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览 - 第 416 页/共 737 页

《金楼子》曰:王仲宣昔在荆州,著书数十篇。荆州坏,尽焚其书。今在者一篇,知名之士咸重之。见虎一毛,不知其班。 又曰:刘辅性矜严,有盛名,沉深好经书,善说《京氏易》,论集经传及图谶文,作《五经通论》,世号之曰《沛王通》。明帝甚敬重之,赏赐恩宠加异。 又曰:或问余曰:“子何不询之有识,共著此书?曷为区区自勤如此?”予曰:“夫荷旃被毳者,难与道纯绵之致密;羹藜含糗者,不足论大牢之滋味。故服郄之凉者,不知盛暑之郁燠;袭貂狐之暖者,不知至寒之凄怆。予之术业,岂宾客之能窥!斯盖以莛撞锺,以蠡测海也。”予常切齿淮南、不韦之书,谓为宾游所制。每至著述之间,不命宾客之窥也。 又曰:桓谭《新论》,华谭语裥《新论》;扬雄有《太玄经》,杨泉有《太元经》。谈此多误动形色。或云:“桓谭有《新论》,何处复有华谭?扬子但有《太玄经》,何处复闻《太元》也?”皆由不学使之然矣。 《隋大业拾遗》曰:大业之初,敕内史舍人窦威、起居舍人崔祖及龙川赞治侯伟等三十馀人撰《区宇图志》一部,五百馀卷,新成,奏之;又著《丹阳郡风俗》,乃见以吴人为东夷,度越礼义,及属辞比事,全失修撰之意。帝不悦,遣内史舍人柳逵宣敕,责威等云:“昔汉末三方鼎立,大吴之国,以称人物。故晋武帝云‘江东之有吴、会,犹江西之有汝、颍,衣冠人物,千载一时’。及永嘉之末,华夏衣缨,尽过江表。此乃天下之名都。自平陈之後,硕学通儒文人才子莫非彼至。尔等著其风俗,乃为东夷之人度越礼义,於尔等可乎?然于著术之体,又无次序。各赐杖一顿。”即日,敕追秘书学士十八人修十郡志,内史侍郎虞世基总捡。于是世基先令学士各序一郡风俗,奏拟请体式。学士著作佐郎虞绰序京兆郡风俗,学士宣惠尉陵敬序河南郡风俗,学士宣德郎杜宝序吴郡风俗,四人先成,以简世基。世基曰:“虞绰序京兆,文理俱赡,优博有馀,然非众人之所能继;陵敬论河南,虽文华才富,序事过繁;袁朗、杜宝吴、蜀二序,不略不繁,文理相副,宜具状以四序奏闻,去取听敕。”及奏,帝曰:“学士修书,颇得人意。”各赐物二十段。付世基择善用之。世基乃钞吴郡序付诸头,以为体式。及图志第一副本新成八百卷,奏之。帝以部秩太少,更遣子细重修成一千二百卷,卷头有图,别造新样,纸卷长二尺。叙山川则卷首有山水图,叙郡国则卷首有郭邑图,叙城隍则卷首有公馆图,其图上山水城邑题书字极细,并用欧阳肃书,即率更令询之长子,攻于草隶,为时所重。 幼属文 《东观汉记》曰:班固字孟坚。九岁能作赋、颂,因数入读书禁中。每巡行狩,辄献上赋、颂。 《魏志》曰:陈思王植,年十岁善属文。太祖曰:“汝倩人耶?”跪对曰:“出言为论,下笔成章。愿当面试。”时铜雀台新成,太祖悉将诸子登台,使各赋之。植援笔立就。(亦出思疾门。) 又曰:文帝八岁属文。 《魏氏春秋》曰:阮籍幼有奇才异质,八岁能属文。性恬静。兀然弹琴长啸,以此终日。 又曰:庾阐字仲初。少孤。年九岁能属文,乡里重之。 崔鸿《十六国春秋南凉录》曰:秃亻辱檀子归,年十三,命为《高昌殿赋》,援笔即成,影不移漏。亻辱檀览而异之,拟之曹子建。(亦出思疾门。) 《後魏书》曰:胡叟入长安,观风化,隐匿名行,惧人见知。时京兆韦祖思,少阅典坟,多蔑时彦,知叟至,召而见之。祖思习常,待叟不足,聊与叙温凉,拂衣而出。祖思固留之,曰:“当与君论天人之际,何遽而反乎?”叟对曰:“论天人者,其亡久矣,与君相知,何夸言若是也。”遂不坐而去。至主人家,赋韦杜二族,一宿而成,时年十有八矣。具述前载,无违旧美,叙中世有协时事,而末及鄙黩。人皆奇其才,思其笔,世犹传诵之,以为笑狎。 《齐书》曰:张率字士简,性宽雅。年十二能属文,常日限为诗一篇,或数日不作,则追补之。稍进,作赋、颂。至年十六,向作二千馀首。有虞讷者见而诋之,率乃一旦焚毁,更为诗示焉,托云沈约,讷便向之嗟称无字不善。率曰:“此吾作也。”讷惭而退。 《南史》曰:刘孝绰本名冉,幼聪敏,七岁能属文。舅齐中书郎王融深赏异之,与同载以适亲友,号曰“神童。”融每曰:“天下文章若无我,当归阿士。”即孝绰小字也。 又曰:谢贞八岁,尝为《春日闲居》诗,从舅王筠奇之,谓所亲曰:“至如‘风定花犹落’,乃追步惠连矣。”年十三,尤善《左氏春秋》,工草隶虫篆。 《後周书》曰:李昶幼年已解属文,有声洛下。时洛阳创置明堂,旭年十数岁,为《明堂赋》,虽优洽未足,才制可观。见者咸曰:“有家风矣!” 《三国典略》曰:萧大心字仁恕,小名英童。与大临同年,十岁并能属文。尝雪朝入见,梁武帝咏雪,令二童各和,并援笔立成。 《梁书》曰:柳恽早有令名,少工篇什,为诗云:“亭皋木叶下,陇首秋□飞。”琅琊王融见而嗟赏,因书斋壁及所执白兰团扇。 又曰:太祖文帝讳纲,字世讠赞,六岁能属文。高祖惊其早就,不之信也。及于御前面试,辞彩甚美,高祖叹曰:“此子,吾家之东阿也。” 又曰:丘迟字子希,年八岁便属文。父灵鞠,有才名,常谓:“气骨似我。”征士何点见而异之。 又曰:庾肩吾八岁能赋诗,特为兄於陵所友爱。 又曰:何逊字仲言,八岁能赋诗。弱冠,州举秀才,南乡范□见对策,大相称赏,谓所亲曰:“顷观文人质则过儒,文则伤俗,其能含清浊,守今古,见之何生矣。”沈约亦爱其文。 又曰:陆从典罪裆仪。幼聪敏,年八岁读《沈约集》,见回文妍丽,援笔拟之,便有佳致。十二作《柳赋》,其辞甚美,从父瑜特所赏爱。 《隋书》曰:李德溜褡聪敏,年数岁,诵左思《蜀都赋》,十馀日便度。高隆之见而嗟叹,遍告朝士云:“若假其年,必为天下伟器。”邺京人士多就宅观之。月馀,日中车马不绝。年十五,诵五经及古今文集,日数千言。俄而该博坟、典阴,阳纬候无不通涉。善属文,辞核而理畅。 又曰:于宣敏字仲达。少沉密,有才思。年十一,诣周赵王。王命之赋诗,宣敏为诗甚有幽贞之志,王大奇之,坐客莫不嗟赏。起家右侍上士。 《文选人名录》曰:曹植年十岁,诵读诗论及赋数万言,能属文。 又曰:谢灵运幼而聪慧,善属文,举笔立成。文章之盛,独绝当时。 《幼童传》曰:谢瞻字宣远。幼而聪悟,五岁能属文,通玄理。 又曰:孙士潜字石龙。六岁上书,七岁属文。 《金楼子□自叙》曰:余六岁解为诗,奉敕为诗曰:“池萍生已合,林花发稍稠;风入花枝动,日昭水光浮。”因尔稍学为文也。 卷六百三 文部十九 史传上 《文心雕龙》曰:史者,使也,执笔左右,使之谓也。古者,左史记言,右史书事;言经《尚书》,事经《春秋》也。 《说文》曰:史,记事者也。 《释名》曰:传,传也;以传示後人也。 《博物志》曰:贤者著述曰传。 《礼记》曰:五帝宪养气体而不乞,言有善则记之,为史。 《诗□序》曰:国史,明乎得失之迹。 《韩诗外传》曰:周舍对赵简子曰:“臣操牍秉笔从君之后,司君过而书之。” 《周礼》曰:外史掌四方之志。郑玄注曰:志,记也。谓若鲁之《春秋》,晋之《乘》,楚之《杌》。 《左传□昭十五年》曰:荀跞如周,藉谈为介。王谓藉谈曰:“昔而高祖孙伯司晋之典籍,以为大政,曰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晋,於是乎有董史。汝,司典之後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 又《宣二年》传曰:晋赵穿弑灵公,宣子未出境而复,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呜呼,‘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境乃免。” 又《襄二十五年》传曰:齐崔杼弑庄公。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又昭十二年传曰:楚王与右尹子革语,左史倚相趋而过。王曰:“此良史也,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史记》曰:秦、赵渑池之会,其君相为鼓瑟扣缶,皆命御史书之。 《汉书》曰:司马喜生谈,为太史公;谈生迁,迁为太史令,掌纟由史记。(纟由,缀集也。) 又曰:武帝始置太史,天下计书先上太史,副上丞相,故司马谈父子世居此职,得撰《史记》。 又曰:刘向、扬雄皆称迁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该,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後汉书》曰:班彪续司马迁,後传数十篇,未成而卒。明帝命其子固续之。固以史迁所记,乃以汉氏继百王之末,非其义也,大汉当可独立一史,故上自高祖,下终王莽,为纪、表、传、志九十九篇。 又曰:明德马后能诵《易》,好读《春秋》、《楚辞》,尤善《周官》、董仲舒书。(《周官》,《周礼》也。仲舒有《王杯》《繁露》《清明》《竹林》之属。)自撰《显宗起居注》,削去兄防参医药事,章帝请曰:“黄门舅旦夕供养,且一年,既无褒异,又不录勤劳事,无乃过乎?”太后曰:“吾不欲後代闻先帝数亲後宫之家,故不录也。” 《东观汉记》曰:时人有上言班固私改作史记,诏下京兆,收系固。弟超诣阙上书,具陈固不敢妄作,但续父所记述汉事。 《晋书》曰:王沉仕魏,正元中迁散骑常侍、侍中,与荀ダ、阮籍共撰《魏书》,多为时讳,未若陈寿之实录也。 又曰:华峤常沉醉,所撰书《十典》,未成而终。秘书监何劭奏峤中子彻为佐著作郎,使踵成之,未竟而卒。後监缪徽又奏峤少子畅为佐著作郎,克成《十典》,并草《魏晋纪传》。与著作郎张载等俱在史官。 又曰:陈寿撰魏、吴、蜀《三国志》,凡六十五篇,时人称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夏侯湛时著《魏书》,见寿所作,便坏己书而罢。张华善之,谓寿曰:“当以《晋书》相付耳。”其为时重如此。 《宋书》曰:王韶之,琅琊临沂人也。私撰《晋阳秋》,成,时人谓之宜居史职。即除著作郎,使续後事,讫义熙九年。善叙事,辞论可观,为後世佳史。 又曰:裴松之字世期,注陈寿《三国志》。松之鸠集传记,广增异闻,既成,奏之。上览之曰:“裴世期为不朽矣。” 又曰:范晔《狱中与诸生侄书》曰:“既造後汉,转得统绪。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惟志可推耳。博赡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吾虽传论,皆有精意深旨。至於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尝共比方班氏所作,俱不愧之而已。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此书行,故应有尝意者。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 《梁书》曰:吴均欲撰《齐书》,求借《齐起居注》及《群臣行状》,武帝不许。遂私撰,奏之,称帝为“齐明帝佐命”。帝恶其书不实录,以其书不实,使中书舍人刘之遴诘问数十条,竟支离无对。敕付省焚之,坐免职。 又曰:裴子野曾祖松之,宋元嘉中受诏续修何承天《宋史》,未及成而卒。子野常欲继成先业。及齐永明末,沈约所撰《宋书》,称松之已後无闻焉。子野更撰为《宋略》二十卷。其叙事评论多善,而云戮淮南太守沈璞,以其不从义师故也。约惧,徒跣谢之,请两释焉。叹其述作曰:“吾弗逮也。”兰陵萧琛言其评论可与《过秦》、《王命》分路杨镳。 《後魏书》曰:毛之位次崔浩之下。浩以其中国旧门,虽学不博洽,而犹涉猎书传,每期重之。与论说,言次遂及陈寿《三国志》,有古良史之风,其所著述,文义典正,皆扬于王庭之言,微而显,婉而成章,班史以来无及寿者。之曰:“昔在蜀中闻长老言,寿曾为诸葛门下书佐,得挞百下,故其论武侯曰‘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浩乃与论曰:“夫亮之相刘备,当九州鼎沸之会,英雄奋发之时,君臣相得,鱼水为喻,而不能与曹氏争天下,委弃荆州,退入巴蜀,诱夺刘璋,伪连孙氏,守穷崎岖之地,僭号边夷之间,此策之下者。可与赵它为偶,而以为管、肃之亚匹,不亦过乎?”谓寿之贬亮,非为失实。 《三国典略》曰:齐王以魏收之卒也,命中书监阳休之裁正其所撰《魏书》。休之以收叙其家事稍美,且寡才学,淹延岁时,竟不措手,惟削去“嫡庶”一百馀字。 又曰:周萧大圜为滕王友,问于大圜曰:“吾闻湘东王作《梁史》,有之乎?馀传乃可抑扬,帝纪奚若?隐则非实,记则攘羊。”对曰:“言之者妄也。如使有,亦不足怪。昔汉明为《世祖纪》,章帝为《显宗纪》,殷鉴不远,足为成例。且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彰于四海,安得隐之?如有,亦安得而不隐?盖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讳国之恶,绎裰礼也。”乃大笑。 又曰:齐主命魏收撰《魏史》,至是未成。常令群臣各言其志,收曰:“臣愿得直笔东观,早出《魏书》。”齐主乃令魏收专在史阁,不知郡事,谓收曰:“当直笔,我终不学魏大武诛史官。”于是广征百官传,总斟酌之。既成,上之,凡十二衤失,一百三十卷。尚书陆操谓杨曰:“魏收可谓博物宏才,有大功于魏室。”曰:“此不刊之书,传之万古。但恨论及诸家,枝叶过为繁碎。”时论收为尔朱荣作传,以荣比韩彭尹霍者,盖由得其子文赂黄金故也。邢邵父兄书事皆优,邵惟笑曰:“《列女传》悉是史官祖母。”尚书左丞卢斐、临漳令李庶、度支郎中王松年、中书舍人卢潜等言曰:“魏收诬罔一代,其罪合诛。”卢思道曰:“东观笔殊不直。”斐、庶等与收面相毁辱,无所不至。齐主大怒,乃亲自诘问。斐曰:“臣父位至仪同,收附於族祖中书郎玄传之下;收之外亲博陵崔绰位止功曹,乃为传首。”齐主问收曰:“崔绰有何事迹,卿为之立传?”收曰:“虽无爵位,而道义可嘉。魏司空高允曾为其赞,称有道德。臣所以知之。”齐王曰:“司空才士,为人作赞,理合称扬,亦如卿为人作文章,道其好者,岂能皆实?”收不能对。以其才名,不欲加罪。高德正其家传甚美,乃言於齐主曰:“国史一定,当流天下,人情何由悉称?谤者当加重罪,不然不止。”齐王於是禁止诸人,各杖二百。斐、庶死於临漳狱中。又《北史》:收所引史官,恐其陵逼,惟取学流先相依附者。房延、辛元植、眭仲让虽夙涉朝位,并非史才;刁柔、裴昂之以儒业见知,全不堪编缉;高孝以左道求进;修史诸人父祖姻戚多被书录,饰以美言。收性颇急,不甚能平,夙有怨者,多没其善,每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当使入地!”收在神武时为太常少卿,修国史,得阳休之助,因谓休之曰:“无以谢德,当为卿作佳传。”休之父固,魏世为北平太守,以贪虐为中尉李平所弹,获罪。收书云:“固为北平,甚有惠政,坐公事免官。”又云:“李平深相敬重。”群口沸腾,敕《魏史》且勿施行,号为“秽史”。 《唐书》曰:杜正伦知起居注,太宗尝谓侍臣曰:“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言,即思此言於百姓有所益不,所以不敢多言。”正伦进曰:“君举必书,言存在史。臣职当修《起居注》,不敢不尽愚直。陛下若一言乖於道理,则千载累於圣德。非直当今有损於百姓,愿陛下慎之。”太宗大悦。 又曰:许敬宗。初,虞世基与敬宗父同为宇文化及所害,封德彝时为内史舍人,备见其事,因谓人曰:“世基被戮,世南匍匐而请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以求生。”敬宗闻而衔之。及为德彝立传,盛加其罪恶左监门大将军钱九陇,皇家之隶也。敬宗与之结婚,乃为九陇曲叙门阀,妄加功绩。又蛮首庞孝泰率兵从征高丽,贼知其怯懦,先击破之。敬宗纳其家宝货,妄称其频破贼徒,斩获数万。汉将骁健者惟苏定方、庞孝泰耳,曹继叔、刘伯英皆出其下。虚美如此。 又曰:太宗谓谏议大夫褚遂良曰:“卿犹知起居皆书何等事?大抵人君得见否?”遂良曰:“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书人君言事,且记善恶以为鉴诫,庶几人主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太宗曰:“朕有不善,卿必记之耶?”遂良曰:“守道不如守官,臣职当载笔,君举必记。”黄门侍郎刘洎曰:“设令遂良不记,天下之人皆记之矣。”帝曰:“然”。 又曰:贞观十年,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侍中魏征,散骑常侍姚思廉,太子右庶子李百药、孔颖达,守礼部侍郎令狐德,守中书侍郎岑文本,中书舍人许敬宗等撰成周、隋、梁、陈、齐等五代史,诣阙上之。太宗劳之曰:“朕睹前代史书,彰善瘅恶,足为将来之诫。秦始皇奢淫无度,焚书坑儒,用缄谈者之口。隋炀帝虽好文儒,尤疾学者,前世史籍竟无所成。数代之事,殆将泯绝。朕意则不然,将欲览前王之得失,为在身之龟镜。公辈以数年之间,勒成五代之史,副朕深怀,极可嘉尚。”又诏司空房玄龄等修《晋书》,以臧荣绪书为本,采摭诸家传记而益附之,爰及晋代文集,罔不毕举,为十本纪、二十志、七十列传、十三载记。其太宗所著宣、武二帝及陆机、王羲之四论皆称制焉,房玄龄以下为论皆称史臣。後数载而书就,藏之秘府,颁赐加级各有差。以其书赐皇太子及新罗使者各一部焉。 又曰:显庆中,高宗以许敬宗所撰《太宗实录》所记多非实,乃谓刘仁轨曰:“朕昨观国史所书,多不周悉。卿等必须穷微索隐,原始要终,盛业鸿勋,咸使详备。至如先圣作《威凤赋》,意属阿舅及士廉,敬宗乃移向尉迟敬德传内。又尝温汤教习,长围四合,万队俱前,忽然□雾昼昏,部伍乱错,先圣既睹斯事,恐其挂法者多,遂潜隐不出;待其整理,然後临观。顾谓朕曰:‘振旅训兵,国之大典,此之错失,於法不轻。我若见之,必须行法。今我不出,良为於此。’今乃移向《魏征传》曰,称是征之谏语。此既乖於实,何以垂之後昆?朕尝从幸木央宫,辟仗已过,忽於草中见一人身带横刀,其人云闻辟,伏,至怕不敢出。仗家搜索不觉,遂伏不敢动。先圣敛辔即还,顾谓朕曰:‘此事若发,数人合死,汝可后伺看,早放出之。’史家惟此一事差似不失其真。”郝处俊曰:“先圣仁恩,触类皆是。臣弟亻桀往年宿卫之日,被羌腰供奉,见有三卫误拂御衣,此人怕惧,五情无主。先圣谓之曰:‘此间无御史,我不为汝作罪过,不须怕惧。’上谓处俊曰:‘此亦须入史。’于是处俊等引左史李仁实专掌其事。” 卷六百四 文部二十 史传下 《唐书》曰:于休烈修国史。肃宗自凤翔还京,励精听受,尝谓休烈曰:“君举必书,良史也。朕有过失,卿书之否?”对曰:“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焉。有德之君,不忘规过。臣不胜大庆。” 又曰:贞元十二年,贾耽、卢迈皆有假故,赵憬独对於延英。上问曰:“近日《起居注》所记何事?”憬奏曰:“古左史记事,右史记言。人君动止有事言,随即记录,《起居注》是也。国朝自永徽已後,起居惟得对仗承旨,仗下,後谋议皆不得闻,其记注但出於已行制敕内采录,更无它事。所以长寿中姚知政事,以为亲承德音谟训,若不宣自宰相,史官无由得书。遂请仗下,後所言军国政要,宰相专知撰录,号为《时政记》,每月送史馆。无何,此事又废。”上曰:“君举必书,义存劝诫。既有《时政记》,宰臣宜依故事为之。” 又曰:李翱以史官记事不实,奏状曰:“臣谬得秉笔史馆,以记注为职。夫劝善惩恶,正言直笔,纪圣朝功德,述忠贤事业,载奸臣行,以传无穷者,史官之任也。凡人事迹,非大善大恶,则众人无由得知。旧例皆访於人,又取行状谥议以为一据。今之作行状者,多是其门生故吏,莫不虚加仁义礼智,妄言忠肃惠和,此不惟处其心不实,苟欲虚美於受恩之地耳。盖为文者又非游、夏、迁、雄之列,务於华而忘其实,溺於文而弃其理,故为文则失六经之古风,纪事则非史迁之实录。臣今请作行状者,但指事说实,直载事功。假如作魏征传,但记其谏诤之词,足以为正直;段秀实,但记其倒用司农印以追逆兵,以象笏击朱Г,足以为忠烈。若考功,视行状,不依此者不得受,依此则考功,下太常牒史馆,然後定谥。伏乞以臣此奏下考功。”从之。 又曰:元和中,宰臣以下候到於延英殿。上以《时政记》问於宰臣,修国史李吉甫对曰:“是宰相记天子事以授史官之实录也。古者左史记言,今起居舍人是也;右史记事,今起居郎是也。永徽中宰相姚监修国史,虑造膝之言或不下闻,因请随奏对而记是也。”上曰:“其间或修或不修者,何也?”吉甫对曰:“凡面奉德音,未及施行,总为机密,固不可书以送史官;其间谋议有发自臣下者,又不可自书以付史官。及事已行者,制令昭然,天下皆得闻知,即史官之记,不待书以授也。且臣观《时政记》者,姚修之於长寿,及罢而事废;贾、齐抗修之於贞元,、杭罢而事废。然则关於政化者,不虚美,不隐恶,谓之良史也。” 又曰:宪宗锐意於为理,遍读列圣实录。见贞观、开元故事,竦慕不能释卷。尝谓宰臣曰:“太宗之创业如此,玄宗之致理如此,我读国史,始知万倍不如先圣焉。” 又曰:长庆中,中书门下请修《圣政纪》,云:“古之王者必置史官以纪善恶,国朝贞观、永徽以前,宰臣及百官正衙奏事,史官载笔於阶之下,所有奏议悉约书之。自永徽以後,许敬宗、李义府作相,事多奸蔽,遂奏史官与僚庶俱退,然後宰臣请事。由是君臣之间咨谋启沃不复知矣。左右史惟写诏、诰、除授以修注记。长寿二年,宰相姚以为史官疏远,不得参闻政事;然帝王谟训不可遂无纪述,乃请自今已後,所论军国政要,委宰相一人撰录,号为《时政纪》,事亦寻废。” 又《路随传》曰:初,韩愈撰《顺宗实录》,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往往於上前言其不实。累朝有诏改修。及进《宪宗实录》後,文宗复令改正永贞时事,随奏曰:“臣昨面奉圣旨,以《顺宗实录》颇非详实,委臣等重加刊正。伏以史册之作,劝诫所存,事有当书,理宜归实。匹夫美恶尚不可诬,人君得失无容虚载。圣旨以前件实录记贞元末数事,稍非摭实,盖出传闻,审知差舛,更命刊正。顷因坐日,屡形圣言,通计,前後,至於数四。臣等伏以贞观以来,累朝实录有经重撰,不敢固辞,但欲粗删深误,亦固尽存诸说。宗闵、僧孺相与商量,缘此书成於韩愈,今史官李汉、蒋系皆愈之子婿,若遣参撰,或致私嫌,纵臣获修成,必惧终为时累。且韩愈所书,亦非己出,元和之後已是相循。伏望条示旧记最错误者,宣付史官,委之修定。”诏曰:“其《实录》中所书德宗、顺宗朝禁中事,寻访根柢,盖起谬传,谅非信史,宜令史官详正刊去,其它不要更修。” 又曰:文宗尝问:“《顺宗实录》似未详实,史官韩愈不是当时屈人否?”李石曰:“韩愈贞元末为四门博士。”上曰:“司马迁与任安书全是怨望,所以汉武本纪事多不实。”郑覃曰:“汉武中年後大发戎马,拓土开边,生人耗竭,粮饷不给。本纪所述,亦非过言。”石曰:“史笔不直,率多无後。郑覃所陈,志在讥谏,欲陛下究盛德,故言汉武不屈。”上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此诚可为戒。”覃因曰:“伏知陛下乙夜观书,无不该涉,然经典切切不过一二百言,圣意所存‘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此两句实可寝食佩服。” 又曰:张次宗有文学,稽古历行,开成中为起居舍人。文宗复故事,每入阁,左右史执笔立於螭头之下,宰相奏事得以备录。宰臣既退,上召左右更质证所奏是非,故开成政事详於史氏。 又曰:文宗朝对,宰臣退,上命起居郎郑朗等:“适所纪录者,将来一观。”郑朗对曰:“臣执笔所纪,便目为史。臣闻自古帝王不合观史。”上曰:“故事何在?”朗曰:“臣不敢远征故实,尝闻太宗皇帝欲观览国史,用知得失。谏议大夫朱子奢上表云:‘史官所述,义归尽善。若至会玄已後,或非上智,中主庸君饰非护短,见极陈善恶致怨,史官何地逃刑?’又问褚遂良,对曰:‘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以记人君言行,善恶必书,庶几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上又谓朗曰:“适之所纪,且是直书,未有否臧,一见无爽。”朗乃进所纪,上略览曰:“卿宜门外重写录进。”其日晚,内出诏示宰臣,曰:“适郑朗奏朝来所纪之事,拟不进本。人君之言,良史善恶必书。或有平生之闲话,不关理道之体要,垂诸将来,实为愧耻。异日临朝,庶几稍改,何妨一见,得戒丑言。”又尝於紫宸殿对百僚遣ト门使就起居舍人魏取注记。奏曰:“臣以自古置此以为圣王鉴戒,陛下但为善,勿畏臣不书;如陛下所行错误,臣不书之,天下之人皆得书之。臣愿以陛下为太宗文皇陛下,许臣比褚遂良。”上曰:“我前亦尝观之。”曰:“是前起居不详故事,臣今岂得陷陛下为非?若陛下一览之後,自此文字须有回避。如此则善恶不直,如何遣後代取信?”上遂止。 《周书》曰:贾纬乾中受诏与王伸、窦俨修晋高祖、少帝、汉高祖三朝实录。纬以笔削为己任,然而褒贬任情,记注不实。晋宰相桑维翰执政,尝薄纬之为人,不甚见礼。纬深衔之。及叙维翰传,称维翰身没之後,有白金八千铤,他物称是。翰林学士徐台符,纬邑人也,与纬相善,谓纬曰:“闻吾友书桑魏公白金之数,不亦多乎?”乃改为白金数千铤。 《太史公自序》云: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故述往事,思来者。於是乎述陶唐以来,至麟德止,自黄帝始,原始察终,考之行事,著十二本纪、三十世家、十表、八书、七十列传,凡一百三十篇,成一家言是也。 《西京杂记》曰:司马迁发愤作《史记》一百三十篇,先达为良史之才。其以伯夷居列传之首,以为善而无报也;为《项羽本纪》以据高位者,非关有德也;及其叙屈原、贾谊,辞旨抑扬,悲事不避,亦一代之伟才。 又曰:汉承周史官,至武帝,太史公司马谈世为太史,子迁年十三,使乘传行天下,求诸侯史记,读孔氏古文,序世事,作百三十卷五十万字。谈子迁以世官复为太史公,序事如古《春秋》。司马氏本古周佚後也。作《景帝本纪》,极言其短及武帝之过。帝怒而削去。坐举李陵降匈奴,下迁蚕室,有怨言,下狱死。宣帝以其官为太史令,行太史公文书而已,不复用其子孙。 班固《典引》曰:永平十七年诏曰:司马迁著书成一家,扬名後世,至以身陷刑之故,反微文讽刺贬损当代,非谊士也。 又《魏志》曰:明帝问王肃:“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著《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 又晋张辅尝著论,论班固、司马迁之著述:辞约而事举,叙三千年事惟五十万言;班固叙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烦省不同,不如迁,一也。良史述事,善足以奖劝,恶足以鉴诫,人道之常、中流小事亦无取焉,而班皆书之,不如二也。毁贬朝错,伤忠臣之道,不如三也。迁既造创,固又因循,难易益不同矣。又迁为苏秦、张仪、范雎、蔡泽作传,逞辞流离,亦足以明其大才,故述辨士则藻辞华靡,叙实录则隐核名检,此所以迁称良史也。 《文心雕龙》曰:昔者夫子悯王道之缺,伤斯文之坠,静居以叹凤,临衢而泣麟。於是就太师以正《雅》《颂》,因鲁史以修《春秋》,举得失以表黜陟,征存亡以标劝戒。然旨幽秘,经文婉约,丘明同耻,实得微言。乃原始要终,创为传体。传者,转也。转授经旨以授於後,实圣文之羽翮,记籍之冠冕也。及至纵横之世,史职犹存,秦并七王,而战国有策。盖录而不序,故即简为名也。汉灭嬴、项,武功积年,陆贾稽古,作《楚汉春秋》。爰及史谈,世惟执简。子长经志,甄序帝续,比尧称典,则位杂中贤,法孔题经,则文非元圣,故取式《吕览》,通号曰纪。纪纲之号,亦宏称也。故本纪以述皇王,列传以总侯伯,八书以铺政体,十表以谱年爵。虽殊古式,而得事序焉。尔其实录无隐之旨,博雅弘辩之才,爱奇反经之尤,条例春落之失,叔皮论之详矣。及班固述汉,因循前业,观史迁之辞,思实过半。其十志该富,赞序弘丽,儒雅彬彬,信有遗味。至於宗经规圣之典,端绪丰赡之功,遗亲攘善之罪,征贿鬻笔之愆,公理辩之究矣。至於後汉纪传,发源《东观》。袁、张所制,偏驳不伦,薛、谢之作,疏谬少信;若司马彪之详实,华峤之准当,则其冠也。及魏代三雄,记传并出。《阳秋》、《魏略》之属,《江表》、《吴录》之类,或激抗难征,或疏阔寡要;惟陈寿三志,文质辨洽,荀、张比之於迁、固,非妄誉也。至於晋代之书,繁乎著作。陆机肇始而未备,王韶续末而不终;干宝述《纪》以审正明序,孙盛《阳秋》以约举为能。案《春秋》经传,举例发目,《史》、《汉》以下,莫有准的。至邓粲《晋纪》,始立条例,又摆落汉魏,宪章殷周,虽湘川曲学,亦有心放典谟。及安国立例,乃邓氏之规焉。 又曰:传记为式,编年经事,文非泛论,按实而书。岁远则周曲难密,事积则起讫易疏,斯固总合之为难也。或有同归一事,数人分功,两记则失於复重,偏举则病於不周,此又铨配之易也。故张衡摘史、班之舛滥,傅玄讥《後汉》之尤烦,皆此类也。若夫追述远代,代远多伪,公羊皋云:“传闻异词。”荀悦称:“录远略近。”盖文疑则阙,贵信史也。然俗皆爱奇,莫顾理实,传闻而欲伟其事,录远而欲详其迹,於是弃同即异,穿凿傍说,旧史所无,我书则博,此讹滥之本源,而述远之巨蠹也。至於记编同时,时同多诡,虽定、哀徵词,而世情利害。勋荣之家,虽庸夫而尽饰;屯贬之士,虽令德而蚩理;吹霜煦露,寒暑笔端,此又同时之枉论,可为叹息者也。故述远则诬矫如彼,略近则回邪如此,析理居正,惟懿素乎。 《谈薮》曰:後魏太保清河崔光,乐陵太守旷之孙,长广太守灵延之子。光博学有史才,本名孝伯,字长仁,高祖赐名焉。除著作郎,撰国史,迁黄门侍郎,为高祖所重。帝曰:“孝伯之才,浑浑如黄河东注,今之文宗也。”及魏收为史,改“浑浑”为“浩浩”。光有大度,喜愠不形於色,有毁之者必善言以报之,虽见诬谤,终不自申曲直。士君子以此称之。光修国史,弟敬友子鸿复撰《十六国春秋》,一门二史,当代为荣。 卷六百五 文部二十一 笔 《说文》曰:楚谓聿,吴谓之不律,燕谓之弗,秦谓之笔。 《释名》:笔,述也;述而书之。 《博物志》曰:蒙恬造笔。 崔豹《古今注》曰:牛亨问曰:“古有书契已来便应有笔也,世称蒙恬造笔,何也?”答曰:“自蒙恬始作秦笔耳。以柘木为管,以鹿毛为柱,羊毛为皮,所谓鹿毫竹管也,非谓古笔也。”又问曰:“笔有彤管,何也?”答曰:“彤,赤漆耳。使史官载笔,故是赤管,言以赤心事也。” 《毛诗□柏舟□静女》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古者,后、夫人有女史彤管之法。后妃群妾以礼御于君所,女史书其日月,授之环以进退也。笺云:彤管,赤笔也。)彤管有炜,悦怿女美。 《曲礼》曰:史载笔、士载言也。 《汉书》曰:张安世持橐簪笔,(橐,挈橐也。近臣负橐簪笔,从备顾问,或有所记。)事孝武帝数十年,见谓忠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