项可动否,奏云:「户部无可动之项。」事遂止。未几,吴三桂叛,上以帑项空虚为忧.又奏云:「户部存项敷用。」上诘以前语,乃正色对曰:「部帑原备缓急之需,若平日耗于土木,缓急将何以支?」上颔之。   魏文毅建言多裨国是魏文毅官谏垣最久,顺治时,首劾张缙彦为明思宗复仇,后又屡劾大学士刘正宗、成克巩欺罔附会,陈之遴等植党营私,颇为世祖所引重。圣祖御极之始,辅政大臣议加练饷五百万,复力争之,遂止。   文毅在朝,每以单辞词组解纷决策,先后所上凡二百余疏,多裨于国是,以是敢谏之名震天下。   韩文懿对策上疏韩文懿公菼廷试日,吴三桂逆衅已萌,其对策力言三藩当撤,无稍顾忌。祭酒阿理瑚请以故相达海从祀两庑,韩谓海造国书,一艺耳,未合从祀之典。御史郑惟孜请令国子监生回籍应试,韩疏言太学一空,非京师首善之义.张螺浮嘉猷入告海盐张惟赤字螺浮,顺治甲午通籍,丙申、丁酉间入谏垣,直言敢谏.康熙初,有先朝谏臣之褒礼,及官工科给事中,时三藩不靖,军需孔亟,计臣或有履亩加赋之议,张力争以为不可,由是浙赋得循旧额.谏草曰《入告编》,其九世孙菊生副大臣元济为梓行之,见于《涉园丛刻》。谨严剀切,能纠官吏非违,达人民疾苦,绝无晚明台谏诡激嚣凌之习。《恭请皇上亲政》一疏,霜严日烈,出辞乃不溢锱黍。则以圣祖践阼,方在冲龄,权奸柄政,盈廷结舌,张独侃侃言之。至本朝入关之始,满、汉不无歧视,而张乃有「刑部审鞫录供,不宜但凭满官执笔,及人民投充满洲,余地拨给壮丁,不许复圈民地」之奏,真能言人所不敢言者也。   圣祖不禁科道风闻言事黄陂姚抚部缔虞,康熙戊午以礼科给事中主考江西还,奏免江西逋赋二百十余万.初,宪臣艾元征请禁科道风闻言事,进言者日少。姚抗疏,请圣祖检阅世祖朝言官章奏如何謇谔,令相率以软熟为风,恐平时无以作其敢言之气,临事必无肯为皇上尽忠者。顷之,圣祖御干清门,召谕曰:「朕亲政以来,诸臣何尝以言获罪?」对曰:「上即不谴言官,但有此处分条例,诸臣方局蹐畏罪,谁复肯发奸指佞者?」圣祖色霁,因曰:「人臣论事,当择其大者远者,如魏象枢弹程汝璞,亦是风闻,已而鞫问得实,盖本朝原未有风闻之禁也。」将退,诏以所言宣付史馆.寻出抚四川,请罢蜀中采木之役。   蒋伊绘十二图进呈常熟河南学道蒋莘田为文肃父,康熙己未,滇、闽方用兵,征调四出,又广开捐纳事例,时蒋官御史,绘十二图以进,一曰《难民妻女图》,二曰《刑狱图》,三曰《寒窗读书图》,四曰《春耕夏耘图》,五曰《催科图》,六曰《鬻儿图》,七曰《水灾图》,八曰《旱灾图》,九曰《观榜图》,十曰《废书图》,十一曰《暴关图》,十二曰《疲驿图》。复为疏,极言其状。圣祖动容嗟叹,置诸左右。又尝为五疏救荒之策,言切而哀。逾年,驾东巡,道多饥民,圣祖顾近臣曰:「此蒋伊所绘《流民图》也。」及为学道,以经术造士,屏绝干请。居乡好施予,多所全活。   曹末任千之谏封禅巡狩康熙壬癸间,三藩削平,诏以词臣曹末请封禅疏,付廷议.相国张文贞公秉笔,径请停止。萧山任冏卿千之方官六科,亦上言封禅仅见司马相如书,不足慕效。又云:「巡狩载《虞典》,古诸侯各君其国,天子巡所守以协同议礼制度。今天下一家,巡狩之礼亦不可举.」   徐立斋谏止鬻官国初昆山三徐,名位资均相埒,文学称健庵尚书,而风节操持,当首数立斋相国。立斋官修撰时,世祖常召见,讨论经义,赐鞍马、御膳,恩如家人。上晏驾,哀痛哭泣,羸瘠不胜。康熙庚申,从谒孝陵,犹悲恸不止。捐例初开,但令得官后三年称职,上官保举,否则罢.既又令输银免保举,即听迁转.其初为祭酒时,即请免纳粟入监之例,及是又言国家大体所关,惟贤不肖之辨而已,若捐银得免保举,是金多者与称职同科也,因坚请停止捐例。后事例既罢,而府部寺院笔帖式近三千人,复求开例,出知州县.其以哀察大计被议者,亦复谋官,廷议时争之三日,卒从其言。癸亥大计,一切馈遗无敢及门,其所弹劾亦不避权贵也。   徐立斋谏止简巡按康熙间,圣祖欲差满洲三品以上大臣巡按各省,徐立斋相国独力争不可。上曰:「明时故有御史巡按旧例, 「 是时停止御史巡按未久。」 今何为独不可耶?」立斋曰:「明时虽有巡按,然御史秩卑,虽许其参劾督抚,然巡按果有不职,督抚亦得参劾,相维相制,故无大害。今三品以上大员,与督抚爵秩相等,又有满、汉亲疏之见为之先入,督抚岂敢贸然弹劾?倘有贪婪之人,恣行无忌,则百姓之受害,将靡穷矣!」上勃然作色曰:「然则朕所差者,竟无一端人乎?」立斋顿首曰:「皇上简任时,自必妙极一时之选,然百密中,难保竟无一疏。且人情往往见利忘义,从前昕夕在上前,且未有地方尺寸柄,虽庸才亦能勉敦行检.一旦衔命出使,移气移体,非真有操守者,固不能始终如一。况所差数十人中,岂能人人皆有操守,使有一人,则一省已受害矣。」上默然良久,卒罢其议.是时廷臣皆震慑失次,立斋独侃侃如平时.奇奴有所谏奇奴者,不知其姓名。康熙甲子,圣祖幸塞外,还京,有人衣短后衣,无冠,跪道旁,呼万岁.上止辇问之,则对曰:「有所谏,今条奏时务十二事。」上问:「若何人也?」对曰:「刑部郎中某家奴。」当是时,时局已定,四海承平,上以为狂奴妄言得失,辱朝廷而羞当世之士,非盛世事也。遂执付所司,按冲突仪仗妄行奏诉律,发近边充军,杖而流之关外。奴仰天叹曰:「吾为人奴,虽劳苦,不废书,以今世之务,合吾书之说,所宜言者固多。意台省诸大官,此月不言,必他月也,他月无闻焉;意今年不言,必明年也,明年又无闻焉。吾不复能待,故冒昧言之,而孰意独罪一至于此耶!」未出关,杖疮发,死于路。   魏敏果藉天变言事魏敏果公象枢性骨鲠,敢言事,官刑科左给事中时,因灾变陈言,语侵权贵,会议时,又与诸大臣抗争是非,廷臣仄目。独大学士范文程公心识之,曰:「此我国家任事之臣也。」其后有构之者,辄于众中剖晰之,卒得白,已而收迁至左都御史。适逢地一日连震,上昼夜坐武帐中。魏直入,奏曰:「地,臣道也;臣失职,则地反常。臣不能肃风纪以修职业,请先罪臣以回天变。」上召魏入,魏伏地涕泣,请屏左右,语移时.极言天变若此,乃索额图、明珠二相植党市权,排斥忠良,引用佥壬以祸国家之应。及出,副都御史施维翰迎于后左门,见魏泪流颊未干也。明日,上以六条宣廷臣集议,大略如魏恉,于是朝士咸知魏造膝所请,用事大臣皆为之股栗。明年,索额图免官;戊辰,明珠为郭琇劾罢.至丙戌春,圣祖始以其面对语谕羣臣。   李文贞直对康熙癸巳,方望溪侍郎苞供奉南书房。一日,圣祖召编修沈宗敬至,命作大小行楷。日晡,内侍至,传谕李文贞公光地曰:「朕初学书,宗敬之父荃实侍,每下笔,即指其病,兼析所由。至于今,每作书,未尝不思荃之勤也。」文贞因奏对曰:「此即成汤改过不吝之心,苟自是而恶直言,则无由自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