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览 - 第 363 页/共 737 页
又曰:明僧绍字承烈,平原鬲人也。隐长广郡劳山,诏征为正员外郎,称疾不就。其後与崔思祖书曰:“不食周粟而食周薇,古犹发议,在今宁得息谈耶?”僧绍弟庆符为青州刺史,罢任,僧绍随归住江乘摄山。太祖谓庆符曰:“卿兄高尚其事,亦尧之外臣,朕虽不相接,有时通梦。”乃遗僧竹根如意。
《南史》曰:郭希林,武昌人也。曾祖翻,晋世高尚不仕。希林少守家业,征召一无所就。卒,子蒙亦隐居不仕。
又曰:辛普明字文达,少就关康之受业,至性过人。居贫,与兄共处一帐。兄亡,仍帐施灵,蚊甚多,通夕不得寝,而终不道侵螫。侨居会稽,会稽士子高其行,当葬兄,皆送金为赠。後至者不复肯受,人问其故,答曰:“本以兄墓不周,故不逆亲友之意。今实以足,岂可利亡者馀赠耶?”
又曰:杜京产字景齐,吴郡钱塘人也。父道鞠州从事,善弹棋。京产少恬静,闲意荣宦,颇涉文义,专修黄老。会稽孔ダ清刚有峻节,一见而为交。郡命主簿,州辟从事,皆称疾去。与同郡顾欢同契,始宁东山,开舍受学。齐建元中,武陵王晔为会稽,齐高帝遣儒士刘入东为晔讲,故往与之游,曰:“杜生,当今之台尚也。”永明十年,孔、陆澄、沈约表荐京产,征为奉朝请,不至,於会稽聚徒教授。建武初,征员外散骑侍郎。京产曰:“庄生持钓,岂为白璧所回?”辞疾不就。
又曰:孔道徽,会稽山阴人。守志业不仕,与杜京产友善。道徽父,至行通神,隐於四明山,尝见谷中有数百斛钱,视之如瓦石。太守王僧虔与张绪书曰:“孔,敬康曾孙也,行动幽祗,德标松桂,引为主簿,遂不可屈,此古之遗德也。”道徽少厉高行,能世其家风,隐居南山,终身不窥都邑。豫章王嶷为扬州,辟西曹书佐,不至,乡里宗慕之。
又曰:臧荣绪,京莞莒人也。少孤,躬自灌园,以供祭祀。母丧,扫洒堂宇,置筵席,朔望辄拜荐焉。甘珍未尝先食。纯笃好学,括东西晋为一书纪、录、志、传一百一十卷,隐居京口教授。齐高帝为扬州刺史,征荣绪为主簿,不到。建元中,司徒褚彦回启高帝,称述其美,以置秘阁。荣绪谓人曰:“昔吕尚奉丹书,武王致斋降位,李、释教诫,并有礼敬之仪。”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经序论》,常以宣尼庚子日生,其日陈五经拜之,自号披褐先生。又以饮酒乱德,言常为诫。永明六年卒。初,荣绪与关康之俱隐在京口,时号为二隐。
又曰:吴苞字天盖,濮阳鄄城人也。儒学,善《三礼》及《老》、《庄》。宋泰始中,过江聚徒教学。冠黄葛巾,蔬食二十馀年。与刘俱於褚彦回宅讲授。齐隆昌元年,征为太学博士,不就。始安王遥光及江、徐孝嗣共为立馆於锺山下教授,朝士多到门焉。当时称其儒者,自刘以後,聚徒讲授,惟苞一人而已。以寿终。
又曰:楼惠明字智远,立性贞固,有道术。居金华山,旧多毒害,自惠明居之,无复辛螫之苦。藏名匿迹,人莫之知。宋明帝召,不至;齐高帝征,又不至。文惠太子在宫,苦延方至,仍又辞归。俄自金华轻棹西下,及就路回之丰安。旬日,闻袄贼起,惟丰安独全。时人以为有先觉,齐武帝敕为立馆。
又曰:渔父者,不知姓名,亦不知何许人也。太康孙缅为寻阳太守,落日逍遥渚际,见一轻舟,凌波隐显。俄而渔父至,神韵萧洒,垂纶长啸。缅甚异之,乃问:“有鱼卖乎?”渔父笑而答曰:“其钓非钓,宁卖鱼者耶?”缅益怪焉,遂褰裳涉水,谓曰:“窃观先生有道者也,终朝鼓,良亦劳止。吾闻黄金白璧,重利也;驷马高盖,荣劳也。方今王道文明,守在海外,隐鳞之士,靡然向风。子胡不赞缉熙之美,何晦其用若是也。”渔父曰:“仆山海狂人,不达世务,未辩贵贱,无论荣贵。”乃歌曰:“竹竿{翟}々,河水悠悠;相忘为乐,贪饵吞钩;非夷非惠,聊以忘忧。”於是悠然鼓棹而去。
又曰:顾欢字景怡,吴兴盐官人也。家世寒贱,父祖并为农夫。欢独好学,年六七岁,知推六甲。家贫,父使田中驱雀,欢作《黄雀赋》而归。雀食稻过半,父怒,欲挞之,见赋乃止。乡中有学舍,欢贫,无以受业,於舍壁後倚听,无遗忘者。夕则燃松节读书,或燃糠自照。及长,笃志不倦。闻吴兴东迁,邵玄之能传五经文句,假为书师,从之受业。同郡顾凯之临县,见而异之,遣诸子与游。从豫章雷次宗谘玄儒诸义。母亡,水浆不入口,庐於墓次,遂隐不仕。於剡天台山开馆,聚徒受业者常近百人。欢早孤,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辄执书恸哭。由是受学者废《蓼莪》篇,不复讲焉。
又曰:蔡荟字休明,陈留人。清玩不与俗人交。李谓江学攵曰:“古人称安贫清白曰夷,涅而不缁曰白。至如蔡休明者,可不谓之夷白乎?”
又曰:徐伯珍字文楚,东阳太末人也。少孤贫,学书无纸,常以竹箭、若叶、甘蕉及地上学书。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邻皆奔走,伯珍累床而坐,诵书不辍。叔父之与颜延之友善,还蒙山,立精舍讲授。伯珍往从学,积十年,究寻经史,游学者多依之。太守琅琊王昙生、吴郡张淹并加礼,辟伯珍,应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焉。好释氏老庄,兼明道术。岁尝旱,伯珍筮之,如期而雨。举动有礼,过曲木之下,趋而避之。早丧妻,晚不复重娶,自比曾参。宅南九里有山,伯珍移居之。阶户之间,木生皆连理;门前梓树,一年便合抱;白雀一双,栖其户牖,论者以为隐德之感也。
又曰:沈麟士字□祯,吴兴武康人也。父虔之,宋乐安令。麟士幼而俊敏,年七岁,听叔父岳言玄,宾散,言无所遗失。岳抚其肩曰:“若斯文不绝,其在尔乎?”及长,博通经史,有高尚之志。亲亡,居丧尽礼,服阕忌日,辄涕泣弥旬。居贫,织帘诵书,口手不息,乡里号为织帘先生。尝行路,邻人认其所着屐。麟士曰:“是卿屐耶?”即跣而返。邻人得屐,送前者还之。麟士笑而受之。宋文帝令何尚之抄撰五经,访举学士,县以麟士应选。不得已,至都,尚之深相接。及去,尚之谓子偃曰:“山薮固多奇士。沈麟士,黄叔度之流也。汝师之。”麟士常苦无书,因游都下,历观四部毕,乃叹曰:“古人亦何人哉!”少时,称疾归乡,不与人物通。或劝之仕,答曰:“鱼悬兽槛,天下一契;圣人玄悟,所以每履吉先。吾诚未能景行坐忘,何为不希企日损?”乃作《玄散赋》以绝世。隐居吴差山讲经,从学之士数百人,各营屋宇,依止其侧。时为之语曰:“吴差山中有贤士,开门教授居成市。”
又曰:诸葛璩罪褡玟,琅琊人也。世居京口。璩幼事征士关康之,博涉经史。复师征士臧荣绪。荣绪著《晋书》,称璩有发レ之功,方之壶遂。齐建武初,江祀荐璩于明帝,言璩安贫守道,悦礼敦诗,如其简退,可扬清厉俗,请辟为议曹从事。帝许之。璩辞不赴。陈郡谢为东海太守,下教扬其风概,饷百斛。梁天监中举秀才,不就。璩性勤于诲诱,後生就学者日至。居宅狭陋,无以容之,太守张友为起讲舍。璩处身清正,妻子不见喜愠之色,旦夕孜孜,讲诵不辍,时人益以此宗之。
又曰:刘惠斐字宣文,彭城人也。少博学,能属文,起家梁安成王法曹行参军。尝还都,途经寻阳,游于匡山,遇处士张孝秀,相得甚欢,遂有终焉之志。因不仕,居东林寺。又於山北构园一所,号曰:“离垢园”。时人因谓离垢先生,远近钦慕之。简文遗以机杖。论者云:自远法师殁後,将二百年,始有张、刘之盛矣。
又曰:范元琰字伯。居父忧时,哀慕尽礼,亲党异之。及长好学,博通经史,兼精佛义。祖母患瘫,常自含吮。与人言,常恐伤物。居家不出城市,虽独居如对宾客,见者莫不改容惮之。家贫,惟以园蔬为业。尝出行,见人盗其菘,元琰遽退走。母问其故,具以实答。问盗者为谁,答曰:“向所退,畏其愧耻。今启其名,愿不泄也。”於是母子秘之。或有涉沟盗其笋者,元琰因伐林为桥以度之。自是盗者大惭,一乡无复草窃。齐建武初,征为曹虎平西参军,不至。於是始安王遥光为扬州,谓徐孝嗣曰:“曹虎参军,岂是礼贤之职?”欲以西曹书佐聘之。会遥光败,不果,时人以为恨。
《南史》曰:阮孝绪字士宗,尉氏人。父彦之诫曰:“宜思自勖,以庇尔躬。”答曰:“愿追赤松子於沧海,逐许由於穹谷耳。”自是屏居一室,非晨昏定省,未尝出户外。外兄王宴贵显,孝绪度必颠覆,闻其笳声至门,乃穿篱逃迸。及宴诛,竟获免。时中丞任欲往见之,不肯。乃叹曰:“其室虽迩,其人何远!”自是钦慕风誉者莫不敛衽,望尘而息也。
又曰:陶弘景字通明,丹阳人。生十岁,读葛洪《神仙传》曰:“仰青□,睹白日,不觉为远矣。”齐高祖作相,引为侍读。永明初,脱朝服挂神武门,上表辞禄,诏乃许之。居句容曲句山,自号华阳隐居。武帝即位,有吉凶征讨大事,皆使咨问,时人号为山中宰相。预知梁祚覆没,乃制诗曰:“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论空,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及侯景倾陷篡位,果在昭阳殿,皆如其言。大同初卒,年八十五。颜色不变,屋中有异香气,累日氤氲,谥贞白先生。有《肘后方》、《枕中术》及《本草》。
又曰:沈ダダ,吴兴人也。性有至介,常慕黄叔度、徐孺子之为人,每独处一室,罕见其面。从叔勃贵显当朝,每还,吴宾客迎送填咽,ダ送迎不出域。勃乃叹曰:“吾乃今知贵不如贱也。”
梁书曰:何点字子,庐江人也。点虽不出入城府,而遨游於外,不簪不带,驾柴车,蹑草履,恣心所适,致醉而归。士大夫多慕从之,时人谓之通隐。
《後周书》曰:韦字敬远,孝宽之兄也。志尚夷简,淡於荣利。太祖经略王业,仄席求贤,备礼辟之,终不能起,弥加敬重。世宗即位,礼遇逾厚,敕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号曰逍遥公。年七十而卒。
《陈书》曰:马枢字要理,扶风人。初为梁邵陵王纶学士。纶举兵援台城,留书二万卷寄枢,枢肆意寻览将遍,乃喟然叹曰:“吾闻贵爵位者以巢由为桎梏,爱山林者以伊吕为管库。今乃稽诸史典,笃论其义,亦各从其所好。”乃隐於茆山,曰精洞。
卷五百六 逸民部六
逸民六
《隋书□隐逸传》曰:李士谦字子约,赵郡平棘人也。髫龀丧父,事母以孝。闻母曾呕吐,疑为中毒,因跪而尝之。伯父深所嗟尚,每称曰:“此儿,吾家之颜子也。”後丁母忧,居丧骨立。服阕,舍宅为伽蓝,脱身而出。诣学请业,精研不倦。遂博览群籍,兼善天文术数。隋有天下,毕志不仕。自以少孤,未尝饮酒食肉,口无杀害之言。至於亲宾来萃,辄陈樽俎,对之危坐,终日不倦。李氏宗党豪盛,每至春秋二社,必高会极欢,无不沉醉喧乱。尝集士谦所,盛馔盈前,而先为设黍,谓群从曰:“孔子称黍为五之长,荀卿亦云食先黍稷。古人所尚,容可违乎?”少长肃然,不敢弛惰。退而相谓曰:“既见君子,方觉吾徒之不德也。”士谦闻而自责曰:“何乃为人所疏,顿至於此!”家富於财,躬处节俭,每以赈施为务。开皇八年,终於家。
又曰:崔廓字士玄,博陵安平人也。少孤贫而母贱,由是不为邦族所齿。长为里佐,屡逢屈辱。於是感激,逃入山中。遂博览书籍,多所通涉,山东学者皆宗之。既还乡里,不应辟命,与赵郡李士谦为忘言之友,每相往来,时称崔李。及士谦死,廓哭之恸,为之作传,输之秘府。士谦妻卢氏寡居,每有家事,辄令人咨廓取定。廓尝著论,言刑名之理,其义甚精。大业中,终于家,时年八十。
又曰:徐则,东海剡人也。幼沉静,寡嗜欲。受业於周弘正,善三玄,精于论议。怀栖隐之操,杖策入缙□山。後学数百人,苦请教授,则谢而遣之。不娶妻,常服巾褐。陈太建时,应召来,憩于至真观,期月,又辞入天台山,因绝谷养性,所资惟松水而已。虽隆冬Ё寒,不服绵絮。初在缙□山,太极真人徐君降之曰:“汝年出八十,当为王者师,然後得道也。”晋王广镇扬州知其名,手书召之,遂诣扬州。其後夕中,命侍者取香火,如平常朝礼之仪,至五更而卒,支体柔弱如生。
又曰:张文诩,河东人也。父琚,开皇中为洹水令,以清正闻。有书数千卷,教训子侄,皆以明经自达。文诩博览文籍,特精三礼。高祖引致天下名儒硕学之士。文诩时游太学,学内翕然,咸共宗仰。其门生多诣文诩,请质疑滞。文诩辄博引证据,辨说无穷,惟其所择。右仆射苏威闻其名而召之,与语,大悦,劝令从官。文诩意不在仕,固辞焉。仁寿末,学废,文诩策杖而归,灌园为业,州郡频举,皆不应命。事母以孝闻。每以德化人,乡党颇移风俗。尝有人夜中窃刈其麦者,见而避之。盗因感悟,弃麦而谢。文诩慰谕之,自誓不言,固令持去。经数年,盗者向乡人说之,始为远近所悉。州县以其贫素,将加赈恤,辄辞不受。每闲居无事,从容长叹曰:“老冉冉而将至,恐修名之不立。”以如意击几,皆有处所,时人方之闵子骞、原宪焉。终於家,年四十。乡人为立碑颂,号曰张先生。
《唐书□隐逸传》曰:王绩字无功,绛州龙门人也。少与李播、吕才为莫逆之交。隋大业中,应孝悌廉洁,举授扬州六合县丞。非其所好,弃官还乡里。绩河渚中,先有田数顷。邻渚有隐士仲长子先,服食养性,绩重其真素,愿与相近。乃结庐河渚,以琴酒自乐。尝游北山,因为《北山赋》以见志。绩尝躬耕於东皋,故时人号东皋子。或经过酒肆,动经数日,往往题壁作诗,多为好事者咏讽。贞观十八年卒。临终自克死日,遗命薄葬,兼预自为墓志。
又曰:田游岩,京兆三原人也。初补太学生,後罢归,游於太白山。每遇林泉会意,辄留连不能去。其母及妻子并有方外之志,与游岩同游山水二十馀年。後入箕山,就许由庙东,筑室而居,自称许由东邻。调露中,高宗幸嵩山,遣中书侍郎薜元超就问其母,游岩山衣田冠,出拜。帝令左右扶止之,谓曰:“先生养道山中,比得佳否?”游岩曰:“臣泉石膏肓,烟霞痼疾。既逢圣代,幸得逍遥。”帝曰:“朕今得卿,何异汉获四皓乎?”因将游岩就行宫,授崇文馆学士,令与太子少傅刘仁轨谈论。帝後将营奉天宫于嵩山,游岩旧宅先居宫侧,特令不毁,仍亲书题额悬其门曰:“隐士田游岩宅。”
又曰:史德义,苏州昆山人也。咸亨初,隐居武丘山,以琴书自适。或骑牛带瓢,出入郊郭廛市,号为逸人。高宗闻其名,征赴洛阳,寻称疾东归,公卿已下皆赋诗饯别。德义亦以诗留赠,其文甚美。天授初,江南道宣劳使周兴表荐,则天征赴都,诏曰:“苏州隐士史德义,志尚虚玄,素履贞确,谦冲彰於里,孝友表於闺庭;固辞征辟,长往严陵之濑;多谢簪裾,高蹈愚公之谷。朕承天革命,建极开阶,寤寐星□,物色林壑,顺贞期而损薜带,应休运而解荷裳,粤自海隅,来游魏阙,行藏之理斯得,去就之节无违,风操可知,启沃攸伫,特宜优奖,委以谏曹,授谏议大夫。”後放归丘壑。
又曰:王友贞,怀州河内人也。弱冠时,母病笃,医言惟啖人肉乃差。友贞独念无可求治,乃割股肉以饴亲,母疾寻差。则天闻之,令就其家验问,特加旌表。友贞素好学,读九经皆百遍,训诲子弟,如严君焉。口不言人过,尤好释典,屏绝膻味,出言未曾负诺。时论以为真君子。中宗在春宫,召为司议郎,不就。神龙初,又拜太子中舍人,仍令所司以礼征赴。及至,固以疾辞。玄宗在东宫,又表请礼征之,以年老,竟辞不赴。年九十馀,开元四年卒。特下制赠银青光禄大夫。
又曰:卢鸿一字浩然,本范阳人,徙家洛阳。少有学业,颇善籀篆楷隶,隐於嵩山。开元初,遣币礼再征,不至。五年,下诏征之。至东都,谒见不拜。宰相遣人问其故,奏言:“臣闻老君言,礼者忠信之所薄,不足可依。山臣鸿一敢以忠信奉见。”上别召升内殿,赐之酒食,诏曰:“卢鸿一应辟而至,访之政道,有会淳风,爰举逸人,用劝天下。特宜授谏议大夫,放之还山。”
又曰:王希夷,徐州滕人也。孤贫好道。父母终,时为人牧羊,收佣以供葬。葬毕,隐於嵩山,师道士黄赜向四十年,尽能传其闭气道养之术。颐卒,更居兖州徂徕山中,与道士刘玄博为栖遁之友。好《易》及《老子》,尝饵松柏叶及杂花散。景龙中。年七十馀,气益壮。刺史卢齐卿就谒致礼,因访以字人之术。希夷曰:“孔子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以终身行之矣。”及玄宗东巡,敕州县以礼徵召。至驾前,年已九十六。上令中书令张说访以道义,宦官扶入宫中,与话,甚悦。诏授朝散大夫,守国子博士,听致仕还山。
又曰:卫大经者,笃学善《易》,口无二言。则天降诏征之,辞疾不赴。与魏州人夏侯乾童有旧,闻乾童母卒,徒步往吊之。乡人止之曰:“当夏溽暑,岂可涉千里?致书可也。”大经曰:“尺书安能尽意!”遂行至魏州。会乾童出行,大经造门设席,行吊礼,不讯其家人而还。开元初,毕构为刺史,谓解令孔慎言曰:“卫生德厚,宜有旌异。古人式干木之闾,礼贤故也。”慎言造门就谒。时大经已年老,辞疾不见。尝预筮死日,先凿墓,自为志文。如筮而终。
又曰:李元凯者,博学,善天文律历。然性恭慎,口未尝言人之过。乡人宋,年少时师事之。及作相,使人遗元凯束帛,将荐举之,皆拒而不答。景龙中,元行冲为州刺史,邀元凯至州,问以经义,因遗衣服。元凯辞曰:“微躯不宜服新丽,但恐不能胜其美,以速咎也。”行冲乃以泥涂污而与之,不获已而受。及还,乃以己之所蚕素丝五两,以酬行冲曰:“义不受无妄之财。”年八十馀终。
又曰:徐仁纪者,圣历中征拜左拾遗,三上书论得失,不纳,谓人曰:“三谏不听,可去矣。”遂移病归乡里。神龙初,宣慰使举仁纪之行可以激俗,又征拜左补阙,三上书,又不省,乃诣执政,求出,授灵昌令。妻子不之官,廨舍惟衣履及书疏而已,馀无所蓄。
又曰:孙处玄,长安中征为左拾遗,颇善属文,常恨天下无书以广所闻。神龙初,桓彦范等用事,处玄遗彦范书,论时事得失。彦范竟不用其言。乃去官还乡里,以病卒。
又曰:白履忠,陈留浚仪人也。博涉文史,尝隐居于古大梁城,时人号为梁丘子。景□中,征拜校书郎,寻弃官而归。开元十年,刑部尚书王志表荐履忠隐居读书,贞苦守操,有古人之风,堪代褚无量、马怀素入阁侍读。乃征赴京师。及至,辞以老病,不任职事。诏授朝散大夫,停留数月而归。履忠乡人左庶子吴竞谓履忠曰:“吾子家室屡空,竟不沾斗米匹帛,虽得五品,何益於实也?”履忠欣然。寻以寿终。
又曰:崔觐,梁州城固人也。为儒不乐仕进,以耕稼为业。老而无子,乃以田宅家财分给奴婢,令各为生业。觐夫妻遂隐於城固南山,家事不问。约奴婢递过其舍,至则供给酒食而已。夫妇林泉相对,以啸咏自娱。山南节度使郑馀庆高其行,辟为节度参谋,累邀,方至府第。为吏无方略,若不达人事,馀庆以长者优容之。太和八年,左补阙王直方荐觐有高行,诏以起居郎征之,觐辞疾不起,卒於山。
皇甫士安《高士传》曰:王倪者,尧时贤人也,师被衣。啮缺又学於王倪,问道焉。啮缺曰:“子不知厉害,则至人固不知利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暴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雨,骑日月,而游天地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间乎?”
又曰:“善卷者,古之贤人也。尧闻其得道之士,乃北面师之,而问道焉。及舜受终之後,又以天下让卷。卷曰:“昔唐氏之有天下,不教而民从之,不赏而民劝之。天下均平,百姓安静,民不知怒,不知喜。今子盛为衣裳之服,以观民目;调五音之声,以乱民耳,作皇韶之乐,以愚民心。耳目益荣,天下之乱从此始矣。吾虽为之,其何益乎!予立宇宙之中,冬衣皮毛,夏衣葛,春耕种形足以劳,秋收敛身足以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於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何以天下为哉?”遂不受,去。入深山,莫知所终矣。
又曰:啮缺,尧时人。许由师事啮缺,尧又师由。问曰:“啮缺可以配天乎?”既而啮缺遇由,由曰:“子将何之?”曰:“将逃尧。”曰:“何谓也?”曰:“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而不知其贼天下。”遂逃不见。
又曰:“巢父,尧时隐人。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曰巢父。尧之让许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隐汝形,藏汝光?若非吾友也。”击其膺而下之。由怅然不自得,乃过清冷之水洗其耳,拭其目,曰:“向者闻言,负吾矣。”遂去,终身不相见。
又曰:许由字武仲,隐乎沛泽之中。尧闻,乃致天下而让焉。由乃退而耕于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史记》又载。)
又曰:壤父者,尧时人。年五十而击壤於道中。观者曰:“大哉,帝之德也!”壤父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德於我哉?”
又曰:蒲衣者,舜时贤人也。年八岁而舜师之,遂让以天下。蒲衣不受而去,莫知所终。
又曰:老莱子者,楚公室乱,逃世,耕於蒙山之阳。蓬蒿为室,枝杖于床,饮水食菽,垦山播种。人或言於楚王,王於是驾至莱子之门。莱子方织畚,王曰:“守国之政,孤愿烦先生。”老莱子曰:“诺。”王去,其妻樵还,曰:“子许之乎?”老莱子曰:“然。”妻曰:“妾闻之,可食以酒肉者,可随而鞭棰;夫可拟以官禄者,可随而钺。妾不能为人所制者!”妻投其畚而去。老莱子亦随其妻,至于河南。以莱子为老子,人莫知其所终也。
又曰:颜回字子渊,贫而乐道,退居陋巷,曲肱而寝。孔子曰:“尔家贫,居卑,何不仕?”回曰:“回有郭外田六十亩,足以供饣粥;有郭内圃六十亩,足以供丝麻;鼓宫商之音,足以自乐;习所闻於夫子,足以自娱。回何仕焉?”
又曰:弦高者,郑人也。郑穆公时,高见郑为秦晋所逼,乃隐不仕,为商人。及晋文公之返国也,与秦穆公伐郑,围其都。郑人私与秦盟,而晋师退。秦又使大夫杞子等三人戍郑。居三年,晋文公卒。襄公初立,秦穆公方强,使百里、西乞、白乙率师袭郑,过周及滑,郑人不知。时高将市於周,遇之,谓其友蹇他曰:“师行数千里,又数经诸侯之地,其势必袭郑。凡袭国者,以无备也。示以知其情,必不敢进矣。”於是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犒秦师,且使人告郑为备。杞子亡奔齐。孟明等返至ゾ,晋人要击,大破秦师。郑於是赖高而在。郑穆公以存国之赏赏高,而高辞曰:许而得赏,则郑国之信废矣;为国而无信,是败俗也。赏一人而败国俗,智者不为也。“遂以其属徙东夷,终身不返。
卷五百七 逸民部七
逸民七
皇甫士安《高士传》曰:荷蒉者,卫人也。避乱不仕,自匿姓名。孔子击磬于卫,乃荷蒉而过孔氏之门,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乎莫已知,期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孔子闻之,曰:“果哉,蔑之难矣!”
又曰:石门守者,鲁人也。亦避世不仕,自隐。又名为鲁守石门,主晨夜开闭之。子路从孔子入石门而宿,问之路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遂讥孔子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时人贤焉。
又曰:东郭顺子者,魏人也。道守真。田子方师事之,而为魏文侯师友。侍坐於文侯,数称溪工。文侯曰:“溪工子师耶?”子方曰:“非也,无择之里人也。称道数当,无择称之。”文侯曰:“然则子无师耶?”子方曰:“有。”文侯曰:“子师谁?”子方曰:“东郭顺子也。”文侯曰:“然则夫子何故未尝称之?”子方曰:“其为人也,直情而容物。物无道,则正容以悟之,使人意也消。无择何也以称之!”子方出,文侯曰:“远哉,全德之君子!始吾以圣智之言、仁义之行为至矣。吾闻子方之师,形解而不敢动,口钳而不知言语,所学真士梗耳。夫魏,真为居累矣。”
又曰:壶丘子林者,郑人也。道德甚优,列御寇师事之。
又曰:列御寇者,郑人也,隐居不仕。郑穆公时,子阳为相,专任刑。列御寇乃绝迹穷巷,面有饥色。或告子阳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不好士乎?”子阳闻而悟,使官载粟数十乘以与之。御寇出见使,再拜而辞之。入见其妻,妻怃心而怒曰:“闻为有道者,妻子皆得乐。今子之妻子有饥色,君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非命也哉?”御寇笑曰:“君非自知而遗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至於其罪我也,又必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居一年,郑人杀子阳,其党皆死,御寇安然独全。终身不仕。著书八篇,言道家之意,号曰《列子》。
又曰:段干木者,晋人也。少贫目贱,心志不遂,乃怡清节,游西河,师事卜子夏。与田子方、李克、翟璜、吴起等居於魏,皆为将,惟干木守道不仕。魏文侯就造其门,段干木逾墙而避之。文侯尊以客礼,出过其庐而轼。其仆问曰:“干木布衣也,君轼其庐,不以甚乎?”文侯曰:“段干木不趋势利,隐处乎穷巷,声驰千里,敢不轼乎?”文侯以名过齐桓公者,盖能尊段干木、敬卜子夏、友田子方故也。
又曰:公仪潜,鲁人。与子思为友。穆公因子思而致命,欲以为相。子思曰:“公仪子逾所以不至也,君若饥渴待贤,纳用其谋,虽蔬食饮水,亦愿在下风。如以高官厚禄为钓饵,而无信用之心,公仪子智若鱼者可也。不尔,则不逾君之庭。且臣不佞,又不能为君操竿下钓,以伤守节之士。”潜竟终身不屈。
又曰:王斗,齐人也。道不仕,与颜蜀并时。曾造齐宣王门,欲见宣王。宣王使谒者延斗入,斗曰:“趋见王为好势,趋见斗为好士,於王何如?”谒者还报。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请从。”王趋而迎之於门,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庙社稷,愿闻先生直言正谏。”斗曰:“王之忧国爱民,不若王之爱尺之。”王曰:“何谓?”斗曰:“王使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为能之也。今王治齐国,非左右便辟则无使也。臣故曰不如爱尺之也。”王乃谢曰:“寡人有罪於国家矣。”於是举士五人,任之以官。齐国大治,王斗之力也。
又曰:黔娄先生者,齐人也。修身清节,不求进诸侯。鲁恭公闻其贤,遣使致礼,赐粟三千锺,欲以为相。辞不受。齐王又礼之,以黄金百斤聘以为卿,又不就。著书四篇,言道家之务,号曰《黔娄子》。终身不屈,以寿终。
又曰:原宪居环堵之室,瓮牖桑枢,上漏下湿,衣无表,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坐而弹琴。子贡相卫,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闾,巷不容轩,来见宪。宪韦冠杖藜而出,应门,正冠则缨绝,敛衽则肘见,纳履则踵决。子贡曰:“嘻!先生何病也?”宪笑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若夫仁义之慝,车马之饰,宪不忍为。”子贡逡巡,面有惭色,终身耻其言之过也。
又曰:曾参字子羽。鲁哀公致邑焉,参辞不受,曰:“吾闻受人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纵君不我骄,我岂无畏乎?”
又曰:陈仲子,齐人。其兄戴为齐卿,食禄万锺。仲子以为不义,将妻子适楚,居於於陵,自谓於陵子。仲穷,不苟求不义之食。遭岁饥,乏粮三日,乃匍匐而食井上李实之虫者,三咽而食视。身自织屦,妻擘泸以易衣食。楚王闻其贤,欲以为相,遣持金百镒至於陵,聘仲子。仲子入谓妻曰:“楚王欲以我为相,今日为相,明日结驷连骑,食方丈於前,意可乎?”妻曰:“夫子左琴右书,乐在其中矣。结驷连骑,所安不过一肉,而怀楚国之忧,竟可乎?”於是谢使者。遂相与逃,而为人灌园。
又曰:披裘公者,吴人。延陵季子出游,见道中有遗金,顾而睹公曰:“取彼金。”公投镰,目,拂手而言曰:“何子处之高而视之卑?五月披裘而负薪,岂取金者哉!”季子大惊,既谢而问姓名。公曰:“子皮相之士,何足语姓名哉!”
又曰:江上丈人者,楚人也。楚平王以费无忌之谗杀伍奢,奢子员士将奔吴,至江上,欲渡无舟,而楚人购员甚急。自恐不脱,见丈人得渡,因解所佩剑以与丈人,曰:“此千金之剑也,愿献之。”丈人不受,曰:“楚国之法,得伍胥者,爵执,金千镒,吾尚不取,何用剑为?”不受而别,莫知其谁。员至吴为相,求丈人不能得,每食辄祭之,曰:“名可得闻而不可得见,其惟江上丈人乎?”
又曰:渔父者,楚人也。见楚乱,乃匿名隐钓於江滨。楚顷襄王时,屈原为三闾大夫,名显於诸侯。为上官靳尚所谮,王怒,迁之江滨,被行吟於泽畔。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至於斯?”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不凝滞於万物,故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扬其波,汩其泥?众人皆醉,何不其糟,ヱ其ㄤ?何故怀瑾握瑜,自令放焉?”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可以濯吾足。”遂去,深自闭匿,人莫知焉。
又曰:河上丈人者,不知何国人也。明老子之术,自匿姓名,居河之湄,著《老子章句》,故世号曰河上丈人。当战国之末,诸侯交争,驰说之士咸以权势相倾,惟丈人隐身道,老而不亏,专业於安期先生,为道家之宗焉。
又曰:乐臣公者,宋人也。其先宋公族,其後别从赵赵其族乐毅显名於诸侯,而臣公独好黄老,恬静不仕。及赵为秦昭王灭,臣公东之齐,以《老子》显名,齐人尊之,号称贤师。赵人田叔等皆师事之。
又曰:盖公者,齐之胶西人也。明《老子》,师事乐臣公。楚汉之起,齐人争往于世主,惟盖公独遁居不仕。及汉定天下,曹参为齐相,延问诸儒数百人,何以治齐。人人各殊,参不知所从。盖公善黄老,乃使人厚币聘之。公为言治道贵清净则民定,遂推此为类,为参言之。参悦,乃避正堂舍之,师事焉。齐果大治。及参入相汉,导盖公之道,故天下歌之。盖公虽为参师,然未尝仕,以终寿。
又曰:四皓者,皆河内轵人也。或在汲。一曰东园公,二曰角里先生,三曰绮里季,四曰夏黄公。皆道洁已,非义不动。秦始皇时,见秦政虐,乃退入蓝田山而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不如贫贱之肆志。”乃共入商洛,隐地肺山,以待天下定。及秦败,汉高闻之,征之不至。深自匿终南山,不能屈也。
又曰:黄石公者,下邳人也。遭秦乱,自隐姓名,时人莫能知者。初,张良易姓为张,自匿下邳,步游沂水圯上,与黄石公相遇,衣褐衣而老,坠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取履!”良素不知,乍愕然,欲殴之。为其老也,强忍下取履,因跪进焉。公笑以足受而去。良殊惊。公行里许,还,谓良曰:“孺子可教也。後五日平明,与我期此。”良愈怪之,复跪曰:“诺。”五日平旦,良往,公怒曰:“与老人期,何後也?後五日早会!”良鸡鸣往,公又先在,怒曰:“何後?复五日早会!”良夜半往,有顷,公亦至,喜曰:“当如是。”乃出一篇书与良,曰:“读是,则为王者师。後十二年,孺子见济北城山下黄石即我。”遂去不见。良旦视其书,乃是《太公兵法》。良异之,因讲习以说他人,莫能用。後与沛公遇於陈留,沛公用其言,辄有功。後十三年,从高祖过济北城山下,得黄石公,良乃宝祠之。及良死,与石并葬焉。
又曰:鲁二征士者,皆鲁人也。高祖定天下,即皇帝位,博士叔孙通白征鲁诸儒三十馀人,欲定汉仪礼。二士独不肯,骂通曰:“天下初定,死伤者未起,而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百年之德而後可举。吾不忍为公所为也。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也。公往矣,无污我!”通不敢致而去。
又曰:安期先生者,琅琊人。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老而不仕。时人谓之千岁公。秦始皇东游,请与语三夜,赐金璧,值数千万。出,置阜乡亭而去,赤玉舄为报,留书与始皇曰:“後数十年,求我於蓬莱山下。”及秦败,安期先生与其友蒯通同往见项羽。羽欲封之,卒不肯受。(见《列仙传》。)
又曰:东郭先生者,与其友梁石君俱修道,隐居不仕。曹参为齐相,尊礼士。范阳人蒯通为参客,入见参曰:“妇人有夫死三日嫁者,有幽居守寡不出门者,足下即欲求妇,何取?”参曰:“取不嫁者。”通曰:“然则求臣亦由是也。彼东郭先生、梁石君,齐之隽士也。今隐,未尝卑节下意以求仕,愿足下礼之。”遂致礼聘,二人终不仕。齐人美焉。
又曰:田何字子庄,齐人也。自孔子授《易》,世传至何。及秦焚学,以《易》为卜筮之书,独不焚。故何传之不绝。汉兴,何以齐诸田徙社,故号曰社田生。以《易》受弟子东武王仲、洛阳周王孙丁宽、齐服生、梁项生等,皆显当世。惠帝时,何年老家贫,守道不仕,帝亲幸其庐。以受业。终为《易》者宗。
又曰:王生者,汉文景时人也。善为黄老,退居不仕,与南阳张释之交。当时释之为公车令,太子与梁王共入朝,不下司马门。释之劾奏太子不敬。文帝善之,迁至廷尉,及文帝崩,太子代立为帝,是谓景帝。释之惧,称病欲去。用王生计,乃见上谢之,景帝不过也。王生平常与释之及公卿会庭中立,生袜解,顾谓释之,前跪而系之。既退,或让生曰:“独奈何辱张廷尉,使跪系袜乎?”生曰:“吾年老,老且贱矣。自度终无益张廷尉。廷尉方为天下名臣,吾岂敢耻廷尉使系袜乎?欲重之。”诸公闻之,皆贤王生而重张廷尉。
卷五百八 逸民部八
逸民八
皇甫士安《高士传》曰:挚峻字伯陵,京兆长安人。少治清节,与太史令司马迁交好。峻独退修修德,隐於开山。迁既亲贵,乃以书劝峻进曰:“迁闻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其次立功。伏惟伯陵材能绝人,高尚其志,以善厥身,冰清玉洁,不以细行累其名。固己贵矣,然未尽太上之所由也。愿先生少致意焉。”峻报书曰:“峻闻古之君子,料能而行,度德而处。故悔吝去於身,利不可以虚受,名不可以苟得。汉兴以来,帝王之道於斯始显,能者见利,不肖者自屏,亦其时也。《周易》大君有命,小人勿用,徒欲偃仰从容,以送馀齿耳。”峻之守节不移如此。迁居太史官,为李陵游说,下腐刑,果以悔吝被辱。峻遂高尚不仕,卒於开。开人立祠号曰开君。
又曰:韩福者,涿人也。以行义修洁著名。昭帝时,将军霍光秉政,表显义士。郡国条奏行状,天子得福等五人行义最高,以德行征至京兆,病不得进。元凤元年,诏策曰:“朕悯劳福以官职之事,赐帛五十匹,遣归。其务修孝悌,以教乡里。”福归,终身不仕,卒於家。
又曰:安丘望之,京兆长陵人也。少治《老子经》。恬静不求进官,号曰安丘丈人。成帝闻,欲见之。望之辞不肯见。上以其道德深重,常宗师焉。望之不以见敬为高,愈自损退。为巫医於民间,著《老子章句》,故老氏有安丘之学。扶风耿况、王等皆师事之,从受《老子》。终身不仕,道家宗焉。
又曰:丘字季春,扶风人也。少有大材傲世,不能与俗人为群。郡召始见,曰:“明府欲臣耶?友耶?师耶?明府所以尊宠人者极於功曹,所以荣禄人者已於孝廉,一极一已,皆所不用也。”府君异之,遂不敢屈。(《三辅决录》曰:丘傲俗,自谓无伍。)
又曰:荀靖字叔慈。父淑有名绩。靖兄弟八人,号曰八龙。靖至孝,阖门悌睦,隐身修道。弟爽字慈明,亦有材学。汝南许章称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太尉辟,不就。及终,颍阳令丘祯号靖曰玄行先生。颍川太守王怀亦谥曰昭定先生。
又曰:任棠字季卿。以《春秋》教授,隐身不仕。庞参为汉阳太守,就家候棠,以薤一本、水一盆置户屏前,自抱孙儿伏户下。参曰:“棠是欲谕太守也;水欲太守清也;拔一本薤,欲太守击强宗也;抱孙儿当户者,欲太守开门恤孤也。”终参去,不言。诏征不至。及卒,乡人图画其形,至今称任征君也。
又曰:张仲蔚,平陵人。与同郡魏景卿俱修道德,隐身不仕。明天官博物,善属诗赋,所处蓬蒿没人。闭门养性,不治荣名。时人莫识,惟刘龚知之。
又曰:高恢字伯远,少治《老子经》,恬虚不营世务。与梁鸿善,隐於华阴山。
又曰: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也。家世名族,肱兄弟三人皆孝行著。肱年最长,与二弟仲海、季江同被卧,甚相亲友。及长各娶,兄弟相爱不能相离。习学五经,兼明星纬,弟子自远方至者三千馀人,声重於时。凡一举孝廉,十辟公府,九举有道,至孝贤良,公车三征皆不就。仲季亦不应征辟。建宁三年,灵帝诏徵为犍为太守。肱得诏,乃告其友曰:“吾以为虚获实遂籍声价。盛明之世尚不委质,况今政在私门哉!”乃隐遁命,乘船浮海,使者迫之不及。再以玄聘,不就;即拜太中大夫,又逃不受诏。名振天下,年七十卒於家。
又曰:徐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少以经行高於南州。桓帝时,汝南陈蕃为豫章太守,因荐稚於朝廷。由是三举孝廉贤良,皆不就;连辟公府,不诣,未尝答命。公薨,辄身自赴吊。太守黄琼亦尝辟稚,至琼薨,归葬江夏,稚既闻,即负笈徒行豫章三十馀里,到江,夏琼墓前,致酹而哭之。後公车三征。不就,以寿终。
又曰: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也。少为诸生,质直不苟,动必依道。同县高俭及蔡氏凡二家豪富,郡人畏事之,惟馥闭门不与高、蔡通。桓帝即位。灾异数发,诏百司举直言之士各一人。太尉赵戒举馥,不诣,遂隐身。久之,灵帝即位,中常侍曹节等专朝,禁锢善士,谓之党人。馥虽不交官,然声名为节等所惮,遂与汝南范滂、山阳张俭等数百人并为节所诬,悉在党中。诏下郡县,各捕以为党魁,馥於是顿足而叹曰:“孽自己作,空良善,一人逃死,祸及百家,何以生为!”乃剪须变服,易形改姓,入相虑山中,为冶工客作,形貌毁悴。积佣三年,而无知者。後诏悉放,俭等皆出,馥独叹曰:“以为人所弃,不宜复齿乡里矣!”留赁作不归,家人求,不知所处。其後人有识其声者,以告同郡上党太守濮阳潜。潜使人以车迎馥,馥自匿不肯见。潜车三返,乃得馥。
又曰: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少有名节,同县大女虽玉为父报仇,外黄令梁丑欲论杀玉。蟠时年十五,为书生,进谏曰:“玉之节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时,尚当追旌庐表,况在清听而不加哀矜?”丑善其言,乃为谳减死论,人称之。及父母卒,蟠思慕,不饮酒食肉十馀年。遂隐居,学治《京氏易》、《严氏春秋》、《小戴礼》。三业先通,因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学无常师。始与济阴王子居同在太学,子居病困,以身托蟠。蟠即步负其丧,至济阴,遇司隶从事於河巩之间。从事义之,为符传护送蟠,蟠不肯,投传于地而去。事毕还学,前後凡一察,蒲车特征,皆不就。年七十四,以寿终。
又曰:郭泰字林宗,太原人也。少事父母,以孝闻。身长八尺馀,家贫,郡县欲以为吏,叹曰:“丈夫何能执鞭斗筲哉!”乃辞母,与同郡宗仲至京师,从屈伯彦学《春秋》,博洽无不通。又审於人物。由是名著於陈梁之间。步行遇雨,巾一角垫,众人慕之,皆折巾角。士争往从之,载策盈车。凡泰知之,於无名之中六十馀人,皆先言後验。以母丧归,徐稚来吊,以生刍一束顿泰庐前而去。泰曰:“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不堪此喻。”後辟司徒府有诏征,皆不就。
又曰:袁闳字夏甫,汝南人也。筑室於庭中,闭门不见客。旦於室中向母拜,虽子往不得见也。子亦向户拜而去。首不著巾,身无单衣,足著木履。母死,不列服位。公车再征,不诣。范滂美而称之曰:“隐不违亲,身不绝俗,可谓至贤也。”
又曰:牛牢字君直。世祖为布衣时,与牢游,夜讲讫,共言谶“刘秀当为天子”。世祖曰:“安知非我万一?各言尔志。”牢独默然。世祖问之,牢曰:“丈夫立义,不与帝友。”众大笑。及世祖即位,征牢,称疾不至。诏曰:“朕幼交牛君直,清高士也。”恒有疾,州郡之官者,当先到家致意焉。刺史郡守是以每辄奉诏,就家存问。牢恒被称疾,不答诏命。
又曰:成公者,成帝时自隐姓名。尝诵经,不交世利,时人号曰成公。成帝时出游,问之,成公不屈节。上曰:“朕能富贵人,能杀人,子何逆朕哉?”成公曰:“陛下能贵人,臣能不受陛下之官;陛下能富人,臣能不受陛下之禄;陛下能杀人,臣能不犯陛下之法。”上不能折,使郎二人就受政事十二篇。
又曰:彭城老父者,楚之隐人也。见汉室衰,乃自隐修道,不治名利,至年九十馀。王莽时,征故光禄大夫龚胜,欲为太子师友祭酒。耻事二姓。莽迫之,胜遂不食而死。莽使者及郡守以下会敛者数百人。先生痛胜以名致祸,乃独入哭胜,甚悲。既而曰:“嗟乎!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煎。龚先生夭天年,非吾徒也。”哭毕而起,出,众莫知其谁。
又曰:宋胜之字即子,南阳安众人也。少孤,年十五失父母,家於城聚中,孝慕甚笃,聚中化之,少长有礼。胜之每行,见老人担负,辄以身代之;猎得禽兽,尝分肉与有亲者。贫,依姊居数岁,乃至长安受《易》通明,以信义见称。从兄裒为东平内史,遣吏召之,胜之曰:“众人所乐者,非胜之愿也。”乃去游太原,从郇越牧羊,以琴书自娱。丞相孔光闻而就太原辟之,不至。元始三年,病卒於太原。
又曰:东海隐者,汉故司直王良友人。建武中,良以清节征用,历位至一年,复征还,见友不肯见而让之曰:“不有忠信奇谋而取大位,自知无德,曷为致此而复遽去?何往来屑屑不惮烦也?”遂距良,终不纳。论者高之。
又曰:韩顺字子良,天水成纪人也。以经行清白辟州宰,不就。王莽末,隐於南山。地黄四年,汉兵起於南阳,顺同县隗嚣等起兵,自称上将军。西州大震。惟顺修道山居,执操不回。嚣以道术深远,使人赍璧帛车辞厚礼聘顺,欲以为师。顺因使谢嚣曰:“礼有来学,义无往教,即欲相师,但入深山来。”嚣闻矍然,不敢强屈。其後嚣等诸姓皆灭,惟顺山栖安然,以贫洁自终焉。
又曰:挚恂字季直,伯陵之十二世孙也。明《礼》、《易》,遂治五经,博通百家之言。又善属文,词论清美。渭滨弟子、扶风马融、沛国桓ら等自远方至者十馀人。既通古今,而性温敏,不耻下问,故学者宗之。常慕其先人之高,遂隐於南山之阴。初,马融始从恂受业,恂爱其才,因以女妻之。融後果为大儒,文冠当世,以是服恂之知人。永和中,和帝博求名儒,公卿荐恂行侔曾、闵,学拟仲舒,文参长卿,才同贾谊,实瑚琏器也,宜在宗庙,为国真辅。由是公车征,不诣。大将军窦宪举贤良,不就。清名显於世,以寿终。三辅称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