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 第 24 页/共 273 页

△《学礼质疑》二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国朝万斯大撰。斯大有《仪礼商》,已著录。是书考辨古礼,颇多新说。如谓鲁郊惟日至一礼,祈穀不名郊,自鲁亻朁行日至之郊,其君臣托於祈穀以轻其事。后人不察郊与祈穀之分,遂以鲁为祈穀。见《春秋》不书祈穀,遂以祈穀为郊。今考《襄公七年传》孟献子曰:“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启蛰而郊,郊而后耕。”《桓公五年》:“秋,大雩。”《左氏传》曰:“书不时也。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与孟献子之言亦合。斯大既不信《左氏》,又据《诗序》谓《昊天有成命》为郊祀天地,而不言祈穀,遂立是说。不知《大戴礼公符篇》载郊祝曰:“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百穀,莫不茂者。”则郊兼祈穀之明证。 《家语》虽出依托,然皆缀缉旧文。其《郊问篇》称:“至於启蛰之月,则又祈穀於上帝。”王肃注曰:“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与郑、杜二家尤为契合。斯大别为创论,非也。斯大又谓大社祭地在北郊,王社祈穀在国中。今考《五经通义》:“大社在中门之外,王社在籍田之中。”孔、贾《疏》及《通典》俱宗其说。又《左传闵公二年传》:“间於两社,为公室辅。”杜预注:“周社、亳社两社之间,朝廷执政所在。”孔颖达《疏》曰:“鲁是周之诸侯,故国社谓之周社。”则国社之所在为朝廷执政之所在,其为中门内无疑。诸侯之国社,与天子之大社同也。《周书作雒篇》曰:“乃设立丘兆於南郊,以上帝配后稷、日月星辰,先王皆与食。诸侯受命於周,乃建大社於国中。”国中与南郊对举,则大社不在郊而在国可知。斯大所云,误亦显著。斯大又谓士止为小宗,不得为大宗,以士无祖庙也。今考《丧服小记》曰:“士不摄大夫,士摄大夫惟宗子。” 又《荀子》曰:“故王者太祖,诸侯不敢坏。大夫、士有常宗。”杨倞《注》曰:“继别子之后为族人所常宗,百世不迁之大宗也。”据此,则士亦得为大宗明矣。又《丧服小记》曰:“庶子不祭殇与无后者,殇与无后者从祖祔食。”郑玄《注》曰:“宗子之诸父无后者,为墠祭之。”孔颖达《疏》曰:“若宗子是士,无曾祖庙,故诸父无后者为墠祭之。”又《曾子问》曰:“若宗子死,告於墓而后祭於家。”郑《注》曰:“祭於家,容无庙也。”孔《疏》曰:“祭於家是容宗子无爵,其家无庙,而祭於庶子之家。”是且有无庙而为宗子者矣。 今斯大谓有始祖庙乃得为大宗。充其说,不特士不得为大宗,据《祭法》则大夫、止有曾祖庙,将大夫亦不得为大宗乎?斯大又变其说,谓大夫、士皆得祭高曾祖祢,引《大传》曰:“大夫、士有大事,省於其君,干祫及其高祖。”今考孔《疏》:“祫,合也,谓虽无庙而得与有庙者合祭。”大夫盖祫於曾祖庙而上及高祖,上士则祫於祖庙而上及曾祖、高祖,中士则祫於祢庙而上及祖与曾祖、高祖,又安得援为皆得有庙之证乎?斯大又谓《小记》大夫、士之妾祔於妾祖姑,亡则中一以上而祔,则祔於高祖姑,是高祖有庙。今考《小记》孔《疏》曰:“妾无庙,为坛祔之耳。”则妾虽祔於高祖之妾,不必高祖有庙。观《杂记》“父母之丧尚功衰而祔兄弟之殇”孔《疏》“其小功,兄弟、身及父”,是庶人不合立祖庙。则曾祖嫡孙为之立坛,祔小功兄弟之长殇於从祖,立神而祭,不为从祖立庙也。又安得谓高祖之妾有庙乎?凡此皆自立异说,略无显据。其他若辨商周改月改时,周诗周正及兄弟同昭穆,皆极精确。宗法十馀篇,亦颇见推阐。 置其非而存其是,亦未始非一家之学也。 △《读礼志疑》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陆陇其撰。陇其有《古文尚书考》,已著录。是编以三《礼》之书多由汉儒采辑而成,其所载古今典礼,自明堂、清庙、吉、凶、军、宾、嘉以及名物、器数之微,互相考校,每多龃龉不合。因取郑、孔诸家注疏,折衷於朱子之书,务得其中。并旁及《春秋》律吕与夫天时人事可与《礼经》相发明者,悉为采入。 其有疑而未决者则仍阙之。故曰《读礼志疑》。案《礼经》自经秦火,虽多残阙不完,而汉代诸儒去古未远,其所训释,大抵有所根据,不同於以意揣求。宋儒义理虽精,而博考详稽,终不逮注疏家专门之学。陇其覃思心性,墨守程、朱,其造诣之醇,诚近代儒林所罕见。至於讨论三《礼》,究与古人之终身穿穴者有殊。然孔《疏》笃信郑《注》,往往不免附会。而陈澔《集说》,尤为弇陋。 陇其随文纠正,考核折衷,其用意实非俗儒所能及。如论孔疏《月令》引《太史职》郑《注》“中数曰岁,朔数曰年”,并举则分年岁,单举则可互称。又祥禫主郑驳王,庙制尊刘驳郑。於“礼有摈诏,乐有相步,温之至也”之文,谓温直是蕴藉,不当如孔《疏》所云以物承藉。於“未卜禘不视学”,取孔《疏》不当禘祭之年亦待时祭之后,驳《集说》不五年不视学之说。谓《司尊彝》变朝践为朝献、变再献为馈献为省文、互文之法。皆自抒所见,绝无门户之私。至於缁、纟才、纯三字,谓纯当作纟才,古人字亦误用,后来不可不慎。不知古字多通,原未可以近例相限。又袁黄《群书备考》以贾公彦讹作贾逵,人所共知,何烦深辨?而亦特立一条,为之驳正。此盖阅书时随笔标记,门弟子编次校刊,乃误入正文,未加简择,固不足为陇其病矣。 △《郊社禘祫问》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书前答门人李塨问南北郊分祀及问有禘无祫之说,末附艾堂问。自注云:“同郡学人集於艾堂所问,此则专论禘祫者也。”其中如南郊、北郊以冬、夏至分祀,见於《周礼》,本有明文。 疑无北郊之祀者,本无庸置辨。奇龄性喜攻驳,反覆诘辨,未免繁杂。至於时祭之外,禘为大祭,所谓“三年一禘,五年一祫”者,语出纬书,本不足据。祫对犆为义,不对禘为义也。奇龄辩大禘与吉禘不相蒙。又言大禘、吉禘时祭必合祭,故称祫。则皆发昔儒所未及,於《经》义不为无补。录存其说,亦足资礼家之采择焉。 △《参读礼志疑》二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国朝汪绂撰。绂一名烜,字灿人,号双池,婺源人。是书取陆陇其所著《读礼志疑》,以己意附参於各条之下。其於三《礼》大端,若谓南郊即为圜丘、大社即为北郊、禘非祭天之名、路寝不得仿明堂之制,又力斥大飨明堂文王配五天帝、武王配五人帝之说,皆主王肃而黜郑玄,故颇与旧注相左。其谓东西夹室不在堂之两旁,而在东西房之两旁。考《仪礼公食大夫礼》:“公迎宾入,大夫立於东夹南,士立於门,小臣东堂下,宰东夹北,内官之士在宰东上,介门西。” 盖均即位於堂之上下。如绂所云,则大夫及宰乃违众而独立於堂后及东西房两旁隐蔽之地矣。又《聘礼》设飨,亦云堂上之馔八、西夹六。盖数馔於宾,其陈设皆自堂及庭及门,取其罗布目前。如绂所云,则馔亦设於堂后矣。绂又谓士无朝服,玄端即士之朝服,上士玄裳,中士黄裳,下士杂裳。考《士冠礼》曰:“主人玄冠朝服,缁带素韠。”既云素韠,则素裳矣,与卿大夫以上之朝服,初无以异,未尝独以黄裳、玄裳、杂裳之玄端为朝服也。又《鲁语》曰:“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则士固非无朝服。绂皆未之深考也。至所谓大夫、士无西房,故《士丧礼》主人括发,众主人免於房,而妇人乃独髽於室,以无西房故也。其说本孔《疏》,可破陈祥道《礼书》之惑。又谓大夫、士庙亦当有主,与《通典》所载徐邈及清河王怿之议相合。如斯之类,亦多深得《经》义,固可与陇其之书并存不废也。 ──右“礼类”《三礼总义》之属六部,三十五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郑康成有《三礼目录》一卷。此三《礼》通编之始。其文不可分属。 今共为一类,亦《五经总义》之例也。其不标三《礼》之名,而义实兼释三《礼》者,亦并附焉。) △《礼书》一百五十卷(内府藏本) 宋陈祥道撰。祥道字用之,福州人。李廌《师友纪谈》称其许少张榜登科。 又称其元祐七年进《礼图》、《仪礼注》,除馆阁校勘。明年用为太常博士,赐绯衣,不旬馀而卒。又称其仕宦二十七年,止於宣义郎。《宋史》则作官至秘书省正字。然晁公武《读书志》载是书,亦称左宣义郎太常博士陈祥道撰,与廌所记同。廌又称尝为《礼图》一百五十卷,《仪礼说》六十馀卷,内相范公为进之,乞送秘阁及太常寺。陈振孙《书录解题》则称元祐中表上之。晁公武则称朝廷闻之,给札缮写奏御。《宋史陈旸传》则称礼部侍郎赵挺之上言,旸所著《乐书》二十卷(案《乐书》实二百卷、《宋史》字误),贯穿明备,乞援其兄祥道进礼书故事给札。则廌,振孙所记为确,公武朝廷闻之之说非其实也。其中多掊击郑学。如论庙制引《周官》、《家语》、《荀子》、《穀梁传》谓天子皆七庙,与康成天子五庙之说异。论禘祫谓圜丘自圜丘,禘自禘,力破康成禘即圜丘之说。 论禘大於祫并祭及亲庙,攻康成禘小祫大、祭不及亲庙之说。辨上帝及五帝,引《掌次》文,辟康成上帝即五帝之说。盖祥道与陆佃皆王安石客(案祥道为王安石之徒,见晁公武《读书志》祥道《论语解》条下),安石说经,既创造新义,务异先儒,故祥道与陆佃亦皆排斥旧说。佃《礼象》今不传,惟神宗时详定郊庙礼文诸议,今尚载《陶山集》中。大抵多生别解,与祥道驳郑略同。盖一时风气所趋,无庸深诘。然综其大致,则贯通经传,缕析条分,前说后图,考订详悉。 陈振孙称其论辨精博,间以绘画,唐代诸儒之论、近世聂崇义之图,或正其失,或补其阙。晁公武,元祐党家;李廌,苏门宾客:皆与王氏之学异趋。公武则称其书甚精博,廌亦称其《礼》学通博,一时少及。则是书固甚为当时所重,不以安石之故废之矣。 △《仪礼经传通解》三十七卷、《续》二十九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仪礼经传通解》,宋朱子撰。初名《仪礼集传集注》。朱子《乞修三礼劄子》所云“以《仪礼》为经,而取《礼记》及诸经史杂书所载有及於礼者,皆以附於本经之下,具列注疏诸儒之说,略有端绪”,即是书也。其劄子竟不果上。 晚年修葺,乃更定今名。朱子没后,嘉定丁丑始刊版於南康。凡《家礼》五卷、《乡礼》三卷、《学礼》十一卷、《邦国礼》四卷,共二十三卷,为四十二篇。 中阙《书数》一篇,《大射》至《诸侯相朝》八篇尚未脱稿。其卷二十四至卷三十七凡十八篇,则仍前草创之本,故用旧名《集传集注》。是为《王朝礼》。中阙《卜筮》一篇,目录内《践阼》第三十一以后,序说并阙。盖未成之本也。所载《仪礼》诸篇,咸非旧次,亦颇有所釐析。如《士冠礼》三屦本在辞后,乃移入前。“陈器服”章戒、宿、加冠等辞本总记在后,乃分入前各章之下。末取《杂记》“女子十五许嫁,笄”之文续《经》,立“女子笄”一目。如斯者不一而足。虽不免割裂古经,然自王安石废罢《仪礼》,独存《礼记》,朱子纠其弃经任传,遗本宗末,因撰是书以存先圣之遗制。分章表目,开卷了然,亦考礼者所不废也。其丧祭二门则成於朱子门人黄榦,盖朱子以创稿属之。杨复原《序》述榦之言有曰“始余创二《礼》粗就,奉而质之先师,喜谓余曰:君所立丧祭礼,规模甚善,他日取吾所编《家乡、邦国、王朝礼》,其悉用此更定”云云,则榦之所编,尚不失朱子之意。然榦仅修《丧礼》十五卷,成於嘉定己卯。其《祭礼》则尚未订定而榦又殁。越四年壬午,张虙刊之南康,亦未完本也。其后杨复重修《祭礼》,郑逢辰进之於朝。复序榦之书云:“《丧礼》十五卷前已缮写,《丧服图式》今别为一卷,附於正帙之外。”前称《丧服图式》、《祭礼》遗稿尚有未及订定之遗憾,则别卷之意固在此。又自序其书云:“南康学宫旧有《家乡、邦国、王朝礼》,及张侯虙续刊《丧礼》,又取《祭礼》稿本并刊而存之。窃不自揆,遂据稿本,参以所闻,稍加更定,以续成其书,凡十四卷。”今自卷十六至卷二十九皆复所重修。合前《经传通解》及《集传集注》,总六十有六卷。虽编纂不出一手,而端绪相因,规模不异。古礼之梗概节目,亦略备於是矣。 △《礼书纲目》八十五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江永撰。其书虽仿《仪礼经传通》解之例,而参考群经,洞悉条理,实多能补所未及,非徒立异同。如《士冠礼》“屦,夏用葛”以下五十字,本在辞后《记》前,《通解》移置《经》文“陈器服”节末。是书亦沿袭其说,不故相诘难。至於《士昏记》“父醮子,命之辞曰”以下三十一字,《通解》列在“陈器馔”节下。而是书改列在“亲迎”节下。又《通解》以《记》文“妇入三月,然后祭行”二句,别为“祭行”一节,在“奠菜”节之前。而是书以此二句附於“庙见”节之末。盖是书“庙见”,节《通解》之所谓释、奠也。揆以《礼》意,较《通解》为有伦次。又《通解》割《士冠礼》“无大夫冠礼,而有婚礼”以下四句,谓当在《家语冠颂》内,疑错简於此《经》,颇涉臆断。是书则仍《记》文之旧,不从《通解》,尤为详慎。亦未尝曲相附合也。盖《通解》,朱子未成之书,不免小有出入。其间分合移易之处,亦尚未一一考证,使之融会贯通。永引据诸书,釐正发明,实足终朱子未竟之绪。视胡文炳辈务博,笃信朱子之名,不问其已定之说、未定之说,无不曲为袒护者,识趣相去远矣。 △《五礼通考》二百六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秦蕙田撰。蕙田字树峰,金匮人。乾隆丙辰进士,官至刑部尚书。谥文恭。是书因徐乾学《读礼通考》惟详“丧葬”一门,而《周官大宗伯》所列五礼之目,古经散亡,鲜能寻端竟委,乃因徐氏体例,网罗众说,以成一书。凡为类七十有五。以乐律附於吉礼宗庙制度之后;以天文推步、句股割圆,立“观象授时”一题统之;以古今州国都邑山川地名,立“体国经野”一题统之:并载入《嘉礼》。虽事属旁涉,非五礼所应该,不免有炫博之意。然周代六官,总名曰礼。礼之用,精粗条贯,所赅本博。故朱子《仪礼经传通解》於《学礼》载钟律诗乐,又欲取许氏《说文解字》序说及《九章算经》为《书数篇》而未成。则蕙田之以类纂附,尚不为无据。其他考证经史,元元本本,具有经纬,非剽窃饾飣,挂一漏万者可比。较陈祥道等所作,有过之无不及矣。 ──右“礼类”《通礼》之属四部,五百六十三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通礼所陈,亦兼三《礼》。其不得并於三《礼》者,注三《礼》则发明经义,辑通礼则历代之制皆备焉。为例不同,故弗能合为一类也。) △《书仪》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司马光撰。考《隋书经籍志》,谢元有《内外书仪》四卷,蔡超有《书仪》二卷。以至王宏、王俭、唐瑾皆有此著。又有《妇人书仪》八卷、《僧家书仪》五卷。盖《书仪》者,古私家仪注之通名。《崇文总目》载唐裴茝、郑馀庆、宋杜有晋、刘岳尚皆用斯目。光是书亦从旧称也。凡《表奏公文私书家书式》一卷、《冠仪》一卷、《婚仪》二卷、《丧仪》六卷。《朱子语录》:“胡叔器问四先生礼,朱子谓:二程与横渠多是古礼,温公则大概本《仪礼》而参以今之所可行者。要之温公较稳,其中与古不甚远,是七分好。”又《与蔡元定书》曰“《祭仪》只是於温公《书仪》内少增损之”云云,则朱子固甚重此书。后朱子所修《祭仪》为人窃去,其稿不传。则此书为礼家之典型矣。马端临《文献通考》载其父廷鸾之言,谓《书仪》载妇入门之日即拜先灵,废三月庙见为非礼,引《朱子语录》,以为惑於陈针子先配后祖一语。又谓《檀弓》明言“殷练而禘,周卒哭而禘”,孔子善殷而云周已戚,《书仪》载祔庙在卒哭后,於礼为太遽。 案杜预《左传注》谓礼逆妇必先告庙而后行,故楚公子围称告庄共之庙。郑忽先逆妇而后告庙,故谓先配而后祖。其事与庙见无关,光未必缘此起义。又古者三月庙见,乃成为妇,故有反马之礼;有未及三月而死,则仍归葬母家之礼。后世於亲迎之日即事事成其为妇,三月之内设有乖忤,断不能离婚而逐之;设有夭折,断不能轝柩而返之也。何独庙见之期坚执古义乎?至於殷练而祔,孔子善之,其说虽见《檀弓》,考《宋史礼志》所载祔庙之仪,实从《周礼》。国制如是,士大夫安得变之?亦未可以是咎光也。他如深衣之制,朱子《家礼》所图,不内外掩袭,则领不相交。此书释曲袷如矩以应方句,谓“孔《疏》及《后汉书马融传注》所说,似於颈下别施一衿,映所交领,使之正方,如今时服上领衣。不知领之交会处自方,疑无他物”云云,阐发郑《注》交领之义最明。与《方言》“衿谓之交”郭璞《注》为“衣交领”者,亦相符合。较《家礼》所说,特为详确。斯亦光考礼最精之一证矣。《礼记大全檀弓》“忌日不乐”条下,载刘璋之说,引司马氏《书仪》“忌日则去华饰之服,荐酒食”云云,此本无之。然此本首尾完具,尚从宋本翻雕,不似有所阙佚者。或刘璋偶误记欤?△《家礼》五卷、《附录》一卷(少詹事陆费墀家藏本) 旧本题“宋朱子撰”。案王懋竑《白田杂著》有《家礼考》,曰“《家礼》非朱子之书也。《家礼》载於《行状》,其《序》载於《文集》,其成书之岁月载於《年谱》,其书亡而复得之由载於《家礼附录》。自宋以来,遵而用之。其为朱子之书,几无可疑者。乃今反复考之,而知决非朱子之书也。李公晦叙《年谱》,《家礼》成於庚寅居祝孺人丧时。《文集序》不记年月,而《序》中绝不及居丧事。《家礼附录》陈安卿述朱敬之语,以为此往年僧寺所亡本,有士人录得,会先生葬日携来,因得之。其录得携来,不言其何人,亦不言其得之何所也。 黄勉斋作《行状》,但云所辑《家礼》,世所遵用,其后有损益,未及更定,既不言成於居母丧时,亦不言其亡而复得。其《书家礼后》亦然。敬之,朱子季子。 公晦、勉斋、安卿皆朱子高第弟子。而其言参错,不可考据如此。按《文集》朱子《答汪尚书书》、《与张敬夫书》、《吕伯恭书》,其论《祭仪》、《祭说》,往复甚详。汪、吕书在壬辰、癸巳,张书不详其年,计亦在其前后也。壬辰、癸巳距庚寅仅二三年。《家礼》既有成书,何为绝不之及,而仅以《祭仪》、《祭说》为言耶?陈安卿录云:‘向作《祭仪》、《祭说》,甚简而易晓,今已亡之矣。’则是所亡者乃《祭仪》、《祭说》而非《家礼》也明矣。《文集》、《语录》自《家礼序》外,无一语及《家礼》者。惟《与蔡季通书》有已取《家礼》四卷纳一哥之语。此《仪礼经传通解》中《家礼》六卷之四,而非今所传之《家礼》也。甲寅八月《跋三家礼范后》云:‘尝欲因司马氏之书,参考诸家,裁订增损,举纲张目,以附其后。顾以衰病,不能及已。后之君子,必有以成吾志也。’甲寅距庚寅二十年,庚寅已有成书,朱子虽耋老,岂尽忘之,至是而乃为是语耶?窃尝推求其故,此必有因《三家礼范》跋语而依仿以成之者。盖自附於后之君子,而传者遂以托之朱子所自作。其《序》文亦依仿《礼范》跋语,而於《家礼》反有不合。《家礼》重宗法,此程、张、司马氏所未及。而《序》中绝不言之,以跋语所未有也。其《年谱》所云‘居母丧时所作’,则或者以意附益之尔。敬之但据所传,不加深考,此如司马季思刻温公书之比。公晦从游在戊申后,其於早年固所不详,只叙所闻以为谱,而勉斋《行状》之作在朱子没后二十馀年。其时《家礼》已盛行,又为敬之所传录,故不欲公言其非,但其词略而不尽。其《书家礼后》,谓《经传通解》未成为百世之遗恨,则其微意亦可见矣。后之人徒以朱子季子所传,又见《行状》、《年谱》所载,廖子晦、陈安卿皆为刊刻,三山杨氏、上饶周氏复为之考订,尊而用之,不敢少致其疑。然虽云尊用其书,实未有能行者,故於其中谬误,亦不及察,徒口相传以熟文公《家礼》云尔。惟元应氏作《家礼辨》,其文亦不传,仅见於明邱仲深濬所刻《家礼》中。其辨专据《三家礼范》跋语,多疏略,未有以解世人之惑,仲深亦不然之。故余今遍考《年谱》、《行状》及朱子《文集》、《语录》所载,俱附於后,而一一详证之。 其应氏、邱氏语,亦并附焉。其他所载谬误亦数十条,庶来者有以知《家礼》决非朱子之书,而余亦得免於凿空妄言之罪”云云,其考证最明。又有《家礼后考》十七条,引诸说以相印证。《家礼考误》四十六条,引古礼以相辨难。其说并精核有据。懋竑之学,笃信朱子,独於《易本义》九图及是书龂龂辨论,不肯附会。 则是书之不出朱子,可灼然无疑。然自元明以来,流俗沿用。故仍录而存之,亦记所谓礼从宜、使从俗也。 △《泰泉乡礼》七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黄佐撰。佐字才伯,泰泉其号也。香山人。正德辛巳进士,官至少詹事。 事迹具《明史文苑传》。佐之学虽恪守程朱,然不以聚徒讲学名,故所论述,多切实际。是书乃其以广西提学佥事乞休家居时所著,凡六卷。首举乡礼纲领,以立教、明伦、敬身为主。次则冠婚以下四礼,皆略为条教。第取其今世可行而又不倍戾於古者。次举五事,曰乡约、乡校、社仓、乡社、保甲,皆深寓端本厚俗之意。末以《士相见礼》及《投壶》、《乡射礼》别为一卷附之。大抵皆简明切要,可见施行,在明人著述中犹为有用之书。视所补注之《皇极经世》支离曼衍、敝精神於无益之地者,有空言实事之分矣。 △《朱子礼纂》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李光地撰。光地有《周易观彖》,已著录。是书於朱子《仪礼经传通解》及《家礼》二书外,凡说礼之条散见於《文集》、《语类》者,以类纂集,分为五目:曰《总论》、曰《冠昏》、曰《丧》、曰《祭》、曰《杂仪》。缕析条分,具有统贯。虽采辑不无遗阙。若《文集》有《答潘恭叔书》论编《仪礼、礼记章句》,《答王子合书》论居丧家祭,又有《周礼三德说》、《乐记动静说》、《书程子禘说后》等篇,此书皆不见录。又《与吴晦叔书》论太庙当南向、太祖当东向,虽与此书所录《答王子合书》大义相似,然答晦叔书更为详尽,今乃删详而存略。又《集》载《鄂州社坛记》,前列罗愿在鄂州所定坛壝制度及社稷向位,朱子必以其深合典礼,故详述之,以补礼文之阙,而此书乃尽删前篇,但存某案以下云云,亦失朱子备载之意。然朱子说礼之言,参差散见,猝不能得其端绪。光地类聚而区分之,使秩然有理,於学礼者亦为有功矣。 △《辨定祭礼通俗谱》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编一名《二重礼谱》。盖欲成丧祭二礼,嗣以丧礼别有《吾说编》,因惟存祭礼。其说取古礼而酌以今制,故以《通俗》为名。凡分七门:一曰《祭所》、二曰《所祭者》、三曰《主祭之人》、四曰《祭之时》、五曰《祭仪》、六曰《祭器》、七曰《祭物》。末附《外神》。其中各条,虽间与朱子《家礼》为难,不出奇龄平日嚣争之习。然考《朱子年谱》,《家礼》成于乾道六年庚寅,朱子时四十一岁,其稿旋为人窃去。 越三十年,朱子没后始复有传本行世。儒者或以为疑。黄榦为朱子弟子之冠,亦云为未暇更定之本。则《家礼》之出自朱子手定与否,尚无显证。即真获朱子已失之稿,而草创初成,亦恐尚非定本。以王懋竑之笃信朱子,而所作《白田杂著》,乃反覆辨是书之依托。其言具有根据。则奇龄之辨,又不能尽以好胜目之矣。其间如谓汉唐以来,人臣无建庙之文,南渡绍兴、嘉泰诸年,为秦桧、韩侂胄立庙,而制终未定。考宋龚鼎臣《东原录》称文彦博家庙不作七间,乃用唐杜岐公家旧式,则安得谓汉以后人臣无建庙之文。其论后世不世爵世官,今之宗子非古宗子,引阡陌不同於井田、郡县不同於封建为证,其说是也。然井田废而正供之义不废,封建废而臂指相维之义不废,世官废而宗子支子之义不废。《汉书》载当时诏令,每称赐天下为父后者。其时已不世官,而云为父后,则有不为父后者可知。今制,父母在而子先卒者,其长孙於祖父母之丧服斩衰三年,即宗子为后之义,灼然可推。安能一举而废之,使主祭之时但以行辈年齿为序乎?至於祭必以子一条,谓祠堂合祭先代,使宗子主四亲之祭,致凡为人子者不得祭父,则所祭四亲系他人之亲,并非己亲,所祭之父系他人之父,并非己父。措语尤乖,皆不免於瑕颣。 盖其大意务通人情,故不免有违古义。然大致斟酌变通,於古礼之必不可行及俗礼之误托於古者,剖析考证,亦往往釐然有当,固不妨存备一家之说也。 ──右“礼类”《杂礼书》之属五部,三十三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公私仪注,《隋志》皆附之《礼类》。今以朝廷制作,事关国典者,隶《史部政书类》中。其私家仪注,无可附丽,谨汇为《杂礼书》一门,附《礼类》之末,犹律吕诸书皆得入《经部乐类》例也。) 卷二十三 经部二十三 ○礼类存目一△《周礼补亡》六卷(衍圣公孔昭焕家藏本) 元邱葵撰。葵字吉甫,莆田人。《闽书》作同安人,未之详也。是书本俞庭椿、王与之之说,谓冬官一职散见五官。又参以诸家之说,订定天官之属五十九、地官之属五十七、春官之属六十、夏官之属五十、秋官之属五十七、冬官之属五十四。又云:“先王不能以禄食养无用之官,故《周官》虽曰三百六十,而兼摄相半。如掌葛徵絺绤、掌染草敛染草之类,每官掌一事,无是事未必有是官也。” 其说皆自信不疑。《周礼》一书,不过阙《冬官》耳。至南宋淳熙、嘉熙之间,俞、王二家倡为异说,而五官俱乱。葵又从而推波助澜。《闽书》称宋末科举废,葵杜门励学,居海屿中,因自号钓矶翁。所著有《易解义》、《书解义》、《诗口义》、《春秋通义》、《四书日讲》、《周礼补亡》。”今诸书散佚,惟此书为世所诟病,转以见异而存。据葵《自序》,书盖成於泰定丙子,葵年八十一矣。 虚殚一生之力,使至今谈《周礼》者称俞庭椿为变乱古经之魁,而葵与王与之为煽助异说之党,不亦傎欤?其书世有二本。其一分六卷,题曰《周礼注》。其一即此本,不分卷数,而题曰《周礼冬官补亡》。《经义考》又作《周礼全书》,而注曰:“一作《周礼补亡》。”案此书别无他长,惟补亡是其本志,故今以《补亡》之名著录焉。 △《周礼集注》七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何乔新撰。乔新字廷秀,江西广昌人。景泰甲戍进士,官至刑部尚书。谥文肃。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谓《冬官》不亡,大约沿俞庭椿、王与之、邱葵及晏璧伪托吴澄之说,臆为窜乱。如引邱葵说,谓太史直笔而书,为天官之属无疑,不知《太史》之文曰“读礼书而协事”,又曰“以书协礼事”,又曰“执其礼事”,然则《太史》当入《春官》,《经》有明文可据。《唐职官志》以太史合属礼曹,是其遗意。今并入《天官》,既不通经,且不明史矣。又如引伪本吴澄《考注》说,谓诸子掌国子之倅,使之修德学道,当入教官之属,不知《诸子》之职曰“若有兵甲之事,则授之车甲,合其卒伍,置其有司,以军法治之”,盖主以戎事诏国子,故隶《司马》。今徒以修德学道之语,并入《司徒》,则《夏官都司马》之职曰“掌其政学”,亦未尝不及於教,将并移入《司徒》欤?是皆妄取前人谬戾之论,割裂倒置,踵其失而加甚。故前后义例,率不能自通,徒为谈《周礼》者所诟病耳。 △《周礼定本》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舒芬撰。芬有《周易笺》,已著录。兹编亦其所著《梓溪内集》之一。大旨祖俞庭椿《冬官》不亡,杂出於五官之说,而参以伪本吴澄《考注》,复以己意进退之。凡为《五官叙辨》五篇、《六官图说》一篇、《周官剔伪》一篇、《周礼正经》六篇。删旧本《考工记》,移《天官太宰》、《地官大司徒》之文以入於《冬官大司空》。移《小司徒》及《遂人》之文入《小司空》。又移《天官》之掌舍、幕人、掌次,《地官》之遂师、遂大夫、县正、鄙师、酂长、里宰、邻长、土训、诵训、司稼、草人、稻人、场人、囿人、载师、闾师、县师、均人、稍人、旅师、山虞、林衡、川衡、泽虞、迹人、卝人、角人、羽人、掌葛、掌染草、掌炭、掌茶、掌蜃、舂人、舍人、仓人、廪人、遗人、委人、稿人,《夏官》之掌畜、职方氏、形方氏、山师、川师、邍师、司勋、量人,以属《冬官》。《明史》芬本传称:“芬精於《周礼》,尝谓《周礼》视《仪礼》、《礼记》犹蜀之视吴、魏。疾革,其子请所言,惟以未及表章《周礼》为恨。” 於是经可云笃信。夫俞氏之书为荒经蔑古之祖,芬不能订正其讹,乃嘘其已烬之焰而更加厉焉。甚且删削旧文,十几二三。自命曰“定本”,傎弥甚矣。 △《读礼疑图》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季本撰。本有《易学四同》,已著录。是书辨论《周礼》赋役诸法,祖何休、林孝存之说,以为战国策士之所述。前三卷以其疑《周礼》者为图辨之。后三卷依据《孟子》立断,因及后代徭役、军屯之法,论其得失。大旨主於轻徭薄赋,其意未始不善,其说亦辨而可听。然古今时势各殊,制度亦异,有不得尽以后世情形推论前代者。至其牵合《鲁颂》“公车千乘,公徒三万”,则欲改《小司徒》“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甸为县,四县为都”之文,谓四当作五。又增“四都为同”一语,则更辗转窜乱矣。盖本传姚江之学,故高明之过,其流至於如斯也。 △《考工记述注》二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林兆珂撰。兆珂有《诗经多识编》,已著录。此编因《考工记》一书文句古奥,乃取汉唐注疏参订训诂以疏通其大意,於《记》文皆旁加圈点,缀以评语。 盖仿谢枋得批《檀弓》标出章法、句法、字法之例,使童蒙诵习,以当古文选本,於名物制度绝无所发明。末附《考工记图》一卷,亦林希逸之旧本,无所增损也。 △《周礼训隽》二十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陈深撰。深字子渊,长兴人。嘉靖乙酉举人,官至雷州府推官,是书略无考证,而割裂五官归于《冬官》,则沿俞庭椿辈之谬论,无足录也。 △《周礼因论》一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唐枢撰。枢有《易修墨守》,已著录。是书以民极为《周礼》本原,盖本叶时《礼经会元》之说,谓《诗》蔽以一言曰“思无邪”,《周礼》蔽以一言曰“为民极”也。其驳夏休《井田谱》之妄,亦卓然有识。然其文如语录,寥寥数条,未为详备,不足以言诂经也。 △《周礼发明》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沈瑶撰。瑶字林珍,德清人。嘉靖癸丑进士,官至兵部郎中。是编於六官之后各为总论一篇。《冬官》一职则杂取司徒之属补其阙,盖用《三礼考注》之本。所录《经》文颇多删节,所谓发明者寥寥数页,亦仅如乡塾之讲章。 △《周礼述注》六卷(编修郑际唐家藏本) 明金瑶撰。瑶有《六爻原意》,已著录。是书成於万历己卯。前有瑶《自序》并所作《凡例》十条,谓《周礼》之文为汉儒所窜改,其中有伪官乱句,悉为考定,别以阴文书之。大旨本元吴澄《三礼考注》、明何乔新《周礼集注》之说,而又以臆见更定之。其《补冬官》之末,附以《改官议》、《改文议》二篇,即评论二氏之得失者也。案《冬官》不亡、乱入五《官》之邪说,倡于宋俞庭椿,益之以元之邱葵,皆变乱古文,为经学之蟊贼。至吴澄《三礼考注》,本晏璧所伪托,实亦沿三家之流弊。何乔新之《集注》,又其重佁也。瑶未见俞、邱之书,遂奉吴、何为鼻祖。所定伪官乱句诸条。若亲得周公旧本,一一互校而知者,其无稽更不足辨矣。 △《周礼说》十四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徐即登撰。即登字献和,又字德峻,号匡岳,丰城人。万历癸未进士,官至河南按察使。其书前十三卷解五官,不载《考工记》。末一卷为《冬官阙疑》,盖亦取俞庭椿之说,但尚未敢改《经》耳。然明言某官移易为最允,某官移易为未协,已毅然断为当改矣,何阙疑之云乎?△《批点考工记》一卷(内阁学士纪昀家藏本) 明郭正域撰。正域字美命,江夏人。万历癸未进士,官至礼部侍郎。谥文毅。 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取《考工记》之文,圈点批评,惟论其章法、句法、字法。每节后所附注释,亦颇浅略。盖为论文而作,不为诂经而作也。 △《周礼完解》十二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郝敬撰。敬有《周易正解》,已著录。此书亦谓《冬官》散见於五官而又变幻其辞,谓阳分六官以成岁序,阴省冬官以法五行,穿凿尤甚。中间横生枝节,不一而足。如《典瑞》职“王晋大圭,执镇圭”,晋即搢字,郑众《注》本不误。 贾《疏》云:“搢,插也。谓插大圭长三尺玉笏於带间,手执镇圭尺二寸。”其义亦最明。而敬谓“接见曰晋。晋,进也。行礼从容渐进,如日之升”,以附会於《经》文“朝日”之语。果终岁如是乎?此亦务胜古人之过矣。 △《周礼古本订注》六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郭良翰撰。良翰字道宪,莆田人。万历中以荫官太仆寺寺丞。是编《自序》,谓俞庭椿、王与之、邱葵、吴澄、何乔新五家补本分割殊甚,不知《冬官》可以不补,五《官》必不可淆。五《官》自存,《冬官》自阙,何必强臆以乱成经。 因取古本订正之。其持论甚允。而附叶时《冬官补亡》一篇於《考工记》之前,仍俞庭椿等《冬官》散在五《官》之说,又自相矛盾矣。其注亦皆揣摩文句,无所考正,非解三《礼》之法也。 △《古周礼》六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郎兆玉撰。兆玉字完白,仁和人。万历癸丑进士。是书谓之古《周礼》者,自别於俞庭椿诸人之改本也。其注皆抄撮旧文,罕能通贯。然暖暖姝姝守一先生之言,视他家之变乱古经,与其妄也宁拘矣。 △《考工记通》二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徐昭庆撰。昭庆字穆如,宣城人。是书《凡例》有曰“此注本之朱周翰之《句解》,上而参之郑康成,下而合之周启明、孙士龙诸家,用成是帙。惟欲取便初学,故自忘其固陋”云云。今观其书,多斤斤於章法、句法、字法,而典据殊少,则《凡例》盖道其实也。其中时亦自出己意,攻驳前人。如“貉逾汶则死”,此汶本齐鲁间水,陆德明音释不误,而昭庆谓此是岷江,不当音问,引《史记》为证。不知《史记》固汶与岷通,未尝以《考工记》之汶为岷山也。 △《重订古周礼》六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陈仁锡撰。仁锡有《系辞十篇书》,已著录。是编不用俞庭椿改本,与郎兆玉相同。其称“重订”,当即因兆玉本也。然五官皆移《叙官》於“惟王建国”之前,亦非古本。又其《凡例》曰:“考《汉艺文志》,是书原阙《冬官》,汉儒补以《考工记》,未免割裂圣经,不必妄为补缀。”而六卷仍列《考工记》,乃自违其说。其注释多剽窈朱申《句解》,体例尤为猥杂。殆庸劣坊贾托名,未必真出仁锡也。 △《周礼注疏合解》十八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张采撰。采字受先,太仓人。崇祯戊辰进士,官临川县知县,福王时为礼部员外郎。《明史文苑传》附见《张溥传》中。采与溥为复社领袖,在当日声望动天下,然此书疏浅特甚,岂亦托名耶?△《读周礼略记》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朱朝瑛撰。朝瑛有《读易略记》,已著录。是书不全录《经》文,但每段标其起止,云自某句至某句。其注於汉唐旧说颇不留意。如《稻人》下驳郑氏每井九夫,旁加一夫,以治沟洫。不知旁加一夫即所谓闲民者也。大概朝瑛涉猎九经,而三《礼》则用功较浅云。 △《古周礼释评》六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明孙攀撰。攀字士龙,宣城人。是书因朱申《周礼句解》稍为订补,别以音释、评语标注上方,如村塾读本之式,均无足采。惟当明之季,异学争鸣,能不删削《经》文,亦不窜乱次序,兢兢守郑、贾之本,犹此胜於彼焉。 △《考工记纂注》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程明哲撰。明哲字如晦,歙县人。是书主於评点字句,於《经》义无所发明。名为《纂注》,实仅剿袭林希逸《考工记图解》之文。其误亦皆沿林本,惟《经》中“軓”字皆改为“轨”,独与林本不同。考《诗匏叶篇疏》曰:“《说文》云:轨,车辙也。軓,车轼前也。”轨声九,軓声凡。《辀人》之“軓前十尺而策半之”,郑司农云:“軓谓轼前也。《大驭》‘王祭两轵,祭軓,乃饮’古书軓为范。”杜子春云:“軓当为范。”《小戎传》曰:“阴,掩軓也。”《笺》曰:“掩軓在轼前,垂辀上。”然则诸言轼前,皆谓軓也。《中庸》云:“车同轨。”《匠人》云:“经涂九轨。”《注》云:“轨谓辙广也。”是二字辨别显然,林希逸《图解》尚不误。今明哲于希逸之误皆袭之,其不误者转改之,亦可谓不善改矣。 △《周礼说略》六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