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121 页/共 432 页
汪鱼亭殉父乾隆朝,杭人汪宪,字鱼亭,尝官刑部员外郎,在京数年,以亲老归,不复出。居父忧,食苴服粝,期不变制,遽以毁卒。钱文端公陈羣尝比之荀顗、谢贞。
秦文恭愿赎父罪金匮秦文恭公蕙田尝以父坐事系狱,伏阙上书,愿以身赎.寻奉旨免父罪。
陆朗夫陈情养母吴江陆朗夫中丞耀外任时,母已年高,高宗谂知之,初选大理府知府,为改登州,升西宁道,复调运河。及擢方伯,母以有痰疾,颠狂益甚,必中丞侍侧稍息叫号,乃上疏陈情,即蒙温纶垂允。
曹士元收父骨曹起凤,字士元。父子文客死于蜀,不知其所。士元往求遗骨,道河南,历陕西,走成都,南至于云南,西达于金川,书牒于背,且哭且行。乾隆己巳,反成都,濒死者数矣。一夕,梦神告以所在,遂往求,见有棺累累然,棺皆有主名,其一独无,启棺,见骨,沥血验之,没骨,遂收骨归.恒斌从父远戍宗室侍卫公恒斌,字絅文,太宗第十子辅国公韬塞裔也。任三等侍卫.父萨喇善官吉林将军,以事谪伊犂,方卧病不起,恒奋然曰:「古人有身代父役者,吾何不为?」遂陈情当道,乞代奏。有旨责其沽名,褫职,仍命从父行。
恒昼夜侍父疾,至废寝食,无几微怨。抵伊犂,父疾瘳。阿文成公桂时为伊犂将军,贤其行,会哈萨克新附,遣使入贡,奉旨择贤员伴送,阿因命恒充伴送官。入京途次,待陪臣忠信得大体,高宗召见慰藉,仍授三等侍卫,皆京供职,盖特恩也。恒请事毕仍往伊犂侍父,上允之,擢二等侍卫.乙酉,乌什回人叛,恒随明忠烈公瑞由伊犂倍道进抵乌什,战屡捷。三月朔,领左翼兵,阵城南山下接战。贼麕至,奋勇邀击,所向披靡。贼惧,隐城濠诱之,万镞齐发,殁于阵。事闻,上轸惜,因宥其父罪还京,赐恤如例,荫云骑尉。
谢御史陈情养母全州谢御史之重入台垣也,戆直如初,高宗屡褒之。时谢继母蒋氏家居,老矣,谢上疏乞补外,曰:「窃惟科道之望内升甚于外转,而人情即愿外转不愿左迁.况臣负罪至深,受恩至重,欲图涓埃之报,宜依日月之光,而纔识龙颜,遽辞凤阙,犬犹恋主,蛇亦衔珠,臣独何心,敢昧斯义.伏念臣继母蒋氏年已七十一岁,臣又系独子,忆自雍正甲辰秋服阕赴补,母子离别,十五年于兹矣;丙午冬,从军出塞,母氏含藜藿以弄孙,倚门闾而望子,又十二年于兹矣。臣今虽复朝班,尚违子舍,顷者母氏书来,道及行动艰难,耳目昏聩,开缄捧读,愧惧交并。欲归养,则家道贫苦,甘旨不供,不孝有三,其一斯在。欲迎养,则广西至京,水陆七千余里,江湖之风波可畏,车马之颠覆亦可虞。欲归省,则往返动经半年,在家不过数月,乍逢又须告别,既别却难再逢,慈母之涕泪转多,游子之方寸终乱,是则矢忠矢孝,二者难兼,而在官去官,无一而可。臣再四踌躇,惟有外转邻省,庶得迎养数年。但臣才能既不称道府之官,而迁转又从无自请之例,违例干泽,端不可开.伏乞敕部治臣妄请之罪,或知州,或知县,降授微员,悯臣将母之忱。或湖南,或广东,量予近地。臣亦知风尘下吏,远逊台谏清班,然民社在身,外得竭驽骀之力,母子聚首,内得伸乌鸟之私,虽公庭屈膝于上官,胜往岁荷戈于荒塞。」寻有旨,授湖南督粮道,旌直臣也,奖孝子也。
卢庆锺庆禄宝父手泽余姚卢抱经学士文弨性嗜古籍,官俸修脯悉以购书,雠校刊行,不假人助。及没,无以为家,其执友某为谋以抱经堂数万卷归巨室,巨室佽助以金,待其子孙如约取归,如南阳井公与晁昭德故事。其子庆锺、庆禄曰:「是先人手泽存焉,虽贫,安忍一日离也?」
段若膺居丧哀毁金坛段若膺大令玉裁七十丧亲,如孺子哀。八十祭先,未尝不哭泣。八十时读书,未尝不危坐,坐卧有尺寸,未尝失之。
洪穉存遇母忌不食洪穉存,名亮吉,幼孤贫。及长,常橐笔游公卿间,节所入以养母。母卒,时客处州,弟霭吉不敢讣,为书言母疾甚,促其归.洪亟行,距家二十里,舍舟而徒,方度桥,遇其仆之父仇三,知母歾,大号踊,失足落水中。流数里,汲者见发扬水上,揽之得人,识之者共舁至家,久之方苏.洪以不及视含敛,后遇忌日辄不食。
陈质庵承惧塞外陈质庵,名容礼.以父英德令沁斋谪戍伊犂,遂弃妻子,随侍以往,跬步不离者十余载.尝密请于将军松筠,愿以身代,俾父得生入玉门.松怜其诚,据情入奏,虽未奉俞旨,而孝子名布于域外矣。父殁,徒跣万里,扶柩归葬,庐墓三年。后官江苏通判。及松入掌钧轴,书联赠之曰:「揽胜寰中九万里,承欢塞外十三年。」盖纪实也。
翁运槐运标寻父乾隆朝,有孝子翁运槐、运标,余姚人也。初,其父大环偕所亲赴粤西,舟经湖南永州之新塘站,夜忽失所在,同舟者徧迹不可得,驰报其家。妻母邬氏得耗,遣老仆走粤西,冀有遇,久之,终不得踪迹,乃具所遗衣冠以葬。既卜兆于神,有「意外得生还」之语,三卜而三兆,故举家犹冀大环之得生还也。时运槐方八岁,运标止三岁.后三年,邬殁.殁时,呼其女,以两子属之,曰:「我不即捐躯从汝父于地下者,待二子成立,将挈而亲迹诸衡永间,今已矣。」当是时,姊弟相守,求大环遗箧,得舟次新塘一诗,末云:「霜浓古寺钟闻处,一点空明透佛灯。」羣复疑大环或遯迹于沙门矣。迨运槐年十三,即奋身往湖南、广西间求父。中道病,困逆旅中,适同乡有贾于其地者,挈之归.姊迎而哭曰:「汝之行,固母志也。垂绝丁宁,皆冀两弟能成立以后事,今犹未也,乃以孱幼之身,颠踣道路,何为者?」两子泣受姊氏诫,自是不轻出。
越三十余年,运标成进士,运槐举一子,遂商所以迹父者。卜诸神,复得生还兆,曰:「神许我矣,誓寻父,不得则不返。」皆密自部署行李,担负作远行状,日试奔走于幽室中。既而运标亦举子,甫三日,遂潜身偕出,人无知者。两人之行,或分或合,困苦艰险,不避也。阅数月,会于全州之湘山寺,盖以其父诗有古寺佛灯之句,故凡荒剎废院辄刺探焉。其友邵某闻其已会于全州,至寺詷之,白其故,邵曰:「误矣。若翁非好为畸行者,平日为文章,多恳恳于儒墨之辨,岂可以一诗疑之?吾意衡永之间,可通舟楫,子盍制一舟,榜曰浙东余姚翁某兄弟寻父之船,溯洄上下,必有得耗以来告者。」乃从之。
运槐、运标乃泛舟,沿流上下半载余.一日,泊舟白沙洲,有老人造舟而告曰:「吾为郑海还,汝所求,生者吾不知,非然,则瘗于是洲者,其是耶?」则大愕,跪而叩其颠末,乃言:「去此二十里,为吾所居之鸟窝塘。吾有弟,曰海生。其妇于乾隆壬申十一月七日产子,海生走报其妇家。渡江,溺焉,为败苇架阁,得不死。俄顷,苏,出水登岸,迥视丛苇中赫然有一尸,趣吾往视之。其人貌癯而晳,所衣,表里皆缯制,因共舁而瘗之。洲前有隆然高阜,即埋骨地也。前数闻有人访求,将往语之,里老尼吾曰:「所求者生人,非求溺而死者。指死者以应,是速祸也。」自是三十余年,吾怀为之耿耿。今海生已前殁,吾老矣,幸不死,闻君等来,敢以告。」
海还所言得尸于丛苇中,以月日计之,距大环之失踪新塘才二日耳,盖海生是日所生子曰某者,时犹健在,故其时日,海还尚能碻记之。遂至海还家,则海生之妇亦能具道当日事,以其夫曾同日罹厄也。复言当瘗尸时,曾拾得杂佩数事,今惟一钥尚存,亟取视之,钥乃折迭制,已缺一齿.因忆遗箧之锁固失钥,即募善走者持钥还浙,乞姊证之。姊得钥大恸,曰:「是也。当日遗箧归已无钥,我启以他物耳。」急足还报,始信是洲之为父葬处也,遂奠哭如礼.招魂而归殡,路人见之无不感泣。
其后运标官祁阳知县,白沙洲为其邻县境,遂筑祠买墓田,使郑之后世守之。
沈应科徒步寻父骸德清沈应科之父名炯文, 乾隆时以时事牵率戍渭南, 卒于戍所。 越十年, 应科长矣, 赍本县牒, 徒步往求父尸。 则匶已瘗, 衰草平原, 天苍苍, 地茫茫, 不可觅也, 乃放声长号。 会有牧人过, 见而问焉, 告以故。 牧人曰: 「吾知之, 然已忘之, 汝可问荷锸者张可宁。 」因遥指张居处。 入门则张已病亟, 哭拜叩下, 张气息仅属, 瞠目曰: 「吁! 吾几忘之矣。 汝父瘗处, 吾尝埋三巨石于上, 若品字然, 亟寻之, 勿失。 」言讫即逝。 应科哭拜出, 徧觅两日, 至一所, 有石微露, 搰之果得三石, 再搰则棺见焉, 木朽矣。 炯文少时当唇堕一齿, 验之宛然, 复啮指滴血, 血沁入, 遂负骨徒步以归.蔡以台鬻妻养母闽中蔡殿撰以台家赤贫,至孝,无以为养,将鬻其妻。夫人不忍拂,请行,抵富家白其故,乞改执爨役。主人感动,遂如恉.一日,召墨客入书斋,适遇夫人,相对泣。主人骇,诘之,如客即蔡也,乃送还。未几,蔡联捷会状,屡典文衡,激厉寒畯,现身说法,初不以此事为讳.哑孝子丐食奉母乾隆时,昆明有哑孝子者,居东门外,有母,老矣。孝子贫且哑,不能治生,己出丐食,有得则归以奉母,三日或一餐也。暑日人与以瓜,受而不食,强之不可,瞰之,则再拜奉膝下矣。母亡,众议给棺,不受,至井畔汲之,得铜钱六千,盖其平日所积以供葬费者也。后不知所往。
舒铁云以母老辞官舒铁云孝廉位,大兴人,侨寓湖州之乌镇。尝从王朝梧观察之黔,值南笼仲苗不靖,威勤侯勒保统兵征之。观察身在行间,为治文书,勒见而器之,恒与计军事。仲苗平,勒移督四川,为经略,率三省兵攻白莲教匪,时乾隆癸丑也。勒与舒约曰:「子之才,傅修期、骆宾王流也。从我游,军蒇,治中别驾,所以烦士元者在吾,无忧.」舒以母老道远思归辞,曰:「昔温太真,东晋之国士也,绝裾违亲,为论史者所惜,吾岂以五品官而置七旬垂白之母于八千里外乎?」谢勒南归.贫无以养,恒负米湖湘间以养母,岁一归省。既又客云间、秣陵、会稽,地较近,辄数月一归以省母。
毛燧传喜母病愈毛燧传,字阳明。数岁时,母病逾月,体清削减半,母愈,骄语其侪曰:「吾母今已愈矣。」人曰:「母愈,乃一乐至此耶?」应声曰:「乐有大于是者耶!」
陈稽亭父丧哀毁元和陈稽亭工部鹤少出嗣,居本生父忧,哀毁倍常,瘠甚,降服三年,要绖不除。乡举后,以祖母年高,不欲往应礼部试。久之,通籍官部曹,再出再归,率掌教江宁之尊经书院以老。
吕西圃出父于水火苏州吕孝子西圃尝从父泛舟吴淞,父失足,溺于水,西圃即跃入洪流中,负之以出。其平日实不谙水性也,狂风骇浪,竟获无恙。一日,乡邻不戒于火,及吕氏庐,西圃突焰而入,负父出,方及门,所居室烬焉。
仁宗孝敬高宗内禅,颁行嘉庆丙辰时宪书,盖仁宗登极之纪元也。仁宗面谕枢臣,命除民间通行专用嘉庆元年一种外,其内廷进御,及中外各衙门与外藩各国颁朔,皆别刊乾隆六十一年之本,与嘉庆本并行,以彰孝敬之诚.自是两本并行者历四载,至高宗升遐始已。
邓显昌;鸟事父母邓显昌;鸟,字子掁,云渠,其自号也。新化人。少事里中宿儒张某,诲以穷经植品,澹泊自守,遂守之以终身。初为学时,即一言一动必依礼,佻达者或戏呼为道学先生,弗顾也。
母毛孺人,靖州詶导学古女也。尝遣显昌;鸟省父于靖州,濒行,自作《授经图》,左手执经,右手持杖,以针刺指血濡其上,图成,以授之曰:「儿离吾左右,慎勿忘持杖告诫时也。」及至靖州,学古留之使学,遂闭门昼夜勤学,夜分倦苶,则展《授经图》而泣,泣已,诵弗辍,以达于旦。如是者数年,学益进,遂于书无不窥,旁及阴阳卜筮之学,亦罔不研究。及嘉庆初,父母俱老,而家徒壁立,无以为养,遂于里中传授生徒,资其脯修以易甘旨。鸡鸣即起督谋,晡后必归省,归则备述诸生一日课程以承色笑。父长智晚患气疾,遇寒即发.尝出游,一日,显昌;鸟为诸生讲,已登座发难矣。时秋风微起,即辍讲,至家径取箧中衣送父游所,父曰:「吾知儿必来也。」有疾,恒竟夕侍,父或勉自支慰,遣其就馆,则篝灯寝室户外,屏息评阅生徒课蓺以达曙,室中有转侧呻吟,未尝不在侧也。如是者十余年。既而父母相继殂,乃偕弟湘皋训导显鹤庐墓旁。所蓄犬夜常蹲伏庐外,庐中人悲哭,犬亦狺狺作哭声应之。小祥日,犬忽不食而死。
李汝恢寻父叔李汝恢,字开泰。父仲鸿素负大志,屡试不售,转而习医.既奉父母终天年,即浪游于外,累二十余年不归.汝恢幼与母居,日夕念父,及年十三,即至川粤踪迹之,不得,归而饮泣更甚。于是戒酒减膳,凡一切日用所必需者,皆三分损一以留其余.积十年得百金,复出走,乃遇父于贵州之会城,扶持以归,承欢于家者二年。而其叔亦以贫故远游,不知所在,又奉父命往寻。遇于柳州,喜不自胜,忽念亲心痛,促装言归.及抵家,其父固无疾也,见弟与子,一笑而逝。
邹彝寻父江宁邹彝,字明川。生十余岁而父游蜀,其始也,间数岁一归,己而不归者三十余年,后遂不通书问。彝痛念之,一日,谢家人,幞被徒步,入蜀访焉。至成都不见,见其故人,告曰:「尊公去此久矣。」问以地,谢不知。乃渡桔柏,踰五漫,徒步走,七月至达州。
初,汉诸葛武侯卒,蜀人哀思,如丧父母,其裹首布多以白,谓为武侯持服也,自汉以来,相沿不变。彝至达州,适村民有会事,首白巾者相属于道。俄见一老翁朱缨而至,彝望见之,即曰:「此吾父也。」趋前伏地,以又呼之。翁大惊,扶掖起,既相问,良然,相持大痛不已。遂迎以归,尽孝养者十余岁.畲酉州求赦父罪嘉庆壬申,四川崇庆十一岁女子畲酉州,以其父长安遣戍湖北,祖父母年逾八旬无人侍养,匍匐入京,叩请释放。台臣为之奏请,仁宗谕曰:「畲长安原犯情罪,尚非常赦所不原。念伊女年幼至性,如恩释放回籍。」
龚良星为母割胸臂什邡龚良星,监生启运次子。启运一生好善,妻汪氏没,遗三子,继妻夏氏视三子如己出。启运没,三子编笠养母。嘉庆甲戌秋八月,母病月余,医药不效,良星罔知所措。中夜密祷空中,持刀割其胷,仆地,方起再割。少顷,和鸡汤以进,母服之,次日愈。妻察其状貌异,固问不答。半月余,瞥见刀痕,惊告夫兄良修,始知其事。母与兄相持大哭,邻族聚观,咸劝慰之。于是书其状以报纪大奎,大奎验某胷,刀痕有二,俱横三寸,结痂,且其前岁两次割臂疗母之痕亦尚存。
大奎乃曰:「古之言孝者,以刲股割肝戕生为非孝,而良星顾屡为之。然良星两割臂人无知者,当其时,如有母而已,良星固不欲有孝名也。良星痛生母之不复见,其视继母衋然若生母之在前,岂非孝哉?」良星言貌质朴,询其事,容蹙然若不自安。次日,大奎为大书「孝心切挚」四字作扁,旌其门.扁成,鼓吹升城内外一周,观者如堵,送至其家,给米二百,布一匹。
徐守仁庐母墓青阳徐守仁世业农,四岁而孤,未尝读书。事母孝,晨昏视问,悉如礼.为人佣,得值则市酒肉,归奉母,母呼之共食,辄以持斋谢,盖不忍分其甘也。母年七十六而终,哀慕若孺子。既葬,露处墓侧,号泣十余日,蛇虺附体,不顾也。乡人怜而为之庐,且饮食之,乃并奉其父木主以居。有吊问者,镪楮外悉不受。既免丧,或劝之归,则曰:「必俟母过八十寿而后归.」放是守墓凡四十有二月,归时,则须发尺许矣。嘉庆甲戌,皖学使白洗马镕闻而叹曰:「吾人自束发受书,少而负笈,长而服官,大抵奉亲之日少而违亲之日多,及抱恨终天,又或牵于尘累,求如孝子之尽礼者终不可得,乃致父母有富贵子不如有贫贱子之言,可胜痛哉!」
濮童以食钱奉母嘉庆丙子,皖旱,流民载道,转徙至于浙。永嘉市上有一幼童,跣足短褐而端谨,永嘉县令适出而见之,问其姓,曰:「濮。」问其籍,曰:「全椒。」问其年,曰:「十。」问何以来此,曰:「家止山田一顷,丰年仅足食。今旱干无获,刈谷四十余石,祖母年将八十,胞伯亦诸生,已六十,偕其伯母侍养,半菽不饱,故父挈母与叔挈细小以就食江南,乃流转至此也。」与之食,辞,诘之,曰:「父母啖薯兼旬矣,不忍独饫。」乃为箪食与肉,寘诸橐以遗之。出,即献其母。旋又召之入,予钱二百文,则拜而襭之襟,曰:「出以奉母,童子无私藏也。」时瓯守为蒋峨峯,尚未有子,闻而奇之,呼与语,大悦,欲养为假子,童不可,乃止。
赵阿耆事母嘉、道间,常州丰乐乡有一丐名阿耆,赵,其姓也。有老母,同住破庙中。晨乞食必先进之母,得钱则更买甘旨置衣服以奉之。冬则置母暖处,至夏日,则就森林,负母纳凉。夜不能具帐,母寝,则持扇立侍,累月无倦容。母有所苦,恒歌舞跳弄,务得其欢而后己。里人知某孝,有所施,辄较常丐稍丰.富鬎疬为母致馄饨秀水之柞溪有富鬎疬者,少孤,业负贩,事母至孝。母嗜馄饨,家距市三里,恒于清晨为母致之,风雨无间.母死,设灵几,所陈祭品一而已,然必择其夙嗜者,终身不改。
永闻为母梳发永闻上人工诗,有母,奉之居庵,色养惟谨。老而病臂,不能梳发,晨起,长跪为代梳,十余年如一日。
葛大宾事父母葛大宾,字寅轩,湘乡增生。四岁丧父,哀戚若成人。年十三,值父忌日,出木主以祭,通粉面剥落,审视,微露他姓,盖木工饰废主为之也。大宾恸哭,引咎告墓,易主,十日乃祭。事母孝,尝隆冬独坐于馆,忽心动,急驰归,入门数呼母。母方负暄后院,闻声趋出,而屋后山颓,坐处已压碎矣。母殁,勺饮不入口者五日,既葬,衰服终其丧。兄弟五既分居,而负债无以自存,大宾请于母,复同居如初。尝授徒里门,从游者多知名士。道光初元,被举孝廉方正。
李亘荣事母李亘荣,字华塘,龙山人,世籍武陵。少随其叔贾龙山,壻于张氏,遂家焉。父蚤殁,母贾氏尚留武陵,有二兄随母居。一日,亘荣心动,语其妻张曰:「吾母恐病矣。」乃自龙急驰,五日抵陵。入门,而母果病,询病起时,即心动时也。病革,并迎张氏往侍之。母殁,则返张于龙,而独庐墓所三年。
亘荣以贫废读,然聪警,喜向学.一日,闻友人讲《论语‧;子路问成人》章,憬然曰:「吾今乃知圣贤之言,固有益身心也。」有潘某者游于龙,有学行,亘荣延至家,亲从其讲授。潘年少于亘荣,事之如父兄,凡三年始去。
王瘦山殉母王爔,号瘦山,华亭人。少孤,大父嘉璧鞠之。嘉璧耆年绩学,学者称瑶峯先生。没后,家赤贫,瘦山刻苦读书,为学官弟子,授徒养其母。道光癸未夏,霪雨,江以南皆泽国,松江尤甚,斗米钱五六百文。瘦山修脯不能餬其口,然堂上甘旨无少缺。未几,疫大作,母遘疾不起,不克敛,贷三十镒始成丧。自后不盥洗,不寝息,埃垢积发肤,搏膺而呼。悲酸结塞。一日,天未明,凭棺恸哭,退而自书曰:「不孝子王爔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礼,以亲丧故累人,不如死。」即潜入后舍,启其扉,扉临河,投河死之。平明,家人起,视后舍扉启,中阒无人,大骇,适买棉纱人来曰:「吾见南门大张径东岸白杨树下有一尸,麻衣草履者,其是耶?」急觅之,则瘦山也。
苏应喜救母而死苏应喜,正安州人,年十八,母刘氏。道光乙酉,东街火延及西街,民居殆尽.喜方在书院肄业,闻报奔回,不问物,惟寻母耗。不得,既而闻火中哭声,喜知是母,急入救。众以火猛,入必死,挽之,喜哭曰:「天下岂有无母之子哉?」奋身入救,死之。后灰烬中见喜覆母,母通身焦黑,而喜面如生。
刘明魁救父而死刘明魁,茶陵州人。道光丙戌大水,扶父母出避。父陷淖,明魁负母置高岸,回掖父,水突至,遽揽浮木授父,父得生而明魁死。
尹六生弃子救母茶陵有尹六生者,掖母挟子趋高冈,水及膝,遽弃三岁子,而负母以奔。会州人李青在冈上见之曰:「孝子也。」跃水救之,子亦免。
顾恒丰庐母墓荆溪顾恒丰有兄弟四,恒丰次居二。善事父母,父殁,事母尤笃孝。道光庚寅七月,母患痢,刲股肉疗之,凡数四,终不愈。既葬,庐墓侧,将终身焉。既终三年丧,其兄为娶妇,有期矣,不得已而归.恒丰初不知书,族祖兴宗教之识字,授以《论语》、《孝经》,为之讲解,辄能了其大义.邑大夫陈某闻之,奖之以额曰「孺慕可风」。
曹清文救母而死曹清文,宁远人。道光壬辰瑶乱,清文负母避山中。瑶搜及之,清文以身翼母,受刃而死,母获免。
郭钊事父母善化郭钊家贫窭,读书刻苦,屡应童子试,不利,母督课益急。母寝疾,侍左右,数月无倦容。疾革,刲左肱肉血和药进,而母已不能食,时道光壬辰正月也。母没而父且病,钊擗踊无节,昼夜悲哀,食不知味,衣不解带。既葬其母,复席地父榻前,进饘粥、奉药饵,嚘嘤月余,双目大瘇.值令节,则又号泣冢上,以头抢地,弟妹要之归,乃归.如是者以为常,竟以毁致疾,咯血,四年而卒,年二十有五。凡钊之亲党师友佥曰:「孝子死矣。」初,钊持刀一盌一登楼,移时,袖而下,无识为刲肱者。明日,青邻姑缝母附身衣裳,钊大号,叩头谢,邻姑手扶触创处,痛仆于地,久之乃起,亦不知为何?迨百日沐浴澣濯,则衵服膏血如漆,创口犹未合也。
王品璋殉母王品璋,海宁人,家贫,负贾于吴门.道光壬辰,闻母病,徒步归,侍汤药惟谨。越七日母歾,庀丧具,昼夜长号,旬日骨立,旁观者忧之,而品璋不觉也。常蒲伏侍柩侧,癸巳春正月八日夜将半,呼家人言曰:「吾将从母往矣。」间何往,曰:「归位。」逾时卒,距母丧未百日也。
刘孟涂客游养母刘孟涂家贫不足以养母,乃奔走公卿间,无干谒之态.尝谓姚元之曰:「吾乡多佳山水,使吾有菽水资,迎吾母居龙眠、杯渡间,手一编,不去吾母左右,其乐何如?而顾为是仆仆哉!」然亦习举子业,试辄不利,卒以上舍终.刘瑞临孝事继母宝应刘端临,名台拱。学宗康成,行仪紫阳,既举于乡,两上公交车不复出。尝为丹阳训导,课士之暇,闭门著书。事继母至孝,家书来,辄先觉.一夕,忽心动,请急归视母,果病且剧,亟营医药以进.母爱之曰:「如尔,不愈于我所自生者耶!」连遭二丧,哀毁过情,蔬韭四年,人以为难.申祥麟寻亲申祥麟故习秦声,渭南人。初出山,由汉中渡江,南至武昌。其地有胡妲者,艺颇精,求其指示,欲藉以假食,不肯授,转唶同辈揶揄之。大愤,弃去,乃佣于金弹儿家。弹儿,汉阳名娼也。祥麟事之,见其一颦一笑,一举止一饮食寤寐,明姿冶态,备极诸好。居一载,曰:「吾得之矣。」复请奏技,观者一座尽倾.又数月,夜宿旅店,忽有白刃自牖至,揕其首,亟避,出视之,即胡妲也。知其地不可居,即日返渭南。
方祥麟之始去也,年十六。又四载归,入室,父母已出亡,有云见之山西者,复弃家渡河,由蒲州奏技至太原,访之。一日,演剧于沈竹坪观察署中,傔从列侍中有老叟似其父,时方登场,一瞥眼,不觉失声。询其故,令相认,果然。其母亦在署,闻之,亟趋出,抱持之,各相视,恸不能起,座客皆泣下。观察感动,厚赠之,令与俱归,返旧居。置田五十亩于湭河川原上,事亲以终其身。
郑立本塞外寻亲萧山郑立本之父曰相德,坐事戍塞外,立本稍长,知之,痛哭废寝食。年十八,辞母寻父。家故贫,誓以丐往,母初止之,不听。临行,哭而疵之曰:「汝父左手小指缺一节,中有横纹,幸而相见,以此为验可也。」历半年,行抵库车,检军籍,无父名,流徙数月,未知所往,边徼人稀地广,又无可乞食者,困甚。军将高魁元闻立本操中土音,问之,具以告,魁元惊曰:「汝父,我友也。曩昔戍乌鲁木齐之绥来县,虽然,别八年矣。去此三千里,中隔雪山,往不易也。」馈赀而别.立本既知相德耗,心益急。时张格尔余党未靖,官道梗塞,乃裹粮走小路,攀崖越岭,误入深山,前临陡涧,不见底。方旁皇无策,忽有兽自南来,其大如象,疾行若电,黄光闪铄,举步作金声,瞥然北去。因念此物来处,当有途径,黑夜探行,辗转至天明,乃回库车之路。惝怳道旁,气息仅属,惟呼天吁父而已。
时差官赵弁从山脊过,闻而怜之,曰:「我转饷回,即赴绥来,当携汝行。道路险巇,勿自往,往亦不识也。」托立本于回务主事奇某家,奇礼遇之。
立本居逾年,赵不至,亦无他伴,乃复潜去。行入戈壁中,绝水,时夏月酷烈,掬路旁马溺饮之而呕,呕而复饮,如是数日,惫极而仆。适番众骑马过,抚之未绝,负至泉,饮之,逾时始苏,又以饼饵食之,复起。行数十里,见天山雪水,汹汹迎来,自念有进死无退生,寨裳涉之,寒若层冰,中挟砂石,如碗如拳,击胫骨痛不可忍,良久得岸,始达土鲁番大道。由是,历蒙古塔、白洋河至乌鲁木齐,急奔绥来访问,则父已病殁数年矣。
立本以相德歾,长号过市,恸不欲生,濒死者再。先是,相德抵戍,土人延请教读,及门者多,卒之日,共营葬焉。及闻立本至,告以墓所,争延致之。立本自是患病二年,门人轮视不少怠,以故得不死。他日启墓,门人悉会,内地人流寓塞外者,咸来设祭。祭毕开棺,体肤悉化,惟左手独存缺指,横纹宛然,远近骇异,以为天留只手,以待孝子办认也。立本益哀哭不能止。众上其事于都统,沿途具夫役,给驿马,护之负骨以归.时英人入寇广东之前四岁,道光甲午也。盖往返二万数千里,时历八年。立本抵家拜母,相持悲泣,葬之日,父老士女奔走往观,咸呼之为郑孝子。
王秀娥为父报仇王秀娥,平湖之乍浦人。又名英。道光壬寅,鸦片之役起,英从戎,充队长.英兵犯乍浦,英战死,时秀娥年十七,痛不欲生,欲以身殉,既而曰:「人孰无死,死固不足惜,我父为国而死,死有荣也。我第报父仇可耳。」越数日,乍浦失守,秀娥策马突入英军,挥刀奋斫,纵横跳荡,杀数十人。俄有自后斫之者,臂中伤,坠马,然犹强起,杀二英兵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