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122 页/共 432 页

萧韶事祖父母萧韶,字选楼,零陵之乡人。少颖悟,读书,日终一卷。道光丁酉拔贡,留京,旋以疾卒,年甫二十六。韶生周晬即失怙,母守节抚之成立。逮事祖父母,为所钟爱。祖母殁,以母事祖父多不便,凡省起居供甘旨之事皆身代之,日随行,夜伴宿,以为常也。一日,入城而祖父卒,比归,已敛矣。遂呼号,以头触地,气绝,久之乃苏.张启荣侍奉如母意道、咸间,山阴有张启荣者,业负贩。母年迈,病瘫痪,卧床者二十年矣。朝夕侍奉性谨,梳盥衣食,悉如母意。其荷担而出以鬻物也,路不过二三里,不再远;日不过二三时,不再久,恐母有所需,无代之者耳。年五十一,尚未娶,以母望孙切,则为其弟纳妇焉。山阴令林怡如闻其孝而贫,资助之,不受,曰:「小民食力自给,今得月廪,无以报,不敢虚糜公帑也。」   孙月泉养父以酒孙月泉,名承祖,咸、同时之仁和布衣也。事亲孝。父嗜酒而贫,母数诫之,索杖头钱常不与.布衣时方为童子师,辄以修脯所入窃市酒以奉父,不使母知也。一日,母觉之,语布衣曰:「而翁酒后恒失德,吾惧其贻祸耳。」自是,布衣辄侍父入市,醉,则掖之以归.江学海迎父母于寇中江学海,武举也,世居全州北乡之杨家湾。粤寇围全州时,四乡咸设团练,以兵力薄弱,不足以解州城之围,众议推江赴湖南乞援。及自楚返,全州城陷,团溃,江之父母悉被掳,时寇趋道州,江遂往投之,其父方陷寇中职牧马,母在酋所司烹饪,江白之酋,愿迎还父母,酋怜其孝,许之。咸丰壬子六月杪,劳文毅公崇光方督师谋复道州,江先开城迎降,遂复道州。劳欲叙其功,力辞,乃奉其父母归全州。   菜孝子临死念母番禺卖菜佣某,佚其姓名。性至孝,日以百五十钱奉父,父殁,事母维谨。人称曰菜孝子。咸丰甲寅,红巾匪窃发于澳门,孝子为军人所获,诬为贼,将杀之。忽与其女兄遇,有军人某方饷孝子以酒肉,孝子谓女兄曰:「弟已诬服,母在,无人供养,可以此遗母,但言弟不知流落何方可也。」遂相持痛哭,俄而孝子死矣。   葛秉珩赎母葛秉珩,武进人。幼有神童之目。年十六,补博士弟子员.咸丰中叶,粤寇扰常州,掳其母妹以去,秉珩即驰赴寇营曰:「吾父年高,倘必夺我母妹,则我父将不保。」寇曰:「得百金可赎之。」秉珩竭蹶求得五十金,寇仅还其母,乃与妹诀曰:「我去,汝即死。」寇闻之,遂遮道不放,欲并留秉珩为书记,且曰:「汝能劝妹顺我,当惟汝所欲。」秉珩大骂不从,寇攒刀剉杀之。于是百计诱胁其妹,妹大骂求死,寇悦其色,犹不忍加诛,割发裂衣以恐之。妹仍骂不已,遂被杀,时年十七耳,其父收尸瘗之。   殷润之殉母殷春生,名润之,丹阳人也。值粤寇之乱,举家迁泰兴之季市,家焉。其后伯叔继死,父亦逝,家中落,其兄玉彬衣食于奔走,春生则依叔东桥以为生。尝语人曰:「吾少孤,吾有母而不能事,何以为人?」遂辞叔归,作佣于人以养母。   母茹素佞佛,终日喃喃礼大士,果食之类,殷皆以母可口者遗之,日数至家,不惮烦。母病风痹,全体不仁,目又盲一,转侧需人,口食不能自就,而春生饲之,溲溺不能自便,而春生侍之,如是者有年,而无难色无怨言。一夕,夜阑矣,春生之市市温水,注器为母濯足,突闻钲声聒耳,火光烛天,市人曰:「此殷某邻也,不戒于火。」殷家距市半里许,闻之,狂奔而归,呼号求救曰:「小人有母,若不出,安用生为?」抢地呼天,礔踊至再,口鼻血涔涔然,遂殉母而死。   颜氏子思亲而瞽咸丰时,粤寇之攻兴安县者为韦正。既陷城,俘虏中有一颜氏子,年十八,两目异常人,夜不灯火,能作蝇头细字,复能以绣花针数十枚于暗室中以发贯穿。屡试皆然。韦大异之,抚为己子。而其性纯孝,以思念父母,日夜哭泣,月余,泪不干,两目遂盲。韦多方抚慰,终不止,不半载,竟忧郁以殁.吴廷栋甘受母挞霍山吴彦甫少寇廷栋为咸、同间理学名臣,母叶太夫人博通书史,吴四岁即授之以经籍,过目成诵.有过,手挞之,吴泣,大夫人曰:「汝头有鲠骨,痛吾手矣。」吴捧母手,拊摩再四,曰:「母再挞儿,可用絓紬裹也。」太夫人为之霁颜。   左白玉为翁姑母割臂阳湖左小莲,名白玉,杏庄中丞辅之女孙,常熟言良鉁室。工诗词,性纯孝。在室时,割臂愈母疾。既嫁,翁忠杰、姑郑氏同时病笃,值良鉁应京兆试未归,白玉复割臂肉以疗之,没时,家人见其两臂刀痕宛然。其遗稿名《餐霞楼集》。   冯孝子佣耕养母冯孝子,佚其名,太仓老闸镇人。少孤贫,佣耕以养母。粤乱平后,无田可耕,乃行乞于市,得钱则市酒肉以进,歌俚曲以侑之。同治丁卯,母卒,乞得义冢地,并其父柩合葬之。日则仍行乞,夕于墓旁宿焉。每日外出,必携数石以归,环墓成垣,自结草庐,寝处其下。后数年,无病卒,乡人即葬之于其所庐处,知州方传书立碣表之,曰「冯孝子墓」。   姚立孝父母姚立,居金山之温河泾,为博士弟子。髫龄即善承父母颜色。母杨氏苦腹胀,立年十四,恒抚摩之,问所苦。后十年,母以微疾终,擗踊不欲生,父曲谕之,乃进一溢米。   父以跌伤足,立方他出,即心动,归而捧父足哭,延医治之,倾其赀.寻愈。既而疽发于项,危甚,疡医顾某居黄桥,距所居二十里,立走邀之。会雪甚,至斜塘,无渡者,则立而大号,渔者悯而渡之。抵顾所,顾亦感动,具舟与俱来,尽剂愈。又尝苦痢,废眠食六十余日,父亦瘳,而立以劳殆,故病。病咯血,辄自讳,惧贻父忧也,然自是父出必与偕。同治戊辰冬,泛舟泊泖滨,父欲登岸,忽倾踣落水中,立仓猝亦自投水。时已薄暮,风大作,观者方顿足无如何,立瞀罔中忽己两手抱父立于荻丛,去所泊舟处三四里矣,父卒无恙。   立既脱父于水, 则感寒疾, 殗碟以歾. 临歾, 视某妻许曰: 「吾不能终事父, 汝能代吾飬父, 不使父眠食失所, 吾不死矣。 」遂卒, 卒时年三十, 父年七十矣。 乡尚胪列其行上之有司, 得旌如制。   朱孝子为愚孝宝应界首镇有朱孝子者,以理发为业.性至孝,其事父母也,晨夕必问安,进食有定则,肴馔果饵必请于父母而始购之。及父母相继殁,日至墓供奉如生时,风雨无阻。母生时惧雷,每雷雨时辄至墓旁,大呼曰:「儿在此,勿惧也。」同治丙寅,清水潭坝倒,狂流急注,一片汪洋,乃于墓旁立木桩,以绳之一端系桩,一端束己腰,而呼曰:「儿在此,长伴父母,大水虽来,亦不能冲儿去矣。」水至,距墓前不远,四面皆壁立,如城然。堤岸救水之官民望见之,大惊异,询其人,乃咸知为朱孝子也。墓之四周,田约九百余亩,未遭水害,后收获极佳。李文忠公奏请为建坊,并以表旌之。然朱习旧业如故。曾文正督两江时,闻其名,召之至,赐坐,令改业,朱曰:「此为吾祖业,历代相承,不敢改也。」曾闻其语,称之为愚忠愚孝。   庄曾炎代父戍同治朝,阳湖有庄曾炎者,事父母,以孝闻。父逢吉,入赀得山东某县县丞,坐法戍奉天。曾炎方弱冠,痛父远行,奔诉于郡守,欲走代之。守有难色,曾炎号泣于庭曰:「人孰无父哉!奈何独沮于我也?」左右为之请,太守亦鉴其诚,获如其请。曾炎遂即日上道,诣京师,伏阙上疏曰:「臣父县丞逢吉,不幸罣吏议,谪戍辽阳,筋力就衰,不能执事。大母范,春秋踰九十,旦夕想念,恐染霜露疾,无以遂其菽水之忱,终天之憾,或及其身。臣犬马之齿方殷,愿代父作劳,使其终养,虽即死,无恨。圣天子以孝治天下,惟哀矜焉。」疏入,穆宗恻然从之。   曾炎乃易短衣,欣然就道,无难色。然体质尫弱,不胜负任之苦,越十月,以疾歾.临卒,谓吏役曰:「毋使父母及祖母知,恐伤老人心也。」曾炎通《毛诗》,善歌辞,赋性刚直,读古忠孝事,敛衽久之,且曰:「使曾炎生于其时,亦当若是。」遇友朋患难,舍身赴援,蹈汤火不辞也。卒年仅二十二。   祝世乔寻父祝世乔,字子迁,江西人,神谷子也。方襁褓时,父远游,久未归,及世乔年十五,乃孑身远出以求之。历楚及秦,数濒于危。   神谷精医术,楚有杨某者,德神谷之疗其疾也,思报之。及见世乔,亟欲妻以女,世乔泣辞曰:「父尚未见,敢言妻哉!」遂辞去。而秦西山高地寒,值严冬,皲瘃无完肤,自分必死。久之,乃遇父于西和县,相抱而泣,奉之至高陵,始卜室焉。世乔虽在穷途,读书不辍,后卒知名于庠序。   郭孝子伏墓卫母浏阳郭孝子,村氓也。早孤,以力食于人,得值以养母。母畏雷,孝子因之不远出,春夏之交,故多雷,辄弃其所事以归,闻雷声,即持抱母,一日,母曰:「幸儿卫我,得无怖,若在九泉,谁卫我者?」孝子慰之曰:「母百年后,若逢阴雨,儿尝守母如母生时.」后母卒,葬毕,即宿墓旁。旁有小岩,可容一人,乃庐其中,晴则出,阴则守。每雷电交作时,即伏墓侧而呼曰:「儿在此,母无恐。」率以为常。   马贼亦知教人以孝马贼出没奉、吉,以乘骑系铃,行时有声,故又曰响马.恣睢杀人,旅客遇之,辄无幸。阳湖恽某以省母南归,途遇长髯客四五人,怒马而前,喝令止,恽曰:「财帛恣君取之,但得生还见母,斯幸耳。」皆斥其诈言,欲杀之,其一独曰:「吾辈任侠,当教人以孝。彼以省母归,孝子也。」搜其箧,见有朱提五笏,取其三,以二还之,纵之去。   刘某杀虎救母童子刘某,遂安人。年十四,采薪以养母。一日,自山中归,且行且歌,邻人奔告曰:「虎衔尔母去,犹歌耶?」刘大惊,弃薪而归,荷铁叉以出,走逐虎。及之,以叉籍其后,虎怒释母,还噬刘,张其口,呀呀然。刘摏以叉,中其腭,虎跃,刘亦跃,叉益进,贯其颐,乃榰叉于地,虎口不得噏,两前足在空际,不能用功,困甚,久之复跃,带又而仆。刘亦仆,起,亟负母归,呼邻人往视虎,则死矣。纳之官,官赐钱十万,母伤不甚重,药之而愈。   冯竹儒归父榇苏松太道冯焌光,字竹儒,广东南海人。以举人从曾文正、李文忠军,历保同知,总办江南制造局。留心经世之学, 设局译瑙书数十种, 又购明代实录置于广方言馆. 造第一轮船成, 欲乘之以环地球, 志甚壮也。 父玉衡先以事戍伊犂, 同治壬戌, 卒于戌所。 同人陷伊犂, 竹儒方从文正于安庆军次, 告假往求遗榇。 出归化城, 历蒙古草地, 至古城子不得进, 恸哭而反。 光绪丙子, 左文襄定伊犂, 竹儒已官观察于沪, 求解官, 再往访柩。 奉旨, 赏假一年, 不必开缺。 时回疆虽定, 道路犹梗, 非商贾不能往。 竹儒之从父祖雨澍, 乃诡为贾服装, 先发, 竹儒随其后。 祖雨澍果得玉衡柩于伊犂广东义园, 载以东反, 竹儒遇之于安西州, 扶柩归葬, 至江宁龙江关, 疾作, 抵上海而卒。   方竹儒之归也,中途,有旨寄谕疆臣:「冯某不论行抵何处,着即入都引见。」盖将大用也。   傅氏女殉父傅氏女,湖南人。幼从其父宦于中州,父甚爱怜之。年十六而嫁,已首途矣,父自送之数十里外,将返,解所衣半臂授之,曰:「途中以此御寒。」既嫁,夫妇甚相得,又柔和,善事其舅姑,一家无间言。已而其父死,舅姑秘不以闻,夫告之,女大恸,舅姑争慰藉之,女曰:「蒙舅姑过爱,新妇敢不自爱乎?」乃止不哭,然不数月,竟奄然而死。死后有小婢言女于密室中悬其父所与半臂,向之而拜,拜已,辄饮泣,良久始出。对舅姑,则愉色婉容,仍如平常,其在幽闲无人之所,未尝不涕泪横集也。   马氏妇孝姑马氏妇.湖南人。其姑病且死,泣曰:「姑妇二人相依为命,设不可为讳,则新妇茕茕何所依?形单影只,亦就死耳。」姑曰:「汝勿忧,我死,且为鸟,仍与汝居。」已而姑死,果有鸟止于室中不去,时集于其妇之怀,乃日以米饲之。至月余,妇泣而祝曰:「姑悯我孤苦,化鸟,以卵翼我,甚善,然我心何安?请自便。」祝毕,鸟去,不复来。   史氏妇鬻子葬姑高密史立言以家贫故,率妻子奉其母出外谋生。至莱阳,母病殁,遂厝柩于庙,属妻居烟台暂待,而自赴吉林谋生。妻以姑柩未葬,日夜悬念,乃以五龄之子易银币二十元,扶柩归里,谋葬焉。   柴氏妇愿鬻身养姑历城西门外有柴氏妇,其夫贾也,频岁折阅,资尽不能养母,妇诘夫曰:「母与妻孰重?」夫曰:「母重。」「事夫与事姑孰重?」夫曰:「事姑重。」妇曰:「然则鬻妇以养姑乎?」夫泣,妇亦泣,邻人乃醵金遗之,妇卒不鬻。   张大观拯母断手某岁秋,伊洛大溢,水破外堤灌城,汹汹有声,民皆避水于魁星楼,张大观者,亦奉母登焉。水撼急,楼倾,众皆溺,大观左手为楼石柱所触,腕折,不断如缕,血漂波赤,不顾,入奔涛求母。孙号救,大观叱之去。望见母髻露水中,得之,负出水。有老树横偃衢口,大观曳其断手,独以右手举母,骑树枝上,复泅而觅食以食母。母抚其断手而泣,佯慰曰:「儿手虽折,幸不创,母自爱,毋忧.」水退,负母归家,犹屏当衣食,是夜创重,竟死。   蔡应泰护母柩蔡应泰母方死,而伊洛溢,水将至,以绳缚母柩,流转洪波中,相与上下,柩与手若两翼飞,瞬息八十里,下巩县神堤滩。神堤滩者,北邙山尾也。山横洛口,遏黄河,河涨,倒灌洛流,萦旋滩上。柩忽为沙拥,村民异之,以长钩引至岸,舁之上,蔡亦无恙。日将暮,闻邻村喧救两人,趋视之,其妻与子也。众嗟叹,醵钱送之归.杨璞襁母逃水伊洛水溢之年,杨璞者,与其弟奉母居,弟饶于资.璞懦且贫。水至,弟以筏载其妻逃北山,母呼之不应, 竟去。 璞怒, 弃其妻子, 襁母于背, 将浮沈。 抵北窑, 水势奔骤, 若有挈之者, 旋跃入大溜中。 山上人望之, 如鼋鼍畾大溃不沈, 亦下神堤滩, 村民救之登岸。 顷之, 有一妇人抱子漂下, 母遥望, 忽号曰: 「吾妇与孙也。 」拯之, 果然, 翌日归. 其弟舟将抵北山下, 山石崩, 压舟, 夫妇俱溺死。   蒋少颖移居念母武进蒋树德,号少颖,幼孝母,及母年七十而寝疾逾岁,朝夕奉事,督其妇煮药,尝而后进,夜则与妇番宿递侍。严寒大溲,以身掖护之,使妇承之以器,终宵惕息,即倦,假寐而已,自寝疾至殁,未尝一日安枕也。后十余年,为光绪中叶,移居新厦,叹曰:「母在时,思得新屋以居,以贫故未能,今不及矣。」因泪下。   中州丐殉母中州丐者,不知其名,亦不详其姓氏,人于中州道上见之,因之得称焉。年二十余,面目黧黑,鹑衣百结,奉母栖古寺中,日必市酒肉以归,不得钱,虽昏暮,犹膝行号于市。市人厌之,怒叱曰:「若贪酒,宜丐也。」曰:「以供母。」或有疑其罔者,潜侦之,则携酒跪母前,杂出馂余,陈之几,母少啖,则大喜;不食,则跪而泣且劝,呢呢若小鸟之反哺。或拊手歌唱,曳杖跳舞,或蹲地作沐猴舞,及鸡鸣犬吠声。母死,号泣三昼夜不绝声,里人怜之,集资殡焉。又号泣三昼夜,不食而卒。   李明安鬻子养母李明安,嘉鱼人。有母,年逾六旬。妻刘民,亦贤淑,生一子,仅四岁.某年,以霪雨为灾,不举火者亘三日,李泣谓其妻曰:「势迫矣,母命促矣,奈何奈何?」妻曰:「今有一计,与其使母作饿鬼,遗恨终天,不如以此子售之于人。此子逃生,母命得保,岂不两全耶?」乃以子售之某船,得钱二十缗,以养母焉。   王承基佣工养祖母济南西关有约承基者,年十五,父殁,祖母尚存,年八十矣。家贫,自知祖孙难以存活,因佣于修造工程处,日得工钱三百文以养祖母。   毛胜孝母毛胜,上海人,父亡母老,无兄弟,平居无恒业,惟日取赢于博场以为生。然性孝,事每惟谨,与人争,母至辄解,或殴辱人,人诉之其母,母谯责之,亦俯首受命。里有新设药肆者,一日,肆中人方朝餐,毛顾肆主曰:「腹馁甚,可饭我。」肆主知其无赖也,为具餐焉。比暮又至,如是数日,肆主无如何,而毛益贪得无厌。自是而索鱼索肉,偶不应,辄汹汹,欲用武。一日,早餐稍迟,毛至,骂曰:「此时不饭,胡为者?」肆伙应之曰:「主人有家祭,稍迟耳。」毛盛气入,见肆主夜冠跪拜于地,遽怒曰:「过时不饭,而匍匐于此,是何状耶?」尽毁其祭器,大呼速具饭来。肆主不得已,为之具饭,饭至,不及半,掉臂去,盖又往博场矣。   肆主至是积不能堪,就商于邻,邻人曰:「彼凶恶已极,无敢撄者。然其母甚贤淑,毛甚畏之,盍诉诸?」肆主乃往觅毛之居而往诉焉。扣户,有出应者,毛母也,遂尽以前事告。母闻之,亟为负荆,遣人觅毛至,严责之,毛俯首长跪无辞.母怒甚,执鞭重笞之数十,毛呜呜泣,不稍动。主人乃代为乞免,母乃叱毛起,戒以后毋得再犯,毛唯唯。肆主返,而毛之迹竟绝于药肆之门矣。   其后,毛以事被控,县令欲发充极边,毛泣而告曰:「小人固当刑,有老母,不能供饔飱,是所痛耳。」令召其母至,曰:「子不肖,罔知法纪,自宜按律处置。」令曰:「若子能养若乎?」母曰:「能。」毛大声呼母救命,且曰:「儿今后誓不为恶矣。」叩头无算,母亦泣。令释之,毛亦由是不复作恶。毛有子曰南,始亦有父风,后得其姊夫劝导而改行焉,盖亦为恶不终者。   王继谷殉母王继谷,会稽诸生也。父英澜,为鄞县教谕,全眷随侍任所。继谷志趣超卓,能文,工诗,善书法,处骨肉间无间言。某年,英澜病,与其兄子献太史继香祷于神,争死甚力,英澜卒不起。继谷哀毁骨立,瘗发殡所,忽产灵芝一茎,人以为孝感所致。翌年三月,母又病且殆,继香方返会稽,乃为疏,祷于神曰:「去年父病乞代,以志行未坚,未能感格。今母抱疴日亟,刲肱割肝,不免伤残肢体.曷若削儿纪算,续母桑榆。晨昏尚有诸昆,似续已延弱息,尘世名利,况非本怀,身后毁誉,在所不计,湛湛月湖,寸心可鉴.」遂投湖以死。死后,其家人乃于案上得遗札云:「去来有期,此行甚乐。」并处分身后事甚悉。又题字于湖亭之柱曰「漱六道人归真处,道人随父之鄞县学任所,父卒越百八十日,入月湖以去,时年二十九」云云。家人如其札中所言,索之贺公祠畔,果得尸,植立水中,冠服不乱.时宗湘文观察源瀚方守甬,访知其事,详请浙抚,专折旌表。浙抚以事近奇僻王道不取驳之,宗固请,卒如其议.遂为立碑于月湖之旁。   孙兰贞殉母襄阳孙兰贞者,孝女也。性温柔,年十五,父早丧,寡母抚之成人,家无遗产.尝从母纺绩,母病痰喘,不能吐,兰贞乃口含母唇而吸之。晨夕侍奉,割肱进汤,然终不见效。及亡,兰葬之,礼成,痛哭,绝食七日而亦死。死时方严寒,女单衣,盖已质棉衣等物以葬母也。乡人贤之,为葬于母旁。   殷雪雪感犬而孝殷雪雪,庐陵西鄙人也。父母具存,无兄弟,家贫甚,绹索织草履。不读书,父教之绹,母教之织,皆不应,酣然而嬉。常命之入市,鬻索卖履,得值,不奉其亲.悉数易酒肉饱口腹焉。偶呵之,则恶言厉色以抗,偶抶之,则应手挥拳以报,如是者有年。   家畜一犬,雪雪爱之,故得食必分之犬,犬固驯,能习雪雪颐指。后犬生子,子长而母犬老矣,犬子得骨肉辄先献其母。未几,犬母病,毛脱皮烂,犬子辄为母舐伤处。越三日,犬母死,犬子狂号,其声如哭,不食亦不饮,号一日夜亦死。雪雪见之,忽大感悔,引手自搰其面曰:「予过矣,予过矣。犬,畜类耳,其孝也如此。予,人也,今乃不犬若耶?」乃疾趋至父母前,拜泣不能起,叩额有声,仰而哀曰:「阿爷,阿娘,儿知罪矣,今不敢复尔矣。」其父母覩状,殊骇异,则曰:「起,起。谁教汝者?」雪雪曰:「儿观犬子犹能以身殉其母也。」父母叱之起,曰:「汝能孝,予无忧矣。」自是而后,雪雪起敬起孝,能以力养,终日绹且织,积三日一出售,以钱易米,负而归,炊以奉父母,父母既饱,食其余.既而更樵淤山,渔于水,所入较丰,乃得以甘旨养父母。雪雪年三十一始有室,室人不德,动违翕姑意,出之,再娶,举二子。父年至七十一,母年至七十五,父先卒,母越二年逝。雪雪发斑矣,犹作孺子啼曰:「予十八年前,苟即能孝养,则可多博父母十年之欢.今日思之,大有憾矣。」未几,竟抑郁以终,乡人咸称之为殷孝子。   罗义进养父肉之类,备列无遗.父年老,饭益健,义进侍侧,颐动眉肆,若自餍者,父食稍减,则退亦弗食,如是三十余年。同治戊辰,父患目疾,结厚障,西医将启以刀,义进大啼,父卒就西医馆,启其障。义进日载珍膳,即馆以哺父,夜复即;下宿,历百有五日,疾愈。   义进同怀兄二人,均有子。义进壮时,尝佐人贸迁,受直辄奉亲,父将为之娶,义进语人曰:「两兄所获,仅庇其孥,我娶,我父安得养?我终不以妇人夺己之养也。苟大宗勿废祀,我宁为其不孝者?」故终身鳏。   光绪甲午,父目疾复作,义进策父年高,不可更即西医,乃五更起,似舌舐父目,既设案中庭,搏颡吁天,迟明始已,凡二十四阅月,而义进病。   先是,义进有足疾,常患胫肿.至是,家人戒勿夜起以增困,曰:「父愈,我病,庸何伤?」疾几殆,犹即枕上礼佛弗辍.乙未某月卒,年五十有三岁.义进晚年屏落世事,专以养父为急。恒于父前作娇昵,若婴儿,父年高,亦忘义进之岁,以为尚三十许也。尝曰:「吾子三十矣,未娶,奈何?」其死时犹喃喃呼父也。   李氏女断指救父东台李氏女,父贸盐,不纳有司赋,官捕得,法当死,簿已伏,刑有日矣。女求见运使,泣愬于庭曰:「某七岁而母亡,蒙父私盗官利,衣食某身,为生厚矣。今父因养女而获罪,女当坐法。若不可,官能原乎?原之不能,请随坐之。」运使怜而原之,因为减死。女大泣曰:「某之身,前则父所育,今则官所赐,愿去发为女道士,以报官德。」自以女子之言难信,因出利刃于怀,断一指以示决心,血淋漓,见者皆惊.运使益义之,竟赦其父,女乃即披剃为尼。   蓝忠杀虎救父蓝忠,漳浦人。生有膂力,事亲孝。妻卓氏尤尽妇道,宗族称之。所居村在万山中,常患虎,尝有一巨虎为近村伏弩所伤,愤跳怒吼,声裂山谷,居民闭户莫敢声。忠与叔比屋居,时夜深人静,虎咆哮,扑其叔门.其家以世居山中,防虎患,门内植两柱,卫以横木。虎猛扑,不能入,其叔恐,大呼,虎闻声,狂跳登屋,被瓦桷直下,毙其叔。   忠之父闻弟有虎患,发声助喊,虎复狂跳破屋,扑其父仆地。忠于是手长刀,直前鬬虎,卓携杵从之。虎舍其父扑忠,忠持刀刺虎,中其喉,刃入腹三尺许,拔刃,不得出,手余脱柄,虎负痛复扑忠。卓弃杵,急自后抱虎,双耳搤虎颈,虎既重创,不能脱。忠持手中柄连击数十,惶急山,卒无以毙虎。卓呼曰:「斧。」忠急觅取斧力劈之。比鸡鸣,夫妇力皆疲,瞪目熟视,则虎已死矣。急视父,尚卧地呻吟,乃共扶入寝所,以药敷治之。翌日,其父竟死。   忠屠虎祭父,哀痛极切,丧葬悉如礼.里中父老谋白其事于令长,请旌表,忠泣辞甚力,佥曰:「无伤孝子心也。」乃已。   范仲光为父刲肱范仲光,桂阳人,农家子也。幼聪慧,父母命入塾读书,过目辄成诵,以故师及同学咸爱敬之。年十八,父遘危疾,医药罔效,仲光潜刲两肱,家人莫之知也,见其惨淡无人色,窃异之。未几,父竟死。仲光宛转眩瞀,神支离,不自克,如欲无生者。其母惧失子,踰两月,召其同学者数辈强掖之至塾。仲光重违母意,忍涕习所业,手掣缩,艰上下,人静,辄絮泣。其曹疑之,阳与语,时而袒其臂,则左右各去肉倍寸许,赭如渥。仲光哭,其曹皆哭,人始知其割肱也。免丧就试,补弟子员,举一子,终以毁故,病咯血,年二十有五遽没.妻何氏为守义抚孤,克自立焉。   姜冠东为父复仇姜士刚以拳术鸣于淮徐间,天下闻风而栗,过其门者,咸侧目焉,往与较武者,辄毙之。光绪癸卯,有僧叩门入,见姜,再拜而言曰:「敝寺长老,震君名,特遣僧相迓。」言毕,出百金为寿,姜许之,遂行。   姜子冠东从行,至寺,僧入报,未几,老僧自变量十僧出迎。老僧貌峥嵘,余僧亦赳赳,冠东搴父袪,姜曰:「我何畏哉?」既登殿,僧率徒下阶拜,并请登高阁饮宴。姜诺,循梯而上,冠东曰:「宴殿上可耳。」僧急伏地谢曰:「公子胆怯,不敢请登阁矣。」姜自许勇敢,命他僧引冠东出,冠东不允,姜怒,拳之,冠东乃泣而去,曰:「父好自为之。」老僧再拜曰:「君开诚布公若此。」旋令左右进酒为寿,且饮且行,及至高阁,提窗四顾,但见四周危山高耸,下临绝涧,悸然心动,然已半醉,肢力微弱。突闻鸣钟一响,老僧及其徒皆出铁尺扑姜,姜大惊,急以手拒,战数合,毙其徒十余,伤者不可胜计,然亦卒为老僧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