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例存疑 - 第 82 页/共 137 页
□杀奴仆一命,官降二级调用,旗人枷号一个月,民人徒一年,官员故杀族中奴仆,降三级调用,旗人故杀族中奴仆,枷号三个月,鞭一百,民人故杀族中奴仆,绞监候。民人故杀功缌亲之奴仆,绞监候,官员旗人无文,盖统括于族中奴仆之内矣。
□杀死功缌及族中奴仆一命,律应绞候,一家三命亦祗斩候,乃内有卑幼一命,即拟立决,似嫌参差。
□家长杀奴仆三人,无一家字样,下二层均言一家,亦嫌参差。
杀一家三人 一,凡发遣当差为奴之犯,杀死伊管主一家三人并三人以上者,除正犯凌迟处死外,其知情之子孙,拟斩立决,不知情者,拟斩监候。若子孙年未及歳,并凶犯之妻妾,倶发驻防,给官员兵丁为奴。
此条系雍正五年定例,嘉庆十七年改定。
谨按。与下杀一家三四命一条参看。
□祗言妻妾而不及其女。年未及歳者,发遣为奴,而不言阉割,均与杀死平人一家三四命之例不符。斩决、斩候较杀死平人为重,余则较凡人为轻,縁下条系屡次修改,而此条仍系原例故也。
杀一家三人 一,聚众共殴原无必杀之心,而殴死一家三命及三命以上者,将率先聚众之人不问共殴与否,拟斩立决。为从下手伤重至死者,拟绞监候。其共殴致死一家二命者,将率先聚众之人,不问共殴与否,拟绞立决。为从下手伤重至死者,拟绞监候。若鬪杀之案,殴死一家三命及三命以上者,拟斩立决。殴死一家二命或三命而非一家者,拟绞立决。
此例原系二条,一系律后总注,乾隆五年,另纂为例。十一年,査原文尚有与谋杀一人之情罪较重一语,后经编纂,将此条并纂于共殴条内,复将与谋杀一人情罪较重一语删去,词义殊晦,易致与殴杀牵混。现经奏准,将杀一家非死罪二人,及杀三人而非一家者一节,另立一条,应将与谋杀一人之情罪较重十字补行载入。一系乾隆二十年,刑部议覆山西巡抚恒文题,石继昌札死石如玉一家二命一案,附请定例。嘉庆六年修改,九年改定。
谨按。此条原例系照律后总注纂定。原因律指谋故等类,而聚众共殴,并无明文,是以补入此层,并声明若照同谋共殴律,止以下手者绞抵,失于太轻。若照杀一家三人律,为从多人皆坐斩决,又失于太重。故将率先聚众之人,不问共殴与否,坐以斩决。其为从下手致死者,皆坐绞监候。其云原无必杀之心,所以别于谋故也。其云不问共殴与否,所以严惩首祸也。其云乱殴重伤致死,又云云皆坐绞监候,则无论人数多寡,但殴有致死重伤,即应拟绞,又所以重惩从犯也。与律意正自相符。其殴死一家二命,仍未议及,盖以律重三命,二命则尚可从一科断也,至杀非死罪一家二人,或非一家而杀三人者,因律内所无,不敢直言斩决,故云与谋杀一人者情罪较重,应拟斩决,奏请定夺也。与谋杀一人者,情罪较重,系论断之语,何等愼重周详。后经纂入例内,轻重亦属得平。嘉庆年间,并未详细考究,因共殴死一家二命,率先聚众之犯,既拟斩决,将共殴死一家二命之案,率先聚众者,亦拟绞决,则全失律意,亦为原定此例者所不及料。然一家二命,首犯虽拟绞决,从犯仍问流罪,亦知立法过重,祗可严惩首祸,从犯不妨从寛。后将下手之犯亦拟绞罪,不知本于何律。
□再,一人殴死一家二命及三命非一家者,拟绞,系乾隆二十年,因案纂定条例。一人殴死一家三命,因无此等案件,是以例无明文。嘉庆六年始纂入例内,自系以类相从。惟主使殴毙一家三命、二命,是否照殴死一家三命二命,以一人拟抵,下手之人倶减一等,抑仍照聚众共殴致死之例,主使及下手之犯,分别拟以立决、监候之处,例未议及,终觉未能详备。
□聚众共殴与威力主使不同,威力主使毙命之案,以主使之人为首,下手者得减等拟流。聚众共殴之案,以下手伤重之人拟抵,原谋罪止满流。原以案非谋杀,絶无以二命抵一命之理。设如主使殴毙一家二命三命,正犯自应依殴死一家二命及三命例,拟以斩决绞决,为从下手之犯,例无拟绞之文,自应减等拟流。今以本应拟流之原谋,因死系一家二三命加重,问拟立决,已科首犯以殴死一家二三命之罪,而又将下手伤重者,拟以绞候,与谋杀加功罪名相等,是以二命抵死者一命矣,似未平允。
□再査威力主使毙命,较聚众共殴情节尤为可恶。威力主使多系以势力凌人,死者或有不能还手之时。聚众共殴,多系彼此争鬪,死者万无束手待毙之理。主使致毙一家三命二命?,不闻将下手之犯概拟绞候,则聚众共殴之犯,岂得将率先首祸之人倶拟死罪。主使之案,由主使者用言吓逼,下手者有不得不从之势,故严主使,而下手者可以从轻。共殴之案,由下手者伤重致死,聚众者并无逼令很殴之情,故严下手,而聚众者不容加重。如谓死系一家数命,与寻常命案不同,在谋杀案内,首犯已由斩候加至凌迟,从犯由绞候加至斩决。共殴案内似亦应从严治罪,以示惩创。然亦必至三命方可从严,亦未便将致死二命一概从严之理。而威力主使殴毙一家三命等案,究竟有无分别。在二命尚可照本律科断,若三命仍照本律,不又与此例互相抵牾耶。平情而论,三命既系十恶,首从各犯不妨从严,不特聚众共殴下手之犯,应拟绞罪,即听从主使下手之犯,亦应拟绞罪。一家二命之案,无论共殴、主使,仍照本律问拟。将共殴死一家二命率先聚众绞决一层删去,似尚允协,存以俟参。
杀一家三人 一,凡杀一家非死罪二人,及杀三人而非一家,内二人仍系一家者,拟斩立决枭示。酌断财产一半,给被杀二命之家养赡。傥本犯监故,财产仍行断给。如致死一家二命,系一故一鬪者,及杀三人而非一家者,与本欲谋杀一人,而行者杀三人案内,造意不行之犯,倶拟斩立决。奏请定夺,毋庸断给财产。
此例原系二条,一系乾隆十一年,由聚众共殴条内,分出,另立一条。(按此系补律之所未备者。律重一家三命,故不言一家二命,及非一家三命之罪,因定有此例,虽拟斩决,仍奏请定夺。盖因系律外加重,愼之至也。现行之例分作五项,三项奏请,两项不言奏请,与原定此例之意不符。)一系乾隆二十八年,西安按察使秦勇均条奏定例。五十三年修并。嘉庆六年、十一年改定。
谨按。此例均不言为从加功罪名,自系倶拟绞监候矣。本欲谋杀一人而行者杀三人,律注已有明文,与此例不符。
□再,律后总注云,《杀非死罪一家二人,或非一家而杀三人者,与谋杀一人者情罪较重,应拟斩决,奏请定夺。玩其文义,盖谓谋杀一家二命及非一家三命,其情罪比谋杀一人为重,故拟以斩决。本系二项,非另有谋杀一人情罪较重一项也。乾隆十一年,将与谋杀一人者情罪较重,改为与谋杀一人之情罪较重。系者字误作之字,而文义仍无舛错。嘉庆六年,按语以谋杀情罪较重,谓即系指本欲谋杀一人,而行者杀三人案内之造意者而言,果何所据而云然。律注内明言,仍以临时主意杀三人者为首,岂眞未看见耶。抑故意置之不论耶。并总注亦未寓目,殊不可解。夫杀至三命,不得谓非情重之案,然谓系下手者之情重则可,谓系造意者之情重则不可,天下万无无故杀人之理,况多至三命乎。造意者欲杀一人,行者何以杀至三命。其为下手者临时主意,不问可知。以起意杀死一命,与起意杀死三命者,两相比较,其轻重本自厘然,修例时不加详察,任意妄改,遂至诸多错误。律注遵行已久,遇有此等案犯,原可援照办理,不致岐误。此例行而混淆不清,并律注数语均成虚设矣。
□谋杀一家二命,律无明文,例改斩决,已较律加重矣。此例改为斩枭,未免太重,因一故一鬪之案加重,遂将杀一家二命之案亦为加重,似嫌未协。况案情百出不穷,即一事一例,亦有不能赅括之处,何必因后案而改前例耶。
□再,査杀非一家三命案内,造意不行之犯,既问拟斩决,下手杀人之犯,应拟何罪。例内何以并不叙明。且既照律注纂定此例,仍以临时主意杀三人者为首一语,究系何解。造意者祗谋杀一人,下手者竟杀死三人,是三人之死由下手而非由造意,夫何待言。乃严造意而转置临时下手于不议,非特轻重不得其平,亦与律注显相岐异。再,此等情节与谋强行窃,谋窃行强亦属相类。谋窃行强,不闻将造意不行之犯科以强盗为首之罪,何独于此条另生他议耶。
□《管见》曰,若本谋杀一人,而行者杀三人,不行之人造意者,斩。非造意者,以从者不行,减行者一等论。仍以临时主意杀三人者为首。律注即本于此。盖杀一家三人,罪应凌迟处死。非一家三人。罪应斩决。谋杀一人,罪应斩候。此处祗云造意者,斩,是照谋杀造意科以斩候本罪也。下文仍以临时造意杀三人者为首,谓一家则凌迟,非一家则立决也。语极明晰。改定之例,将案内造意不行之犯,拟斩立决,系属错误。上条多添一绞决罪名,此又多添一斩决罪名。
杀一家三人 一,凡杀一家三命以上凶犯,审明后,依律定罪。一面奏闻,一面恭请王命先行正法。
此条系乾隆五十五年,钦奉上谕,恭纂为例。
谨按。此恐其日久稽诛之意,与有司决囚等第门内逆伦重案各条参看。
杀一家三人 一,为父报雠,除因忿逞凶临时连杀一家三命者,仍照律例定拟外,如起意将杀父之人杀死后,被死者家属经见,虑其报官,复行杀害,致杀一家三命以上者,必究明报雠情节。杀非同时,与临时逞凶连毙数命者有间,将该犯拟斩立决。妻子免其縁坐。
此条系嘉庆四年,奉旨恭纂为例。
谨按。杀一家二命,例应斩枭。此例死系三命,虽内有杀父之人一命,不以一家三命论,按二命亦应斩枭,断产。问拟斩决,似嫌参差。如谓究因为父复雠起见,何以临时连杀三命,仍不免其凌迟耶。
□此系不常有之事,以情而论,除致毙伊父正凶不计外,以所杀之人数定拟,亦可自与律载非实犯死罪三人之语相合,亦与将三人先后杀死则通论之律注相符。
杀一家三人 一,凡谋故杀人而误杀旁人二、三命,除非一家者,仍从一科断。照故杀本律拟斩监候外,如系一家二命,拟以斩决,免其枭示。三命以上,拟以斩枭,倶毋庸酌断财产。
此条系嘉庆十七年,刑部议准定例。
谨按。此例系指自行下手者而言,如有加功之犯,如何科罪。例无明文,应与下条参看。
□此条系指因谋杀,误杀旁人一家二三命而言,下条系指因谋杀、误杀其人之亲属一家二三命而言。此条专言首犯之罪,下条兼言加功。此条因误而从寛,似尚得平,下条因误而从寛,未免太纵。
□因谋故误杀旁人非一家二命,尚可从一科断。三命亦拟斩候,似嫌太寛。与杀三人非一家,及本欲杀一人,而行者杀三人一条参看。
□因故杀而误杀旁人一命,事所恒有,若至二命三命,则系罕见之事。至谋杀之案,或系下毒,或系错认,往往有误毙旁人数命者。在首犯,原可稍从未减,从犯不问抵偿,未免轻纵。假如甲与乙丙商谋杀丁,或丁父子兄弟叔侄,乙丙因暗中辨认不请,致将戊己各自杀毙,均有杀人之心,倶亲行杀人之事,免其绞罪,似嫌未协。且听纠殴人致死者,虽误杀,尚应抵偿。听从下手加功者,反因误杀得从轻减,是谋杀较共殴科罪反轻,殊与律意不符。因谋杀误杀旁人之例舛错于先,遂致诸条倶各错误,与下条参看。
□与人鬪殴,不期伤重致死者,谓之鬪杀。纠约数人,殴死一人,谓之谋殴。故下手伤重者与鬪杀人犯,均拟绞罪,究非有心致死,原谋祗问流罪。若谋杀则意在致人于死,首从均有杀心,故造意者斩,下手加功者,无论人数多寡,均拟绞罪,此一定之法也。因谋杀误杀旁人,首犯固有杀人之心,下手伤重者亦不得谓无杀人之意,既已亲行杀人之事,反问流罪,即至三命以上,亦止拟遣,此何理也。共殴死二三命案内,既将下手致死者,各拟绞罪,则首犯即无死法,加等拟军,似尚得平。因谋误杀案内,死者既非首犯所欲杀之人,即与造意不同。即由从犯下手伤重毙命,岂得逭其亲手杀人之罪。盖谋甲而误及乙,在首犯原有区分,在从犯则总属一致,寛首犯而严从犯,亦属可通。二条均坐首犯以死,法之不平,莫此为甚。
杀一家三人 一,谋杀人而误杀其人之祖父母、父母、妻女子孙一家二命及三命以上,除首犯仍照误杀旁人一家二命及三命以上本律,分别问拟斩决斩枭外,其为从下手伤重致死,及知情买药者,如误杀一家二命及三命而非一家者,发往新疆当差。三命以上,发往新疆,给官兵为奴。
此条系嘉庆二十年,河南巡抚方受畴咨王庭臣谋毒王不济,以致误毙王不济之妻李氏及子女一家三命一案,纂辑为例。
谨按。上条兼及故杀,此条专言谋杀。
□此处祗有祖父母、父母、妻女子孙而无兄弟及一切有服亲属,与鬪殴及故杀人门内原谋一条稍有参差。如杀死兄弟及功缌亲属等二三命,是否以一家论。记参。
□此例自系指被杀之数命,均系误杀而言。若有谋杀之人在内,似应以杀一家三人论矣。
□因谋杀而误杀其人之祖父等项例,应仍依谋杀科罪。如已至二三命以上,不特首犯不应以误杀旁人论,其下手加功之犯,若仅问拟遣罪,似嫌太轻。死者一家三命,拟抵者仅止一人,与聚众共殴死一家三命之例相比,似觉轻重悬殊。
□一家亲属三人同遭杀毙,情节最惨。虽由于首犯之造谋,而实成于为从之加功。况三命均系所欲杀者之有服至亲,即与因谋杀误杀旁人不同。例既载明,仍依谋杀科罪,其与谋杀本人止差一间。此等下丰加功之犯,虽不能遽拟斩决,酌量改为监候,亦属情法之平。问拟遣罪,殊未平允。
□律云谋故杀人而误杀旁人者,以故杀论。修例者遂谓故杀无为从之文,即误杀数命,祗以一人拟抵。误杀门内因谋杀致下手之犯,误杀他人一条,已觉轻重倒置,此例更不可为训矣。同谋共殴案内,首从均无杀人之心,尚应一命一抵,谋杀案内,首从均有杀人之心祗以一人抵偿,情法固应如是耶。
□谋杀律造意者斩,下手加功者绞。首从均有杀人之心,又适如其杀人之愿,故一概论死也。同谋共殴死人,原谋拟流,下手伤重者拟绞。首从均无杀人之心,不期伤重致毙,故以下手者拟抵,原谋得减一等也。因谋杀误杀旁人案内,下手之犯,其情节较同谋共殴为更重,而科罪反较同谋共殴为最轻,殊未平允。若谓既科首犯以故杀。即不能再科从犯以绞抵,然亦问首犯应科以故杀否耶。以其既有阴谋杀人之心,无论所杀系属何人,均应问斩,则谋杀本律自可援引,何必特立以故杀论之文。若以死者究非首犯所欲杀之人,不得不示以区别,则不特不应科以谋杀,亦并不应科以故杀,何也。盖故杀多起于临时,与处心积虑致人于死者不同。既由从犯临时误杀,则下手之时,仍有致死之心,科以故杀,谁云非宜。若转坐为首造意之人,殊与以故杀论之律意不符。若谓以故杀拟斩,较谋杀加功罪名反重,亦未允协,是也而亦非也,盖谋杀律分首从,首犯已拟斩罪,从犯未便一律同科,故拟绞罪。然伤重者拟绞,伤轻者亦拟绞,一人下手拟绞,二三人下手亦拟绞,似寛而实严。故杀并无首从可分,因谋误杀旁人,造意之犯,既不以谋杀论,则下手之犯,亦不以加功论,科以故杀,即系为首之罪,且祗以一人拟抵,与谋杀为从不同。即如同谋共殴之案内,有临时故杀者,能不科以斩罪耶。律不曰以谋杀论,而曰以故杀论,不特误杀一命,可以援引,即至二命三命以上,亦可按照人数究明拟抵。修例者以律内以故杀论一语,专指为首而言,以致诸多窒碍。既有所见,不得不再为申说。
□唐律无因谋误杀之文,而《疏议问答》有科故杀罪之语。今律以故杀论,或者即本于此,究系以造意之人拟斩,抑系以下手之人拟斩之处,均未详晰叙明。若造意者即系下手之人,自无岐误。所难者数人杀死一人及杀死一家数命耳。将坐下手者以重辟,严从犯而转寛首祸之人,似未平允。若如现定之例,均以造意之人当其重罪,死者究非首犯所欲杀之人,亦未见为情眞罪当。误杀门内虽有谋故误杀其人之祖父母、父母、妻、女、子、孙,均依谋故本律科罪之例,而此条为从下手之犯,并未援照定拟,彼例已成有名无实。试问下手之犯,均不以加功论,设立彼条,果何为也。平情而论,此等下手加功之犯,虽曰为从,惟既同谋杀人,死者又系伊致毙,拟以抵偿,似不为枉。若谓严从犯而寛首恶,亦非所宜,不知首犯所谋者甲也,如甲已被杀身死,则一斩一绞,自属正办。今杀毙者乙也,不特甲未被杀,亦且身未受伤,遽科首犯以造意杀人之罪,独不虑其有冤枉乎。谋杀人而其人并未身死,与谋杀人而其人已经杀讫,律内有分别乎。无分别乎。听从加功杀死首犯所欲杀之人,固难逭其下手杀人之罪,听从加功杀死非首犯所欲杀之人,岂得免其下手杀人之罪乎。甲乙均由伊杀毙,自应均以伊抵偿,律内有分别乎。无分别乎。解律者谓以故杀论,不以谋杀论,以非眞正谋杀,不能以二命抵一命也,自属确当不易之论,然不以二命抵一命也,非概以首犯论抵也,律意盖云事由首犯下手误杀,首犯应以故杀论,事由从犯下手误杀,从犯亦应以故杀论。首犯不谓之谋杀造意,从犯亦不谓之下手加功,此语为从犯设,实则兼为首犯设也。谋杀律内明言杀讫乃坐,以别于伤而未死,乃坐者,即坐以斩绞之罪也。若不问欲谋之人是否杀讫,即坐首犯以斩罪,设误及之人,伤而未死,亦将坐从犯以绞罪否耶。事由从犯下手致毙,自应先将从犯罪名定准,其造意之人是否幇同动手及是否在场,再行斟酌情节,分别拟罪,方与律意相符。嘉庆六年改定之例,以造意者拟斩,下手者定拟军流。嗣后二命三命之案,亦以造意之人当其重罪,下手之人均无死法,遂致一误再误,迄未改正,甚至例内载明误杀其人之祖父母等类,依谋杀一条亦置之不理,不特例与律不符,即例与例亦互相参差。今统阅各条,愈觉杂乱混淆,不能一律,罪名轻重,亦多未平,用特发为此议以质世之读律者。
□再,贼盗门律载,共谋为窃盗,临时不行,而行者为强盗,不行之人造意者,分赃为窃盗首,不分赃为窃盗从,以临时主意及共为强盗者,不分首从论。又本门律注云,若本谋杀一人,而行者杀三人,不行之人造意者,斩。仍以临时主意杀三人者为首,既与本谋不符,即不能坐以为首之罪。参观此二律,则误杀旁人,不能坐造意者以为首斩罪,自可类推。
□再,如谋杀人已行,因遇旁人劝阻,被从犯逞愤将其杀毙,亦将坐为首以斩罪乎。此与误杀相去无几,误杀何以以首犯拟抵耶。若谓首犯不造意杀人,从犯亦不至致误、则杀死劝阻之人,亦系因首犯谋杀而起,何以不归咎于首祸之人耶。
杀一家三人 一,凡杀死同主雇工,复杀死雇主至三命者,如内有雇主二命,仍分别有无主仆名份,各照凡人谋故鬪杀一家二命及杀死家长本律本例问拟。若杀死同主雇工及雇主各一命者,不得以一家二命论,仍从一科断。
此条系道光二年,刑部议覆湖北巡抚杨懋恬题准定例。
谨按。奴仆雇工杀死家长之罪,重于杀一家二命之罪,虽一命已应凌迟,二命亦属罪无可加。此例专为并无名分者而言。
□此等既不以一家二三命论,杀死有服卑幼主仆雇工三命,反以一家论,岂无名分之雇工,转较亲于有服尊长耶。
杀一家三人 一,杀死人命罪干斩决之犯,如有将尸身支解,情节凶残者,加拟枭示。
此条系嘉庆二十二年,刑部遵旨,恭纂为例。
谨按。似可与下条修并为一。
□与上欲求避罪一条参看。
□有心支解者,虽杀讫后亦问凌迟,欲求避罪者,仍照本律。此处加拟斩枭,且专指应拟斩决者而言,与上条不同。
杀一家三人 一,凡谋故鬪殴杀人,罪止斩绞监候之犯,若于杀人后挟忿逞凶将尸头四肢全行割落,及剖腹取脏掷弃者,倶各照本律例拟罪,请旨即行正法。
此条系道光八年,钦奉上谕,纂辑为例。
谨按。此亦支解之案,与上条情节相等。上条系指罪应斩决者,故加拟枭示。此条系罪应斩绞监候者,故即行正法,仅止割落尸头,似应无庸正法矣。
杀一家三人 一,凡谋故杀缌麻尊长一家二命者,斩决枭示。殴死缌麻尊长一家二命者,拟斩立决。
此条系嘉庆十四年,议准定例。
谨按。上一层与凡人同,下一层与凡人较重。
□杀死缌麻伯叔父一家二命,或内系夫妻,或内系兄弟,均系伊缌麻尊长,方与此例相符。若二命内一系有服卑幼,或一系应同凡论之人,是否亦引此例。记核。
□杀死功缌卑幼一家二命例,应断给财产一半,缌麻尊长何以转无明文耶。
杀一家三人 一,杀一家非死罪三四命以上者,凶犯依律凌迟处死、凶犯之子,除同谋加功及有别项情罪者,仍照本律定拟外,其实无同谋加功,査明被杀之家未至絶嗣者,凶犯之子,年在十六歳以上,改发极边足四千里安置,年在十五歳以下,与凶犯之妻女,倶改发附近充军地方安置。若被杀之家实系絶嗣,将凶犯之子,年未及歳者,送交内务府阉割。奏明,请旨分赏。十六歳以上者,仍照前例,发极边足四千里安置。(如未至絶嗣案内,凶犯之妻已故,其年在十五歳以下之子,暂行监禁,俟成丁时再行发配。女已许嫁者,照律归其夫家,不必縁坐。若凶犯之妻已故,其女年在十五以下者,给其亲属领回,不必发配。)
此例原系二条,一系乾隆二十九年,刑部议准定例。三十二年修改。一系乾隆四十一年,山东巡抚杨景素审奏高唐州民王之彬挟嫌杀死董长海,及王三麻子等一家六命,致令絶嗣一案,钦奉谕者,酌定条例。四十四年、五十二年修改。五十五年删并。五十八年,嘉庆四年、二十二年修改。道光八年改定。
谨按。杀一家三人之妻子,律系流罪,乾隆二十九年,例改充军、已较律为严。四十一年,将四命以上之子,分别是否絶嗣,问拟斩决、斩候,较律为更严矣。四十四年,又定有凶犯子嗣,浮于所杀之数,将其幼者发遣之例。五十三年,又定有无论年歳大小、及死者是否絶嗣,一体阉割之例。虽系从严,而无斩决、斩候罪名,则又较前例为轻。平情而论,此等縁坐之犯,按律均无死罪,概拟斩决,未免过重。査叛犯之子,尚止问拟为奴,何独于此条而从严耶。改为阉割,盖参用肉刑之意也。
再,五十三年,上谕以此等凶残之犯,既絶人之嗣,不可复令其有嗣,自当不留遗孽,方足蔽辜,是以将凶犯之子,无论年歳大小,均解交内务府阉割,自系不肯令其有后之意。后又改为年未及歳者阉割,十六歳者,并无阉割明文,则仍留遗孽矣。且专言子而未及孙,即不在阉割之列,均与钦奉谕旨不符。
□杀一家三命以上,应行縁坐人犯,律言妻而不及其女,言子而不及其孙,自系不应縁坐之人。例以被杀之人是否絶嗣,分别科断,其女一并縁坐,已与律意不符。若将死者子与孙一并杀死,凶犯之孙应否縁坐,并无明文。
□妇女改发附近充军地方安置,与别条亦觉参差。
□谋叛门叛犯之母,发新疆种地当差,均系名例所称流囚家属也。应与彼门条例参看。
采生折割人:巻首
凡采生折割人者,(兼已杀及已伤言。首)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采生折割人是一事,谓取生人耳、目、脏、腑之类,而折割其肢体也。此与支解事同,但支解者止欲杀其人而已。此则杀人而为妖术以惑人,故又特重之。)为从(加功)者斩。(财产、家口,不在断付、应流之限。不加功者,依谋杀人律减等。)若已行而未曾伤人者,(首)亦斩。妻子流二千里。(财产及同居家口,不在断付、应流之限)为从(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加功者,亦减一等。)里长知而不举者,杖一百。不知者,不坐。吿获者,官给赏银二十两。
此仍明律,顺治三年添入小注,康熙年间修改。
条例
采生折割人 一,凡采生折割等人,如有亲属首吿,或捕送到官,已行者,正犯不免,其縁坐之妻子及同居家口,得同自首律免罪。
此条系律后总注。乾隆五年,另纂为例。三十二年删定。
造畜蛊毒杀人:巻首
凡(置)造、(藏)畜蛊毒,堪以杀人,及教令(人造、畜)者,(并坐)斩。(不必用以杀人。)
○造、畜者(不问已、未杀人)财产入官,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教令者之财产、妻、子等,不在此限。)若以蛊毒毒同居人,其被毒之人父母、妻妾、子孙,不知造蛊情者,不在流远之限。(若系知情,虽被毒,仍縁坐)若里长知而不举者,各杖一百。不知者,不坐。吿获者,官给赏银二十两。
○若造魇魅,符书咒诅欲以杀人者,(凡人、子孙、奴婢、雇工人、尊长、卑幼)各以谋杀(已行未伤)论。因而致死者,各依本(谋)杀法。欲(止)令人疾苦(无杀人之心)者,减(谋杀已行未伤)二等。其子孙于祖父母、父母(不言妻妾于夫之祖父母、父母,举子孙以见义。)奴婢、雇工人于家长者,各不减。(仍以谋杀已行论斩)
○若用毒药杀人者,斩(监候。或药而不死,依谋杀已伤律、绞。)买而未用者,杖一百,徒三年。知情卖药者,与犯人同罪。(至死,减等。)不知者,不坐。
此仍明律。顺治三年添入小注。
条例
造畜蛊毒杀人 一,诸色铺戸人等货卖砒霜信石,审系知情故卖者,仍照律与犯同罪外,若不究明来歴,但贪利混卖致成人命者,虽不知情,亦将货卖之人,照不应重律杖八十。
此条系乾隆三十年,河南巡抚阿思哈条奏定例。原载杂犯不应为门,后移附此律。
谨按。此严混卖之罪也。若未致成人命,似应免科。如毒药杀人,罪不应抵,或自行服食戕生之案。是否一体拟杖之处,并以存参。现在服鸦片烟致死者,十居八九,并不用砒霜信石矣。
造畜蛊毒杀人 一,凡以毒药毒鼠毒兽误毙人命之案,如置药饵之处,人所罕到,或置放餧食牲畜处所,不期杀人,实系耳目思虑所不及者,依过失杀人律收赎。若在人常经过处置放,因而杀人者,依无故向有人居止宅舍放弹射箭律,杖一百、流三千里,仍追给埋葬银一十两。
此条系嘉庆四年,刑部核覆陕西巡抚永保审拟刘述盛毒猪,误毒邓添宜身死案内,纂辑为例。
谨按。此例重在无故二字,故仍减等拟流。毒鼠毒兽,不得谓之无故,一例同科,似嫌过重。且放弹射箭,系属亲手杀人,而置毒食物,究由死者误食。假如以毒鼠之饵,辨认不清,误授与人,以致服食殒命,又当如何加重耶。
□此等祗应论其是否毒鼠毒兽,不应以置毒处所强为区分,假如人所罕到及餧食牲畜处所,非所欲毒鼠兽必到之处,则置毒于此,意欲何为。律贵诛心,亦贵原情,未便因有关人命,即应加重办理也。
□狂妄无知之人,随处放弹射箭,咨其游戏,虽未尝有杀人之心,然实已亲行杀人之事,故祗减死罪一等拟流,恶其无故放射也。既明言毒鼠毒兽,则与无故有间矣,而既已满流,又追埋银,殊嫌未允。
鬪殴及故杀人(独殴曰殴,有从,为同谋共殴。临时有意欲杀,非人所知,曰故。共殴者唯不及知,仍祗为同谋共殴,此故杀所以与殴同条,而与谋有分。):巻首
凡鬪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并绞(监候)。
○故杀者,斩(监候)。
○若同谋共殴人,因而致死者,以致命伤为重,下手(致命伤重)者,绞(监候)。原谋者,(不问共殴与否。)杖一百、流三千里。余人(不曾下手致命,又非原谋。)各杖一百(各兼人数多寡及伤之轻重言)。
此仍明律。律目、律文、小注,均系顺治三年添入。
谨按。《唐律疏议》。鬪殴者,原无杀心,鬪而用刃,即有害心。又云,虽因鬪,但絶时而杀伤者,从故杀伤法。此鬪与故之界限也。明律改为不论金刃、他物,均为鬪杀,而无絶时杀伤等语,后又以有意欲杀为故,甚至金刃十余伤,及死者已经倒地,并死未还手,恣意迭殴者,亦谓之鬪,天下有如此鬪殴之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