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 - 第 218 页/共 607 页
谏官欧阳修言:
臣近因军贼王伦等事,累有奏论,为见天下空虚,全无武备。指陈后汉、隋、唐亡国之鉴,皆兵革先兴,而盗贼继起,不能扑灭,遂至横流。又见国家纲纪隳颓,政令宽弛,赏罚不立,善恶不分,体弱势危,可忧可惧。欲乞朝廷讲求御盗之术,峻行责下之法。兼闻搢绅之内,忧国者多有封章,皆论贼事,臣但谓朝廷见已形之患,闻觽多之言,必动于心,略知恐惧。及闻枢密院戒饬进奏官不使外人知事,方认两省厌苦献言之人。又见自和州奏破王伦之后,更不讲求御贼之策。又认上下已有偷安之意。殊不知前贼虽灭,后贼更多。今建昌一火四百余人,桂阳监一火七百余人,其余池州、解州、邓州、南京等处,各有强贼不少。皆建旗鸣鼓,白日入城,官吏逢迎,饮食宴乐。其敢如此者,盖为朝廷无赏罚,都不足畏,盗贼出没,不能禁止。臣恐上下因循,日过一日,国家政令转弱,盗贼威势转强,使畏贼者多,向国者少,天下之势,从此去矣。
臣窃闻京西提点刑狱张师锡,为部内使臣与贼同坐吃酒及巡检、县尉不肯用心,曾有论奏【三二】,其言甚切。臣旧识师锡,其人恬静长者,迟缓优柔,不肯生事,今尚有论奏,则天下无贤愚皆为国家忧之,独不忧者朝廷尔。嗟夫,古之知士能虑未形之机,今之谋臣不识已形之祸,以患为乐,以危为安。见盗贼虽多而时有败者,遂生翫寇之意;见言事者觽而听之已熟,遂有忽人之心。臣近曾求对便殿,伏蒙陛下语及贼事,忧形于色;及退,见宰辅闲暇从容,天下之事,深可忧矣。今建昌、桂阳贼数不少,想其为害,尤甚王伦,在远更合留意。今自京发兵,则道远不及,外处就拨,则处处无兵。欲乞严敕大臣,鉴此已成难救之患,速讲御盗之法,颁行天下,使四方渐为备御,仍早擘画,翦扑诸处见在贼数。自有贼以来,髃臣上言者,皆为自来宽法,所以不肯用心捉贼,皆乞峻行法令。近见池州官吏各罚铜五斤【三三】,乃知言者皆不蒙听纳。臣谓大臣为国计者,宁厌忠言之多,不厌盗贼之多,乃如此行事尔。臣前后上言贼事文字不少【三四】,仍乞类聚,择其长者,讲定法制。今大臣不肯峻法以绳官吏,盖由陛下不以威刑责大臣,此乃社稷安危所系陛下之事也,伏望留意而行之。
知谏院蔡襄言:「已差范仲淹宣抚陕西,近又除参知政事,未有巡边之日。窃以西贼遣使入朝,其言骄慢,必无可从之理。原其狡心,本无欲和之意,朝廷既罢遣之,其势必须举兵。况使人在此,未知和与不和,而缘边继奏西贼点集兵马。时候渐寒,边事益起,安危之机,在此一举。仲淹久留边郡,威名在敌,若早令将陛下之威,经制事宜,则关中百姓有休息之期。如或坚守城寨,使贼远来无所掳掠,亦足以挫贼之锐气。边将虽多,莫如朝廷辍柄臣以临之。柄臣之中,莫如仲淹自行。望于西人未行之间,早遣巡边,无使后时以失大计。」
壬子,皇第五女薨,进封郓国公主。生甫二岁,母曰御侍冯氏。
癸丑,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韩琦为陕西宣抚使。先是,范仲淹及任中师分路宣抚,踰月皆未行。琦言于上曰:「贼请和无他,则二人遥领宣抚事可矣。彼若未副所望,必乘忿盗边,当速遣仲淹河东,则臣方壮,可备奔走。中师宿旧大臣,毋劳往也。」乃诏琦代仲淹宣抚陕西,而中师卒不行。
欧阳修言:「风闻如定等不久放还。窃缘此来议论必未谐和,须虑骄贼猖狂,忿兵致寇,凡关边备,正要枝梧。伏睹朝旨已差范仲淹、田况等为宣抚使副,今日风闻韩琦以仲淹已作参政,欲自请行,不知是否。以臣愚见,不若且遣仲淹速去。琦与仲淹皆是国家委任之臣,材识俱堪信用,然仲淹于陕西军民恩信,尤为觽所推伏。若仲淹外捍寇兵,而琦居中应副,必能共济大事,庶免后难。若陛下以新命仲淹,责其展效,则且令了此一事,俟边防稍定,不三两月,可以还朝,既先弭于外虞,可渐修于阙政。今边事是目下之急,不可迟缓,以失事机。伏望断自宸衷,趋仲淹速去,以备不虞。」
大理寺丞张子奭为秘书丞,与右侍禁王正伦使夏州。子奭,宗礼子,齐贤孙。
欧阳修言:
臣窃闻昊贼来人,议论数日,全无逊顺之意。朝廷又欲遣子奭复往贼中,仍闻且只令在延州伺候贼意,待其来迎,方敢前进。不知果有此议否,若实有之,大为不便。臣谓方今两议未决,正是各争名分之时,尤不可自亏事体。元昊既见朝廷议论不合,必料边防须为准备,其伪以好辞来迎子奭,使我望和而少弛,然后出不意以攻,子奭或被拘留,或遭虐害,以为中国万世之辱,则悔何及焉。虽不如此,使子奭端坐延州,不来省问,欲归则又虑来迎,久待则寂然无报,进退不得,何耻如之?盖元昊已与中国三次商量,必知难合,子奭之往,又别无议论未尽之事,彼必不急求相见。则于臣二说,虑有一焉。臣不知朝廷以昊贼为可臣乎?若有可臣,则自当以重兵压境,仍选忠厚知谋之士,直入贼中,说令臣服;如其不可,则何必遣人?或但欲迁延岁月,不拒绝之,则止当因如定之回【三五】,赐以甘言,许其厚赂,谕以若能逊顺,则使通意边臣,俟得其实,然后定议,乃是未绝其来之意也。不可令天子使臣待贼命而进退【三六】,万一遭其拒绝,或被拘执,则于事无益,空损国威【三七】。为今计者,不若速遣范仲淹严备边境,徐放如定等还,当自为谋,以求胜算。
乙卯,监察御史蔡禀言:「周制四时飨亲之礼有九,今寺观则车驾一岁再临,未尝荐献,非奉先教民之意。」上谓辅臣曰:「朕三岁一祠郊庙【三八】而赉及天下,今若岁亲行之,则人皆有觊赏之心。朕朝夕奉三圣御容于禁中,未尝敢怠也。」禀,齐弟也。
诏合门祇候曾任知州军、提点刑狱公事者,依七品例赎铜。
丙辰,以度支判官、司封员外郎郑骧权陕西转运按察使兼三门发运使,司封员外郎、判盐铁勾院夏安期为京西转运按察使兼白波发运使。旧制,三门、白波发运使治河清县,议者以置使烦,而比岁漕益秏,故令陕西、京西兼领之。骧,河南人。安期,竦子也。本志云:旧有三门、白波、黄、渭河水路发运使一人,判官一人。庆历三年罢发运使,其发运使事分隶陕西、京西两路转运使,犹存三门发运判官一员,以白波发运判官兼知西京河清县事,而添置河阴发运判官,兼知孟州河阴县事。
丁巳,给空名宣头百道,下陕西宣抚使韩琦,以备赏功。
戊午,罢武学。改武学教授、太常丞阮逸兼国子监丞,其有愿习兵书者,许于本监听读。既立武学,议者以为古名将如诸葛亮、羊祜、杜预、裴度等,岂尝专学孙、□,立学无谓,故亟罢之。此据张唐英政要,刘敞集有议论,当检附。熙宁五年六月复置。
辛酉,诏陕西比有贼张海、郭邈山髃行剽劫,州县不能制,其令左班殿直曹元诘【三九】、张宏,三班借职黎遂领禁兵往捕之。按明年三月庚辰,知颍州柳植,坐军贼发所部,降官知黄州。植时领京西安抚使故也。此云陕西,恐误。或张海等自陕西转入京西尔,韩琦家传云云,附此年末,可参考。又何郯乞不除柳植蔡州奏议云:植前知邓州,张海在界内,始图结集,未甚猖炽。通判、职官建议请行擒捕,植略不听,养成贼势,焚荡却京西数处州县。然则张海实起京西也。
太常礼院言:「四时荐飨太庙、奉慈庙、皇后庙,酌献升降乐章,庙皆别辞,唯送神则通用之。其奉慈及后庙送神乐章,请下学士更撰。」从之。
知永兴军、龙图阁直学士、兵部郎中□遵路被疾,犹决事不辍。手自作奏,请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优诏不许。及卒,上甚悼之,遣官护丧还京师。遵路事母孝,立朝敢言。既殁,室无长物,范仲淹分俸赒其家。
壬戌,翰林侍读学士、左司郎中杨偕知越州。时元昊乞和而不称臣,偕以谓连年出师,国力日蹙,宜权许之,徐图诛灭之计。谏官王素、欧阳修、蔡襄累章劾奏:「偕职为从官,不思为国讨贼,而助元昊不臣之请,罪当诛。陛下未忍加戮,请出之,不宜留处京师。」帝以其章劾偕,偕不自安,故求外补。未至越州,改杭州。
癸亥,赠御前忠佐马军副都头朱进为蕲州防御使。进死事故也。
谏官余靖言:「朝廷啖契丹以金缯,与之再盟,所以惠宽生灵也。今日报山外事,乃西戎借势欲就过求之谋,北敌恃觽,必生非意之变。方此之时,处置论议,动关利害,一失不中,为患非轻。且今之乡兵最近古制,而杨偕奏请罢去,此议者之不臧也。河北之将,惟刘贻孙、王果数人而已,近闻贻孙乃为李昭述所奏,欲加之罪,此按察之非当也。又闻王果为郑戬辟移永兴都监,果谙河北人情,今乃徙之关中,关中急,河北岂不急耶?而徒为此纷纷也。又刘涣知沧州,刺一逃军,转运使以为恣暴而降之。郭承佑罢镇定部署,而固欲得镇州,其偃蹇如此,而朝廷略不加罪。欲望威行而事举,其可得乎?愿陛下不以边事为略而审裁之。」
注 释
【一】不可更令为人主侍从「令」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八论苏绅奸邪不宜为侍从札子补。
【二】武臣非在兵而愿解官者「兵」,宋会要礼三六之二作「边」,疑是。
【三】甚有年老病患全不得力之人「有」原作「是」,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范文正公集奏议卷下奏乞拣沿边年高病患军员改。
【四】见阙人数「数」字原无,据同上范文正公集补。
【五】本营在外府军者按同上范文正公集作「本营在外州军府者」,疑是。
【六】射亲格式「亲」原作「额」,据同上范文正公集改。阁本作「中」,义与亲同。宋代吏籍以射中与否为「亲簄」,有「射亲格」。
【七】拘守常例「拘」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九论郭承佑不可持兵状补。
【八】屈意苟和「和」原作「合」,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九】缘人户自用兵以来「缘」下原有「边」字,据阁本及范文正公集奏议卷上奏乞罢陕西近里州军营田、编年纲目卷一二删。
【一○】所要请凡十一事「要」、「请」二字原互倒,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治迹统类卷七康定元昊寇边、宋史全文卷八上乙正。
【一一】今公卿士大夫忧国者「忧」原作「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九论乞廷议元昊通和事状改。
【一二】不敢自专阁本同。按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都作「不敢自强」。
【一三】其元昊请和一事「请和一」三字原无,据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补。
【一四】屡合对于上前「合」原作「奏」,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韩魏公集卷一二家传、宋史全文卷八上改。治迹统类卷八仁宗经制西夏要略作「屡合争于上前」。
【一五】此岂终为便阁本同。宋本、宋撮要本及韩魏公集卷一二家传都作「此终岂为便」。
【一六】更号吾祖此句下,宋本有「吾祖者盖先时兀卒之名知中国将许其称呼即译为吾祖」二十三字。
【一七】呼为我祖原作「呼之为祖」,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删补。
【一八】不知虚的「的」原作「灼」,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九论元昊不可称吾祖札子改。
【一九】臣虽知必不能上惑圣聪「虽」原作「确」,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九论西贼议和利害状改。
【二○】欲急和也「也」字原脱,据同上诸本及同上书补。
【二一】垂千万世而无穷者也「者」字原脱,据阁本及韩魏公集卷一二家传补。
【二二】北连契丹欲成鼎峙之势「北」、「鼎」二字原互倒,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韩魏公集乙正。
【二三】条列以献其大略「列」原作「略」,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治迹统类卷八仁宗经制西夏要略改。
【二四】宜选转运使二员此句上原有「谓」字,据阁本及韩魏公集卷一二家传、同上治迹统类删。
【二五】于礼未便「礼」原作「理」、「便」原作「顺」,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职官三之五二、宋史全文卷八上改。
【二六】令日赴内朝「令」原作「今」,据同上诸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二改。
【二七】非好名者「者」原作「也」,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史卷二九二田况传改。
【二八】奊诟无耻之徒争进「奊」原作「坏」,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二九】许其专对「许」原作「详」,据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九论孙抃不可使契丹札子改。
【三○】不是不知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九论孙抃不可使契丹札子作「不可不知」。
【三一】工部郎中「部」字原脱,据阁本补。
【三二】论奏原作「奏论」,据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论盗贼事宜札子乙正。下同。
【三三】罚铜五斤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论盗贼事宜札子作「只罚铜五斤」。
【三四】臣前后上言贼事文字不少「臣」字原无,据同上书补。
【三五】因如定之回「回」原作「面」,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九九论乞不遣张子奭使元昊札子改。
【三六】不可令天子使臣待贼命而进退「天子」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补。
【三七】空损国威「威」原作「恩」,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改。
【三八】朕三岁一祠郊庙「三」原作「二」,据同上诸本改。
【三九】曹元诘宋会要兵一一之一九同。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四八外郡寇贼都作「曹元箉」。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一百四十三
卷一百四十三
起讫时间 起仁宗庆历三年九月尽其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四十三
帝 号 宋仁宗
年 号 庆历三年(癸未,1043)
全 文
九月乙丑朔,置开封府诸处巡检各一员。又分东西二路,置提举捉贼各一员。
湖南转运使言桂阳监蛮猺内寇。
蛮猺者,居山谷间,其山自衡州常宁县属于桂阳、郴连贺韶四州,环纡千余里,蛮居其中,不事赋役,谓之猺人。初,有吉州巫黄捉鬼与其兄弟数人皆习蛮法,往来常宁,出入溪峒,诱蛮觽数百人,盗贩盐,杀官军,逃匿峒中。既招出而杀之,又徙山下民他处,至是,其党遂合五千人出桂阳蓝山县华阴峒,害巡检李延祚、潭州都监张克明。诏发兵捕击之。按欧阳修明年三月疏、余靖明年五月疏,杀黄捉鬼乃提刑邵饰、知衡州陈执方也。
丙寅,诏天下选善医者赴阙,当较试方术,以补太医。
丁卯,诏辅臣及知杂御史以上,于天章阁朝谒太祖、太宗御容及观瑞物。既而上问御边大略,久之乃罢。韩琦行状云:「琦对天章,陈九事,继又献七事。」九事或可附此,然琦以前月十八日受诏宣抚陕西,距此十五日矣,不知尚在朝否。又手诏但督仲淹、弼,恐琦已出,今即以九事附七月末。
上既擢范仲淹、韩琦、富弼等,每进见,必以太平责之,数令条奏当世务。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后先【一】,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也。」上再赐手诏督促曰【二】:「比以中外人望,不次用卿等,今琦暂往陕西,仲淹、弼宜与宰臣章得象尽心国事,毋或有所顾避。其当世急务有可建明者,悉为朕陈之。」既又开天章阁,召对赐坐,给笔札使疏于前。仲淹、弼皆皇恐避席,退而列奏曰:
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三】,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疆埸不靖,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然欲正其末,必端其本,欲清其流,必澄其源。臣敢约前代帝王之道,求今朝祖宗之烈,采其可行者条奏。愿陛下顺天下之心,力行此事,庶几法制有立,纲纪再振,则宗社灵长,天下蒙福。
一曰明黜陟。虞书「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我祖宗朝,文武百官,皆无磨勘之例,惟政能可旌者擢以不次,无所称者至老不迁。故人人自励,以求绩效。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贤不肖并进,此岂黜陟幽明之意耶【四】?假如庶僚中有一贤于觽者,理一郡县,领一务局,思兴利去害而有为也,觽皆指为生事【五】;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随而挤陷,故不肖者素飧尸禄,安然而莫有为也。虽愚暗鄙猥,人莫齿之,而三年一迁,坐至卿监、丞郎者,历历皆是。谁肯为陛下兴公家之利,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纲纪之坏哉?在京百司,金谷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廪禄待阙一二年者【六】,暨临事局,挟以势力,岂肯恪恭其职!使祖宗根本之地,纲纪日隳。故在京官司,有一员阙,则争夺者数人。其外任京朝官,则有私居待阙,动踰岁时,往往到职之初,便该磨勘,一无勤效,例蒙迁改。此则人人因循,不复奋励之由也。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地臣僚【七】,有大功大善,则特加爵命;无大功大善,更不非时进秩。其理状循常而出者,祗守本官,不得更带美职。应京朝官,在台省、馆阁职任,及在审刑、大理寺、开封府、两赤县【八】、国子监、诸王府,并因保举及选差监在京重难库务者,并须在任三周年,即与磨勘;若因陈乞,并于中书、审官院愿在京差遣者,与保举选差不同,并须勾当通计及五周年,方得磨勘。如此,则权势子弟肯就外任,各知艰难;亦有俊明之人,因此树立,可以进用。如今日已前受在京差遣已勾当者,且依旧日年限磨勘;其未曾交割勾当却求外任者,并听其外任。在京朝官到职勾当及三年者与磨勘,内前任勾当年月日及公程日限,并非因陈乞而移任在道月日,及升朝官在京朝请月日【九】,并令通计。其远官近地劳逸不同,并在假待阙及公程外住滞,或因公事非时移替在道月日,委有司别行定夺闻奏。如任内有私罪,并公罪徒已上者,至该磨勘日,具情理轻重【一○】,别取进止。其庶僚中有高才异行,多所荐论,或异略嘉谟为上信纳者,自有特恩进改【一一】,非磨勘之可滞也。
又外任善政着闻,有补风化;或累讼之狱,能办噃沈;或五次推勘,人无翻讼;或劝课农桑,大获美利;或京城库务,能革大弊,惜费巨万者,仰本辖保明闻奏,下尚书省集议,为觽所许,则列状上闻,并与改官,不隔磨勘。或有异同,各以所执取旨,出于圣断。仍请诏下审官院、流内铨、尚书考功,应京朝官选人逐任得替,明具较定考绩、结罪闻奏。内有事状猥滥,并老疾愚昧之人,不堪理民者,别取进止。已上磨勘考绩条件,该说不尽者,有司比类上闻。如此,则因循者拘考绩之限【一二】,特达者加不次之赏,然后天下公家之利必兴,生民之病必救,政事之弊必去,纲纪之坏必葺,人人自劝,天下兴治,则前王之业,祖宗之权,复振于陛下之手矣。其武臣磨勘年限,委枢密院比附文资定夺闻奏。十一月壬戌施行。
二曰抑侥幸。臣闻先王赏延于世,诸侯有世子袭国,公卿以德而任,有袭爵者,春秋讥之。及汉之公卿,有封爵而殁,立一子为后者,未闻余子皆有爵命【一三】。其次宠待大臣,赐一子官者有之,未闻每岁有自荐子弟者。祖宗之朝,亦不过此。自真宗皇帝以太平之乐与臣下共庆,恩意渐广,大两省至知杂御史以上,每遇南郊并圣节,各奏一子充京官,少卿、监奏一子充试衔。其正郎、带职员外郎并诸路提点刑狱以上差遣者,每遇南郊,奏一子充斋郎。其大两省等官,既奏得子充京官,优于庶僚【一四】,复更每岁奏荐,积成冗官。假有任学士以上官经二十年者,则一家兄弟子孙出京官二十人,仍接次升朝,此滥进之极也。今百姓贫困,冗官至多,授任既轻,政事不举,俸禄既广,刻剥不暇。审官院常患充塞,无阙可补。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一五】两府并两省官等,遇大礼许奏一子充京官,如奏弟侄骨肉即与试衔外,每年圣节更不得陈乞。如别有勋劳【一六】着闻中外,非时赐一子官者,系自圣恩。其转运使及边任文臣初除授后,合奏得子弟职事者【一七】,并候到任二年无遗阙,方许陈乞。如二年内非次移改者,即许通计三年陈乞。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少卿监已上并同两省,遇大礼各奏荐子孙。其正郎、带馆职员外郎并省府推判官,外任提点刑狱已上,遇大礼合该奏荐子孙者,须在任及二周年方得陈乞。已上有该说不尽者,委有司比类闻奏。如此,则内外朝臣各务久于其职,不为苟且之政,兼抑躁动之心。亦免子弟充塞铨曹,与孤寒争路,轻忽郡县,使生民受弊。其武臣入边上差遣,并大礼合奏荐子弟者,乞下枢密院详定比类闻奏。又国家开文馆,延天下英才,使之直秘庭,览髃书,以待顾问,以养器业,为大用之备。今乃登进士高等者,一任纔罢,不以能否,例得召试而补之;两府、两省子弟亲戚,不以贤不肖,辄自陈乞馆阁职事者,亦得进补。太宗皇帝建崇文院、秘阁,自书碑文,重天下贤才也。陛下当思祖宗之意,不宜甚轻之。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进士三人内及等者【一八】,一任回日,许进陈教化、经术文字十轴,下两制看详【一九】,作五等品第,中第一第二等者【二○】,即赐召试,试入优等,即补馆阁职事。两府、两省子弟并不得陈乞馆阁职事及读书之类。御史台画时弹劾,并谏院论奏。如馆阁阙人,即委两地举文有古道、才堪大用者,进名同举,并两制列署表章,仍上殿称荐,以充其职。如此,则馆阁职事必无轻授,足以起朝廷之风采,绍祖宗之本意,副陛下慎选矣。十一月癸未试馆职,丁亥减任子。
三曰精贡举。臣谨按周礼乡大夫之职,其废已久,今诸道学校如得明师,尚可教人六经,传治国治人之道。而国家专以词赋取进士,以墨义取诸科【二一】,士皆舍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求有才有识者十无一二;况天下危困,乏人如此,固当教以经济之业,取以经济之才,庶可救其不逮。或谓救弊之术无乃后时,臣谓四海尚完,朝谋而夕行,庶乎可济。安得晏然不救,坐俟其乱哉!臣请诸路州郡有学校处,奏举通经有道之士,专于教授,务在兴行。其取士之科,即依贾昌朝等起请,进士先策论而后诗赋,诸科墨义之外,更通经旨。使人不专辞藻,必明理道,则天下讲学必兴,浮薄知劝,最为至要。内欧阳修、蔡襄更乞逐场去留,贵文卷少而考较精。臣谓尽令逐场去留,则恐旧人捍格,不能创习策论,亦不能旋通经旨,皆忧弃遗,别无进路。臣请进士旧人三举已上者,先策论而后诗赋,许将三场文卷通考,互取其长。两举、初举者,皆是少年,足以进学【二二】,请逐场去留。诸科中有通经旨者,至终场,别问经旨十道,如不能命辞而对,则于知举官前,讲说七通者为合格。不会经旨者,三举已上,即逐场所对墨义,依自来通粗施行【二三】。两举、初举者,至于终场日,须八通者为合格。
又外郡解发进士、诸科人,本乡举里选之式,必先考其履行,然后取以艺业。今乃不求履行,惟以词藻、墨义取之,加用弥封【二四】,不见姓字,实非乡里举选之本意也。又南省考试举人,一场试诗赋,一场试策,人皆精意,尽其所能。复考较日久,实少舛谬。及御试之日,诗赋文论共为一场,既声病所拘,意思不达【二五】。或音韵中一字有差,虽生平苦辛【二六】,实时摈逐;如音韵不失,虽末学浅近,俯拾科级。既乡举之处不考履行,又御试之日更拘声病【二七】,以此士人进退,多言命运而不言行业。明君在上,固当使人以行业而进,乃言命运者,是善恶不辨而归诸天也,岂国家之美事哉?臣请复位外郡发解条约,须是履行无恶、艺业及等者,方得解荐,更不弥封试卷。其南省考试之人,已经本乡询考履行,却须弥封试卷,精考艺业。定夺等第讫,进入御前,选官覆考,复位等第讫,然后开看。南省所定等第内合同姓名偶有高下者【二八】,更不移改。若等第不同者,人数必少,却加弥封,更宣两地参较【二九】,然后御前发榜,此为至当。内三人以上,即于高等人中选择【三○】,圣意宣放。其考较进士,以策论高、词赋次者为优等,策论平、词赋优者为次等;诸科经旨通者为优等,墨义通者为次等。已上进士、诸科,并以优等及第者放选注官,次等及第者守本科选限。自唐以来,及第人皆守选限。国家以收复诸国,郡邑乏官,其新及第人,权与放选注官。今来选人壅塞,宜有改革,又足以劝学,使知圣人治身之道,则国家得人,百姓受赐。明年三月乙亥,施行贡举新制。
四曰择官长。臣闻今之刺史、县令,即古之诸侯,一方舒惨、百姓休戚实系其人,故历代盛明之时,必重此任。今乃不问贤愚,不较能否,累以资考,升为方面。懦弱者不能检吏,得以蠹民;强干者惟是近名,率多害物。邦国之本,由此凋残。朝廷虽至忧勤,天下何以苏息!其转运使并提点刑狱按察列城,当得贤于觽者。臣请特降诏书,委中书、枢密院且各选转运使、提点刑狱共十人,大藩知州十人;委两制共举知州十人;三司副使、判官同举知州五人;御史台中丞、知杂、三院共举知州五人;开封知府、推官共举知州五人;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各同举知州五人,知县、县令共十人;逐州知州、通判同举知县、县令共二人。得前件所举之人,举主多者先次差补。仍指挥审官院、流内铨今后所差知州、知县、县令并具合入人历任功过,举主人数闻奏,委中书看详。委得允当,然后引对。如此举择,则诸道官吏庶几得人,为陛下爱惜百姓,均其徭役,宽其赋敛,各使安宁,不召祸乱。十月丙午施行。
五曰均公田。臣闻易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此言圣人养民之时,必先养贤,养贤之方,必先厚禄,厚禄然后可以责廉隅、安职业也。皇朝初,承五代乱离之后,民庶凋敝,时物至贱,暨诸国收复,郡县之官少人除补,至有经五七年不替罢者,或纔罢去,便入见阙。当物价至贱之时,俸禄不辍,士人家无不自足。咸平已后,民庶渐繁,时物遂贵,入仕多门,得官者觽,至有得替守选一二年,又授官待阙一二年者。在天下物贵之后,而俸禄不继,士人家鲜不穷窘,男不得婚、女不得嫁、丧不得葬者,比比有之。复于守选、待阙之日,衣食不足,求人贷债,以苟朝夕,到官之后,必来见逼【三一】。至有冒法受赃,赊贷度日,或不耻贾贩,与民争利。既作负罪之人,不守名节,吏有奸赃而不敢发,民有豪猾而不敢制。奸吏豪民得以侵暴,于是贫弱百姓理不得直,噃不得诉,徭役不均,刑罚不正,比屋受弊,无可奈何,由乎制禄之方有所未至。真宗皇帝思深虑远【三二】,复前代职田之制,使中常之士自可守节,婚嫁以时,丧葬以礼,皆国恩也。能守节者,始可制奸赃之吏,镇豪猾之人,法乃不私,民则无枉。近日屡有臣僚乞罢职田,以其有不均之谤,有侵民之害。臣谓职田本欲养贤,缘而侵民者有矣,比之衣食不足,坏其名节,不能奉法,以直为枉,以枉为直,觽怨思乱而天下受弊,岂止职田之害耶?又自古常患百官重内而轻外,唐外官月俸,尤更丰足,簿尉俸钱尚二十贯。今窘于财用,未暇增复。臣请两地同议外官职田,有不均者均之,有未给者给之,使其衣食得足,婚嫁丧葬之礼不废,然后可以责其廉节,督其善政。有不法者,可废可诛,且使英俊之流,乐于为郡为邑之任,则百姓受赐。又将来升擢,多得曾经郡县之人,深悉民隐,亦致化之本也。十一月壬戌施行。
六曰厚农桑。臣闻「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此言圣人之德,惟在善政,善政之要,惟在养民,养民之政,必先务农。农政既修,则衣食足,衣食足则爱肤体,爱肤体则畏刑罚,畏刑罚则寇盗自息,祸乱不兴。是圣人之德发于善政【三三】,天下之化起于农亩。故诗有七月之篇,陈王业也。今国家不务农桑,粟帛常贵【三四】,江浙诸路,岁籴米二百万硕,其所籴之价与辇运之费【三五】,每岁共享钱三百余万贯。又贫弱之民困于赋敛,岁伐桑枣,鬻而为薪,劝课之方,有名无实。故粟帛常贵,府库日虚,此而不谋,将何以济?
且如五代髃雄争霸之时,本国岁饥,则乞籴于邻国,故各兴农利,自至丰足。江南旧有圩田,每一圩方数十里,如大城,中有河渠,外有门闸,旱则开闸引江水之利,潦则闭闸拒江水之害,旱潦不及,为农美利。又浙西地卑,常苦水沴,虽有沟河可以通海,惟时开导,则潮泥不得而堙之。虽有堤塘可以御患,惟时修固,则无摧坏【三六】。臣知苏州日,点检簿书,一州之田,系出税者三万四千顷。中稔之利,每亩得米二硕至三硕,计出米七百余万硕。东南每岁上供之数六百万硕,乃一州所出。臣询访高年,则云曩时两浙未归朝廷,苏州有营田军四都,共七八千人,专为田事,导河筑堤,以减水患,于时民间钱五十文籴白米一硕。自皇朝一统,江南不稔则取之浙右,浙右不稔则取之淮南,故慢于农政,不复修举。江南圩田、浙西河塘,大半隳废,失东南之大利。今江、浙之米,硕不下六七百文足【三七】至一贯者,比于当时,其贵十倍,民不得不困,国不得不虚矣。又京东、西路有卑湿积潦之地,早年国家特令开决,水患大减。今罢役数年,渐已堙塞,复将为患。臣请每岁之秋,降敕下诸路转运司,令辖下州军吏民各言农桑可兴之利、可去之害,或合开河渠,或筑堤堰陂塘之类,并委本州岛军选官计定工料【三八】,每岁于二月间兴役,半月而罢,仍具功绩闻奏。如此不绝,数年之间,农利大兴,下少饥年,上无贵籴,则东南岁籴辇运之费大可减省。其劝课之法,宜选官讨论古制,取其简约易从之术【三九】,颁赐诸路转运使,及面赐一本,付新授知州、知县、县令等。此养民之政,富国之本也。
七曰修武备。臣闻古者天子六军,以宁邦国。唐初京师置十六军官属,亦六军之义也。诸道则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每岁三时耕稼,一时习武。自贞观至于开元,百三十年,戎臣兵伍,无一逆乱。至开元末,听匪人之言,遂罢府兵。唐衰,兵伍皆市井之徒,无礼义之教,无忠信之心,骄蹇凶逆,至于丧亡。我祖宗以来,罢诸侯权,聚兵京师,衣粮赏赐,常须丰足,经八十年矣。虽已困生灵、虚府库,而难于改作者,所以重京师也。今西北强梗,边备未彻【四○】,京师卫兵多远戍,或有仓卒,辇毂无备,此大可忧也。远戍者防边陲之患【四一】,或缓急抽还,则外御不严,敌人进奔,便可直趋关辅。新招者聚市井之辈,而轻嚣易动,或财力一屈,请给不充,则必散为髃盗。今民生已困,无可诛求,或连年凶饥,将何以济,赡军之策,可不预图?若因循过时,臣恐急难之际,宗社可忧。臣请密委两地以京畿见在军马,同议有无阙数,如六军未整,须议置兵,则请约唐之法,先于畿内并近辅州府,召募强壮之人充京畿卫士,得五万人以助正兵,足为强盛。使三时务农,大省给赡之费,一时教战,自可防御外患。其召募之法并将校次第,并先密切定夺闻奏。此实强兵节财之要也。候京畿近辅召募卫兵已成次第,然后诸道效此,渐可施行,惟圣慈留意。
八曰减徭役。臣观西京图经,唐会昌中,河南府有户一十九万四千七百余户,置二十县。今河南府主客户七万五千九百余户,仍置一十九县。主户五万七百,客户二万五千二百。巩县七百户,偃师一千一百户,逐县三等而堪役者,不过百家【四二】,而所要役人不下二百数。新旧循环,非鳏寡孤独,不能无役。西洛之民,最为穷困。臣请依后汉建武六年故事,遣使先往西京,并省诸邑为十县,其所废之邑,并改为镇。令本路举文资一员,董榷酤、关征之利兼人烟公事,所废公人,除归农外,有愿居公门者,送所存之邑,其所在邑中役人却可减省归农,则两不失所。候西京并,省稍成伦序,则行于大名府,然后遣使诸道,依此施行。仍先指挥诸道防团州【四三】已下,有使州两院者皆为一院,公人愿去者,各放归农。职官厅可给本城兵士七人至十人,替人力归农。其乡村耆保地里近者,亦令并合。能并一耆保管,亦减役十余户,但少徭役,人自耕作,可期富庶。明年五月己丑施行。
九曰覃恩信。臣窃睹国家三年一郊,天子斋戒、笃冕,谒见宗庙,乃祀上帝。大礼既成,还御端门,肆赦天下,曰:「赦书日行五百里,敢以赦前事言者,以其罪罪之。」欲其王泽及物之速也如此。今大赦每降,天下欢呼。一两月间,钱谷司督责如旧,桎梏老幼,籍没家产。至于宽赋敛、减徭役、存恤孤寡【四四】、振举滞淹之事,未尝施行,使天子及民之意,尽成空言,有负圣心,损伤和气。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赦书【四五】内宣布恩泽有所施行,而三司、转运司、州县不切遵禀者,并从违制例,徒二年断【四六】,情重者当行刺配。应天禧年以前天下欠负,不问有无侵欺盗用,并与除放。违者,仰御史台、提点刑狱司常切觉察、纠劾,无令壅遏。臣又闻易曰「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故有巡狩之礼,察诸侯善恶,观风俗厚薄,此圣人顺动之意。今巡狩之礼不可复行,民隐无穷,天听甚远。臣请降诏中书,今后每遇南郊赦后,精选臣僚往诸路安抚,察官吏能否,求百姓疾苦,使赦书中及民之事,一一施行。天下百姓,莫不幸甚!
十曰重命令。臣闻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准律文,诸被制书有所施行而违者,徒二年;失错者,杖一百。又监临主司【四七】受财而枉法者,十五匹,绞。盖先王重其法令,使无敢动摇,将以行天下之政也。今睹国家每降宣敕条贯,烦而无信,轻而弗礏【四八】。上失其威,下受其弊。盖由朝廷采百官起请,率尔颁行,既昧经常,实时更改,此烦而无信之验矣。又海行条贯,虽是故违,皆从失坐,全乖律意,致坏大法,此轻而弗礏之甚矣。臣请特降诏书【四九】,今后百官起请条贯,令中书、枢密院看详、会议,必可经久,方得施行。如事干刑名者【五○】,更于审刑、大理寺,勾明会法律官员参详起请之词,删去繁冗,裁为制敕,然后颁行天下,必期遵守。其冲改条贯并令缴纳,免致错乱、误有施行。仍望别降敕命,今后逐处当职官吏,亲被制书及到职后所受条贯,敢故违者,不以海行,并从违制,徒二年。未到职已前所降条贯,失于检用,情非故违者,并从本条失错科断【五一】,杖一百。余人犯海行条贯,不指定违制刑名者,并从失坐。若条贯差失,于事有害,逐处长吏别见机会,须至便宜而行者【五二】,并须具缘由闻奏,委中书、枢密院详察。如合理道,即与放罪。仍便相度【五三】,别从更改。仲淹正传删取十事太略,又改覃恩信为第八,重命令为第九,减徭役为第十,今悉依仲淹奏议详着之。
上方信向仲淹等,悉用其说。当着为令者,皆以诏书画一,次第颁下。独府兵,辅臣共以为不可而止。十事,据仲淹正传及政府奏议,其附传并实录皆无之。实录于十月丙午载仲淹、弼答手诏条上七事【五四】,其四曰择官长,即附见丙午。又壬戌日载磨勘年限,盖其一曰明黜陟也。十一月癸未载试馆职法,丁亥载任子法,二事皆其二,曰抑侥幸也。壬戌载均公田,乃第五议。又明年三月乙亥载贡举新制【五五】,实十事之三,其八曰减徭役。见五月己丑。余六、七、九、十并未详。
司徒吕夷简固请老,戊辰,授太尉致仕,朝朔望及大朝会,并缀中书门下班。
谏官欧阳修言:「吕夷简为陛下宰相,而致四郊多垒,百姓内困,贤愚倒置,纪纲大隳,二十余年间,坏乱天下。人臣大富贵,夷简享之而去,天下大忧患,留与陛下当之。夷简罪恶满盈,事迹彰着,然而偶不败亡者,盖其在位之日,专夺主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不敢发擿。及其疾病,天下臣庶共喜奸邪难去之人且得已为天废。又见陛下自夷简去后,进用贤才,忧勤庶政,圣明之德日新又新,故识者皆谓『但得大奸已废,不害陛下圣政,则更不得复言』。所以使夷简平生罪恶偶不发扬,正赖陛下终始保全,未污斧锧【五六】。是陛下不负夷简,夷简上负朝廷。今虽陛下特推仁恩,厚其礼数,然臣料夷简必不敢当,理须陈让。臣乞因其来让,便与寝罢,别检自来宰相致仕祖宗旧例,与一合受官名。然臣犹恐夷简不识廉耻,便受国家过分之恩泽。缘夷简子弟,因父侥幸,恩典已极。今边鄙多事,外面臣僚辛苦者,未尝非次转官,岂可使奸邪巨蠹之家、贪赃愚騃子子弟不住加恩!其子弟,伏乞更不议恩典。」
修又言:「臣伏见国家每出诏令,常患官吏不能遵行,不知患在朝廷自先坏法。朝廷不能自信,则谁肯信而行之?然多因小人侥幸而不加抑绝,所与之恩虽少,所损之体则多。臣闻去年十月中,曾有臣僚上言,乞今后大臣畼仆不得奏荐班行。敕旨颁下,纔三四月,已却用吕夷简仆人袁宗等二人为奉职。夷简身为大臣,坏乱陛下朝政多矣,苟有利于其私,虽败天下事,尚无所顾,况肯为陛下惜法,但朝廷自宜如何!今一法纔出,而大臣先坏之,则其次臣僚仆人岂可不与,不与,则是行法有二,与之,则近降敕旨今后又废。有司为陛下守法者,不思国家,但徇人情。或云二仆得旨与官在降敕前,奈何授官在降敕后。凡出命令,本为厘革前弊,法家以后敕冲前敕,今袁宗等虽曾得旨,而未授命间,已该新制,自合厘革。夷简不能止绝,而恣其侥求,朝廷又不与举行近敕,而自隳典法,今后诏令何以遵行?其袁宗等,伏乞特追奉职之命,别与一军将之类闲名目,足示优恩,不可为无功之臣私宠仆奴而乱国法也。」袁宗等授班行,不知何月,当考。去年十月降旨,不得用大臣仆畼为班行。三四月后,却授袁宗等,当考初降旨是何年十月。
修又言:「风闻吕夷简近日频有密奏,仍闻自乞于御药院暗入文字,不知实有此事否?但外人相传,上下疑惧。臣谓夷简身为大臣,久在相位,尚不能为陛下外弭兵革,内安百姓,致得二敌交结,中国忧危,兵民疲劳,上下困乏,贤愚失序,刑赏不中,凡百纪纲,几至大坏。筋力已衰,神识昏耗,岂能更与国家事?据夷简当此病废【五七】,即合杜门自守,不交人事。纵有未忘报国之意,凡事即合公言,令外廷见当国政之臣,共拟可否,岂可暗入文书,眩惑天听?况夷简患瘫风,手足不能举动,凡有奏疏,必难自写;其子弟辈又不肖【五八】,须防作伪,或恐漏泄,于体尤为不便。虽陛下至圣至明,苟夷简奸谋邪说【五九】,必不听纳,但外人见夷简密入文书,恐非公论,若误国计,为患不轻。夷简所入文字,伏乞明赐止绝。臣闻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见今中外髃臣各有职事,苟有阙失,自可任责,不可更令无功已退之臣,转相眩惑。」
始命宰臣章得象监修国史。初,吕夷简罢相为司徒,犹带监修,得象止除昭文馆大学士,及夷简致仕,乃以还得象。
赐知谏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欧阳修、蔡襄五品服,面谕之曰:「卿等皆朕所自择,数论事无所避,故有是赐。」襄数求补外,以便亲养。枢密副使富弼曰:「谏臣不当远去,许给假迎亲可也。」上许襄归宁而不许其罢。许襄归宁,此据宝训,实与赐章服相接。
己巳,命天章阁侍讲史馆检讨王洙、集贤校理同知谏院欧阳修同详定国朝勋臣名次,用元年赦书将录其后也。
髃盗张海等方炽,庚午,以监察御史蔡禀为京西安抚往督捕之。诏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及诸州长吏,举所部兵马都监及监临场务使臣有材勇堪任巡检者【六○】以名闻,若捕贼有功,即不次迁擢之。
辛未,西上合门使、荣州刺史、广南西路钤辖兼知宜州冯伸己领果州团练使,留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