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异编 - 第 61 页/共 67 页

及明,四顾无人,但余烟烬而已。乃寻径路,崎岖约数千里,行乞数月而归。妻惊问之,令史以他事远出答之,言不泄而阴谋之胡人。胡曰:“魅已成。伺其再去,可遽缚取,火焚之。”如其言,则闻空中乞命不已。顷之,有苍鹤堕火中焚死。妻疾愈。 京师女 京师有民家女,为阴鬼所侵,夕昏朝爽,恒若酗宴。父母延医巫治之,经年不除。乃召朝天宫道士建醮。其女出礼神,道士问:“姐姐见此物作何形?”女曰:“戴赤冠,衣白衣,而腰有赤带,足着褐皮靴。每来,作叩齿声。旦去如飞。问其家所在,但笑而不答。”女退,道士相与论究。俄而群鸡出于庭中,一白而雄者,腰毛赤色,昂昂独立,约重七八斤,盖其女之过关鸡也。道士想像其形,指之而笑曰:“夜与处女为欢者,非汝也耶?”鸡正立凝视,若嗔其言。众告主人曰:“必此物耳。”主人亦悟曰:“此鸡已十二年矣。因其每日上屋、不食,至暮乃下,又不入埘,心窃怪焉。今其然乎。”遂呼童烹之以祭。其夕,女见此怪浴血而至,曰:“我已为汝父害,永不复欢好矣。”连泪言别,女为惨然。明起,神爽复旧。 刘潜女 陇右刘潜家富,惟一女美,家养一鹦鹉,能言,此女每日与之言话,后得佛经一卷,鹦鹉念之,或有差误,女必正之。每念此经,女必焚香。忽一日,鹦鹉谓女曰:“开我笼,尔自居之,我当飞去。”女曰:“何谓也?”鹦鹉曰:“人不识尔,我固识尔。尔本与我同偶。尔既托化刘家,今须却还本族,元怪我言。”女惊白于父母。父母遂放鹦鹉飞去,日夜监守其女。后三日,女无故而死。父母惊哭不已。忽见一白鹦鹉,从尸中飞出而去。 昆虫部 蚍蜉王传 有徐玄之者,自浙东迁于吴,于立义里居。其宅素有凶怪,玄之利其花木珍异,乃营之。 月余,夜读书,见武士数百骑,升自床之西南隅,于花坛上置缯缴,纵兵大猎,飞禽走兽,不可胜计。猎讫,有旌旗豹纛,并导骑数百,又自外入至西北隅。有带剑操斧,手执槌镬者,凡数百。挈幄幕帘榻、盘碟鼎筐者,又数百。负器盛陆海之珍味者,又数百。道路往返,奔走探侦者,又数百。玄之熟视转分明。至中军,有错彩信旗,拥帻帧紫衣者,侍从数千。至案之右,有大铁冠执钺前宣言曰:“殿下将欲观渔于紫石潭。其先锋后军及甲士执戈朝勿从。”于是赤帻者下马,与左右数百,升玄之石砚之上,北设红拂庐帐,俄尔。盘榻、幄幕、歌宴、客席毕备。宾旅数十辈,绯紫红绿。执签竽萧管者又数十辈,更歌迭舞,俳优之目,不可尽记。酒数巡上,客有酒容。赤帻顾其左右曰:“索渔具。”复有扯纲网笼罩之类凡数百,齐入砚中。未顷,获小鱼数百千头。赤帻谓诸客曰:“予请为渭滨之业以乐宾。”乃持钧于砚中之南滩,众乐徒歌《春波引》,曲未终,获鲂鲤鳜百余。遽命操促膳,凡数十味,皆馨香不可言。金石丝竹,訇铿齐奏。酒至,赤帻者持杯顾玄之,而谓众宾曰:“吾不习周公礼,不读孔氏书,而贵居王位。今此儒发鬓焦秃,饥色可掬,虽孜孜屹屹,而又奚为。肯折节为吾下卿,亦得陪今日之宴。”玄之忽乃以书卷蒙之,执烛以,一无所见。 玄之舍卷而寝。方寐间,见披坚执锐者数千骑,自西牖下,分行布伍,号令而至。玄之惊呼仆夫,数骑已至床前。乃宣言曰:“蚍蜉王子猎于羊林之泽,钓于紫石之潭,玄之庸奴,遽自迫胁,士卒溃乱,宫车震惊。既无高共临危之心,须有晋文还国之伐。付大将军龚()灯追过。”宣讫,以白练系玄之颈,甲士数千罗曳而去,其行迅疾。倏忽加入一城门,观者架扃叠足,凡五六里。又行数里,见子城,入城,有宫阙甚丽。玄之至阶下,有赤衣冠者唱言:“追徐玄之至!”蚍蜉王大怒曰:“服儒服,读儒书,不修前言往行,而敢肆勇凌上。付三事已下议。”乃释缚,引入会议堂。见紫衣冠者十人,玄之遍拜,皆目踞受。所陈设之类,尤炳焕于人间。是时王于以惊恐入心,厥疾弥甚。三事已下议请置肉刑。议状未下,太史令马知玄进状论曰:“伏以王子自不遵轨法,游佚失度,视险如砥,自贻震惊。徐玄之性气不回,博识非浅,况修天爵,难以妖诬。今大王不能度己,反恣胸臆,信彼多士,欲害哲人。窃见云物频兴,怪屡作;市言讹,众情惊疑。昔者秦射巨鱼而衰,殷格猛兽而灭。今大王欲害非类,是蹑殷秦,但恐季世之端自此而起。”王览疏大怒,斩太史马知玄于国门,以令妖言者。是时大雨暴至。草泽臣慰飞上疏曰:“臣闻纵盘游、恣渔猎者位必亡;罪贤臣、戮忠谠者国必丧。伏以王子猎患于绝境,铸祸于幽泉。信任幻徒,荧惑儒士。丧履之戚,所谓自贻。今大王不究湛游之非,反听诡随之议。况知玄是一国之元老,实大朝之世臣。是宜采其谋,匡此颠仆。全身或止于一谏,犯上未伤于一言;肝胆方期于毕呈,身首俄惊于异处。臣窃见兵书云:‘无云而雨者天泣。’今直臣就戮,而天为泣焉。伏恐比干不恨死于当时,知玄恨死于今日。大王又不贷玄之峻法,欲正名于肉刑,是抉眼而观越兵,又在今日。昔者虞以官之奇言为谬,卒并于晋公;吴以伍子胥见为非,果灭于勾践。非敢自周秦悉数,累黩聪明;窃愿以尘埃之卑,少益嵩岳。”王得疏,即拜飞为谏议大夫,追赠太史马知玄为安国大将军,以其子为太史令,赙布帛五百段,米粟各三百石。某徐玄之待后进止。于是诣官门进表曰:“伏奉恩制云:‘马知玄有殷王于比干之忠贞,有魏中尉辛毗之谏诤。而我亟以用己,昧于知人。焚栋梁于将立大厦之晨,碎舟揖于方济巨川之日。由我不德,致彼非辜。是宜褒赠其亡,赏延于后者。’宸翰忽临,载惊载惧,叩头断号,回心止泣。伏以臣先父臣知玄,学究天人,艺穷历数,因通玄鉴,得居圣朝。当大王采刍荛之晨,是臣父展嘉谟之日。逆耳之言难听,惊心之说易诛。今蒙恩泽旁临,照此非罪。鸿恩沾洒,犹惊已散之精魂;好爵弥缝,难续不全之腰领。今臣岂可因亡父之诛戮,冒国家之崇荣。报平王既非本心,效怕禹亦非素志。况今天图将变,历数堪忧。伏乞斥臣遐方,免逢丧乱。”王览疏不悦,乃退寝于候雨殿。既寤,宴百执事于凌云台,曰:“朕有嘉梦,能晓之使我心洗然而亮者,赐爵一级。”群臣有司,皆顿首敬听。王曰:“吾梦上帝云:‘助尔金,开尔国,展尔疆土,洎南自北,赤玉洎石,以答尔德。’卿等以为如何?”群臣皆拜舞称贺曰:“启邻国之庆也。”飞曰:“大不祥,何庆之有!”王曰:“何谓其然?”熨飞曰:“大王逼胁生人,滞留幽穴,锡兹咎梦,由天怒焉。夫助金者,锄也;开国者,辟也;展疆土者,分裂也;赤玉泊石,与火俱焚也。得非玄之锄吾土,攻吾国,纵火南北,以答系颈之辱乎?”王于是赦玄之之罪,戮方术之徒,自坏其宫以禳厥梦。又以安车送玄之归。才及榻,玄之梦觉,汗流浃洽。 既明,乃召家童,于西牖掘地五尺余,得蚁穴如三石缶。因纵火焚之,靡有于遗。自此宅不复凶矣。 木师古 贞元初,游士木师古,行金陵村落,投古精舍,僧乃送一陋室。师古怒责僧。僧曰:“诚非敢慢也,实因客厅向有妖怪,三十年内,伤三十人矣。是以不敢。”师古不允。僧不得已,令启户洒扫,内之。师古亦自惶惑。遂取箧中便手刀一口,置于床头。寝至二更,忽觉增寒,漂沸风冷,如有扇焉。师古乃抽刀一挥,状如中物,堕声床左。寝至四更,前扇又至,师古亦挥刀如故。僧及侧近天明叩户,师古乃朗言告之。僧徒视床左,则二死蝙蝠也。翅长一尺八寸,珠眼圆大,爪银色。按《神异秘经法》云:“百岁蝙幅,于人口上,服人精气,以求长生。至三百岁,能化人形,飞游诸天。”今据师古能制,神力犹浅,尚且杀人。毙之不亦宜乎。 科斗郎君 隋炀帝征辽,十二军尽没,总管(来护)坐法受戮。炀帝欲尽诛其家,子君绰忧惧,与秀才罗巡、罗逖、李万进结为奔友,共亡命。至海州,夜黑迷路,路旁有灯火,因与共趋之。叩门,有一苍头迎拜曰:“此是科斗郎君,姓威,即当府秀才也。”遂启门秉烛,引客入。床塌茵褥甚备,主人辞采朗然,文辩纷错。自通姓名威污蠖,曰:“污蠖忝以本州乡试,得与足下同声。清宵良会,殊是欣愿。”即命酒洽坐,渐至酣畅,谈谑交至,众所不能及。君绰颇不能平,欲挫之无计,因举觞曰:“请起一令,以座中姓名双声者罚。”乃曰“威污蠖”,众皆柑手大笑,以为得言。污蠖改令曰:“以座中人姓为歌声,自二字至三字。”令曰“罗李、罗来李”。罗巡曰:“君声足比云龙,何玉名之自贬耶?”污蠖曰:“仆久为主司所屈,既后于群士,何异尺蠖于污池乎。”巡曰:“君何氏族?”污蠖曰:“我本出于齐威王,亦犹桓丁之类耳。”既蜗儿举方丈盘至,水陆珍羞,无有不备。君绰 等及仆□元不饱饫。夜阑彻烛,连榻而寝。 迟明叙别,恨怅俱不自胜。君绰等行数里,犹念污蠖,复来昨所,了无人居。惟污池边有大,长数尺。又有鳃螺,皆大异常。方知污蠖及二竖,皆此物也。各呕吐不已,出青泥及 污水数升。 石宪 长庆二年夏,太原石宪尝商于代北,往雁门关,中途暑盛,但大木下。忽见一僧,蜂目褐衲,谓宪曰:“我庐于五台山之南,有穷林积水,出尘俗甚远,实群憎清暑之地。可偕我游乎?”宪遂与西去。数里,果有穷林积水,群僧在水中。宪怪而问之,僧曰:“此玄阴池。我徒浴于中,以荡炎燠。”引宪环池行。宪独怪群僧在水中,服饰森然,其状貌又无一异者。日暮,僧曰:“可听吾徒之梵音也。”于是宪立池上,群僧即于水中合声而噪。少顷,僧挈手曰:“可与我偕浴于池,慎无畏也。”宪随僧入池,忽觉一身尽冷,噤而战。由是惊悟,因亟趋于大木下。衣湿寒栗,抵宿村舍。 明日,往寻之,果有玄阴池,穷林积水,其蛙甚多。宪曰: “此能易形以惑人,岂非怪乎。”乃尽杀之而去。 蝎魔 西安有蝎魔寺,塑大蝎于栋间。相传国初有女子,素不慧。病死复生,遂明敏,以文史知名。时有布政适丧偶,娶之。后布政方视事,使阍人入谒夫人。夫人不应,但见老蝎大如车轮,卧于榻。阍出以白,布政怒叱之。阍请曰:“他日相公下堂,愿无发声,必可见也。”如其言,果见老蝎伏榻上,展转间,又成好女子矣。是夕人定,乃出拜灯下曰:“妾本蝎魔。所以夤缘见公者,非敢为幻惑,欲有求耳。公不终拒,乃也输情。”许之。乃曰:“我昔为魔,得罪冥道,赖观音大士救拔免死。因假女尸为人,获侍左右。觊公建一像宇,以报大士之德耳。今丑迹已彰,幸公哀怜。”布政颔之,女子遂隐。他日命司建寺,至今存 焉。 王双 宋文帝元嘉初,盂州王双,忽不欲见明。常取水沃地,覆以菰,荐席眠焉。恒称:“有女着青裙白,来就寝。”荐下常历历有声。发之,有青色白缨(颈)蚯蚓,长二尺许。 朱诞给使 淮南朱诞,字永长,吴孙皓时,为建安太守。有给使疑妻为人所奸者,隐身穿壁窥之,见妻遥瞻树上笑语。给使仰视树上,有青衣少年人。给使射之,化为鸣蝉,其大如箕,翔然飞去。给使怪其故。 后又见二儿于陌上相语曰:“何以久不见兄?”答曰:“为人所射,病耳。赖朱府君梁上膏以敷之,然后得愈。”给使乃白诞曰:“人盗君膏药,颇知之否?”诞曰:“吾膏久致梁上,人安盗之。”给使请诞视之。视之封如故。给使曰:“试开之。”则膏已去过半,掊刮趾迹存焉。诞奇而问之,给使具告。自是树间之人亦绝迹矣。 瘦腰郎君 天宝中,桃源女子足甚小,因呼名吴寸趾。夜恒梦与书生合。问其姓氏,曰:“仆瘦腰郎君也。”始而梦,久之若非梦矣。一日昼寝,书生忽入帐,既合而去,出户渐小,化蜂飞入花丛中。女取而养之。自后恒引蜜蜂至,甚众。后女家竟以作蜜,富甲里中。 艳异编(续集)卷十二兽部 山庄夜怪录 大中年,有宁菌秀才,假大僚庄于南山下。栋宇半坏,墙垣又缺。因夜风清月朗,吟咏庭际。俄闻叩门声,称“桃林班特处士相访”。菌启门,睹处士形质瑰玮,言词廓落,曰:“某田野之士,力耕之徒。向畎亩而辛勤,与农夫而齐类。巢居侧近。睹风月皎洁,闻君吟讽,故来奉谒。”菌曰:“某山居甚僻,农具为邻;蓬荜既深,轮蹄罕至。幸此见访,颇慰羁怀。愿闻处士之业如何。”特曰:“某年少时,兄弟竟生头角。每读《春秋》,至颖考叔挟辕以走,恨不得佐助其间。读《史记》至田单破燕之计,恨不得奋击其间。读《东汉》至光武新野之战,恨不得腾跃其间。此三事快意,俱不能逢,但恨恨耳。今则老倒,又无嗣子,空怀舐犊之悲耳。又慕徐孺子吊郭林宗言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其人加玉,即不敢当;生刍一束,堪令讽咏。” 俄闻人叩门曰:“南山班寅将军奉谒。”菌遂延入。气貌严耸,旨趣刚猛。及二班相见,亦甚慰意。寅曰:“老兄知得姓之 根本否?”特曰:“昔吴太伯逃荆蛮,断发文身,因兹遂有班姓。”寅曰:“老兄大妄,殊不知根本。且班氏出自斗谷于菟,有文班之象,因以命姓。远祖姑婕妤好辞章,大有称于汉,皆有传于史。其后英杰间生,蝉联不绝。后汉有班超,立功万里外,封定远侯。某为虎贲中郎将,官在武班。因有过窜于山林,昼伏夜游,露迹隐形,但偷生耳。适闻松吹月高,墙外闲步,闻君吟咏,因来追谒。况遇当家,尤增慰悦。”寅因睹棋局在床,谓特曰:“愿接老兄一局。”特遂欣然为之。良久未有胜负。菌玩之,教特一两着。寅曰:“主人莫是高手否?”菌曰:“若管中窥豹,时见一斑两斑。”寅笑曰:“大有微机,真一发两豹。”遂倾菌壶请饮。及罢局,而饮数巡。寅请备脯修以送酒,菌出鹿脯,寅啮决,须臾而尽。特即不如。茵诘曰:“何故不食?”特曰:“无上齿,不能咀嚼故也。” 数巡后,二班使酒作剧,言语纷。特曰:“弟倚爪牙之士,而苦相凌耶!”寅曰:“老凭轼之士,苦相低何也!”特曰:“弟夸猛毅之躯,若值人如卞庄子,子当为粉矣。”寅曰:“兄夸壮勇之力,若值人如庖丁,当碎头皮耳。”菌前有削脯刀,长尺余。菌怒而言曰:“吾有尺刀在是,二客不得喧竞,但旦饮酒,勿喧也。”二客怀悚久之。特举曹植诗曰:“‘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位’,此一联甚不恶。”寅曰:“鄙诗云:‘鹊鸠树上鸣,意在麻子地。’”俱大笑。菌曰:“无多言,各请赋诗一章。”菌曰: 晓读云水静,夜吟山月高。 焉能履虎尾,岂用学牛刀。 寅继之曰: 但得居林啸,焉能当路蹲。 渡河何所适,终是怯刘琨。 特曰: 无非怜宁戚,终是怯庖丁。 若遇龚为守,蹄向北溟。 菌览之曰:“大是奇才。”寅见菌称特奇才,大怒,拂衣而起曰:“宁生何党此辈。自古只有班马之才,岂有班牛之才。且我生三日,便欲噬人。此人况偷我姓氏。但未能共语者,盖恶伤其类耳。”遂曰:“终不能摇尾于君门下。”乃长揖而去。特亦怒曰:“古人重者白眉,君今白额,岂复有人延誉耶!何相怒如斯。”特遂告辞。 及明,视其门外,惟虎迹牛踪而已。宁生方悟。寻之数百步,人家废庄内,有一老瘦牛卧,而犹带酒气。虎即入山。菌后更不居此而归京。 陈丰 成化年,长乐士人陈丰,独坐山斋。梁上忽坠二鼠相斗。 俄化两老翁,长可五六寸,对坐剧谈,声如小儿。合复为鼠,分复为老翁,回此者四三遍。既而由两而四,由四而八,由八而 十六,合坐共饮。中有两女子歌舞劝酬。其歌词曰: 天地小如喉,红轮自吞吐。 多少世间人,都被红轮误。 又歌曰: 去去去,此中不是侬住处。 侬住三十三天天外天, 玉皇为侬养男女。 酒既阑,乃合为一大鼠,向士人供揖而去。 淮南猎者 张景伯之为和州也,州有猎者,常逐兽山中。忽有群象来,围猎者,令不得去。一大象独前,鼻绞猎夫,置之于背。猎夫刀仗坠地,象皆衔送还之。驮猎夫入深山。经五六十里,有大盘石,石际无他物,尽象之皮骨血肉存焉。猎夫私念曰:“得无于此啖我乎。”象仍驮过之,至五十步外,有大松树。象以背依树,猎夫因得登木焉。弓坠于地,象又鼻取仰送之,猎夫深怪其故。象亦驰去。俄而一青兽,自树南细草中出,毳衣,爪牙可畏,其大如室,电目雷音,来止盘石,若有所待。有顷,一小象自北而来,遥见之,俯伏膝行,既至,恐栗战惧。兽手取之,投于空中,随即接取,如是再三。猎夫叹曰:“向来将予于山,欲予毙此兽也。畜类尚求救于人,予曷可不救。”于是引毒箭射兽,中左腋。兽即释象,来取猎夫。又迎射贯心,兽始踣焉,展转而死。小象驰还。既而有象二百余头,来至树下跪伏。大象复驮猎夫出山,诸象围绕喧号,将猎夫至一所,奋鼻破阜,出所藏之牙,凡三百余茎,猎夫尽取之,象乃跪谢而去。 嵩山老僧 嵩山一僧,修持不出。忽一儿求为弟子,僧诵经不顾。自旦至暮。僧伶而问之,其意甚真,其辞甚恳,僧为之祝发。精进勤劬,聪明颖慧,演法悟道,僧一不如。 后数年,秋日凄凉,木凋溪清。忽慨然四望,朗吟曰: 我本生深山,何更入他门。 争如访旧伴,朝夕休劳神。 吟讫,长啸。有群鹿过,即脱衣化鹿,跳跃而去。 冀州刺史子 唐冀州刺史令子之京。未出境,见贵家女,容美丽,心悦而问之。老婢怒曰:“我幽州卢长史家娘子,因丧夫在此。君非州县,何由得问。”子曰:“吾父现任冀州,欲求婚好。”女甚惊,佛然其阴动□缱绻情者,笔不能述也。子留恋不已,终成野合。遂与同归。刺史爱子心胜,亦不究其不之京矣。其妇仆从甚盛, 且兼应答如流,刺史亦不之疑矣。 夫妻欢乐仅逾月,忽妇马相踢。刺史使婢等往视,妇遂禁婢等不之出。及晓,房中不见奴婢,枥中又不见马。家人疑之,白刺史。刺史至房前,呼子不应。令人坏门入之,止有一大白狼冲人走去,其子被食略尽矣。 巴西侯传 开元中,吴郡卢溪尉张罢秩,调选不补,竟归成都,行次巴西,日暮。方促马前,忽一人道左山径中出,拜而请曰:“吾君闻客暮无所止,将欲奉邀,命某以请。愿随某去。”因问曰:“尔君为谁,得非太守见召乎?”曰:“非也,乃巴西候耳。”  挺即随之入山。行数里,望见朱门甚高,人物甚多,甲士环卫,虽侯伯家不如也。及至,使者止于门曰:“愿先以白吾君,客当伺焉。”入久之而出,乃引曰:“客且人矣。”  既入,见一人立于堂上,衣褐革之裘,貌及(甚)异。绮罗珠翠,拥侍左右。趋而拜。既拜,乃揖升,谓曰:“吾乃巴西侯也 ,居此数十年矣。适知君暮无所止,故辄奉邀。幸少留以尽欢。”  拜谢。命开宴致酒。其所玩用,皆华丽珍具。又令左右邀六雄将军、白额侯、沧浪君、五豹将军、巨鹿侯、玄丘校尉,且传命曰:“今日贵客来,愿得尽欢,故命奉请。”使者难(诺)而去。久之乃至。有六人皆黑衣,然其状,曰六雄将军。巴西侯起而拜,六雄将军亦拜。又一人锦衣白冠,貌甚狰狞,曰白额侯也。巴西侯起而拜,白额侯亦拜。又一人衣苍,其质魁岸,日沧浪君也。巴西侯起而拜,沧浪君亦拜。又一人斑衣,似白额侯而稍小,曰五豹将军也。巴西侯又拜,五豹将军亦拜。又一人衣褐,首有三角,曰巨鹿侯也。巴西侯揖之。又一人亦异状,类沧浪君,曰玄丘校尉也。巴西侯揖之。然后延坐。巴西候南向坐,北向,六雄、白额、沧浪处于东,五豹、巨鹿、玄丘处于西。既坐,饮酒、命乐,美人歌者舞者十数,丝竹既发,穷极其妙。白额侯酒酣,顾谓曰:“吾今尚未夜食,君能为吾致一饱耶?”曰:“未卜君侯所以食者,愿教之。”白额侯曰:“君之躯,可以饱吾腹,亦何贵他味乎。”惧,悚然而退。巴西侯曰:“无此理。奈何宴席之上,有忤贵客耶?”白额侯笑曰:“吾之言乃戏耳,安有是哉。”久之,有报洞玄先生谒事。其人黑衣,头长而身甚广。拜,巴西侯揖之,与坐。且问曰:“何为而来乎?”对曰:“某善卜者也。知君将有甚忧,故辄奉白。”巴西侯曰:“所忧者何也?”曰:“席上人将有图君。君不除之,将必为害。愿君详之。”巴西侯怒曰:“吾欢宴方洽,何处有怪。”命杀之。其人曰:“用吾言,皆得安。不用吾言,则吾死君亦死,将若之何。虽有后悔,其可追乎。”巴西侯遂杀之,致于堂下。时夜将半,众尽醉,而卧于榻。  亦假寐焉。天将晓,忽悸而寤,见己身卧于大石龛中,其中设绣帷服玩,珠玑犀象。有一巨猿,人状,醉卧于地,盖所谓巴西侯也。有巨熊,卧于前者,盖所谓六雄将军也。一虎,顶白,卧于前,所谓白额侯也。又一狼,所谓沧浪君也。一文豹,所谓五豹将军也。一巨鹿,一狐,皆卧于前,盖所谓巨鹿侯、玄丘校尉也。有一龟,死于龛前,形状甚异,即洞玄先生也。  始大惊,驰出山,告里中。里人相集,得百数。遂执弓挟矢入山,至其所。猿忽惊而起,且曰:“不听洞玄先生言,今日果如是矣。”遂围其龛,尽杀之。其所陈器玩,莫非珍丽。乃具事以告太守。先是,人有持金贝缯帛过此山者,则必不知所失,且有年矣。自后始绝其患。 连少连 饶州安仁连仲举之子连少连,与母贫居,未室。寄馆于里中富家读书。一夕,灯月交辉。有紫衣老媪,丰颐皤腹,前宣言曰:“予媒婆也。东里萧家小娘子,色艳赀厚,因慕秀才成疾, 父母怜之,使我道意。”生曰:“俟归白母行之。”媪曰:“事在迅速,岂宜少缓。且汝终岁勤苦,何如一夕豪富,无论汝母荣生,即汝父亦必阴为乐死,何禀命之有。此舜之所不告娶也。姑待明日,设或此姻不谐,将若之何!”生许之。 少顷,则两鬟率众,茵帐金玉锦绣,不可胜计。已而音乐渐近,翠幢宝盖,画扇围列。女子乃下花舆,席地步入,真国色也。生私念曰:“姑与之结好,则室中之物,皆吾有矣。”老媪即知之,咄曰:“秀才何遽起薄念!”生讳谢之。礼成,就寝,但觉女两肩有牛吻气。生疑,迟曰:“此地多盗。”急起收金玉锦帛等于箧中藏之。忽一羊头人自外持梃入,喝曰:“秀才无礼!”风起烛灭,一切奔散。起视之,月色依然,小童熟睡,吹灯发箧,并己之衣衾书策亦失之矣。 明日,走告主翁。主翁偶曰:“吾将祭祖。有大牛一,大羊一,储于祠后。”生往观之,则牛若自惭,羊若含笑者然。 韩 生 唐贞元中,大理评事韩生,家西河郡。畜一黑犬,一良马。忽马无故而倦,乃责圉人。圉人不之解也,窃卧于厩舍,终夜于隙中窥之。忽见黑犬至厩,且曝且跃,化一大黑人,驾马而行矣。至门垣,则鞭马跃过。逮其归,仍嗥跃化犬。圉人恐,不敢言也。 一夕,雨后犬出,马迹可寻,圉人乃循马迹,则直南十余里,一古墓中,马迹绝矣。围人乃潜墓侧俟之,果见黑人来。系马入墓,与数辈欢语。褐衣人曰:“韩氏名籍安在?”黑人曰:“吾收在捣练石下,无以为忧。”褐衣曰:“无泄。”黑人曰:“谨受教。”褐衣曰:“彼稚童有名乎?”曰:“未也,彼未有乳名耳。” 圉人密以白韩生,缚犬而启石,则信有姓名存焉。只韩生之于,生阅月矣,未之载也。韩生怒,乃杀食之。而搜古墓,复得数犬,毛状皆异。 天元邓将军 法师赵善蹈,来之宗室也,适奉化董松妻王氏,为祟所凭。始,见少妇狎之,未几而化一男子矣。王氏遂心倾爱之,常梦登宝车,入朱门,华屋佳苑,名花节物,长如春景。松常睡榻,睡醒,则见已身睡榻下矣。举家苦之,以告赵。赵以法印印其胸,乃醒曰:“我与少年饮,忽赤衣使者来,少年避,我随归耳。”自是只三夕不至。 赵乃设坛圆光。圆光者,粘纸于壁,纸上生烟,烟中生光,其光甚圆;光中生像,其像人形人言,昭然可见,朗然可听者也。忽见光中据胡床坐者曰:“吾天元考召邓将军也。汝等所启,特一兽耳,何足告我。大凡畜产,死不可埋,日辰相符,合为怪矣。”董始悟曰:“曾埋黑犬,三年矣。”即发视之,皮毛依然如故。将军又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杀之无益,徒令秽气触人,反受其损。不若复其本形,然后杀之。”赵乃复设法,请于上帝,其犬即醒。乃奉帝命斩之。时淳熙八年暮冬也。 蓬瀛真人 黄岩祝氏子未娶。尝邀紫姑,暇则焚香致请,有蓬瀛真人下降。妄请留宿,真人不拒。自是每夕必来,已半年矣。其母第见子形之减、神之耗也。叩之不已,始得其情。乃曰:“此必怪也。焉有仙而始终皂衣,不能一更者乎,既与人处而反令人受损者乎,已经半载,而不能一白昼相接者乎?子盍欲诣其居以观其应子否也。”子以告真人,真人许之。携手同行,穿荆棘,半里许,乃其宅也。虽不华敞,而短垣周匝,护以曲栏。命童置饮。曰:“暮夜无品,只得豆羹浊醴耳。”及陈器具,不甚丰备也。观其役使,仅小童八九而已。 祝归以白母。母使遍索无踪。或曰:“吾闻物久则妖。君畜牝猪已过十年,其豚现在八九。况皂其本色也。”母然之,议鬻诸屠肆。是夕,真人与子诀曰:“相从有几,冥缘遂绝,劝子自爱,无以我思。”言之涕泣而去。 大士诛邪记 洪武间,盐官会骸山中有一老道,缁服苍颜,幅中绳履,居常恂恂,诙谐则秀发如泻。虽不事生业,而日常醉歌于市间。歌毕长舞,或跳木,或缘枝,宛转盘旋,惊鱼飞燕,莫能过也。又且知书善咏,尝与登游文士相赓歌焉。山居熟识者,虽以道人呼之,而心甚疑议,然卒莫能根究其实也。一日大醉,索酒肆中笔砚,题《风》、《花》、《雪》、《月》四词于石壁,阅者称赏。后见墨迹渐深,磨涅不能去,人又怪之。词并录于后。其一: 风袅袅,风袅袅,冬岭泣孤松,春郊摇弱草。收云月色明,卷雾天光早。清秋暗送桂香来,极夏频将 炎气扫。风袅袅,野花乱落令人老。 春二: 花艳艳,花艳艳,妖娆巧似妆,锁碎浑如剪。露凝色更鲜,风送香尝远。一技独茂逞冰肌,万朵争妍 含醉脸,花艳艳,上林富贵真堪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