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 第 19 页/共 273 页
国朝姚炳撰。炳字彦晖,钱塘人。自多识之训,传自孔门,《尔雅》一书,训诂名物略备。厥后诸儒纂述,日久多佚。惟陆玑之《疏》尚有裒辑重编之本。
自宋蔡卞以来,皆因玑书而辗转增损者也。此书亦以鸟兽草木分列四门,故以多识为名。其稍异诸家者兼以推寻文义,颇及作《诗》之意尔。然孔子言鸟兽草木本括举大凡,譬如史备四时,不妨以春秋互见。炳乃因此一语,遂不载虫鱼,未免近高叟之固。其中考证辨驳,往往失之蔓衍。如辨麟麐二物,义本《说文》,尚有关於训诂。至於凤凰神物,世所罕睹,而连篇累牍,辨其形状之异同,则与《经》义无关矣。又诗中八鸾、和鸾之类,本为铃属,非鸾鸟之鸾,而列之鸟部。
然则车之伏兔,将入兽部乎?是皆爱奇嗜博,故有此弊。然核其大致,可取者多,固宜略其芜杂,采其菁英焉。
△《诗传名物集览》十二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大章撰。大章字仲夔,号雨山,黄冈人。康熙戊辰进士,改庶吉士。
以母老乞归。其於《毛诗》用功颇深,所作《集览》本百卷,凡三易稿而后成。
此乃其摘录付梓之本,凡《鸟》二卷、兽二卷、《虫豸》一卷、《鳞介》一卷、《草》四卷、《木》二卷。盖尤其生平精力所注也。《毛诗》自陆玑以下,诠释名物者毋虑数十家,此书成之最后,故于诸家之说采辑尤夥。其中体例未合者,如释“鹑之奔奔,”则《庄子》之鹑居、《列子》之性变以及朱鸟为鹑首、子夏衣若悬鹑之类,无所不引。释“鸡栖于塒”,则《列子》之木鸡,《吕氏春秋》之鸡跖,《汉官仪》之长鸣鸡,亦无不备载。皆体近类书,深乖说经之旨。又每条首录《集传》大意,以紫阳为主。故如“鄂不韡韡”则取岂不光明之义,而驳鄂作萼、不作跗之说为不烦改字。亦过於偏执。至如载宋太宗赐耶律休哥旗鼓杓窊印,则以辽事误作宋事。尤为乖舛。然其徵引既众,可资博览,虽精核不足,而繁富有馀,固未始非读《诗》者多识之一助也。
△《诗说》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惠周惕撰。周惕字元龙,长洲人。康熙辛未进士。由庶吉士改密云县知县。惠氏三世以经学著,周惕其创始者也。是书於毛《传》、郑《笺》、朱《传》无所专主,多自以已意考证。其大旨谓《大、小雅》以音别,不以政别,谓《正雅》、《变雅》,美刺错陈,不必分《六月》以上为正,《六月》以下为变,《文王》以下为正,《民劳》以下为变。谓二《南》二十六篇皆疑为房中之乐,不必泥其所指何人。谓《周》、《召》之分,郑《笺》误以为文王,谓天子诸侯均得有《颂》、《鲁颂》非僣。其言皆有依据。至谓《颂》兼美刺,义通於诵,则其说未安。考郑康成注《仪礼》“正歌备句”曰:“正歌者,升歌及笙各三终,间歌三终,合乐三终,为一备。”核以《经》文,无歌后更诵及一歌一诵之节。
其《周礼瞽矇职》曰:“讽诵诗。”郑注谓“闇读之,不依永也”。则歌、诵是两事,知颂、诵亦为两事,周惕合之,非矣。又谓证以《国策》,礼无归宁之文,训“归宁父母”为“无父母遗罹”之义。考“归宁”文见《左传》,於《礼经》必有所承。何休注《公羊传》,称“诸侯夫人尊重,既嫁,非有大故不得反。惟士大夫妻,虽无事,岁一归宁”。此文当必有所受。《曲礼》曰:“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其文承上许嫁而言,则已嫁而反,是即归宁之明证。不得曰礼无文矣。然其馀类皆引据确实,树义深切,与枵腹说经,徒以臆见决是非者,固有殊焉。
△《诗经札记》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杨名时撰。名时有《周易札记》,已著录。是编乃其读《诗》所记,大抵以李光地《诗所》为宗,而斟酌於《小序》、朱《传》之间。其论《关雎》,从《小序》求贤之说,最为明允。其论《郑风》不尽淫诗,而圣人亦兼存淫诗以示戒,论亦持平。而谓郑声即郑诗,力驳郑樵之说,则殊不然。淫诗可存以示戒,未有以当放之淫声被之管弦可以示戒者也。至《诗所》论季札观乐,所陈皆西周之诗,非东迁以后之诗。名时据《变风》终於陈灵,在宣公十年,至襄公二十九年吴子使札来聘,已越五十五年;又引《左传》卿大夫所赋以见东迁以后之诗,列国具备其文。绝不回护其师说,可谓破除讲学家门户之见。又《十月之交》一篇,谓辛卯日食,则云应问於知历者。《殷武》一章於朱子始祔而祭之说,则云更宜考定。亦不强不知以为知。惟二《雅》诸篇,颇有臆断。然如论《国语》吊二叔之不咸,引富辰所云封建亲戚以藩屏周者,首举管、蔡、郕、霍,知二叔不为管、蔡;引《礼记》“月三五而盈”,证三五在东;引《周礼》,祭天地三辰皆有奉璋之礼,辨朱《传》之专指宗庙;引《月令》“节嗜欲”及《集韵》,“嗜”字注,解“上帝耆之”;引《大司乐》享先妣之文在享先祖之上,证《大雅》、《鲁颂》所以止称姜嫄;引《仪礼》下管新宫在宣王之前,证新宫非《斯干》。亦皆具有考据。於其师说,可谓有所发明矣。
△《读诗质疑》三十一卷、《附录》十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严虞惇撰。虞惇字宝成,常熟人。康熙丁丑进士。官至太仆寺少卿。是编乃其孙湖南驿盐道有禧所刊,乾隆十二年经进御览。首为《列国世谱》、次《国风世表》、次《诗指举要》、次《读诗纲领》、次《删次》、次《六义》、次《大小序》、次《诗乐》、次《章句音韵》、次《训诂传授》、次《经传逸诗》、次《三家遗说》、次《经传杂说》、次《诗韵正音》、次《经文考异》。每一类为一卷,皆附录篇首,不入卷数。其正经则《国风》为十五卷。《小雅》为八卷。
《大雅》为三卷,而每卷析一子卷。《颂》为五卷。大旨以《小序》为宗,而参以《集传》。其从《序》者十之七八,从《集传》者十之二三。亦有二家皆不从,而虞惇自为说者。每篇之首,冠以《序》文及诸家论《序》之说。每章之下,各疏字义。篇末乃总论其大旨与去取诸说之故。皆以推求诗意为主,颇略於名物训诂,亦不甚引据考证。如《墨子》称:“文王举闳夭、太颠於罝网中,授之政,西土服。”《墨子》在春秋、战国之间,当及闻古义。而虞惇以为附会《兔罝》之诗。至《左传》称“祭仲有宠於庄公”,所谓宠者,信任显荣之意,故楚灵王对申无宇自称“盗有宠”也。虞惇因此一字,指祭仲为安陵、龙阳之流,以《山有扶苏》之狡童当之,谓仲虽为卿,诗人丑其进身之始。此不更附会乎?又申培《诗说》,出自丰坊,其中多剽朱《传》之义。而虞惇反谓朱《传》多引申培,亦殊失考。然大致皆平心静气,玩味研求於毛、朱两家,择长弃短。非惟不存门户之心,亦并不涉调停之见。核其所得,乃较诸家为多焉。
△《毛诗类释》二十一卷、《续编》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顾栋高撰。栋高有《尚书质疑》,已著录。是编成於乾隆壬申。《序》文、案语皆称臣,盖拟进之本。凡分二十一类。其《序》中抒所自得者,如於释地理,知邶、鄘、卫乃三地名,非三国名;於释山,知“崧高维岳”乃吴岳,非中岳;於释水,知《吉日》之漆、沮非《绵》诗、《潜》颂之漆、沮;於释时令,知《公刘》已先以建子为正;於释祭祀,知禘飨明堂俱周公创举。於释官职,知司徒、司空、司马皆在《周官》以前;于释兵器,知古甲皆用革;于释宫室,知“君子阳阳”乃伶官之诗,非妇人所作。于释草,知麻有二种;于释鸟,知桑扈亦有二种。于释马,知《卫风》騋牝、《鲁颂》牧马,皆以备兵事,《司马法》“马牛车乘俱出于民”乃王莽伪托之文。今考其书,禘及大享明堂一条,司徒、司空、司马一条,皆与《序》文不相应,未喻何故。其邶鄘卫一条为顾炎武说,崧高一条为阎若璩说,漆、沮一条为许谦说,《公刘》用子正一条为毛亨说,古甲用革一条为陈祥道说,麻有二种一条为蔡卞说,桑扈二种一条为陆佃说,丘甸不出车马一条为李廉说。惟“君子阳阳”一条以《楚茨》之文证《小序》,自出新意耳。然诸家说《诗》中名物多泛滥以炫博。此书则采录旧说,颇为谨严,又往往因以发明《经》义,与但徵故实,体同类书者有殊,於说《诗》亦不为无裨也。其《续编》三卷,则成於乾隆癸酉。取《尔雅》、《释诂》、《释言》、《释训》之文有关於《诗》者,摘而录之,亦略为疏解,盖训诂名物相辅而行之义。以《尔雅》校之,尚阙“之,匹也”、“言,戒也”二条。或缮稿时偶误脱欤?△《诗疑辨证》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黄中松撰。中松字仲严,上海人。是书主於考订名物,折衷诸说之是非,故以《辨证》为名。其中亦瑕瑜互见。如古说雎鸠为雕类,郑樵及朱子则以为凫类。《左传》云:“雎鸠,司马也。”冯复京引朱《传》云:“江淮所有,当年恐未入诗人之目。”已为定论。至《尔雅》云:“雎鸠,王鸠。”郭注:“雕类,今江东呼之为鹗,好在江渚山边食鱼。”《尔雅》又云:“杨鸟、白鷢。”
郭注:“似鹰,尾上白。”是则二鸟明矣。乃扬雄、许慎皆以白鷢释雎鸠、是傎也。中松并存其说,未免两岐。“黍稷”一条,独载雷礼黍贵稷贱、黍早稷晚之说。按后稷以官名,社稷以坛名,稷为五穀之长,诸书皆然,稷未尝贱也。
《月令》以稷为首种。《尚书纬》云:“春,鸟星昏中以种稷。夏,火星昏中以种黍。”是稷亦非晚也,中松乃取其说。又引《家语》之文以废群议,不知《家语》王肃伪撰,不足据也。《韩奕》之“梁山”、“韩城”,王应麟两存旧说,而其意以在晋为主。中松本王肃之说,谓皆在燕地,持论自确。而又疑梁山在晋地,且不明乾州之梁山与在夏阳者本一山绵亘,孔《疏》最明,乃用胡渭“雍州有二梁山”之说,并疑梁山宫为三梁山。则支离缴绕,弊亦与应麟等矣。“应田”不取郑《笺》田当作朄、声转字误之说。按陈之为田,此声转也。朄之变陈,此字误也;中松徒疑朄非引而曰读为引,以为费力。不知朄与<柬申>同。《说文》解字曰:“<柬申>,击小鼓引乐声也。”其文甚明,何足为疑乎?至全书之中,考正讹谬,校定异同,其言多有依据。在近人中,犹可谓留心考证者焉。
△《三家诗拾遗》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范家相撰。家相字蘅洲,会稽人。乾隆甲戌进士。官至柳州府知府。汉代传《诗》者四家。《隋书经籍志》称:“《齐诗》亡於魏,《鲁诗》亡於西晋,惟《韩诗》存。”宋修《太平御览》,多引《韩诗》。《崇文总目》亦著录,刘安世、晁说之尚时时述其遗说。而南渡儒者,不复论及。知亡於政和、建炎间也。自郑樵以后,说《诗》者务立新义,以掊击汉儒为能。三家之遗文,遂散佚而不可复问。王应麟於咸淳之末,始掇拾残賸,辑为《诗考》三卷。然创始难工,多所挂漏。又增缀逸《诗》篇目,杂采诸子依托之说,亦颇少持择。家相是编,因王氏之书重加裒益,而少变其体例。首为《古文考异》,次为《古逸诗》,次以三百篇为纲,而三家佚说一一并见。较王氏所录以三家各自为篇者,亦较易循览。惟其以《三家诗拾遗为名》,则《古文考异》不尽三家之文者,自宜附录;其逸《诗》不系於三家者,自宜芟除。乃一例收入,未免失於贪多。且冠於篇端,使开卷即名实相乖,尤非体例。其中如张超称《关雎》为毕公作一条,说见超所作《诮蔡邕青衣赋》,非超别有解经之说,而但据《诗补传》所载泛称张超云云,并不录其赋语。搜采亦间有未周,然较王氏之书则详赡远矣。近时严虞惇作《诗经质疑》,内有《三家遗说》一篇。又惠栋《九经古义》,余萧客《古经解钩沈》,於三家亦均有采掇。论其赅备,亦尚不及是编也。
△《诗渖》二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范家相撰。是编乃其释《诗》之说。家相之学,源出萧山毛奇龄。奇龄之说经,引证浩博,喜於诘驳,其攻击先儒最甚。而盛气所激,出尔反尔,其受攻击亦最甚。家相有戒於斯,故持论一出於和平,不敢放言高论。其作是书,大旨斟酌於《小序》、朱《传》之间,而断以已意。首为《总论》三十篇。以下依次诠说,皆不载《经》文,但著篇目。其先儒旧说无可置辨者,则并篇目亦不著之。今核其所言,短长互见。如谓《卷耳》为文王在羑里,后妃遣使臣之作;谓《中谷有蓷》为怜申后;谓《褰裳》为在晋楚争郑之时;谓《丰》为男亲迎而女不从;谓《敝笱》为叹王纲废弛;谓《采苓》为申生而作;谓《采薇》为文王伐玁狁;谓《沔水》为宣王信谗:皆以意揣度,绝无确证。然如《总论》第十四条力破《黍离》降为《国风》之说,谓:“太史不采风,王朝无掌故,诸侯之国史亦不纪录以进。盖四《诗》俱亡,非独《雅》也。《诗》亡而讽谕彰瘅之道废,是以《春秋》作焉。”此与孟子迹熄之说深有发明。第十五条谓:“三百五篇之韵叶之而不谐者,其故有三。列国之方音不同,一也。古人一字每兼数音,而字音传讹已久,非可执一以谐声,二也。诗必歌而后出,每以馀音相谐,自歌诗之法不传,而馀音莫辨,三也。”此亦足解顾炎武、毛奇龄二家之斗。其解《采蘩》篇,谓“被之僮僮”为夫人斋居之首服,而历引《周礼内司服》、《玉藻》及聂氏《三礼图》以证之。盖被者所以配褖衣,今据聂氏谓妇人之褖衣因男子之玄端,又《玉藻》云“玄冠丹组缨,诸侯之斋冠也”,则知夫人服被为斋,夫人斋於正寝,既不可如祭之服副袆,又不可服告桑之编,故服燕寝朝君之被,此说为前人所未及。其解《楚茨》、《信南山》诸篇,尤为详晰。
如“南东其亩”及“中田有庐”之类,於沟洫田制咸依据确凿,不同附会。在近代说《诗》之家,犹可谓瑜不掩瑕、瑕不掩瑜者也。
△《诗序补义》二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炳璋撰。炳璋字石贞,号白岩,象山人。乾隆甲戌进士,官石泉县知县。是编以《诗序》首句为国史所传,如苏辙之例。但辙於首句下申明之语竟删除不论,炳璋则存其原文,於首句中离一字书之,而一一订其疏舛,例又小殊。
盖参用朱子《诗序辨说》之义,以贯通两家也。其论“江有沱”,谓古者嫡媵并行,无待年於国之礼。然《春秋》伯姬归纪,叔姬归酅,实非一年之事,未可断其必无。论《鲁颂》,谓用天子礼乐自吉禘庄公始见於《经》,断以为僣自僖公。然《吕览》史角之事虽出杂说,而“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注谓:“前此用八,故曰初献。”是已在隐公先矣。是过於考证,转失之眉睫之前。他如论《野有死麕》,以尨吠为喻人之类,亦失《经》旨。要其恪守先儒,语必有据,而於废《序》诸家亦置而不争,不可不谓笃实近里之学也。其《纲领》有云:“有诗人之意,有编诗之意。如《雄雉》为妇人思君子,《凯风》为七子自责,是诗人之意也。《雄雉》为刺宣公,《凯风》为美孝子,是编诗之意也。朱子顺文立义,大抵以诗人之意为是诗之旨。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则以编诗之意为一篇之要。”尤可谓解结之论矣。
△《虞东学诗》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顾镇撰。镇字备九,号古湫,常熟人。常熟,古海虞地。镇居城东,故又号曰虞东。乾隆甲戌进士,官至宗人府主事。是书大旨,以讲学诸家尊《集传》而抑《小序》,博古诸家又申《小序》而疑《集传》,构衅者四五百年,迄无定论。故作是编,调停两家之说,以解其纷。所徵引凡数十家,而欧阳修、苏辙、吕祖谦、严粲四家所取为多。虽镕铸群言,自为疏解,而某义本之某人,必於句下注其所出。又《集传》多阐明义理,於名物训诂声音之学皆在所略。镇於是数端,亦一一考证,具有根柢。盖於汉学、宋学之间,能斟酌以得其平。书虽晚出,於读《诗》者不为无裨也。
(案:诸经之中,惟《诗》文义易明,亦惟《诗》辨争最甚。盖“《诗》无达诂”,各随所主之门户,均有一说之可通也。今核定诸家,始於《诗序辨说》,以著起衅之由;终於是编,以破除朋党之见:凡以俾说是《经》者化其邀名求胜之私而已矣。是编录此门之大旨也。)
○附录△《韩诗外传》十卷(通行本)
汉韩婴撰。婴,燕人。文帝时为博士,武帝时至常山太傅。《汉书艺文志》有《韩故》三十六卷、《韩内传》四卷、《韩外传》六卷、《韩说》四十一卷。
岁久散佚。惟《韩故》二十二卷,《新唐书》尚著录,故刘安世称尝读《韩诗雨无正篇》。然欧阳修已称今但存其《外传》,则北宋之时,士大夫已有见有不见。范处义作《诗补传》在绍兴中,已不信刘安世得见《韩诗》,则亡在南、北宋间矣。惟此《外传》,至今尚存。然自《隋志》以后,即较《汉志》多四卷,盖后人所分也。其书杂引古事古语,证以《诗》词,与《经》义不相比附,故曰《外传》。所采多与周秦诸子相出入。班固论三家之《诗》,称其“或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殆即指此类欤?中间阿谷处女一事,洪迈《容斋随笔》已议之。他如称彭祖名并尧禹,称长生久视,称天变不足畏,称《韶》用干戚,称舜兼二女为非,称荆蒯芮仆不恒其德,语皆有疵。谓柳下惠杀身以成信,谓孔子称御说恤民,谓“舜生於鸣条”一章为孔子语,谓轮扁对楚成王,谓冉有称吴、楚、燕、代伐秦王,皆非事实。颜渊、子贡、子路言志事与申鸣死白公之难事,皆一条而先后重见,亦失简汰。然其中引荀卿《非十二子》一篇,删去子思、孟子二条,惟存十子,其去取特为有识。又茧丝、卵雏之喻,董仲舒取之为《繁露》。
君群王往之训,班固取之为《白虎通》。精理名言,往往而有,不必尽以训诂绳也。是书之例,每条必引《诗》词,而未引《诗》者二十八条;又“吾语汝”一条,起无所因:均疑有阙文。李善注《文选》,引其孔子升泰山观易姓而王者七十馀家事及汉皋二女事,今本皆无之,疑并有脱简。至《艺文类聚》引雪花六出之类,多涉训诂,则疑为《内传》之文,传写偶误。董斯张尽以为《外传》所佚,又似不然矣。
(案:《汉志》以《韩外传》入《诗类》,盖与《内传》连类及之。王世贞称“《外传》引《诗》以证事,非引事以明《诗》”,其说至确。今《内传》解《诗》之说已亡,则《外传》已无关於《诗》义,徒以时代在毛苌以前,遂列为古来说《诗》之冠,使读《诗》者开卷之初,即不见本旨,於理殊为未协。以其舍《诗类》以外无可附丽,今从《易纬》、《尚书大传》之例,亦别缀於末简。)
──右《诗类》六十二部,九百四十一卷,《附录》一部,十卷,皆文渊阁著录。
卷十七 经部十七
○诗类存目一△《诗说》一卷(内府藏本)
宋张耒撰。耒字文潜,楚州淮阴人。登进士第,元祐中官至起居舍人。绍圣中谪监黄州酒税。徽宗召为太常寺卿,坐元祐党,复贬房州别驾,黄州安置。寻得自便,居於陈州,主管崇福宫,卒。事迹具《宋史文苑传》。是书载《柯山集》中。纳喇性德以其集不甚传,因刻之《通志堂经解》中,凡十二条。如《抑篇》“慎尔出话”一条,盖为苏轼“乌台诗案”而发。《卷阿篇》“尔土宇昄章”一条,盖为熙河之役而发。馀亦多借抒熙宁时事,不必尽与《经》义比附也。
△《诗论》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宋程大昌撰。大昌有《易原》,已著录。是书本载大昌《考古编》中,故《宋志》不列其名。朱彝尊《经义考》始别立标题,谓之《诗议》,曹溶《学海类编》则作《诗论》,《江南通志》则作《毛诗辨正考》。原本实作《诗论》,则曹溶本是也。又曹溶本作十八篇,而彝尊引陆元辅之言谓程氏《诗议》十七篇:一论古有二《南》而无《国风》之名。二论《南》、《雅》、《颂》为乐诗,诸国为徒歌。三论《南》、《雅》、《颂》之为乐无疑。四论“四始”品目。五论《国风》之名出於《左》、《荀》。六证《左》、《荀》创标《风》名之误。七论逸《诗》有《豳雅》、《豳颂》而无《豳风》,以证《风》不得抗《雅》。八论《豳诗》非《七月》。九辨《诗序》不出於子夏。十辨《小序》缀《诗》出於卫宏。十一辨《诗序》不可废。十二据季札序《诗》篇次,知无《风》名(案此篇为改定《毛诗》标题,元辅此语未明)。十三论《毛诗》有古《序》所以胜於三家。十四论采诗、序诗因乎其地。十五论《南》为乐名。十六论《关雎》为文王诗(案此解“周道阙而《关雎》作”一语,非论文王。元辅此语亦未明)。十七论《诗》乐及《商》、《鲁》二颂,乃并末两篇为一考。原本亦作十七篇,元辅之言不为无据。然详其文意,论《诗》乐与论《商、鲁颂》了不相属,似《考古编》刻本误合。曹本分之,亦非无见也。其大旨谓《国风》之名出汉儒之附会,其说甚辩。惟《左传》“《风》有《采蘩》、《采蘋》”语,《荀子》“《风》之所以为《风》”语,不出汉儒,无可指驳,则以左氏为秦人,“风”字出於臆说;谓荀子之学出於仲弓,仲弓非商、赐可与言《诗》之比,故荀子所传亦为臆说。近时萧山毛奇龄据《乐记》“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表记》引《诗》“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又引《诗》“心之忧矣,於我归说”,皆称《国风》,以驳诘大昌。不知大昌之意惟在求胜於汉儒,原不计《经》义之合否,即引《乐记》、《表记》以诘之,亦不难以《戴记》四十九篇指为汉儒附会也。
观其於左氏所言季札观乐,合於己说者,则以《传》文为可信。所言“《风》有《采蘩》、《采蘋》”,不合己说者,则又以《传》文为不可信。颠倒任意,务便己私,是尚可与口舌争乎?且即所谓可据者言之,十五国《风》同谓之周乐,《南》、《雅》、《颂》亦同谓之歌,不云《南》、《雅》、《颂》奏乐,《国风》徒歌也,岂此《传》又半可据半不可据乎?《传》又称“金奏《肆夏》之三”、“工歌《鹿鸣》之三”,亦将谓《颂》入乐,《雅》徒歌乎?是与所引孔子正乐但言《雅》、《颂》不言《风》,而忘其亦不言《南》者,同一不充其类而已矣。
△《诗疑》二卷(内府藏本)
宋王柏撰。柏有《书疑》,已著录。《书疑》虽颇有窜乱,尚未敢删削《经》文。此书则攻驳毛、郑不已,并本《经》而攻驳之;攻驳本《经》不已,又并本《经》而删削之。其以《行露》首章为乱入,据《列女传》为说,犹有所本也。
以《小弁》“无逝我梁”四句为汉儒所妄补,犹曰其词与《谷风》相同,似乎移缀也。以《下泉》末章为错简,谓与上三章不类,犹著其疑也。至於《召南》删《野有死麕》,《邶风》删《静女》,《鄘风》删《桑中》,《卫风》删《氓》、《有狐》,《王风》删《大车》、《丘中有麻》,《郑风》删《将仲子》、《遵大路》、《有女同车》、《山有扶苏》、《箨兮》、《狡童》、《褰裳》、《丰》、《东门之墠》、《风雨》、《子衿》、《野有蔓草》、《溱洧》、《秦风》删《晨风》,《齐风》删《东方之日》,《唐风》删《绸缪》、《葛生》,《陈风》删《东门之池》、《东门之枌》、《东门之杨》、《防有鹊巢》、《月出》、《株林》、《泽陂》,凡三十二篇(案书中所列之目实止三十一篇,疑传刻者脱其一篇)。又曰:“《小雅》中凡杂以怨诽之语,可谓不雅,予今归之《王风》,且使《小雅》粲然整洁。”其所移之篇目,虽未具列,其降《雅》为《风》,已明言之矣。又曰:“《桑中》当曰《采唐》,《权舆》当曰《夏屋》,《大东》当曰《小东》。”则并篇名改之矣。此自有六籍以来第一怪变之事也。柏亦自知诋斥圣经为公论所不许,乃托词於汉儒之窜入。夫汉儒各尊师说,字句或有异同。
至篇数则传授昭然,其增减一一可考。如《易杂卦传》为河内女子坏老屋所得;《书》出伏生者二十九篇,孔安国以孔壁古文增十六篇,而《泰誓》三篇亦为河内女子所续得,《舜典》首二十八字为姚方兴所上;《周礼考工记》为河间献王所补:具有明文。下至《左传》增“其处者为刘氏”一句、“秦穆姬登台履薪”一段,先儒亦具有记载。惟《诗》不言有所增加,安得指《国风》三十二篇为汉儒窜入也?王弼之《易》、杜预之《左传》,以《传》附《经》,离其章句。郑玄《礼记目录》与刘向《别录》不同。亦咸有旧说。惟《诗》不言有所更易,安得谓《王风》之诗竟移入《小雅》也。且《春秋》有三家,可以互考,故《公羊》经文增“孔子生”一条,而《左传》无。《诗》有四家,亦可以互考,故三家《般》诗多“於绎思”一句,《毛诗》无之,见《经典释文》。《毛诗都人士》有首章,而三家无之,见《礼记缁衣注》。即《韩诗雨无正》多“雨无其极”二句,宋人亦尚能道之,见《元城语录》。一句一字之损益,即彼此参差,昭昭乎不能掩也。此三十二篇之窜入,如在四家既分以后,则齐增者鲁未必增,鲁增者韩未必增,韩增者毛未必增,断不能如是之画一。如在四家未分以前,则为孔门之旧本确矣。柏何人斯,敢奋笔而进退孔子哉?至於谓《硕人》第二章形容庄姜之色太亵,《秦风黄鸟》乃浅识之人所作,则更直排删定之失,不复托词於汉儒,尤为恣肆。陈振孙《书录解题》载陈鹏飞作《诗解》二十卷,不解《商颂》、《鲁颂》,以为《商颂》当阙,《鲁颂》当废。其说已妄,犹未如柏之竟删也。
后人乃以柏尝师何基,基师黄榦,榦师朱子,相距不过三传,遂并此书亦莫敢异议。是门户之见,非天下之公义也。
△《毛诗正变指南图》六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是书为明末陈重光所刻。前有李雯《序》,谓其书为宋人未竟之本,故详於大而略於小。今考卷首列汉迄宋诸儒训故、图谱、音训之目,颇丛杂无次第。一卷全录《小序》首句,二卷作《诗》次序,皆本郑氏《诗谱》,三卷世次,四卷族谱,五、六卷杂释名物,俱为简略,惟五卷释刻漏稍详。其义例浅陋,不似古人著作,且亦别无佐证。疑即重光自辑,而托之旧本也。重光字端羲,华亭人。
△《诗义断法》五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卷首有“建安日新书堂刊行”字,又有“至正丙戌”字,盖元时所刻。朱彝尊《经义考》载宋谢叔孙《诗义断法》,不列卷数,注引《江西通志》曰:“叔孙,南城人,举进士,官翰林编修。”又载《诗义断法》一卷,不著名氏,注曰:“见《菉竹堂书目》。”并云“已佚”。此本五卷,与后一部一卷之数不符,其叔孙之书欤?首有《自序》,词极鄙俚,殆不成文。卷前冠以《作义之法》,分总论、冒题、原题、讲题、结题五则。次为《学诗入门须知》。
次为《先儒格言》。次为《总论六义》。皆剽窃陈言,不出兔园册子。又书中但列拟题,於《经》文刊削十七。始於《鄘风》之《干旄》,不知何取。盖揣摩弋取之书,本不为解《经》而作也。
△《国风尊经》一卷(编修朱筠家藏本)
旧本题“明陶宗仪撰”。宗仪字九成,黄岩人。元末举进士不中,即弃去,累辞辟举。洪武中乃出为教官。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是书前有宗仪《自序》。
案孙作《沧螺集》有《陶九成小传》,备列其生平著述,无此书名。《明史艺文志》及朱彝尊《经义考》皆不著录。其书多用《字说》,如《序》中解《大、小雅》云:“雅,知风者也,故名相风。”解“君子好逑”云:“逑从求从辵,谓行而求之也。”解“参差荇菜”云:“荇从草从行,谓草生水中而东西行者也。”
解“左右芼之”云:“芼从草从毛,言以菜加於食物之上,如毛之附丽於外。”
解“螽斯羽”云:“螽从冬从虫,盖子产於冬而生於春也。”解“招招舟子”云:“招从手从召,谓举手召也。”解《简兮》云:“竹间为简,言众工来会,如竹之稠密也。”解“隰有苓”云:“未知何草,然从草从令,草之善者。”解“终窭且贫”之“窭”,从穴从娄,谓上下皆空也;“贫”从分从贝,谓所有辄散也。
解“静女其姝”云:“姝,女颜之若朱者。”解“中冓之言”云:“冓之为文,有材木从横、层累增高之义,中冓当国之中,而构者则君之居也。”其穿凿不通,不可枚举。其最谬者,如谓《桑中》为《关雎》之遗,是以淫女拟圣后也;谓“人之无良,我以为兄”,兄者长也,居上为民长也,毛氏以为君之兄者,非也。
自古以来,有称君为兄者乎?宗仪亦何至於此?核其词气,似明万历以后人,盖赝托也。惟《卷耳》,《葛覃》二诗,其说似近情理,然以《国策》触詟之语证古者诸侯之女无归宁之礼,则又不然。息妫归宁而过蔡献舞,止享而召兵。其事具载《左传》,安得谓其必无?以触詟之言疑古礼,是犹以华督目逆一事,疑古妇人无出必蔽面之礼;以崔杼见棠姜一事,疑古妇人无帏哭之礼;以陶婴中夜悲鸣一语,疑古寡妇无不夜哭之礼也。岂通论乎?原目自《周南》至《曹风》,惟无《豳风》。此本仅至《卫风》而止,盖佚其半。然如此妄谬之书,佚亦正不足惜耳。
△《毛诗说序》六卷(浙江朱彝尊家曝书亭藏本)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说翼》,已著录。是书以《小序》为主,而设为门人问答以明之。每章标举大意,主於疏通毛义而止。其诸说之异同,皆不置辨。
其名物训诂亦皆弗详。犹说《诗》家之简严者,但疏解未免太略。此本传写讹脱,不可解处尤多。
△《毛诗或问》一卷(通行本)
明袁仁撰。仁有《砭蔡编》,已著录。是编大旨主於伸《小序》抑《集传》,设为问答以明之。所说止於《鲁颂》,疑佚其末数页也。其《自序》诋徐祯卿、孙锺元於《毛诗》训诂之外不能措一词,而谓:“他经可理测,而《诗》则不落理路。他经可意会,而《诗》则不涉意想。三千在门,独许商、赐可与言《诗》,以其各有悟门。”又诋朱子解《诗》如盲人扪象,而自谓其说“言思莫及,理解俱融,不知我之为古人,古人之为我”,其言甚诞。今观其书,一知半解,时亦有之。然所执者乃严羽《诗话》不涉理路、不落言诠、纯取妙悟之说。以是说汉魏之诗尚且不可,况於持以解《经》乎?△《鲁诗世学》三十二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丰坊撰。坊有《古易世学》,已著录。是编首列子贡《诗传》,诡云石本,次列《诗序》,而以《正音》托之宋丰稷,以《续音》托之丰庆,以《补音》托之丰耘,以《正说》托之丰熙。谲称祖父所传,而自为之考补,故曰《世学》。
又附以门人何昆之《续考》,共为一书。实则坊一人所撰也。其书变乱《经》文,诋排旧说,极为妄诞。朱彝尊《经义考》辩之甚详。而康熙中礼部侍郎平湖陆葇乃尊信其中三年之丧必三十六月之说,遭忧家居已阅二十七月,犹不出补官。其门人邱嘉穗载之《东山草堂迩言》中,以为美谈,不知此唐王元感之论,当时已为议者所驳,载於旧《唐书》中,非古义也。则伪书之贻害於经术者甚矣。
△《诗传》一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曰“子贡撰”。实明丰坊所作。《明史》坊本传称“坊为《十三经训诂》,类多穿凿。世所传子贡《诗传》即坊编本”者是也。其说升鲁於《邶》、《鄘》之前,降《郑》於《郐》、《曹》之后,《大雅》、《小雅》,各分为三,曰续、曰传,皆与所作《申培诗说》同。二书皆以古篆刻之。不知汉代传经,悉用隶书,故孔壁科斗,世不能辨,谓之古文。安得独此二书参用籀体?郭子章、李维桢皆为传刻释文,何钅堂收入《汉魏丛书》,毛晋收入《津逮秘书》,并以为曾见宋拓,皆谬妄也。
△《诗说》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旧本题曰“申培撰”。亦明丰坊伪作也。何楷《诗世本古义》、黄虞稷《千顷堂书目》、毛奇龄《诗传诗说驳义》皆力斥之。今考《汉书杜钦传》称“佩玉晏鸣,《关雎》叹之”,《后汉书杨赐传》称“康王一朝晏起,《关雎》见几而作”,注皆称《鲁诗》,而此《传》仍训为太姒思淑女。又《坊记》注引“先君之思,以畜寡人”,为卫定姜之作。《释文》曰:“此是鲁诗。”而此仍为庄姜送戴妫,培传《鲁诗》,乃用毛《传》乎?其伪妄不待问矣。
△《诗传纂义》(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倪复撰。复字汝新,鄞县人。兹编不载《经》文,惟於有所发明者标其篇名。所说多袭前人,或全录之而不言所本。其自出新意者,如谓《皇华》、《四牡》通为射飨乐歌之类,於古皆无所考证。
△《张氏说诗》一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张廷臣撰。廷臣字元忠,昆山人。嘉靖戊子举人。是编题“娄上编甲之己”,盖其全集之一种也。大旨谓《诗序》有所传授,不应尽废,持论甚正。而其所推阐,则以意断制者多。
△《读风臆评》(无卷数,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戴君恩撰。君恩字仲甫,长沙人。嘉靖癸丑进士,官巴县知县。是书取《诗经国风》加以评语,又节录朱《传》於每篇之后。乌程闵齐伋以朱墨版印行之。纤巧佻仄,已渐开竟陵之门。其於《经》义,固了不相关也。
△《诗经正义》二十七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许天赠撰。天赠字德天,黟县人。嘉靖乙丑进士,官至山东布政使参政。
是书不载《经》文,但标章名节目,附以己说,颇为弇陋。如於《采蘋》章云:“大夫妻讲中不可说出,此就说《诗》者言,非诗人口气。”书中大率如此,盖全为时文言之也。经学至是而弊极矣。
△《诗经存固》八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叶朝荣撰。朝荣字良时,福清人。大学士向高之父也。隆庆元年恩贡,授九江府通判,官至养利州知州。是编乃其教授生徒时,酌取《诗经大全》,参以已意而成。后官九江,复加改定,更作《义略》一卷,总论十五国及《雅》、《颂》诸篇大义。万历四十四年向高致仕归,复整齐而重刻之。前有朝荣《自序》,《序》末附以向高《跋语》。
△《诗序解颐》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邵弁撰。弁字元伟,太仓州人。隆庆中贡生。此书申朱子《诗序辨说》之义,而又以己意更正之,中多臆论。所定《小雅》世次诸条,尤无确据。卷末附《洛书辨》一篇,无所阐发,徒事空言。又《“三江既入,震泽厎定”辨》一篇,主中江、北江、南江之说,寥寥数语,亦未畅明也。
△《毛诗多识编》七卷(浙闽总督采进本)
明林兆珂撰。兆珂字孟鸣,莆田人。万历甲戌进士,官至安庆府知府。是编本陆玑《疏》而衍之,凡《草部》二卷,《木部》、《鸟部》、《兽部》、《虫部》、《鳞介部》各一卷。多引郑樵、陆佃、罗愿之语,又兼取丰坊之伪子贡《传》、伪申培《说》。贪多务博,颇乏持择。其《凡例》称:“鸟兽、昆虫、草木非三百篇所有不载。”然如“龙旂”之龙非真龙,“鸾镳”之鸾非真鸾,而徵引故实,累牍连篇。此自类书,何关《经》义?又如因《尔雅》“荇,接余”之文,遂谓汉之婕妤取义於荇菜,其穿凿抑又甚焉。据其《凡例》,尚有《外编》、《杂编》二书,此本无之,未知其为未刻,抑为偶佚也。
△《毛诗原解》三十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郝敬撰。敬有《周易正解》,已著录。是书前有《读法》一卷,大指在驳朱《传》改《序》之非。於《小序》又惟以卷首一句为据。每篇首句增“古序曰”三字,馀文则以“毛公曰”别之。《序》或有所难通者,辄为委曲生解,未免以《经》就《传》之弊。而又立意与《集传》相反,亦多过当。夫《小序》确有所受,而不能全谓之无所附益。《集传》亦确有所偏,而不能全谓之无所发明。敬徒以朱子务胜汉儒,深文锻炼,有以激后世之不平,遂即用朱子吹求《小序》之法以吹求朱子。是直以出尔反尔示报复之道耳,非解《经》之正轨也。
△《诗经类考》三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沈万钶撰。万钶字玉台,嘉善人。万历丁酉举人。官知县。兹编於三百篇所载名物典故,分门编录。前有《古今论诗考》、《逸诗考》、《音韵考》,后有《风雅颂异同考》、《群书字异考》。凡所援据,不能尽本经传,故往往不精不详。如《天文类》释“三五”、“小星”,引《释名》曰“星,散也”,《说文》曰“万物之精,上为列宿”。如此之类,与《经》义无涉,实为泛滥。又如朝制,有大朝觐之朝,若韩侯入觐是也;又有常朝之朝,若《鸡鸣》之诗是也。
而此书《礼制类》乃止引《曲礼》天子“当扆而立”,“当宁而立”,及《周礼太宰》大朝觐、会同数则,而《玉藻》“朝辨色始入”诸条乃竟遗之。如此之类,亦多失於考核。盖此书本《诗名物疏》而作,而实不及原书也。
△《毛诗微言》二十卷(内府藏本)
明张以诚撰。以诚字君一,华亭人。万历辛丑进士第一,官翰林院修撰。是书杂采旧说,无所发明。如丰坊伪《诗传》之类,皆不辨而滥收之,亦嗜博而失于别择。
△《诗经说通》十三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沈守正撰。守正字允中,号无回,钱塘人。万历癸卯举人,官国子监博士。
是编成於万历乙卯。其说颇以朱《传》废《序》为非,然又不甚用古义。其所列引用诸书,不过三十六种,而以丰坊伪《鲁诗》为冠。又谓《隋志》称《韩诗》虽存,乃其《外传》,竟不知《崇文总目》尚有《韩诗》。持论多茫无考证,故所引皆明人影响之谈。虽大旨欲以意逆志,以破拘牵,而纯以公安、竟陵之诗派窜入《经》义,遂往往恍惚而无著。如解《关雎》云:“所谓忧之、喜之者,不必泥定文王,亦不必泥定宫人。”然则究何指也?至於以《行露》、《野有死麕》为贞女设言自誓,不必定有强娶私诱之事。然则女子待年於室,无故而作一誓词传播於众,天下有此情事乎?又谓:“文王之化,必无强暴之男子。”然则尧舜之世,亦不当有四凶矣。其胶固不解,更甚於训诂之家,乌在其能得言外意也?△《诗经六帖重订》十四卷(两浙总督采进本)
明徐光启撰。国朝范方重订。光启字子先,上海人。万历甲辰进士,官至东阁大学士。谥文定。事迹具《明史》本传。方字令则,如皋人。前有方《自序》,谓:“徐光启《六帖》后先错互,为未定之书。爰为重订,而去其《博物》一帖。
其馀五帖,皆移定其次,而无所增改。五帖者,一《翼传》,二《存古》,三《广义》,四《揽藻》、六《正叶》也。”卷首有光启《韵谱说》并例,於诸诗皆不载其词,但於有韵之句以白圈为识,无韵之句以黑圈为识,体例殊为未善。
且既以古音无叶为全书注意之处,乃於圈识之外绝不言其所以然。题曰《韵谱》,名实亦复相乖。又《六帖》名始於《帖经》,程大昌《演繁露》疏解颇明。白居易以名类书,殊无所取义。光启以名经解,为转不失其初。然考《明史艺文志》载徐光启《毛诗六帖》六卷,是每帖为一卷也。方既删《博物》一门,则六帖仅存其五,与光启作书之意全不相合,安得复以《六帖》称乎?△《毛诗说》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陈以蕴撰。以蕴字仲宣,南昌人。万历己酉举人。是书成於崇祯癸酉。前有以蕴《自序》,大旨谓《小序》固陋浅拙,词必徵之事,事必实之人,往往不得其义,则概谓之刺君,非得卜子夏之传者。又以朱子《集传》袒夹漈而诋毛《传》,亦未尽《孟子》说《诗》之法。然观编中所言,乃似坊选诗集之批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