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腆纪年 - 第 24 页/共 72 页

己巳(十五日),我大清纵明使臣陈洪范还。   十月辛巳(二十七日),遣使臣南归;出永定门。十一月己丑(初五日),止沧洲。时洪范已潜输款,请身赴江南招诸将刘泽清等以地来降,而留左懋第等勿遣。乃自沧州复追懋第、马绍愉还,独洪范得归。入见,言『北兵旦夕南下』。阁议主于抗节,使臣将命不敢委曲。王曰:『国家艰难之际,费十万余金钱北使,亦欲得并力灭贼;如何阁议止以抗节为不辱命?我当自强。清之款否,原不足恃;尔臣工当切痛耻,秣马厉兵以申大仇』。洪范又言:『黄得功、刘良佐阴与北通』。二人疏辨。王曰:『此反间,不足信』!又请加恩使北诸臣;兵科戴英劾之曰:『洪范北使无功;今正使身陷异域,而下吏群然晋爵,恐天下闻之窃笑也』!乃止(考曰:「野史」云:『洪范卖懋第得侯。后病亟,连称「左老爷」,哀呼而死』)。   明行税契法。   明逆案杨维垣疏论三朝党局,命宣付「三朝要典」于史馆。   维垣请重颁「三朝要典」,言『张差疯癫,强坐为刺客者,王之寀也;李可灼红丸,谓之行鸩者,孙慎行也;李选侍移宫,造以垂帘之谤者,杨涟也。刘鸿训、文震孟只快驱除异己,不顾谤诬君父;此「要典」重颁不可缓也』。又请雪三案被罪诸臣。王命礼部访求「三朝要典」送史馆;吏部察明被罪诸臣,分别复职。于是已死之刘廷元等二十人,予谥荫祭葬;未死之王绍徽等十三人,原官起用。寻逆案编修吴孔嘉言:『要典宜列当日奏议以存其实,删去附和』。命下所司删定。   徐鼒曰;特书何?伤之也。孔子曰;『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又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明之季也,三案实始终之。其始也,诸君子意气过激,既不足以服群小之心,而又操之已蹙;致其君亦不能不以朋党相疑。迨乎势去柄移,报复为事;而肆焉翻案者,遂荡然无复有是非羞恶之心。清议既亡,国亦随之;元丰绍述,先后相望,悲夫!   明下狂僧大悲于镇抚司。   僧大悲者,夜叩洪武门,自称「烈皇帝」;阍人擒之,以隶戎政张国维。国维曰:『此等妄男子,但当速毙之;一经穷究,国体不无少损』。于是都人籍籍,谓国维且杖杀烈皇。乃以属三法司,则又自称为齐王;再诘,则言是潞王之弟,受封郡公。或曰是齐庶宗诈冒;或曰大悲者,非真大悲,乃吴僧大悲之行童,从大悲往来钱谦益、申绍芳家。故质对时,但知有二人;而阮大铖即欲借之兴大狱也(考曰:本「续幸存录」。又按:「野史」载此事小异:谓『甲申十二月,水西门外小民王二至西城兵马司报:「一和尚自称亲王」。御史以闻。奉旨,命中军都督蔡忠去拏。和尚坐草厅,曰:「汝何人,敢问我」?左右曰:「都督蔡爷」。曰:「汝来何故?拏我否」?忠曰:「奉圣旨请汝进去」。和尚即行。委戎政赵之龙、锦衣冯可宗会蔡忠勘问。和尚供是定王,为国变出家;今潞王贤明,应为天子,欲弘光让位。又牵出钱、申二大臣,言语支吾。奏闻,命刑部拷讯,系齐庶宗诈冒定王』云云。按潞王贤明等语,即阮大铖所为也;野史记不明白耳)。   明禁各官荐举。   明命王永吉专防江北、张缙彦专防河南。   马士英疏言:『清兵虽屯河北,然贼势尚张,不无后虑;岂遂投鞭南渡乎?且强弱何常之有?赤壁三万、淝水八千,一战而江左以定;况国家兵力万倍于前,廓清底定,痛饮黄龙,愿诸臣刻厉也』。寻大学士王铎疏请视师江北,以复国仇;不许。   癸酉(十九日),明复降贼臣左春坊韩四维原官;工科给事中戴英劾之,命改别衙门。   四维自言弃家南奔,命复原官;即为戴英所劾。又托言前使岷府,不污贼尘;得旨:『遣封在四月中旬,未及受事,何得欺饰?姑着调用』。   甲戌(二十日),明命史可法会兵援邳州。   时大清兵至夏镇,别由济宁南渡。高杰、刘泽清告急,可法疏言:『北使之旋,和议已无成矣。向以全力御寇而不足,今复分以御北矣。唐、宋门户之祸与国始终,意气相激,化成恩仇。有心之士,方以为危身之场;而无识之人,转以为快意之计。孰有甚于戕我君父、覆我邦家者?不此之仇而修睚眦之微,是之谓不知类矣!先帝之待诸镇何如厚恩,皇上之封诸镇何如隆遇;诸臣之不能救难何如罪过?释此不问而日寻干戈,于心忍乎?和不成惟有战,战非诸将之事而谁事乎?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尤望深思痛愤,无然泄沓。古人言:「不本人情,何由恢复」!今之人情亦大可见矣』!时可法遣幕客四出召集,苦饷不敷;乃以户部主事施凤仪行盐扬州。周某为理饷总兵,兴贩米豆而上下为奸,利不在官。乃议兴屯田;应廷吉曰:『屯政原有成额,小民世受,谓之恒产;焉所得闲旷而屯之?且屯田籽粒既入于官,有司常赋又何从出?闻诸生有愿输牛百头、麦五百石以博县令者,此面欺耳』!时陆逊之屯田大梁无成功,而可法欲试行之;乃强廷吉为邳、宿屯田佥事(考曰:「和议不成」一疏,他书以为乙酉正月十二日事。按是时高杰初死,于疏中语意不合。「甲乙编年」载于甲申十二月,情事允当;今从之)。   徐鼒曰:廷吉之言屯田无利,当矣!可法之姑试行之,何也?请饷既不得、理饷又无从,谓屯田之法行,则可以守河、可以进取。侥幸于廷吉言之不中,而以尽吾不可为而为之心也。抑可哀矣!   明追封于谦为临安伯,遣官致祭(考曰:本「南都甲乙纪」。又「三王纪略」、「绎史」俱以为乙酉四月戊寅事。是时扬州失守,举朝汹汹,恐无暇及此。当以「甲乙纪」为正)。   丁丑(二十三日),明开纳文武职官诰命例。   戊寅(二十四日),我大清兵自孟津县渡河;明张缙彦等走沈邱,命高杰进屯归德以备之。   大清兵分道南下,令沂州、济宁兵从庙湾南渡,薄邳、宿;彰德、卫辉兵从孟津东渡,逼归、徐。史可法飞章告急曰:『我与北军仅隔一河耳!今已渡河长驱而来,旦夕不保。乞多给军饷,移得功、良佐兵驻颍、亳,以杰守归、徐;戮力同心,无分畛域,臣犹恐东南半壁未能高枕也』!   明兴平伯高杰北征,发徐州。   杰于十月十四日戊辰由扬州登舟,将趋开、归,且瞰宛、洛、荆、襄为根本。疏言:『今日大势,守江北以保江南,人能言之。然从曹、单渡,则黄河无险;自颍、归入,则凤、泗可虞:犹曰有长江天堑在耳!若何而据上游、若何而防海道?岂止瓜、仪、浦、采为江南门户已邪!伏乞通盘打算,定议速行;中兴大业,庶几可观』。又云:『得功与臣犹介介前事,臣知报君雪耻而已,肯与同列较短长哉』!比杰抵徐州,而我大清豫亲王多铎已分兵从孟县渡河。杰致书刘泽清曰:『清兵号二十万,实七、八千,齐驻济宁。近日河南抚镇告警,一夕数至。开封北岸清兵问渡甚急,恐一越渡,则天堑失恃,长江南北尽为战场。时事如此,应接不暇。惟有殚心竭力,直前无二;于万难之中求其可济,以报国恩而已』!泽清以闻。   先是,我副将唐起龙之父虞时与杰有旧,致书招之;有『大者王、小者侯,世世茅土』之语。杰不为动。身先士卒,沿河筑墙,专力备御。致书我肃亲王豪格曰:『逆闯犯阙,危及君父,痛愤于心;山川俱为羞色,岂独臣子义不共天!关东大兵,能复我神州、葬我先帝、雪我深怨、救我黎民,前者朝使谨赍金帛,稍抒微忱;独念区区一介,未足答高厚于万一。兹逆成跳梁西晋,未及授首;凡系臣子及一时豪杰忠义之士,无不西望泣血,欲食其肉而寝其皮。昼夜卧薪尝胆,惟以杀闯逆、报国仇为亟。贵国原有莫大之恩,铭佩不暇;岂敢苟萌异念,自干负义之愆!杰猥以菲劣,奉旨堵河;不揣绵力,急欲会合劲旅分道入秦,歼逆成之首,哭奠先帝:则杰之忠血已尽、能事已毕,便当披发入山,不与世间事。一腔积愤,无由面质。若杰本念,千言万语,总欲会师剿闯,以成贵国恤邻之名。且逆成凶悖,贵国所恶也;本朝欲报大仇,贵国念其忠义所必许也。本朝列圣相承,原无失德;正朔承统,天意有在。三百年豢养士民,沦肌浃髓,忠君报国,未尽泯灭;亦祈贵国之垂盐也』(考曰:本「南略」。又载王报书,略曰:『将军果能弃暗投明,过河面会,功名不在寻常中矣。若第欲合兵剿闯,或差官北来,令人引奏我皇上,我不自主』云云)。   明叙郧阳固守功,加升巡抚前按察使高斗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斗枢字象先,鄞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守郧阳(事详「记传」)。   臣鼒曰;特书曰郧阳固守功何?嘉之也。郧为由楚入陕之门户,贼所必争。全楚瓦解,帝阍望断;大厦之崩,非一木所能支矣!斗枢乃效真卿河北之节,成孝宽玉壁之功,保障一郡,支持十年;以视尧君素之在蒲州、张孝纯之守太原,事较难而功亦大矣!徐启元之加兵部侍郎,功同赏同,略之何?曰:功同而所以有其功者异矣!彼方效命圣朝,书勋竹册,岂肯与行遯孤臣同传哉!   辛巳(二十七日),明罢南郊,改于明年冬至。御史沈宸荃疏谏,不听。   宸荃疏引「洪范」天人感应之理及体元行政之事,以明祀天之必不可缓;不听。   徐鼒曰;甚矣!亡国之君之侮慢天道也。前月丙子,命以来年正月矣,何三旬而又改乎?此其侮慢不敬之心施之于人犹不可,况天乎!吁!是所谓自绝于天也。   壬午(二十八日),明以应天府丞瞿式耜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   式耜字起田,常熟人;万历丙辰(一六一六)进士,由知县擢户科给事中。坐钱谦益党,削籍(事详「纪传」)。南都立,起应天府丞,再擢佥都御史,代方震孺巡抚广西。   徐鼒曰:特书之,为粤中建国张本也。粤中之瞿留守,犹南都之史阁部也;兴废关乎气数,勋烈炳乎人间。古云「社稷之臣」,盖无愧矣!故于其出处谨志之。   癸未(二十九日),明布衣何光显上书乞诛马士英、刘孔昭;诏戮光显于市。   徐鼒曰:布衣而危言杀身,君子所弗取也。然前史于陈东、欧汤澈之事未尝不嘉予之,岂过论哉?晦盲否塞之秋,天地翻覆,日月剥蚀。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勃然不容已之心。学士大夫托明哲之说,浮沉取容;而布衣无职之人,激于性天,杀身不悔。斯亦足以存是非之公而褫奸邪之魄矣!   明加高杰太子太傅(考曰:「圣安本纪」列之十一月二十九日,诸书皆云十二月二十九日。按此乃杰发徐州后事)。   丰、沛大盗程继孔者,一名肖予,萧县健步也。有仇家诬其与贼通,官往擒之,继孔遂据所居之梧桐山为乱,与其党王道善、张方造等焚掠归、永、邳、宿之间。指挥蔡应瑞、守备贾之騄、哨官李毓秀讨之,败死;贼益披猖。崇祯癸未(一六四三),淮、徐右参议何腾蛟、淮督路振飞合兵讨之,继孔穷促,缚道善以降。腾蛟擢楚抚,念继孔终为患,檄之入楚随征;拒不从。时马士英为凤督,大发兵攻之,执继孔,槛送京师。会国变,脱归徐州;以恢复为名,再纠众,斩木编筏,引北兵渡河。高杰之北征也,继孔率骁健之士六人以降。杰与歃血订盟,酒酣斩之以徇。论功,加太子太傅。   明以贾登联为四川总兵官。   登联,镇守川东参将也。   甲申(三十日),明福王御兴宁宫。   时警报沓至,王于除夕御兴宁宫,怃然不怡。诸臣进见,谓『兵败地蹙,上烦圣虑』?王曰:『后宫寥落,且新春南部无新声』。太监韩赞周泣曰:『臣以陛下令节思皇考、念先帝耳!乃作此等想邪(考曰:「圣安本纪」、「甲乙史」载此为二十四日戊寅事,「绎史」「勘本」、「南略」引某书皆云除夕事。「勘本」不云赞周泣对。按「幸存录」有韩赞周四上疏乞休,卢九德殿上恸哭。是韩、卢非张执中、田成比也。附志之以白后人焉)。故事:宫中有大变,则夜半鸣钟。一夕钟鸣,外廷大骇;须臾,内竖启门出,则索鬼面头子欲演戏也。医者郑三山以合媚药得幸,雀脑蟾酥,市中一夕踊贵。乞儿手一虫一介,贴黄书「上用」,人莫敢犯(考曰:华亭单恂「金陵纪事诗」云:『苑城春闭绿杨丝,江介军书醉不知;清晓内珰催尚药,官虾蟆进小黄旗』。知非野史妄语)。马、阮搜旧院雏妓进御,死,则付鸨儿葬之。兴宁宫之落成也,楹帖一联,大获奖赏;或进内殿观之,则『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旁注『东阁大学士王铎奉敕书』也。   卷第九   乙酉、我大清顺治二年(一六四五)春正月(明弘光元年。是岁南都亡,唐王立于福州,称隆武元年;鲁王监国绍兴,以明年称监国鲁元年)乙酉朔,日有食之。明福王在南京免百官朝贺(考曰:「圣安本纪」、「绎史」俱云免百官朝贺;而「南都甲乙纪」则云御殿受朝贺。又「圣安本纪」不言日食,但云大雪,免朝贺。盖是日因雪不见日食也)。   自腊迄春,阴凝不霄。是日大风拔木,雪数尺。史可法以粮饷不前,诸军饥馁,断荤酒。   庚寅(初六日),明以新殿推恩,加阁臣衔;史可法辞不受。   加史可法太保兼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马士英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王铎少保兼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各赐蟒衣一袭,荫一子尚宝丞。可法辞,许之。是日,中书舍人林翘疏称:『雷声自北至西,占在赵、晋之野有兵。日在庚寅,主口角妖言』。翘,江浦人,善星术。马士英之在戍所也,翘卜其大用。士英神其术而荐之,令以一品武衔,蟒服趋事。   壬辰(初八日),立春日,流星入紫微垣。   癸巳(初九日),明南京大雷电,雨雹。   寻张缙彦奏:『十一日乙未午刻,河南荥泽县村郭忽见大城,堞门毕具,踰二时方隐』。天官家云:『广莫之气成都,今河南茫无人烟故也』。   明命黄得功、刘良佐进屯颍、亳,高杰进据虎牢;得功、良佐受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