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园丛话 - 第 33 页/共 45 页

尽以橐中金购买书籍,捆载而回。一到家,先立义学,以教邻里之不能习业者。   每当朔望,亲诣学舍,辄以笔墨纸砚给赏诸生,以鼓励之。并立行仁堂,以济贫乏。凡施衣、施棺、施药之事,靡不周至。未几,连生两子,长维岳号晓峰,中乾隆庚戌进士,入翰林;少子某,亦中乡榜,官山西知县。后秦某年九十余,享福二十年而卒。   乾隆五十年间,天津人有徐北山者,以鹾务起家,后渐中落。尝以除夕避债委巷,听黑暗中有哭声甚惨。以火烛之,则一寒士,以负人无偿,将欲自经者。   北山告之曰:“余亦负人无偿者,尔亦何必寻此短见耶?”问其所负若干,曰:“二百金。”探怀中银,适符其数,尽以与之,其人叩谢去。隔十余年,北山之贫如故。而长子澜、次子淮中文武两进士,第三子汉中嘉庆戊午举人,其孙文英又中道光戊子举人。   夏源泰在齐门西汇开木行,家道甚殷。其先本成衣匠,开一铺,与茅厕相近,一日在厕上得遗金约三百两,待其人而还之,乃木商伙计也。其人归,喜而告其主,主奇夏之为人,乃招之家中,令其成衣。数年后亦为伙计,遂发财。传其子传其孙,至今犹盛。   无锡东门克宝桥有某姓者,偶入茶馆,拾得一包裹,开示之,皆金珠也。某素有膈症,窃自念曰:“吾死期将至,安用此为!”坐有顷,见一老妪踉跄而来,且哭且寻,问其故,乃还之,感谢而去。是日某回家,忽目眩恶心,吐出硬痰一块,坚如牛皮。以刀断之,旋合为一,咸惊异之。自此膈症遂愈,其人至今尚存,家道小康矣。   吴江县皂隶石鲁瞻,居心甚慈,清闲无事,辄取竹板磨极细,或浸粪缸,使人不痛不伤。有私托打重板者,石呜咽不应,曰:“吾不忍为也。”如是者五十年,闻至今尚在,年九十五矣。四代同堂,儿孙绕膝。   ◎冤报康熙时吴中有顾某者,宦于河南。商丘县有富室寡妇,族人谋其产,诬以奸情,且云腹中有娠。州县官得贿,寡妇上控,而顾某案其事,既不能为之平反,而又得贿以护州县官。寡妇知冤不能白,竟于上堂时藏匕首于膝裤中,自剖其腹,立时殒命。顾某以此削职归田,数年安居而已。有齐门外杨姓,贸易兰阳,路过其地,即寡妇之宅也。其宅已售他人作饭店,有大楼三间,素多鬼,不能居住。   是时天已晚,杨急于投宿,主人曰:“今夜客多,惟大楼有鬼,不能留也。”杨自恃胆壮,遂投宿。未二更,果有鬼,是一妇人,彳亍而来,问:“客是苏州人耶?吾有冤欲报,非祸君也。”杨曰:“我非官,安能雪汝冤?”妇曰:“倘能带我去,必有以报大德。”杨曰:“惟命是听。其如何能带之法,幸示我也。”   妇曰:“但于君启行时,呼贤妹一声,及上船、过桥俱低声呼我。至苏日,以伞一柄,我藏于中,到顾某家,一掷其门中斯可矣。”妇又曰:“我所以不离此楼者,有金珠一箧,值千金,藏于某处,即以报君也。”言毕而去,遂寂然。至天明,杨如其言,果获之,遂回吴。顾某是日方演剧请客,杨从众人杂Ш中持伞进门,人不觉也。顾方与客燕饮欢笑,忽见一女鬼,手持匕首,鲜血淋漓,立于堂下。遂大呼曰:“冤家到矣!”众客惊愕,无所见。是夜顾自缢死。吴门人至今传其事。   余乡张塘桥有某甲,种田为业,家道小康。邻家有佣者,娶一妻甚美。某甲见之,尝窃自念云:“若得此妇为妾,死无恨矣。”遂召佣者置之家,每俟其饱食后令之负重,如是者年余,遂得疾死。其妻旋嫁之,以为得所愿矣。越一二年,当八九月问,新雨乍晴,稻禾初熟,某甲往田畔游行,见丛莽中佣棺欲朽,忽生善念,意以为此人吾所致死,今年冬底必将此棺入土,以慰其幽魂也。忽闻棺中有声,突出一蛇,啮其足,甲大惊,负痛疾行,蛇尚在足蟠数围,钩之不去,而甲已惫矣。因将前谋告人,一村老幼咸来,且观且骇。甲死而复苏者数次,忽谓其妾曰:“我腹痒不可忍,急取刀破吾腹,看其中有何物也。”遂抱持其妾而死,须臾妾亦死。   山阴沈西园游幕河南,为光州陈刺史所聘。州民有老贡生某,一子远游,数年不归。媳少艾有姿色,育一女仅五龄,翁媳相依,纺绩度日。其子出门时,曾贷邻某钱若干,久未偿。窥其媳美,书一伪券,以妻作抵。与权州吏目朱景轼夤缘贿嘱,具词控告。西园判以媳归邻某,贡生不从,发学夏楚,愤甚自经。其媳痛翁之被辱身亡也,知必不免,先将幼女勒毙,亦自经。越一年,陈刺史擢开封守,朱景轼瓜代,而西园亦改就杞县周公幕。又为朱景轼谋干,勒令杞县尉戴师雄告病,以景轼补其缺。乾隆丙午正月七日,西园夜见一戴顶者,携一少妇幼女登其床,教之咳嗽,旋吐粉红痰。自此三鬼昼夜缠扰,遍身拧捏作青紫色,或独坐喃喃,自为问答。时有知其事者,而未敢言也。至十四日黄昏,西园有大小两仆,取粥进,瞥见窗下立一长人,身出檐上,以巨掌掌大仆面,其小者亦见之,同时惊仆,口吐白涎,不省人事,灌救始醒。被掌之仆,面黑如锅煤,莫不骇异。   十五日,署中正演戏,西园在卧房大叫一声而绝。其尸横扑椅上,口张鼻掀,须皆矗立,两目如铃,见者反走。朱景轼为买棺殡殓,寄于西门外之观音堂。不一年,景轼二子一妻俱死,又以风瘫去官。杞县尉仍以戴师雄坐补。昧良之报应如此。汲县林午桥司马为周公荐卷门生,时在杞署,目睹其事云。   丹徒富翁有左姓者,同其友往苏买妾,看一女甚美,询其父为某营守备以事谪戍,女愿卖身以赎父罪,索价千金。左既看中矣,其友谓左曰:“外貌虽美,而不知其肌肤何如,有暗病瑕疵否?必观之方成交也。”左亦以为然。商于媒,女泣曰:“吾为父死尚不顾,何惜为人一看耶?”乃于密室中去其衣裙,呼左进,其友亦隔窗偷看,见腰下有黑疵,又谓左曰:“此未为全璧也。”事遂寝。女大哭曰:“吾为父罪至于自卖其身,而羞辱至此,尚得为人乎!”自经死。未一年,其友见此女来索命,亦自经。左后得一子,美丰姿而有洁癖,酷嗜书画珠玉玩好之物,见有微瑕,立弃之如土苴。尝造一园,工匠皆易以新衣,然后得进。楼台池馆曲阑花榭间,稍沾一点尘土,则必改作。衣履一日一换,恐其污体。每日肴馔,非亲自捡点则不食也。以此破其家。丹徒人无不知之者。   余同乡邹剑南媳顾氏,娶三年矣,有妊生子,不数日,顾氏病下体溃烂,日夜号哭。忽自言云:“姑娘恭喜,首产麟儿,今日特来索命,毋见惧也。”闻者惊诧,强问之,顾曰:“余病不起矣。余未出阁时,与嫂本无嫌隙,只因藏过其金方一只,以致嫂咒骂不止。后吾母许其赔还,嫂故必求原物。适因嫂小产服药,遂将盐水搀入,血晕而死。今事隔数年,嫂亦乘我产后来索,且日夜坐我床中,药饵皆被其吹嘘,岂能愈乎?”及将绝,复醒,如是者数次,自云:“已到阴司审问,拶两手,夹两足,痛极难忍。”家人启视之,手足青紫,如用刑然。此乾隆癸丑五月事也。   ◎孽报国初苏州大猾有施商余、袁槐客、沈继贤,吴县光福镇则有徐掌明,俱揽据要津,与巡抚两司一府二县,声息相通,鱼肉乡里,人人侧目。太傅金之俊归田后,屡受施商余之侮,至患膈症而殁。施下乡遇雨,停舟某船坊内,主人延之登岸,盛馔款留。施见其家有兵器,遂挽他人以私藏军器报县拘查,施佯为之解救,事得释,曰:“以此报德。”而其人不知也,再三感谢,馈之银,不受。适鲥鱼新出,觅一担送施,以为奇货。施即命其人自挑至厨下,但见鲥鱼已满厨矣。又见一银匠妻貌美,曰:“此妇眼最俏。”匠闻之,以石灰瞎妻眼,恐其计夺也,其势焰如此。后金太傅门生某者,来官江苏臬使,闻其名,百般罗织,杖毙之,沉其尸于胥江。沈继贤尝与人斗牌,被人捉一张,曰:“我之牌谁敢捉!”其人曰:“捉尔何害!”沈唤家人,耳语少顷,县差捉其人去。其人恚曰:“犯何法而捉我?”沈笑曰:“捉尔何害?”又一势家款客,沈上坐,有一少年至,向沈一拱,满堂骇然,责少年,少年曰:“我不认得沈继贤,何妨乎?”未几,少年被盗攀害,下县狱。其父兄以五百金求沈解救,得脱,踵门叩谢,沈曰:“此事乃余讨情。”以五百金还之,少年恳受,不从,感激无地,叩首不已。沈笑曰:“如今是认得我了!”少年始悟。吴俗语云:“得罪了你,又不是得罪沈继贤,怕什么!”亦可想见其为人矣。后被巡抚汤文正公杖毙玄妙观三清殿下,满城人称快。徐掌明与昆山之徐联谱,势可炙人,谚云:“长、吴两县印,不及掌明一封信。”尝与至戚黄振生有隙,令人殴死村农,抬尸至黄门,如张员外杀王德、保正诈周羽故事。讦讼十三年,至康熙二十二年,制台王公新命断结,办徐掌明发遣,寻以逃归论死。其子逊如,扮盗入孙氏室,强奸妇女,以泄旧忿。一妇被奸时,摸盗手六指,知为掌明子,案破,立斩。掌明之父亦被湖寇亦脚张三余党斫死。三代不得其死,殆所谓“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耶!袁槐客死后,其子为盗,问立斩,亦天报也。   康熙乙巳,嘉善有朱君达妻顾氏颇美,县役某催科至其家,间君达远出,突入内室,举手摸其颈。顾大惊,旋入房自泣曰:“此颈为人加手,岂可洗乎!”   遂缢死。越两月,役偶乘舟往郡中,忽见顾氏上其舟,役作魅语云:“吾知之矣。”   遂投水。适遇来船纤缠其颈,不能解,立时流血死。报应亦奇。   昆山徐建庵司寇,有幼子冠卿名骏,少聪慧,延孝廉周云陔教授。冠卿中式后,与其师同入京试礼部。师管束太严,冠卿以巴豆食之,卒于逆旅。其年冠卿即捷南宫,入词馆。京师人有知其事者,题其混名曰药师佛。药师佛恃才狂放,怨者颇多。雍正初年,以其诗中有“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之句,怨家遂以出首。当刑部审讯时,有与司寇瓜葛者欲宽其罪,预告之曰:“实出无心。”及讯,冠卿仰见堂上有司员松江胡宗琳侍立于旁,与其师周貌无异,乃大惊,误供有心诽谤者。胡亦力争,遂画稿定罪。将正法时,所亲犹怪之,冠卿曰:“吾命也。”余无一言。余舅祖葛圣修先生尝馆于冠卿家,课其子,知之最详。   昔程伊川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以忠臣孝子节烈之妇,国家有旌表之例。觉罗雅公巡抚江苏,奏准不许滥膺,遂使陋巷穷嫠,向隅饮泣。虽然,忠孝二事固人子之所当为,而妇人女子素未读书,而能守志不移,始终一辙,是不可泯灭者。雅公素称循吏,此举未免过当。恭逢圣明御宇,凡有水旱偏灾,不惜数百万帑金,以嘉惠元元。雅公岂不知之,而独为此省区区小费耶?后公以征库车城失机正法,安知不以此一事之报也。   康熙四年六月十四日,嘉定西门外有一徐氏妇荷锄往田,忽为暴雷震死。其子甫垂髫,亦为雷火所焚而未死,击其履粉碎。人争拾视,则以字纸置其子之履也。此慢亵字纸之报。   桐乡一士,好阅淫书,搜罗不下数十百种。有子少聪俊,每伺父出,辄向箧中取淫书观之。从此缠绵思想,琢凿真元,患痨瘵夭死。其父悲恸不已,相继卒。   又某邑一书贾,刻淫词及春宫图像,易于销售,积资四五千金。不数年,被盗席卷,两目旋盲。所刻诸板,一火尽烬。及死,棺殓无措,妻子离散。此编造淫书之报。   湖洲某姓,为人阴险,有刀笔才。凡非理之事,经其饰说,便足夺人之听,平生所害不一人。后得一奇疾,发时辄自咬其指,必鲜血淋漓方得少愈。十指俱破,伤风而死。此刀笔害人之报也。   有某翰林简放学政,取士颇不公,盈箱累箧,满载而归,遂为富翁,不复出矣。营造大宅两区,一在故乡,一在京师。二十年后,同夕火起,烧尽无余。   吾邑有黄君美者,好结交胥吏捕役,靡恶不为,被其害者不可数计。一日忽发狂,赤体持刀出门外,丛人中自割其肌肉,每割一处自言:“此某事报。”割其阴,曰:“此淫人妻女报。”割其舌,曰:“此诬人闺阃报。”人问之曰:“汝舌已割去,何尚能言耶?”黄曰:“鬼代吾语耳。”又曰:“今到剥皮亭矣。”   指亭上有一联云“冤孽而今重对对,人心到此再惺惺。”如是者一两日,复以刀自剖其腹,至心而死。此康熙年间事。   乾隆初年,吴门有土豪某者,作威作福,人人痛恨,而莫可如何也。某一日游山,见一妇美艳异常,遂与门下客谋取之,访知为乡镇某家,乃姻戚也,废然返。后复思之,至忘寝食。门客献计云:“可立致也。”某大喜,问其故,客耳语而去。越数日,乡镇某家有巨盗明火执仗戴面具缚其妇而淫之,财物一无所取,众怪之。有潜尾其后者,见盗悉下船,去面具,即土豪某也。遂鸣官,缉捕得其实,问立斩,无不快之。   业师金安安先生外孙中铣、中钰,俱家文敏公稼轩司寇之公子。乾隆甲午岁,余年十六,在安安先生家见之。时中铣已得内阁中书,中钰亦议叙中书科中书。   两公子俱年二十外,状貌魁梧,聪明绝世,能诗,工六法,真善承家学者。不数年后,俱无疾而死,中铣死于舟中,中钰死于车中。云皆遇鬼祟活捉,其事甚确,后余在扬州晤赵瓯北先生,谈及此事,云文敏公因奉旨差办贵州威宁州刘标亏空一案,讯得原臬司高积曾办公表侄蒋牧论绞,竟挟私加意苛求,遂斩高以报复之。   事隔十年,两子俱为所祟,甚矣哉!鬼神之灵也。先是,公出差贵州时,道经衡阳,知回雁峰有老僧名通慧者善相人,公往求相,僧云:“观公之相,必登台辅,两子簪缨。然眉宇间稍露杀气,公能种德,相可改也。公其勉之!”及返衡阳,复见其僧,僧大惊曰:“可惜!”余无一语。公有两孙,余亦曾见之。一中副车,早死;一有痰疾,不言不语。家道亦陵替矣。   常熟黄草塘有须姓者,以屠牛为业。每杀一牛,必割其舌食之,以为美味。   一日将牛刀安置门上方,忽闻二鼠相争,仰面看之,刀落其口,断舌死。   又鱼行桥有一猎户,打鸟无算。后患病,医药无效。忽得一梦,梦神告之云:“汝要病愈,须将稻柴扎一人,用汝平日所着衣冠披之,中藏生年月日,挂在树上,将鸟枪打之,便可愈也。”及醒,乃以梦告其子,命如法行之。讵鸟枪一发,大叫而绝。   余近邻有薛庆官者,以屠羊为业,家颇饶。年四十余忽病,病愈后,面成羊状。以三百金往安徽宗阳籴米,死于江中。不得其尸,以空棺归葬。一两月后,有人见薛背一包持一伞,从后宅周打鼓桥自行自哭。盖鬼复还家云。   枫泾镇有沈二者,好食狗肉,生平杀狗无算。乾隆丙子岁,沈抱病甚笃,昏迷中,见群犬绕床,争啮其体,号呼求救。临死时,自投床下,两手据地,作犬吠数声。   娄东有无赖杨姓者,以攘鸡为食,其术甚秘,人莫知也。其后,杨背上忽生雄鸡毛一茎,乞人拔之,痛不可忍。因自言曰:“此吾偷鸡之报也。”   湖州荻港某姓者,娶一妻颇有姿色,而冶容放诞,不异青楼,其夫愤之,未得间也。一夕,闻妻房中有人声,即持刀入,但杀其妻,而脱逃其奸者。其夫惧罪,即时商于地棍某,某曰:“此事不难,必送吾三十金,方可救汝。”无可奈何,即书借票与之。棍乃为之计曰:“尔急急回家,勿动声色,点灯室中而半掩其门,俟有人来,即杀之是已。”果如其言。天明辨之,即此棍之子也。辛亥六月间事。   娄门陈生某者,少聪颖能文。年十七,其父远宦,依外祖以居,延师课读。   一日晨起,泣谓其师曰:“昨夜梦先母告余云:”汝三世前罪案发矣!明日冥司当提讯,闻铁索声即去,第嘱家人勿哭毋移尸,尚可还阳,否则不能转也。‘“   师闻之,叱曰:“是呓语耳。”至次日晚,生自谓闻铁索声,师无闻也,一霎时,生已死。举家大惊,师亦骇,因述所梦,并嘱勿哭之语,阅两三时始苏。生自言晕绝时被二役拘出胥门外,见一庙,引入跪阶下,与一女鬼质辨。知三世前系诸生,有同学妇新寡,与之奸,并诓其财物,致郁死。诉冥司,削其籍,转生为乞丐。其邻有某举人者,恒周给之,于是诸恶丐亦求索于举人,不遂,欲相约焚掠其家,生阳许之,而阴告其事。及期,诸丐哗然至其家,已有备,咸为拘缚投诸火,而生亦与焉。入冥冥中,谓已偿夙孽矣。冥司以生有报恩善念,即将举人枉杀事,夺其禄籍与生。判:“今生可登科,官五品。”而前世所私妇不服,屡控东岳神不已。东岳神遂判曰:“且察其今生,倘再有罪孽,不妨提讯定夺可也。   近因偶萌恶念,故被拘执耳。“生与妇力辨是和非,强渠先来奔;而妇执以诱奸,两造争不能决。冥司怒,乃命一鬼取孽镜来与妇照,果得淫奔状。是雍正十三年八月廿四日事也。妇与生仍哗辨,冥司遂判妇入犬胎,生仍作丐。有号哭跪求于侧者,乃生亡母也。冥司曰:”汝子应削籍,不许识字!“急命一鬼持汤来,将灌生口,其母又哭,倾其半,仅三咽,口甚腥而肠欲裂矣,乃放出。群鬼争索贿,其母又为生支持之,其母曰:”汝回阳,速行善事三百条,尚可游庠耳。“推而醒,生遂病,月余始平复。后此生力行善事,不数年,果入学。其师王君寿祺言之甚悉。   蜀中有一无赖子,夏日大醉,裸体仰卧文昌殿前。道士劝之,反被辱詈,道士畏而避之,无赖犹讪谤不已,且对神像遗溺,忽风雷大作,霹雳一声,削柱木一片,锋锐如刃,适破其腹,划然中开,肠流满地。更有奇者,神前布幡、器具、柱木皆为雷火所烧,惟两柱上所挂金字长联,雷火烧处,逐字跳过,无一笔烧坏者。时吴门周勖斋太守适官叙永厅,亲自往验,目击其事。   余见有某太守者,家蓄美丽甚多,选其精于一艺者,号“十二金钗。”慕《金瓶梅》葡萄架之名,以金丝作藤,穿碧玉翡翠为叶,取紫晶绿晶琢为葡萄,搭成一架。其下铺设宋锦为褥,褥上置大红呢绣花坐垫,旁列古铜尊彝、白玉鸳鸯洗、官哥、定窑瓶宛,及图书玩好之属。与诸美人弹琴弈棋,赋诗饮酒,或并观唐六如、仇十洲所画春册,调笑百端,以此为乐。不数年太守死,而美人星散,宦橐萧然。又有某显宦者,好优童艳妇,不惜重费。入其室者,两行侍立,朗如玉山,唯有垂涎,不敢平视,怦怦心动而已。后官败出戍,死于黑龙江,家事亦颠倒不可问。呜呼天道,福善祸淫如此其速耶!   常熟南门外有七图张姓者,兄弟四人,无恶不作。皆力田,颇饶裕。新造厅堂一所,费至数千金,尚未进屋也。道光元年五月,忽染时疫。兄弟叔侄以及老少妇女接踵而死者,至十八人,仅存两岁幼孩而已。闻者为之吐舌。   有某生者,籍润州,自其祖贸易吴门,遂为吴人,年少美丰姿。见邻有好女,两小无猜,目成心许。求姻不谐,生已别聘,女将嫁矣,生又诱与为乱。复设计破其婚姻,拟纳为妾而复不果,女遂抑郁死。未几,时见此女为祟,生遂患羊头风,每发即晕。成婚后,延亲朋演剧宴会,生忽仆地,口称润州城隍同吴郡城隍欲会审,须往听讯,遂暝。忽闻号泣声,又闻杖责声。醒曰:“女先告本郡神,因原籍文书未到,不能出关,潜伏贡布船,至本籍告准,始会审定罪也。”遂死。   道光元年,阊门崇真宫桥左右失火。时有乡人抢劫一箱,未至家,适其弟自赌博场见之,遂夺去。计值百金,一夕而尽。乡人恚愤致病,医药半年,卖田去屋始得就痊。枉费老心,转破其产。   东台姜又白言其邻有翟姓者,以胥吏起家,造孽不少,而其子甚朴诚,娶一妻,美而贤,事翁姑惟谨。初生一子,头顶尖出数寸,如牛角然,每一哭,则更高,以为怪而毙之。继又生一子,鼻止一孔甚小,人中间缺寸许,可望其喉,亦以为怪而毙之。后生二女,皆娇美如其母。呜呼!岂天将斩翟姓嗣,故隐其恶,而显其报耶?   道光庚寅五月十九日大雷雨,高邮新工汛震死三人在太平船上,行人聚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