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书 - 第 33 页/共 36 页

虏既为徐州军所挫,更欲于邵阳洲筑城。慧景虑为大患。欣泰曰:“虏所以筑城者,外示姱大,实惧我蹑其后耳。今若说之以彼此各愿罢兵,则其患自息。”慧景从之。遣欣泰至虏城下具述此意。及虏引退,而洲上余兵万人,求输五百匹马假道,慧景欲断路攻之。欣泰说慧景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死地之兵,不可轻也。胜之既不足为武,败则徒丧前功。不如许之。”慧景乃听虏过。时领军萧坦之亦援钟离,还启明帝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放而不取。”帝以此皆不加赏。   四年,出为永阳太守。永元初,还都。崔慧景围城,欣泰入城内,领军守备。事宁,除辅国将军、庐陵王安东司马。义师起,以欣泰为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军事、雍州刺史,将军如故。时少帝昏乱,人情咸伺事隙。欣泰与弟前始安内史欣时密谋结太子右率胡松、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阁将军鸿选、含德主帅苟励、直后刘灵运等十余人,并同契会。   帝遣中书舍人冯元嗣监军救郢,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等十余人相送中兴堂。欣泰等使人怀刀于座斫元嗣,头坠果柈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虫儿伤刺数疮,手指皆堕。居士逾墙得出,茹法珍亦散走还台。灵秀仍往石头迎建安王宝夤,率文武数百,唱警跸,至杜姥宅。欣泰初闻事发,驰马入宫,冀法珍等在外,城内处分,必尽见委,表里相应,因行废立。既而法珍得反,处分闭门上仗,不配欣泰兵,鸿选在殿内亦不敢发。城外众寻散。少日事觉,诏收欣泰、胡松等,皆伏诛。   欣泰少时有人相其当得三公,而年裁三十。后屋瓦堕伤额,又问相者,云“无复公相,年寿更增,亦可得方伯耳”。死时年四十六。   史臣曰:崔慧景宿将老臣,忧危昏运,回董御之威,举晋阳之甲,乘机用权,内袭少主,因乐乱之民,藉淮楚之剽,骁将授首,群帅委律,鼓鼙讙于宫寝,戈戟跱于城隍,陵埤负户,士衰气竭,屡发铜虎之兵,未有释位之援,势等易京,鱼烂待尽。征虏将军投袂以先国急,束马旅师,横江竞济,风驱电扫,制胜转丸。越城之战,旗获蔽野,津行之捷,献俘象魏。瞻尘望烽,穷垒重辟,戮带定襄,曾未及此。盛矣哉,桓文异世也。   赞曰:叔业外叛,淮肥失险。慧景倒戈,宫门昼掩。欣泰仓卒,霜刃不染。实起时昏,坚冰互渐。 列传第三十三 文学   ○丘灵鞠 檀超 卞彬 丘巨源 王智深 陆厥 崔慰祖 王逡之 祖冲之贾渊   丘灵鞠,吴兴乌程人也。祖系,秘书监。灵鞠少好学,善属文。与上计,仕郡为吏。州辟从事,诣领军沈演之。演之曰:“身昔为州职,诣领军谢晦,宾主坐处,政如今日,卿将来或复如此也。”举秀才,为州主簿。累迁员外郎。   宋孝武殷贵妃亡,灵鞠献挽歌诗三首,云“云横广阶暗,霜深高殿寒”。帝擿句嗟赏。除新安王北中郎参军,出为剡乌程令,不得志。泰始初,坐东贼党锢数年。褚渊为吴兴,谓人曰:“此郡才士,唯有丘灵鞠及沈勃耳。”乃启申之。明帝使著《大驾南讨纪论》。久之,除太尉参军,转安北记室,带扶风太守,不就。为尚书三公郎,建康令,转通直郎,兼中书郎。   升明中,迁正员郎,领本郡中正,兼中书郎如故。时方禅让,太祖使灵鞠参掌诏策。建元元年,转中书郎,中正如故,敕知东宫手笔。寻又掌知国史。明年,出为镇南长史、寻阳相,迁尚书左丞。世祖即位,转通直常侍,寻领东观祭酒。灵鞠曰:“人居官愿数迁,使我终身为祭酒,不恨也。”   永明二年,领骁骑将军。灵鞠不乐武位,谓人曰:“我应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此中。顾荣忽引诸伧渡,妨我辈涂辙,死有余罪。”改正员常侍。   灵鞠好饮酒,臧否人物,在沈渊座见王俭诗,渊曰:“王令文章大进。”灵鞠曰:“何如我未进时?”此言达俭。灵鞠宋世文名甚盛,入齐颇减。蓬发弛纵,无形仪,不治家业。王俭谓人曰:“丘公仕宦不进,才亦退矣。”迁长沙王车骑长史,太中大夫,卒。著《江左文章录序》,起太兴,讫元熙。文集行于世。   檀超,字悦祖,高平金乡人也。祖弘宗,宋南琅邪太守。超少好文学,放诞任气,解褐州西曹。尝与别驾萧惠开共事,不为之下。谓惠开曰:“我与卿俱起一老姥,何足相夸?”萧太后,惠开之祖姑;长沙王道怜妃,超祖姑也。举秀才。孝建初,坐事徙梁州,板宣威府参军。孝武闻超有文章,敕还直东宫,除骠骑参军、宁蛮主簿,镇北谘议。超累佐蕃职,不得志,转尚书度支郎,车骑功曹,桂阳内史。入为殿中郎,兼中书郎,零陵内史,征北骠骑记室,国子博士,兼左丞。   超嗜酒,好言咏,举止和靡,自比晋郗超为高平“二超”。谓人曰:“犹觉我为优也。”太祖赏爱之。迁骁骑将军,常侍,司徒右长史。   建元二年,初置史官,以超与骠骑记室江淹掌史职。上表立条例,开元纪号,不取宋年。封爵各详本传,无假年表。立十志:《律历》、《礼乐》、《天文》、《五行》、《郊祀》、《刑法》、《艺文》依班固,《朝会》、《舆服》依蔡邕、司马彪,《州郡》依徐爰。《百官》依范晔,合《州郡》。班固五星载《天文》,日蚀载《五行》;改日蚀入《天文志》。以建元为始。帝女体自皇宗,立传以备甥舅之重,又立《处士》、《列女传》。诏内外详议。左仆射王俭议:“金粟之重,八政所先,食货通则国富民实,宜加编录,以崇务本。《朝会志》前史不书,蔡邕称先师胡广说《汉旧仪》,此乃伯喈一家之意,曲碎小仪,无烦录。宜立《食货》,省《朝会》。《洪范》九畴,一曰五行。五行之本,先乎水火之精,是为日月五行之宗也。今宜宪章前轨,无所改革。又立《帝女传》,亦非浅识所安。若有高德异行,自当载在《列女》,若止于常美,则仍旧不书。”诏:“日月灾隶《天文》,余如俭议。”超史功未就,卒官。江淹撰成之,犹不备也。   时豫章熊襄著《齐典》,上起十代。其序云:“《尚书·尧典》,谓之《虞书》,则附所述,故通谓之齐,名为《河洛金匮》。   卞彬,字士蔚,济阴冤句人也。祖嗣之,中领军。父延之,有刚气,为上虞令。彬才操不群,文多指刺。州辟西曹主簿,奉朝请,员外郎。宋元徽末,四贵辅政。彬谓太祖曰:“外间有童谣云:‘可怜可念尸著服,孝子不在日代哭,列管暂鸣死灭族。’公颇闻不?”时王蕴居父忧,与袁粲同死,故云尸著服也。服者衣也,褚字边衣也,孝除子,以日代者,谓褚渊也。列管,萧也。彬退,太祖笑曰:“彬自作此。”齐台初建,彬又曰:“谁谓宋远,跂予望之。”太祖闻之,不加罪也。除右军参军。家贫,出为南康郡丞。   彬颇饮酒,摈弃形骸。作《蚤虱赋序》曰:“余居贫,布衣十年不制。一袍之沴,有生所托,资其寒暑,无与易之。为人多病,起居甚疏,萦寝败絮,不能自释。兼摄性懈惰,懒事皮肤,澡刷不谨,浣沐失时,四体々,加以臭秽,故苇席蓬缨之间,蚤虱猥流。淫痒渭濩,无时恕肉,探揣护撮,日不替手。虱有谚言,朝生暮孙。若吾之虱者,无汤沐之虑,绝相吊之忧,宴聚乎久襟烂布之裳,服无改换,掐啮不能加,脱略缓懒,复不勤于捕讨,孙孙息息,三十五岁焉。”其略言皆实录也。   除南海王国郎中令,尚书比部郎,安吉令,车骑记室。彬性好饮酒,以瓠壶瓢勺杬皮为肴,著帛冠十二年不改易,以大瓠为火笼,什物多诸诡异,自称“卞田居”,妇为“傅蚕室”。或谏曰:“卿都不持操,名器何由得升?”彬曰:“掷五木子,十掷辄鞬,岂复是掷子之拙。吾好掷,政极此耳。”永元中,为平越长史、绥建太守,卒官。   彬又目禽兽云:“羊性淫而狠,猪性卑而率,鹅性顽而傲,狗性险而出。”皆指斥贵势。其《虾蟆赋》云:“纡青拖紫,名为蛤鱼。”世谓比令仆也。又云:“科斗唯唯,群浮暗水。维朝继夕,聿役如鬼。”比令史谘事也。文章传于闾巷。   永明中,琅邪诸葛勖为国子生,作《云中赋》,指祭酒以下,皆有形似之目。坐系东冶,作《东冶徒赋》,世祖见,赦之。   又有陈郡袁嘏,自重其文。谓人云:“我诗应须大材迮之,不尔飞去。”建武末,为诸暨令,被王敬则所杀。   丘巨源,兰陵兰陵人也。宋初土断属丹阳,后属兰陵。巨源少举丹阳郡孝廉,为宋孝武所知。大明五年,敕助徐爰撰国史。帝崩,江夏王义恭取为掌书记。明帝即位,使参诏诰,引在左右。自南台御史为王景文镇军参军,宁丧还家。   元徽初,桂阳王休范在寻阳,以巨源有笔翰,遣船迎之,饷以钱物。巨源因太祖自启,敕板起巨源使留京都。桂阳事起,使于中书省撰符檄,事平,除奉朝请。巨源望有封赏,既而不获,乃与尚书令袁粲书曰:   民信理推心,暗于量事,庶谓丹诚感达,赏报孱期;岂虞寂寥,忽焉三稔?议者必云笔记贱伎,非杀活所待;开劝小说,非否判所寄。然则先声后实,军国旧章,七德九功,将名当世。仰观天纬,则右将而左相,俯察人序,则西武而东文,固非胥祝之伦伍,巫匠之流匹矣。   去昔奇兵变起呼吸,虽凶渠即剿,而人情更迷。茅恬开城,千龄出叛,当此之时,心膂胡、越,奉迎新亭者,士庶填路,投名朱雀者,愚智空闺。人惑而民不惑,人畏而民不畏。其一可论也。   临机新亭,独能抽刃斩贼者,唯有张敬儿;而中书省独能奋笔弗顾者,唯有丘巨源。文武相方,诚有优劣,就其死亡以决成败,当崩天之敌,抗不测之祸,请问海内,此胆何如?其二可论也。   又尔时颠沛,普唤文士,黄门中书,靡不毕集,摛翰振藻,非为乏人,朝廷洪笔,何故假手凡贱?若以此贼强盛,胜负难测,群贤怯不染豪者,则民宜以勇获赏;若云羽檄之难,必须笔杰,群贤推能见委者,则民宜以才赐列。其三可论也。   窃见桂阳贼赏不赦之条凡二十五人,而李恒、钟爽同在此例,战败后出,罪并释然,而吴迈远族诛之。罚则操笔大祸而操戈无害,论以赏科,则武人超越而文人埋没,其四可论也。   且迈远置辞,无乃侵慢,民作符檄,肆言詈辱,放笔出手,即就齑粉。若使桂阳得志,民若不諲裂军门,则应腰斩都市。婴孩脯脍,伊可熟念。其五可论也。   往年戎旅,万有余甲,十分之中,九分冗隶,可谓众矣。攀龙附驎,翻焉云翔。至若民狂夫,可谓寡矣。徒关敕旨,空然泥沈。讵其荷鹔尘末,皆是白起,操牍事始,必非鲁连邪?民傎,国算迅足,驰烽旆之机,帝择逸翰,赴罻罗之会。既能陵敌不殿,争先无负,宜其微赐存在,少沾饮龁。遂乃弃之沟间,如蜉如蚁,掷之言外,如土如灰。絓隶帖战,无拳无勇,并随资峻级矣;凡豫台内,不文不武,已坐拱清阶矣。抚骸如此,瞻例如彼,既非草木,何能弭声!   巨源竟不被申。   历佐诸王府,转羽林监。建元元年,为尚书主客郎,领军司马,越骑校尉。除武昌太守,拜竟,不乐江外行,世祖问之,巨源曰:“古人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臣年已老,宁死于建业。”以为余杭令。   沈攸之事,太祖使巨源为尚书符荆州,巨源以此又望赏异,自此意常不满。高宗为吴兴,巨源作《秋胡诗》,有讥刺语,以事见杀。   王智深,字云才,琅邪临沂人也。少从陈郡谢超宗学属文。好饮酒,拙涩乏风仪。宋建平王景素为南徐州,作《观法篇》,智深和之,见赏,辟为西曹书佐,贫无衣,未到职而景素败。后解褐为州祭酒。太祖为镇军时,丘巨源荐之于太祖,板为府行参军,除豫章王国常侍,迁太学博士,豫章王大司马参军,兼记室。   世祖使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拟立《袁粲传》,以审世祖。世祖曰:“袁粲自是宋家忠臣。”约又多载孝武、明帝诸鄙渎事,上遣左右谓约曰:“孝武事迹不容顿尔。我昔经事宋明帝,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多所省除。   又敕智深撰《宋纪》,召见芙蓉堂,赐衣服,给宅。智深告贫于豫章王,王曰:“须卿书成,当相论以禄。”书成三十卷,世祖后召见智深于鹴明殿,令拜表奏上。表未奏而世祖崩。隆昌元年,敕索其书,智深迁为竟陵王司徒参军,坐事免。江夏王锋、衡阳王钧并善待之。   初,智深为司徒袁粲所接,及撰《宋纪》,意常依依。粲幼孤,祖母名其为愍孙,后慕荀粲,自改名,会稽贺乔讥之,智深于是著论。   家贫无人事,尝饿五日不得食,掘苋根食之。司空王僧虔及子志分与衣食。卒于家。   先是陈郡袁炳,字叔明,有文学,亦为袁粲所知。著《晋书》未成,卒。   颍川庾铣,善属文,见赏豫章王,引至大司马记室参军,卒。   陆厥,字韩卿,吴郡吴人,扬州别驾闲子也。厥少有风概,好属文,五言诗体甚新奇。永明九年,诏百官举士,同郡司徒左西掾顾暠之表荐焉。州举秀才,王晏少傅主簿,迁后军行参军。   永明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沈约《宋书·谢灵运传》后又论宫商。厥与约书曰:   范詹事《自序》:“性别宫商,识清浊,特能适轻重,济艰难。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斯处,纵有会此者,不必从根本中来。”沈尚书亦云:“自灵均以来,此秘未睹。”或“暗与理合,匪由思至。张蔡曹王,曾无先觉,潘陆颜谢,去之弥远。”大旨钧使“宫羽相变,低昂舛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辞既美矣,理又善焉。但观历代众贤,似不都暗此处,而云“此秘未睹”,近于诬乎?   案范云“不从根本中来”,尚书云“匪由思至”,斯可谓揣情谬于玄黄,擿句差其音律也。范又云“时有会此者”,尚书云“或暗与理合”,则美咏清讴,有辞章调韵者,虽有差谬,亦有会合,推此以往,可得而言。夫思有合离,前哲同所不免;文有开塞,即事不得无之。子建所以好人讥弹,士衡所以遗恨终篇。既曰遗恨,非尽美之作,理可诋诃。君子执其诋诃,便谓合理为暗。岂如指其合理而寄诋诃为遗恨邪?   自魏文属论,深以清浊为言,刘桢奏书,大明体势之致,岨峿妥怗之谈,操末续颠之说,兴玄黄于律吕,比五色之相宣,苟此秘未睹,兹论为何所指邪?故愚谓前英已早识宫徵,但未屈曲指的,若今论所申。至于掩瑕藏疾,合少谬多,则临淄所云“人之著述,不能无病”者也。非知之而不改,谓不改则不知,斯曹、陆又称“竭情多悔,不可力强”者也。今许以有病有悔为言,则必自知无悔无病之地;引其不了不合为暗,何独诬其一合一了之明乎?意者亦质文时异,古今好殊,将急在情物,而缓于章句。情物,文之所急,美恶犹且相半;章句,意之所缓,故合少而谬多。义兼于斯,必非不知明矣。   《长门》、《上林》,殆非一家之赋;《洛神》、《池雁》,便成二体之作。孟坚精正,《咏史》无亏于东主;平子恢富,《羽猎》不累于凭虚。王粲《初征》,他文未能称是;杨修敏捷,《暑赋》弥日不献。率意寡尤,则事促乎一日;翳翳愈伏,而理赊于七步。一人之思,迟速天悬;一家之文,工拙壤隔。何独宫商律吕,必责其如一邪?论者乃可言未穷其致,不得言曾无先觉也。   约答曰:   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举。又非止若斯而已也。十字之文,颠倒相配,字不过十,巧历已不能尽,何况复过于此者乎?灵均以来,未经用之于怀抱,固无从得其仿佛矣。若斯之妙,而圣人不尚,何邪?此盖曲折声韵之巧无当于训义,非圣哲立言之所急也。是以子云譬之“雕虫篆刻”,云“壮夫不为”。   自古辞人岂不知宫羽之殊,商徵之别?虽知五音之异,而其中参差变动,所昧实多,故鄙意所谓“此秘未睹”者也。以此而推,则知前世文士便未悟此处。   若以文章之音韵,同弦管之声曲,则美恶妍蚩,不得顿相乖反。譬由子野操曲,安得忽有阐缓失调之声?以《洛神》比陈思他赋,有似异手之作。故知天机启,则律吕自调;六情滞,则音律顿舛也。   士衡虽云“炳若缛锦”,宁有濯色江波,其中复有一片是卫文之服?此则陆生之言,即复不尽者矣。韵与不韵,复有精粗,轮扁不能言,老夫亦不尽辨此。   永元元年,始安王遥光反,厥父闲被诛,厥坐系尚方。寻有赦令,厥恨父不及,感恸而卒,年二十八。文集行于世。   会稽虞炎,永明中以文学与沈约俱为文惠太子所遇,意眄殊常。官至骁骑将军。   崔慰祖,字悦宗,清河东武城人也。父庆绪,永明中为梁州刺史。慰祖解褐奉朝请。父丧不食盐,母曰:“汝既无兄弟,又未有子胤。毁不灭性,政当不进肴羞耳,如何绝盐!吾今亦不食矣。”慰祖不得已从之。父梁州之资,家财千万,散与宗族,漆器题为日字,日字之器,流乎远近。料得父时假贳文疏,谓族子纮曰:“彼有,自当见还;彼无,吾何言哉!”悉火焚之。   好学,聚书至万卷,邻里年少好事者来从假借,日数十帙,慰祖亲自取与,未常为辞。   为始安王抚军墨曹行参军,转刑狱,兼记室。遥光好棋,数召慰祖对戏,慰祖辄辞拙,非朔望不见也。建武中,诏举士,从兄慧景举慰祖及平原刘孝标,并硕学。帝欲试以百里,慰祖辞不就。   国子祭酒沈约、吏部郎谢朓尝于吏部省中宾友俱集,各问慰祖地理中所不悉十余事,慰祖口吃,无华辞,而酬据精悉,一座称服之。朓叹曰:“假使班、马复生,无以过此。”   慰祖卖宅四十五万,买者云:“宁有减不?”答曰:“诚惭韩伯休,何容二价。”买者又曰:“君但责四十六万,一万见与。”慰祖曰:“是即同君欺人,岂是我心乎?”   少与侍中江祀款,及祀贵,常来候之,而慰祖不往也。与丹阳丞刘沨素善,遥光据东府反,慰祖在城内。城未溃一日,沨谓之曰:“卿有老母,宜其出矣。”命门者出之。慰祖诣阙自首,系尚方,病卒。   慰祖著《海岱志》,起太公迄西晋人物为四十卷,半未成。临卒,与从弟纬书云“常欲更注迁、固二史,采《史》、《汉》所漏二百余事,在厨簏,可检写之,以存大意。《海岱志》良未周悉,可写数本,付护军诸从事人一通,及友人任昉、徐夤、刘洋、裴揆。”又令“以棺亲土,不须砖,勿设灵座”。时年三十五。   王逡之,字宣约,琅邪临沂人也。父祖皆为郡守。逡之少礼学博闻。起家江夏王国常侍,大司马行参军,章安令,累至始安内史。不之官,除山阳王骠骑参军,兼治书御史,安成国郎中,吴令。升明末,右仆射王俭重儒术,逡之以著作郎兼尚书左丞参定齐国仪礼。初,俭撰《古今丧服集记》,逡之难俭十一条。更撰《世行》五卷。转国子博士。国学久废,建元二年,逡之先上表立学,又兼著作,撰《永明起居注》。转通直常侍,骁骑将军,领博士、著作如故。出为宁朔将军、南康相,太中、光禄大夫,加侍中。逡之率素,衣裘不浣,机案尘黑,年老,手不释卷。建武二年卒。   从弟圭之,有史学,撰《齐职仪》。永明九年,其子中军参军颢上启曰:“臣亡父故长水校尉圭之,籍素为基,依儒习性。以宋元徽二年,被敕使纂集古设官历代分职,凡在坟策,必尽详究。是以等级掌司,咸加编录。黜陟迁补,悉该研记。述章服之差,兼冠佩之饰。属值启运,轨度惟新。故太宰臣渊奉宣敕旨,使速洗正。刊定未毕,臣私门凶祸。不揆庸微,谨冒启上。凡五十卷,谓之《齐职仪》。仰希永升天阁,长铭秘府。”诏付秘阁。   祖冲之,字文远,范阳蓟人也。祖昌,宋大匠卿。父朔之,奉朝请。冲之少稽古,有机思。宋孝武使直华林学省,赐宅宇车服。解褐南徐州迎从事,公府参军。宋元嘉中用何承天所制历,比古十一家为密,冲之以为尚疏,乃更造新法。上表曰:   臣博访前坟,远稽昔典,五帝躔次,三王交分,《春秋》朔气,《纪年》薄蚀,谈、迁载述,彪、固列志,魏世注历,晋代《起居》,探异今古,观要华戎。书契以降,二千余稔,日月离会之征,星度疏密之验,专功耽思,咸可得而言也。加以亲量圭尺,躬察仪漏,目尽毫厘,心穷筹策,考课推移,又曲备其详矣。然而古历疏舛,类不精密,群氏纠纷,莫审其会。寻何承天所上,意存改革,而置法简略,今已乖远。以臣校之,三睹厥谬,日月所在,差觉三度,二至晷景,几失一日,五星见伏,至差四旬,留逆进退,或移两宿。分至失实,则节闰非正;宿度违天,则伺察无准。   臣生属圣辰,询逮在运,敢率愚瞽,更创新历。谨立改易之意有二,设法之情有三。   改易者一:以旧法一章,十九岁有七闰,闰数为多,经二百年辄差一日。节闰既移,则应改法,历纪屡迁,实由此条。今改章法三百九十一年有一百四十四闰,令却合周、汉,则将来永用,无复差动。其二:以《尧典》云“日短星昴,以正仲冬”。以此推之,唐世冬至日在今宿之左五十许度。汉代之初即用秦历,冬至日在牵牛六度。汉武改立《太初历》,冬至日在牛初。后汉四分法,冬至日在斗二十二。晋世姜岌以月蚀检日,知冬至在斗十七。今参以中星,课以蚀望,冬至之日在斗十一。通而计之,未盈百载,所差二度。旧法并令冬至日有定处,天数既差,则七曜宿度,渐与舛讹。乖谬既著,辄应改易。仅合一时,莫能通远。迁革不已,又由此条。今令冬至所在岁岁微差,却检汉注,并皆审密,将来久用,无烦屡改。   又设法者,其一:以子为辰首,位在正北,爻应初九升气之端,虚为北方列宿之中。元气肇初,宜在此次。前儒虞喜,备论其义。今历上元日度,发自虚一。其二:以日辰之号,甲子为先,历法设元,应在此岁。而黄帝以来,世代所用,凡十一历,上元之岁,莫值此名。今历上元岁在甲子。其三:以上元之岁,历中众条,并应以此为始。而《景初历》交会迟疾,元首有差。又承天法,日月五星,各自有元,交会迟疾,亦并置差,裁得朔气合而已,条序纷错,不及古意。今设法日月五纬交会迟疾,悉以上元岁首为始。群流共源,庶无乖误。   若夫测以定形,据以实效,悬象著明,尺表之验可推,动气幽微,寸管之候不忒。今臣所立,易以取信。但综核始终,大存缓密,革新变旧,有约有繁。用约之条,理不自惧,用繁之意,顾非谬然。何者?夫纪闰参差,数各有分,分之为体,非不细密,臣是用深惜毫厘,以全求妙之准,不辞积累,以成永定之制,非为思而莫知,悟而弗改也。若所上万一可采,伏愿颁宣群司,赐垂详究。   事奏。孝武令朝士善历者难之,不能屈。会帝崩,不施行。出为娄县令,谒者仆射。   初,宋武平关中得姚兴指南车,有外形而无机巧,每行,使人于内转之。升明中,太祖辅政,使冲之追修古法。冲之改造铜机,圆转不穷,而司方如一,马均以来未有也。时有北人索驭飗者,亦云能造指南车,太祖使与冲之各造,使于乐游苑对共校试,而颇有差僻,乃毁焚之。永明中,竟陵王子良好古,冲之造欹器献之。   文惠太子在东宫,见冲之历法,启世祖施行,文惠寻薨,事又寝。转长水校尉,领本职。冲之造《安边论》,欲开屯田,广农殖。建武中,明帝使冲之巡行四方,兴造大业,可以利百姓者,会连有军事,事竟不行。   冲之解钟律,博塞当时独绝,莫能对者。以诸葛亮有木牛流马,乃造一器,不因风水,施机自运,不劳人力;又造千里船,于新亭江试之,日行百余里。于乐游苑造水碓磨,世祖亲自临视。又特善算。永元二年,冲之卒。年七十二。著《易》《老》《庄》义,释《论语》《孝经》,注《九章》,造《缀述》数十篇。   贾渊,字希镜,平阳襄陵人也。祖弼之,晋员外郎。父匪之,骠骑参军。世传谱学。孝武世,青州人发古冢,铭云“青州世子,东海女郎”。帝问学士鲍照、徐爰、苏宝生,并不能悉。渊对曰:“此是司马越女,嫁苟晞儿。”检访果然。由是见遇。敕渊注郭子。泰始初,辟丹阳郡主簿,奉朝请,太学博士,安成王抚军行参军,出为丹徒令。升明中,太祖嘉渊世学,取为骠骑参军,武陵王国郎中令,补余姚令。未行,仍为义兴郡丞。永明初,转尚书外兵郎,历大司马司徒府参军。竟陵王子良使渊撰《见客谱》,出为句容令。   先是谱学未有名家,渊祖弼之广集百氏谱记,专心治业。晋太元中,朝廷给弼之令史书吏,撰定缮写,藏秘阁及左民曹。渊父及渊三世传学,凡十八州士族谱,合百帙七百余卷,该究精悉,当世莫比。永明中,卫军王俭抄次《百家谱》,与渊参怀撰定。   建武初,渊迁长水校尉。荒伧人王泰宝买袭琅邪谱,尚书令王晏以启高宗,渊坐被求,当极法,子栖长谢罪,稽颡流血,朝廷哀之,免渊罪。数年,始安王遥光板抚军谘议,不就,仍为北中郎参军。中兴元年,卒。年六十二。撰《氏族要状》及《人名书》,并行于世。   史臣曰:文章者,盖情性之风标,神明之律吕也。蕴思含毫,游心内运,放言落纸,气韵天成,莫不禀以生灵,迁乎爱嗜,机见殊门,赏悟纷杂。若子桓之品藻人才,仲治之区判文体,陆机辨于《文赋》,李充论于《翰林》,张视擿句褒贬,颜延图写情兴,各任怀抱,共为权衡。属文之道,事出神思,感召无象,变化不穷。俱五声之音响,而出言异句;等万物之情状,而下笔殊形。吟咏规范,本之雅什,流分条散,各以言区。若陈思《代马》群章,王粲《飞鸾》诸制,四言之美,前超后绝。少卿离辞,五言才骨,难与争鹜。桂林湘水,平子之华篇,飞馆玉池,魏文之丽篆,七言之作,非此谁先?卿、云巨丽,升堂冠冕,张、左恢廓,登高不继,赋贵披陈,未或加矣。显宗之述傅毅,简文之摛彦伯,分言制句,多得颂体。裴頠内侍,元规凤池,子章以来,章表之选。孙绰之碑,嗣伯喈之后;谢庄之诔,起安仁之尘。颜延《杨瓒》,自比《马督》,以多称贵,归庄为允。王褒《僮约》,束皙《发蒙》,滑稽之流,亦可奇玮。五言之制,独秀众品。习玩为理,事久则渎,在乎文章,弥患凡旧。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建安一体,《典论》短长互出;潘、陆齐名,机、岳之文永异。江左风味,盛道家之言:郭璞举其灵变;许询极其名理;仲文玄气,犹不尽除;谢混情新,得名未盛。颜、谢并起,乃各擅奇,休、鲍后出,咸亦标世。朱蓝共妍,不相祖述。今之文章,作者虽众,总而为论,略有三体。一则启心闲绎,托辞华旷,虽存巧绮,终致迂回。宜登公宴,本非准的。而疏慢阐缓,膏肓之病,典正可采,酷不入情。此体之源,出灵运而成也。次则缉事比类,非对不发,博物可嘉,职成拘制。或全借古语,用申今情,崎岖牵引,直为偶说。唯睹事例,顿失精采。此则傅咸五经,应璩指事,虽不全似,可以类从。次则发唱惊挺,操调险急,雕藻淫艳,倾炫心魂。亦犹五色之有红紫,八音之有郑、卫。斯鲍照之遗烈也。三体之外,请试妄谈。若夫委自天机,参之史传,应思悱来,忽先构聚。言尚易了,文憎过意,吐石含金,滋润婉切。杂以风谣,轻唇利吻,不雅不俗,独中胸怀。轮扁斫轮,言之未尽,文人谈士,罕或兼工。非唯识有不周,道实相妨。谈家所习,理胜其辞,就此求文,终然翳夺。故兼之者鲜矣。   赞曰:学亚生知,多识前仁。文成笔下,芬藻丽春。 列传第三十四 良政   傅琰 虞愿 刘怀慰 裴昭明 沈宪 李圭 孔琇之   太祖承宋氏奢纵,风移百城,辅立幼主,思振民瘼。为政未期,擢山阴令傅琰为益州刺史。乃捐华反朴,恭己南面,导民以躬,意存勿扰。以山阴大邑,狱讼繁滋,建元三年别置狱丞,与建康为比。永明继运,垂心治术。杖威善断,犹多漏网,长吏犯法,封刃行诛。郡县居职,以三周为小满。水旱之灾,辄加赈恤。明帝自在布衣,晓达吏事,君临意兆,专务刀笔,未尝枉法申恩,守宰以之肃震。   永明之世十许年中,百姓无鸡鸣犬吠之警,都邑之盛,士女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桃花绿水之间,秋月春风之下,盖以百数。及建武之兴,虏难猋急,征役连岁,不遑启居,军国糜耗,从此衰矣。   齐世善政著名表绩无几焉,位次迁升,非直止乎城邑。今取其清察有迹者,余则随以附焉。   傅琰,字季圭,北地灵州人也。祖邵,员外郎。父僧佑,安东录事参军。琰美姿仪,解褐宁蛮参军,本州主簿,宁蛮功曹。宋永光元年,补诸暨武康令,广威将军,除尚书左民郎,又为武康令,将军如故。除吴兴郡丞。泰始六年,迁山阴令。山阴,东土大县,难为长官,僧祐在县有称,琰尤明察,又著能名。其年爵新亭侯。元徽初,迁尚书右丞。   遭母丧,居南岸,邻家失火,延烧琰屋,琰抱柩不动,邻人竞来赴救,乃得俱全。琰股髀之间,已被烟焰。服阕,除邵陵王左军谘议,江夏王录事参军。   太祖辅政,以山阴狱讼烦积,复以琰为山阴令。卖针卖糖老姥争团丝,来诣琰,琰不辨核,缚团丝于柱鞭之,密视有铁屑,乃罚卖糖者。二野父争鸡,琰各问“何以食鸡”。一人云“粟”,一人云“豆”,乃破鸡得粟,罪言豆者。县内称神明,无敢复为偷盗。琰父子并著奇绩,江左鲜有。世云诸傅有《治县谱》,子孙相传,不以示人。   升明二年,太祖擢为假节、督益宁二州军事、建威将军、益州刺史、宋宁太守。建元元年,进号宁朔将军。四年,征骁骑将军,黄门郎。永明二年,迁建威将军、安陆王北中郎长史,改宁朔将军。明年,徙庐陵王安西长史、南郡内史,行荆州事。五年,卒。琰丧西还,有诏出临。   临淮刘玄明亦有吏能,为山阴令,大著名绩。琰子翙问之,玄明曰:“我临去当告卿。”将别,谓之曰:“作县唯日食一升飰,而莫饮酒。”   虞愿,字士恭,会稽余姚人也。祖赉,给事中,监利侯。父望之,早卒。赉中庭橘树冬熟,子孙竞来取之,愿年数岁,独不取,赉及家人皆异之。元嘉末为国子生,再迁湘东王国常侍,转浔阳王府墨曹参军。明帝立,以愿儒吏学涉,兼蕃国旧恩,意遇甚厚。除太常丞,尚书祠部郎,通直散骑侍郎,领五郡中正,祠部郎如故。帝性猜忌,体肥憎风,夏月常著皮小衣,拜左右二人为司风令史,风起方面,辄先启闻。星文灾变,不信太史,不听外奏,敕灵台知星二人给愿,常直内省,有异先启,以相检察。   帝以故宅起湘宫寺,费极奢侈。以孝武庄严刹七层,帝欲起十层,不可立,分为两刹,各五层。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还,见帝,曰:“卿至湘宫寺未?我起此寺,是大功德。”愿在侧曰:“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卖儿贴妇钱,佛若有知,当悲哭哀愍。罪高佛图,有何功德?”尚书令袁粲在坐,为之失色。帝乃怒,使人驱下殿,愿徐去无异容。以旧恩,少日中,已复召入。   帝好围棋,甚拙,去格七八道,物议共欺为第三品。与第一品王抗围棋,依品赌戏,抗每饶借之,曰:“皇帝飞棋,臣抗不能断。”帝终不觉,以为信然,好之愈笃。愿又曰:“尧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虽数忤旨,而蒙赏赐犹异余人。迁兼中书郎。   帝寝疾,愿常侍医药。帝素能食,尤好逐夷,以银钵盛蜜渍之,一食数钵。谓扬州刺史王景文曰:“此是奇味,卿颇足不?”景文曰:“臣夙好此物,贫素致之甚难。”帝甚悦。食逐夷积多,胸腹痞胀,气将绝。左右启饮数升酢酒,乃消。疾大困,一食汁滓犹至三升,水患积久,药不复效。大渐日,正坐,呼道人,合掌便绝。愿以侍疾久,转正员郎。   出为晋平太守,在郡不治生产。前政与民交关,质录其儿妇,愿遣人于道夺取将还。在郡立学堂教授。郡旧出髯蛇胆,可为药,有饷愿蛇者,愿不忍杀,放二十里外山中,一夜蛇还床下。复送四十里外山,经宿,复还故处。愿更令远,乃不复归,论者以为仁心所致也。海边有越王石,常隐云雾。相传云“清廉太守乃得见”,愿往观视,清彻无隐蔽。后琅邪王秀之为郡,与朝士书曰:“此郡承虞公之后,善政犹存,遗风易遵,差得无事。”以母老解职,除后军将军。褚渊常诣愿,不在,见其眠床上积尘埃,有书数帙。渊叹曰:“虞君之清,一至于此。”令人扫地拂床而去。   迁中书郎,领东观祭酒。兄季为上虞令,卒,愿从省步还家,不待诏便归东。除骁骑将军,迁廷尉,祭酒如故。愿尝事宋明帝,齐初宋神主迁汝阴庙,愿拜辞流涕。建元元年卒,年五十四。愿著《五经论问》,撰《会稽记》,文翰数十篇。   刘怀慰,字彦泰,平原平原人也。祖奉伯,元嘉中为冠军长史。父乘民,冀州刺史。怀慰初为桂阳王征北板行参军。乘民死于义嘉事难,怀慰持丧,不食醯酱,冬月不絮衣。养孤弟妹,事寡叔母,皆有恩义。复除邵陵王南中郎参军,广德令,尚书驾部郎。怀慰宗从善明等为太祖心腹,怀慰亦豫焉。沈攸之有旧,令为书戒喻攸之,太祖省之称善。除步兵校尉。   齐国建,上欲置齐郡于京邑,议者以江右土沃,流民所归,乃治瓜步,以怀慰为辅国将军、齐郡太守。上谓怀慰曰:“齐邦是王业所基,吾方以为显任。经理之事,一以委卿。”又手敕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今赐卿玉环刀一口。”怀慰至郡,修治城郭,安集居民,垦废田二百顷,决沈湖灌溉。不受礼谒,民有饷其新米一斛者,怀慰出所食麦饭示之,曰:“旦食有余,幸不烦此。”因著《廉吏论》以达其意。太祖闻之,手敕褒赏。进督秦、沛二郡。妻子在都,赐米三百斛。兖州刺史柳世隆与怀慰书曰:“胶东流化,颍川致美,以今方古,曾何足云。”在郡二年,迁正员郎,领青冀二州中正。   怀慰本名闻慰,世祖即位,以与舅氏名同,敕改之。出监东阳郡,为吏民所安。还兼安陆王北中郎司马。永明九年卒,年四十五。明帝即位,谓仆射徐孝嗣曰:“刘怀慰若在,朝廷不忧无清吏也。”怀慰与济阳江淹、陈郡袁彖善,亦著文翰。永明初,献《皇德论》云。   裴昭明,河东闻喜人,宋太中大夫松之孙也。父骃,南中郎参军。昭明少传儒史之业,泰始中,为太学博士。有司奏:“太子婚,纳征用玉璧虎皮,未详何所准据。”昭明议:“礼纳征,俪皮为庭实,鹿皮也。晋太子纳妃注‘以虎皮二’。太元中,公主纳征,虎豹皮各一。岂其谓婚礼不详。王公之差,故取虎豹文蔚以尊其事。虎豹虽文,而征礼所不言;熊罴虽古,而婚礼所不及;圭璋虽美,或为用各异。今宜准的经诰。凡诸僻谬,一皆详正。”于是有司参议,加圭璋,豹熊罴皮各二。   元徽中,出为长沙郡丞,罢任,刺史王蕴谓之曰:“卿清贫,必无还资。湘中人士有须一礼之命者,我不爱也。”昭明曰:“下官忝为邦佐,不能光益上府,岂以鸿都之事仰累清风。”历祠部通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