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书 - 第 28 页/共 36 页

上慕俭约,欲铸坏太官元日上寿银酒枪,尚书令王晏等咸称盛德。颖胄曰:“朝廷盛礼,莫过三元。此一器既是旧物,不足为侈。”帝不悦,后预曲宴,银器满席。颖胄曰:“陛下前欲坏酒枪,恐宜移在此器也。”帝甚有惭色。   冠军江夏王宝玄镇石头,以颖胄为长史,行石头戍事。复为卫尉。出为冠军将军、庐陵王后军长史、广陵太守、行南兖州、府州事。是年虏动,扬声当饮马长江。帝惧,敕颖胄移居民入城,百姓惊恐,席卷欲南渡。颖胄以贼势尚远,不即施行,虏亦寻退。仍为持节、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南兖州刺史。   和帝为荆州,以颖胄为冠军将军、西中郎长史、南郡太守、行荆州府、州事。东昏侯诛戮群公,委任厮小,崔、陈败后,方镇各怀异计。永元二年十月,尚书令临湘侯萧懿及弟卫尉畅见害。先遣辅国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领三千兵受旨之官,就颖胄共袭雍州。雍州刺史梁王将起义兵,虑颖胄不识机变,遣使王天虎诣江陵,声云山阳西上,并袭荆、雍。书与颖胄,劝同义举。颖胄意犹未决。初,山阳出南州,谓人曰:“朝廷以白虎幡追我,亦不复还矣。”席卷妓妾,尽室而行。至巴陵,迟回十余日不进。梁王复遣天虎赍书与颖胄,陈设其略。是时或云山阳谋杀颖胄,以荆州同义举,颖胄乃与梁王定契,斩王天虎首,送示山阳。发百姓车牛,声云起步军征襄阳。十一月十八日,山阳至江津,单车白服,从左右数十人,诣颖胄,颖胄使前汶阳太守刘孝庆、前永平太守刘熙晔、铠曹参军萧文照、前建威将军陈秀、辅国将军孙末伏兵城内。山阳入门,即于车中乱斩之。副军主李元履收余众归附。遣使蔡道猷驰驿送山阳首于梁王,乃发教纂严,分部购募。东昏闻山阳死,发诏讨荆、雍。赠山阳宁朔将军、梁州刺史。   颖胄有器局,既唱大事,虚心委己,众情归之。加颖胄右将军,都督行留诸军事,置佐史,本官如故。西中郎司马夏侯详加征虏将军。遣宁朔将军王法度向巴陵。颖胄献钱二十万,米千斛,盐五百斛。谘议宗塞、别驾宗夬献谷二千斛,牛二头。换借富赀,以助军费。长沙寺僧业富,沃铸黄金为龙数千两,埋土中,历相传付,称为下方黄铁,莫有见者,乃取此龙,以充军实。   十二月,移檄:   西中郎府长史、都督行留诸军事、右军将军、南郡太守、南丰县开国侯萧颖胄,司马、征虏将军、新兴太守夏侯详告京邑百官,诸州郡牧守:   夫运不常夷,有时而陂;数无恒剥,否极则亨。昔商邑中微,彭、韦投袂;汉室方昏,虚、牟效节。故风声永树,卜世长久者也。昔我太祖高皇帝德范生民,功格天地,仰纬彤云,俯临紫极。世祖嗣兴,增光前业,云雨之所沾被,日月之所出入,莫不举踵来王,交臂纳贡。郁林昏迷,颠覆厥序,俾我大齐之祚,翦焉将坠。高宗明皇帝建道德之盛轨,垂仁义之至踪,绍二祖之鸿基,继三五之绝业。昧旦丕显,不明求衣,故奇士盈朝,异人辐凑。若乃经礼纬乐之文,定鼎作洛之制,非云如醴之详,白质黑章之瑞,谅以则天比大,无德称焉。   而嗣主不纲,穷肆陵暴,十愆毕行,三风咸袭。丧初而无哀貌,在戚而有喜容。酣酒嗜音,罔惩其侮;谗贼狂邪,是与比周。遂令亲贤婴荼毒之诛,宰辅受菹醢之戮。江仆射,萧、刘领军,徐司空,沈仆射,曹右卫,或外戚懿亲,或皇室令德,或时宗民望,或国之虎臣,并勋彰中兴,功比周、邵,秉钧赞契,受遗先朝。咸以名重见疑,正直贻毙,害加党族,虐及婴孺。曾无《渭阳》追远之情,不顾本枝歼落之痛。信必见疑,忠而获罪,百姓业业,罔知攸暨。崔慧景内逼淫刑,外不堪命,驱土崩之民,为免死之计,倒戈回刃,还指宫阙。城无完守,人有异图。赖萧令君勋济宗祏,业拯苍氓,四海蒙一匡之德,亿兆凭再造之功。江夏王拘迫威强,牵制巨力,迹屈当时,乃心可亮,竟不能内恕探情,显加鸩毒。萧令君自以亲惟族长,任实宗臣,至诫苦言,朝夕献入,谗丑交构,渐见疏疑,浸润成灾,奄离怨酷。用人之功,以宁社稷,刈人之身,以骋淫滥。   台辅既诛,奸小竞用。梅虫儿、茹法珍妖忍愚戾,穷纵丑恶,贩鬻主威,以为家势,营惑嗣主,恣其妖虐。宫女千余,裸服宣淫,孽臣数十,袒裼相逐。帐饮阛肆之间,宵游街陌之上,提挈群竖,以为欢笑。   刘山阳潜受凶旨,规肆狂逆,天诱其衷,即就枭翦。   夫天生蒸民,树之以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岂有尊临宇县,毒遍黔首,绝亲戚之恩,无君臣之义,功重者先诛,勋高者速毙。九族内离,四夷外叛,封境日蹙,戎马交驰,帑藏既空,百姓已竭,不恤不忧,慢游是好。民怨于下,天惩于上,故荧惑袭月,孽火烧宫,妖水表灾,震蚀告沴。七庙阽危,三才莫纪,大惧我四海之命,永沦于地。   南康殿下体自高宗,天挺英懿。食叶之征,著于弱年,当璧之祥,兆乎绮岁。亿兆颙颙,咸思戴奉。且势居上游,任总连帅,家国之否,宁济是当。莫府身备皇宗,忝荷顾托,忧深责重,誓清时难。今命冠军将军、西中郎谘议、领中直兵参军、军主杨公则,宁朔将军、领中兵参军、军主王法度,冠军将军、谘议参军、军主庞飖,辅国将军、谘议参军、领别驾、军主宗夬,辅国将军、谘议参军、军主乐蔼等,领劲卒三万,陵波电迈,迳造秣陵。冠军将军、领谘议、中直兵参军、军主蔡道恭,辅国将军、中直兵参军、右军府司马、军主席阐文,辅国将军、中直兵参军、军主任漾之,宁朔将军、中直兵参军、军主韩孝仁,宁朔将军、中直兵参军、军主朱斌,中直兵参军、军主宗冰之,建威将军、中直兵参军、军主朱景舒,宁朔将军、中直兵参军、军主庾域,宁远将军、军主庾略等,被甲二万,直指建业。辅国将军、武宁太守、军主邓元起,辅国将军、前军将军、军主王世兴等,铁骑一万,分趋白下。征虏将军、领司马、新兴太守夏侯详,宁朔将军、咨议参军、军主柳忱,宁朔将军、领中兵参军、军主刘孝庆,建威将军、军主、江陵令江诠等,帅组甲五万,骆驿继发。   雄剑高麾,则五星从流;长戟远指,则云虹变色。天地为之矞皇,山渊以之崩沸。莫府亲贯甲胄,授律中权,董帅熊罴之士十有五万,征鼓粉沓,雷动荆南。宁朔将军、南康王友萧颖达领虎旅三万,抗威后拒。萧雍州勋业盖世,谋猷渊肃,既痛家祸,兼愤国难,泣血枕戈,誓雪怨酷,精卒十万,已出汉川。张郢州节义慷慨,悉力齐奋。江州邵陵王、湘州张行事、王司州皆远近悬契,不谋而同,并勒骁猛,指景风驱。舟舰鱼丽,万里盖水,车骑云屯,平原雾塞。以同心之士,伐倒戈之众,盛德之师,救危亡之国,何征而不服,何诛而不克哉!   今兵之所指,唯在梅虫儿、茹法珍二人而已。诸君德载累世,勋著先朝,属无妄之时,居道消之运,受迫群竖,念有危惧。大军近次,当各思拔迹,来赴军门。檄到之日,有能斩送虫儿、法珍首者,封二千户开国县侯。若迷惑凶党,敢拒军锋,刑兹无赦,戮及宗族。赏罚之信,有如曒日,江水在此,余不食言。   遣冠军将军杨公则向湘州。王法度不进军,免官。公则进克巴陵,仍向湘州。遣宁朔将军刘坦行湘州事。   颖胄遣人谓梁王曰:“时月未利,当须来年二月。今便进兵,恐非良策。”梁王曰:“今坐甲十万,粮用自竭。况藉以义心,一时骁锐。且太白出西方,仗义而动,天时人谋,无有不利。昔武王伐纣,行逆太岁,岂复待年月邪?”颖胄乃从。遣西中郎参军邓元起率众向夏口。   三年正月,和帝为相国,颖胄领左长史,进号镇军将军。于是始选用方伯。梁王屡表劝和帝即尊号,梁州刺史柳惔、竟陵太守曹景宗并劝进。颖胄使别驾宗寔撰定礼仪,上尊号,改元,于江陵立宗庙、南北郊,州府城门悉依建康宫,置尚书五省,以城南射堂为兰台,南郡太守为尹。建武中,荆州大风雨,龙入柏斋中,柱壁上有爪足处,刺史萧遥欣恐畏,不敢居之。至是以为嘉祐殿。中兴元年三月,颖胄为侍中、尚书令,假节、都督如故。寻领吏部尚书,监八州军事,行荆州刺史,本官如故。左丞乐蔼奏曰:“敕旨以军旅务殷,且停朝直。窃谓匪懈于位,义昭夙兴,国容旧典,不可顿阙。与兼右丞江诠等参议,八座丞郎以下宜五日一朝,有事郎坐侍下鼓,无事许从实还外。”奏可。   梁王义师出沔口,郢州刺史张冲据城拒守。杨公则定湘州,行事张宝积送江陵,率军会夏口。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遣子璝拒义师。颖胄遣汶阳太守刘孝庆进峡口,与巴东太守任漾之、宜都太守郑法绍御之。时军旅之际,人情未安,颖胄府长史张炽从绛衫左右三十余人入千秋门,城内惊恐,疑有同异。御史中丞奏弹炽,诏以赎论。   颖胄弟颖孚在京师,庐陵人修灵祐窃将南上,于西昌县山中聚兵二千人,袭郡,内史谢篹奔豫章。颖孚、灵祐据郡求援,颖胄遣宁朔将军范僧简入湘州南道援之。僧简进克安成,仍以为辅国将军、安成内史。拜颖孚为冠军将军、庐陵内史。合二郡兵,出彭蠡口。   东昏侯遣军主彭盆、刘希祖三千人受江州刺史陈伯之节度,南讨二郡义兵,仍进取湘州。南康太守王丹保郡应盆等。颖孚闻兵至,望风奔走。前内史谢篹复还郡。刘希祖至安成,攻战七日,城陷,范僧简见杀。希祖仍为安成内史。颖孚收散卒据西昌,谢篹又遣军攻之,众败,奔湘州。以颖孚为督湘东衡阳零陵桂阳营阳五郡、湘东内史、假节、将军如故。寻病卒。后修灵祐又合余众攻篹,篹复败走豫章,刘希祖亦以郡降。   湘东内史王僧粲亦拒义,自称平西将军、湘州刺史,以南平镇军主周敷为长史,率前军袭湘州,去州百余里。杨公则长史刘坦守州城,遣军主尹法略拒之,屡战不胜。及闻建康城平,僧粲散走,乃斩之。南康太守王丹亦为郡人所杀。   郢城降,义师众军东下。八月,鲁休烈、萧璝破汶阳太守刘孝庆等于峡口,巴东太守任漾之见杀,遂至上明,江陵大震。颖胄恐,驰告梁王曰:“刘孝庆为萧璝所败,宜遣杨公则还援根本。”梁王曰:“公则今溯流上荆,鞭长之义耳。萧璝、鲁休烈乌合之众,寻自退散。政须荆州少时持重。良须兵力,两弟在雍,指遣往征,不为难至。”颖胄乃追赠任漾之辅国将军、梁州刺史。遣军主蔡道恭假节屯上明拒萧璝。   时梁王已平郢、江二镇。颖胄辅帝出居上流,有安重之势。素能饮酒,啖白肉鲙至三升,既闻萧璝等兵相持不决,忧虑感气,十二月壬寅夜,卒。遗表曰:“臣疹患数日,不谓便至困笃,气息绵微,待尽而已。臣虽庸薄,忝籍葭莩,过受先朝殊常之眷,循宠砺心,誓生以死。属皇业中否,天地分崩,总率诸侯,翼奉明圣。赖社稷灵长,大明在运,故兵之所临,无思不服。今四海垂平,干戈行戢,方希陪翠华,奉法驾,反东都,观旧物。不幸遘疾,奄辞明世,怀此深恨,永结泉壤。窃惟王业至重,万机甚大,登之实难,守之未易。陛下富于春秋,当远寻祖宗创业艰难,殷鉴季末颠覆厥绪,思所以念始图终,康此兆庶。征东大将军臣衍,元勋上德,光赞天下,陛下垂拱仰成,则风流日化,臣虽万没,无所遗恨。”时年四十。和帝出临哭。诏赠侍中、丞相,本官如故。前后部羽葆鼓吹,班剑三十人。辒辌车,黄屋左纛。   梁王围建康城,住在石头,和帝密诏报颖胄凶问,秘不发丧。及城平,识者闻之,知天命之有在矣。   梁天监元年,诏曰:“念功惟德,历代所同,追远怀人,弥与事笃。齐故侍中、丞相、尚书令颖胄,风格峻远,器宇渊邵,清猷盛业,问望斯归。缔构义始,肇基王迹,契阔屯夷,载形心事。朕膺天改命,光宅区宇,望岱瞻河,永言增恸。可封巴东郡公,邑三千户,本官如故。”丧还,今上车驾临哭渚次。诏曰:“齐故侍中、丞相、尚书令颖胄葬送有期,前代所加殊礼,依晋王导、齐豫章王故事,可悉给。谥曰献武。”范僧简赠交州刺史。   史臣曰:魏氏基于用武,夏侯诸曹,并以戚族而为将相。夫股肱为义,既有常然,肺腑之重,兼存宗寄。丰沛之间,贵人满市,功臣所出,多在南阳。夫贞干所以成务,非虚言也。   赞曰:新吴事武,简在帝心。南丰治政,迹显亡衾。镇军茂绩,机识弘深,荆南立王,向义汉阴。 列传第二十 刘瓛(弟巉) 陆澄   刘瓛,字子圭,沛国相人,晋丹阳尹惔六世孙也。祖弘之,给事中。父惠,治书御史。瓛初州辟祭酒主簿。宋大明四年,举秀才;兄璲亦有名,先应州举。至是别驾东海王元曾与瓛父惠书曰:“比岁贤子充秀,州闾可谓得人。”除奉朝请,不就。   少笃学,博通《五经》。聚徒教授,常有数十人。丹阳尹袁粲于后堂夜集,巘在座,粲指庭中柳树谓巘曰:“人谓此是刘尹时树,每想高风;今复见卿清德,可谓不衰矣。”荐为秘书郎,不见用。除邵陵王郡主簿,安陆王国常侍,安成王抚军行参军,公事免。巘素无宦情,自此不复仕。除车骑行参军,南彭城郡丞,尚书祠部郎,并不拜。袁粲诛,巘微服往哭,并致赙助。   太祖践阼,召巘入华林园谈语,谓巘曰:“吾应天革命,物议以为何如?”巘对曰:“陛下诫前轨之失,加之以宽厚,虽危可安;若循其覆辙,虽安必危矣。”既出,帝顾谓司徒褚渊曰:“方直乃尔!学士故自过人。”敕巘使数入,而巘自非诏见,未尝到宫门。上欲用巘为中书郎,使吏部尚书何戢喻旨。戢谓巘曰:“上意欲以凤池相处,恨君资轻,可且就前除,少日当转国子博士,便即后授。”巘曰:“平生无荣进意,今闻得中书郎而拜,岂本心哉!”后以母老阙养,重拜彭城郡丞,谓司徒褚渊曰:“自省无廊庙之才,所愿唯保彭城丞耳。”上又以瓛兼总明观祭酒,除豫章王骠骑记室参军,丞如故,瓛终不就。武陵王晔为会稽太守,上欲令瓛为晔讲,除会稽郡丞,学徒从之者转众。   永明初,竟陵王子良请为征北司徒记室。瓛与张融、王思远书曰:“奉教使恭召,会当停公事,但念生平素抱,有乖恩顾。吾性拙人间,不习仕进,昔尝为行佐,便以不能及公事免黜,此皆眷者所共知也。量己审分,不敢期荣。夙婴贫困,加以疏懒,衣裳容发,有足骇者。中以亲老供养,褰裳徒步,脱尔逮今,二代一纪。先朝使其更自修正,勉厉于阶级之次,见其繿缕,或复赐以衣裳,袁、褚诸公咸加劝励,终不能自反也。一不复为,安可重为哉?昔人有以冠一免不重加于首,每谓此得进止之仪。古者以贤制爵,或有秩满而辞老,以庸制禄,或有身病而求归者,永瞻前良,在己何若。又上下年尊,益不愿居官次,废晨昏也。先朝为此,曲申从许,故得连年不拜荣授,而带帖薄禄。既习此岁久,又齿长疾侵,岂宜摄斋河间之听,厕迹东平之僚?本无绝俗之操,亦非能偃蹇为高,此又诸贤所当深察者也。近奉初教,便自希得托迹于客游之末,而固辞荣级,其故何耶?以古之王侯大人,或以此延四方之士,甚美者则有辐凑燕路,慕君王之义,骧镳魏阙,高公子之仁,继有追申、白而入楚,羡邹枚而游梁,吾非敢叨夫曩贤,庶欲从九九之遗踪。既于闻道集泮不殊,而幸无职司拘碍,可得奉温凊,展私计,志在此尔。”除步兵校尉,并不拜。   瓛姿状纤小,儒学冠于当时,京师士子贵游莫不下席受业。性谦率通美,不以高名自居。游诣故人,唯一门生持胡床随后,主人未通,便坐问答。住在檀桥,瓦屋数间,上皆穿漏。学徒敬慕,不敢指斥,呼为青溪焉。竟陵王子良亲往修谒。七年,表世祖为瓛立馆,以扬烈桥故主第给之,生徒皆贺。瓛曰:“室美为人灾,此华宇岂吾宅邪?幸可诏作讲堂,犹恐见害也。”未及徙居,遇病,子良遣从瓛学者彭城刘绘、顺阳范缜将厨于瓛宅营斋。及卒,门人受学者并吊服临送。时年五十六。   瓛有至性,祖母病疽经年,手持膏药,渍指为烂。母孔氏甚严明,谓亲戚曰:“阿称便是今世曾子。”阿称,巘小名也。年四十余,未有婚对。建元中,太祖与司徒褚渊为巘娶王氏女。王氏椓壁挂履,土落孔氏床上,孔氏不悦,巘即出其妻。及居父丧,不出庐,足为之屈,杖不能起。今上天监元年,下诏为巘立碑,谥曰贞简先生。所著文集,皆是《礼》义,行于世。   初,巘讲《月令》毕,谓学生严植曰:“江左以来,阴阳律数之学废矣。吾今讲此,曾不得其仿佛。”时济阳蔡仲熊礼学博闻,谓人曰:“凡钟律在南,不容复得调平。昔五音金石,本在中土;今既来南,土气偏陂,音律乖爽。”巘亦以为然。仲熊历安西记室,尚书左丞。巘弟璡。   璡字子璥。方轨正直。宋泰豫中,为明帝挽郎。举秀才,建平王景素征北主簿,深见礼遇。邵陵王征虏安南行参军。建元初,为武陵王晔冠军征虏参军。晔与僚佐饮,自割鹅炙。璡曰:“应刃落俎,膳夫之事,殿下亲执鸾刀,下官未敢安席。”因起请退。与友人孔澈同舟入东,澈留目观岸上女子,璡举席自隔,不复同坐。豫章王太尉板行佐。兄瓛夜隔壁呼璡共语,璡不答,方下床著衣立,然后应。瓛问其久,璡曰:“向束带未竟。”其立操如此。文惠太子召璡入侍东宫,每上事,辄削草。寻署中兵,兼记室参军大司马军事。射声校尉,卒官。   陆澄,字彦渊,吴郡吴人也。祖邵,临海太守。父瑗,州从事。澄少好学,博览无所不知,行坐眠食,手不释卷。起家太学博士,中军卫军府行佐,太宰参军,补太常丞,郡主簿,北中郎行参军。   宋泰始初为尚书殿中郎,议皇后讳及下外,皆依旧称姓。左丞徐爰案司马孚议皇后不称姓,《春秋》逆王后于齐。澄不引典据明,而以意立议,坐免官,白衣领职。郎官旧有坐杖,有名无实。澄在官积前后罚,一日并受千杖。转通直郎,兼中书郎,寻转兼左丞。   泰始六年,诏皇太子朝贺服衮冕九章,澄与仪曹郎丘仲起议:“服冕以朝,实著经文。秦除六冕,汉明还备。魏晋以来,不欲令臣下服衮冕,故位公者加侍官。今皇太子礼绝群后,宜遵圣王盛典,革近代之制。”寻转著作正员郎,兼官如故。除安成太守,转刘韫抚军长史,加绥远将军、襄阳太守,并不拜。仍转刘秉后军长史、东海太守。迁御史中丞。   建元元年,骠骑谘议沈宪等坐家奴客为劫,子弟被劾,宪等晏然。左丞任遐奏澄不纠,请免澄官。澄上表自理曰:   周称旧章,汉言故事,爰自河雒,降逮淮海,朝之宪度,动尚先准。若乃任情违古,率意专造,岂谓酌诸故实,择其茂典?   案遐启弹新除谘议参骠骑大将军军事沈宪、太子庶子沈旷并弟息,敕付建康,而宪被使,旷受假,俱无归罪事状。臣以不纠宪等为失。伏寻晋、宋左丞案奏,不乏于时,其及中丞者,从来殆无。王献之习达朝章,近代之宗,其为左丞,弹司徒属王濛惮罚自解,属疾游行,初不及中丞。桓秘不奔山陵,左丞郑袭不弹秘,直弹中丞孔欣时,又云别摄兰台检校,此径弹中丞之谓。唯左丞庾登之奏镇北檀道济北伐不进,致虎牢陷没,蕃岳宰臣,引咎谢愆,而责帅之劾,曾莫奏闻,请收治道济,免中丞何万岁。夫山陵情敬之极,北伐专征之大,秘霸季之贵,道济元勋之盛,所以咎及南司,事非常宪,然秘事犹非及中丞也。今若以此为例,恐人之贵贱,事之轻重,物有其伦,不可相方。   左丞江奥弹段景文,又弹裴方明;左丞甄法崇弹萧珍,又弹杜骥,又弹段国,又弹范文伯;左丞羊玄保又弹萧汪;左丞殷景熙弹张仲仁;兼左丞何承天弹吕万龄。并不归罪,皆为重劾。凡兹十弹,差是宪、旷之比,悉无及中丞之议。左丞荀万秋、刘藏、江谧弹王僧朗、王云之、陶宝度,不及中丞,最是近例之明者。谧弹在今龛蒐之后,事行圣照。远取十奏,近征二案,自宜依以为体,岂得舍而不遵?   臣窃此人乏,谬奉国宪。今遐所纠,既行一时,若默而不言,则向为来准,后人被绳,方当追请,素餐之责,贻尘千载。所以备举显例,弘通国典,虽有愚心,不在微躬。请出臣表付外详议。若所陈非谬,裁由天鉴。   诏委外详议。尚书令褚渊奏:“宋世左丞荀伯子弹彭城令张道欣等,坐界劫累发不禽,免道欣等官;中丞王准不纠,亦免官。左丞羊玄保弹豫州刺史管义之谯梁群盗,免义之官;中丞傅隆不纠,亦免隆官。左丞羊玄保又弹兖州刺史郑从之滥上布及加课租绵,免从之官;中丞傅隆不纠,免隆官。左丞陆展弹建康令丘珍孙、丹阳尹孔山士劫发不禽,免珍孙、山士官;中丞何勖不纠,亦免勖官。左丞刘矇弹青州刺史刘道隆失火烧府库,免道隆官;中丞萧惠开不纠,免惠开官。左丞徐爰弹右卫将军薛安都属疾不直,免安都官;中丞张永结免。澄謏闻肤见,贻挠后昆,上掩皇明,下笼朝识,请以见事免澄所居官。”诏曰:“澄表据多谬,不足深劾,可白衣领职。”   明年,转给事中,秘书监,迁吏部。四年,复为秘书监,领国子博士。迁都官尚书。出为辅国将军、镇北镇军二府长史,廷尉,领骁骑将军。永明元年,转度支尚书。寻领国子博士。时国学置郑王《易》,杜服《春秋》,何氏《公羊》,麋氏《谷梁》,郑玄《孝经》。澄谓尚书令王俭曰:“《孝经》,小学之类,不宜列在帝典。”乃与俭书论之曰:   《易》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弥天地之道,通万物之情。自商瞿至田何,其间五传。年未为远,无讹杂之失;秦所不焚,无崩坏之弊。虽有异家之学,同以象数为宗。数百年后,乃有王弼。王济云弼所悟者多,何必能顿废前儒。若谓《易》道尽于王弼,方须大论,意者无乃仁智殊见。且《易》道无体不可以一体求,屡迁不可以一迁执也。晋太兴四年,太常荀菘请置《周易》郑玄注博士,行乎前代,于时政由王、庾,皆俊神清识,能言玄远,舍辅嗣而用康成,岂其妄然。太元立王肃《易》,当以在玄、弼之间。元嘉建学之始,玄、弼两立。逮颜延之为祭酒,黜郑置王,意在贵玄,事成败儒。今若不大弘儒风,则无所立学。众经皆儒,惟《易》独玄,玄不可弃,儒不可缺。谓宜并存,所以合无体之义。且弼于注经中已举《系辞》,故不复别注。今若专取弼《易》,则《系》说无注。   《左氏》太元取服虔,而兼取贾逵《经》,由服传无《经》,虽在注中,而《传》又有无《经》者故也。今留服而去贾,则《经》有所阙。案杜预注《传》,王弼注《易》,俱是晚出,并贵后生。杜之异古,未如王之夺实,祖述前儒,特举其违。又《释例》之作,所弘惟深。   《谷梁》太元旧有麋信注,颜益以范宁,麋犹如故。颜论闰分范注,当以同我者亲。常谓《谷梁》劣,《公羊》为注者又不尽善。竟无及《公羊》之有何休,恐不足两立。必谓范善,便当除麋。   世有一《孝经》,题为郑玄注,观其用辞,不与注书相类。案玄自序所注众书,亦无《孝经》。   俭答曰:“《易》体微远,实贯群籍,施、孟异闻,周、韩殊旨,岂可专据小王,便为该备?依旧存郑,高同来说。元凯注《传》,超迈前儒,若不列学官,其可废矣。贾氏注《经》,世所罕习,《谷梁》小书,无俟两注,存麋略范,率由旧式。凡此诸义,并同雅论。疑《孝经》非郑所注,仆以此书明百行之首,实人伦所先,《七略》、《艺文》并陈之六艺,不与《苍颉》《凡将》之流也。郑注虚实,前代不嫌,意谓可安,仍旧立置。”   俭自以博闻多识,读书过澄。澄曰:“仆年少来无事,唯以读书为业。且年已倍令君,令君少便鞅掌王务,虽复一览便谙,然见卷轴未必多仆。”俭集学士何宪等盛自商略,澄待俭语毕,然后谈所遗漏数百千条,皆俭所未睹,俭乃叹服。俭在尚书省,出巾箱几案杂服饰,令学士隶事,事多者与之,人人各得一两物;澄后来,更出诸人所不知事复各数条,并夺物将去。   转散骑常侍,秘书监,吴郡中正,光禄大夫。加给事中,中正如故。寻领国子祭酒。以竟陵王子良得古器,小口方腹而底平,可将七八升,以问澄,澄曰:“此名服匿,单于以与苏武。”子良后详视器底,有字仿佛可识,如澄所言。隆昌元年,以老疾,转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未拜,卒。年七十。谥靖子。   澄当世称为硕学,读《易》三年不解文义,欲撰《宋书》竟不成。王俭戏之曰:“陆公,书厨也。”家多坟籍,人所罕见。撰地理书及杂传,死后乃出。   澄弟鲜,得罪宋世,当死。澄于路见舍人王道隆,叩头流血,以此见原。扬州主簿顾测以两奴就鲜质钱,鲜死,子晖诬为卖券。澄为中丞,测与书相往反,后又笺与太守萧纟面云:“澄欲遂子弟之非,未近义方之训,此趋贩所不为,况搢绅领袖,儒宗胜达乎?”测遂为澄所排抑,世以此少之。   时东海王摛,亦史学博闻,历尚书左丞。竟陵王子良校试诸学士,唯摛问无不对。永明中,天忽黄色照地,众莫能解。摛云是荣光。世祖大悦,用为永阳郡。   史臣曰:儒风在世,立人之正道;圣哲微言,百代之通训。洙泗既往,义乖七十;稷下横论,屈服千人。自后专门之学兴,命氏之儒起,石渠朋党之事,白虎同异之说,《六经》五典,各信师言,嗣守章句,期乎勿失。西京儒士,莫有独擅;东都学术,郑贾先行。康成生炎汉之季,训义优洽,一世孔门,褒成并轨,故老以为前修,后生未之敢异。而王肃依经辩理,与硕相非,爰兴《圣证》,据用《家语》,外戚之尊,多行晋代。江左儒门,参差互出,虽于时不绝,而罕复专家。晋世以玄言方道,宋氏以文章闲业,服膺典艺,斯风不纯,二代以来,为教衰矣。建元肇运,戎警未夷,天子少为诸生,端拱以思儒业,载戢干戈,遽诏庠序。永明纂袭,克隆均校,王俭为辅,长于经礼,朝廷仰其风,胄子观其则,由是家寻孔教,人诵儒书,执卷欣欣,此焉弥盛。建武继立,因循旧绪,时不好文,辅相无术,学校虽设,前轨难追。刘瓛承马、郑之后,一时学徒以为师范。虎门初辟,法驾亲临,待问无五更之礼,充庭阙蒲轮之御,身终下秩,道义空存,斯故进贤之责也。其余儒学之士,多在卑位,或隐世辞荣者,别见他篇云。   赞曰:儒宗义肆,纷纶子圭。升堂受业,事越关西。璡居暗室,立操无携。彦渊书史,疑问穷稽。 列传第二十一 武十七王   武帝二十三男:穆皇后生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子良;张淑妃生卢陵王子卿、鱼复侯子响;周淑仪生安陆王子敬、建安王子真;阮淑媛生晋安王子懋、衡阳王子峻;王淑仪生随郡王子隆;蔡婕妤生西阳王子明;乐容华生南海王子罕;傅充华生巴陵王子伦;谢昭仪生邵陵王子贞;江淑仪生临贺王子岳;庾昭容生西阳王子文;荀昭华生南康王子琳;颜婕妤生永阳王子珉;宫人谢生湘东王子建;何充华生南郡王子夏;第六、十二、十五、二十二皇子早亡。子珉建武中继衡阳元王后。   竟陵文宣王子良,字云英,世祖第二子也。初,沈攸之难,随世祖在盆城,板宁朔将军。仍为宋邵陵王左军行参军,转主簿,安南记室参军,邵陵王友,王名友。不废此官。迁安南长史。升明三年,为使持节、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辅国将军、会稽太守。   宋世元嘉中,皆责成郡县;孝武征求急速,以郡县迟缓,始遣台使,自此公役劳扰。太祖践阼,子良陈之曰:   前台使督逋切调,恒闻相望于道。及臣至郡,亦殊不疏。凡此辈使人,既非详慎勤顺,或贪险崎岖,要求此役。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但令朱鼓裁完,铍槊微具,顾眄左右,叱咤自专。擿宗断族,排轻斥重,胁遏津埭,恐喝传邮。破岗水逆,商旅半引,逼令到下,先过己船。浙江风猛,公私畏渡,脱舫在前,驱令俱发。呵蹙行民,固其常理;侮折守宰,出变无穷。既瞻郭望境,便飞下严符,但称行台,未显所督。先诃强寺,却摄群曹,开亭正榻,便振荆革。其次绛标寸纸,一日数至;征村切里,俄刻十催。四乡所召,莫辨枉直,孩老士庶,具令付狱。或尺布之逋,曲以当匹;百钱余税,且增为千。或诳应质作尚方,寄系东冶,万姓骇迫,人不自固。遂漂衣败力,竞致兼浆。值今夕酒谐肉饫,即许附申赦格;明日礼轻货薄,便复不入恩科。筐贡微阙,总棰挞肆情,风尘毁谤,随忿而发。及其蒜转积,鹅栗渐盈,远则分鬻他境,近则托贸吏民。反请郡邑,助民由申缓,回刺言台,推信在所。如闻顷者令长守牧,离此每实,非复近岁。愚谓凡诸检课,宜停遣使。密畿州郡,则指赐敕令,遥外镇宰,明下条源。既各奉别旨,人竞自罄。虽复台使盈凑,会取正属所办,徒相疑偾,反更淹懈。凡预衣冠,荷恩盛世,多以暗缓贻愆,少为欺猾入罪。若类以宰牧乖政,则触事难委,不容课逋上纲,偏觉非才。但赊促差降,各限一期,如乃事速应缓,自依违纠坐之。坐之之科,不必须重,但令必行,期在可肃。且两装之船,充拟千绪;三坊寡役,呼订万计。每一事之发,弥晨方办,粗计近远,率遣一部,职散人领,无减二十,舟船所资,皆复称是。长江万里,费固倍之。较略一年,脱得省者,息船优役,实为不少。兼折奸减窃,远近暂安。   封闻喜县公,邑千五百户。   子良敦义爱古。郡民朱百年有至行,先卒,赐其妻米百斛,蠲一民给其薪苏。郡阁下有虞翻旧床,罢任还,乃致以归。后于西邸起古斋,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夏禹庙盛有祷祀,子良曰:“禹泣辜表仁,菲食旌约,服玩果粽,足以致诚。”使岁献扇簟而已。   建元二年,穆妃薨,去官。仍为征虏将军、丹阳尹。开私仓赈属县贫民。明年,上表曰:“京尹虽居都邑,而境壤兼跨,广袤周轮,几将千里。萦原抱隰,其处甚多,旧遏古塘,非唯一所。而民贫业废,地利久芜。近启遣五官殷沵、典签刘僧瑗到诸县循履,得丹阳、溧阳、永世等四县解,并村耆辞列,堪垦之田,合计荒熟有八千五百五十四顷;修治塘遏,可用十一万八千余夫,一春就功,便可成立。”上纳之。会迁官,事寝。   是年,始制东宫官僚以下官敬子良。   世祖即位,封竟陵郡王,邑二千户。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永明元年,徙为侍中、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持节如故。给油络车。明年,入为护军将军,兼司徒,领兵置佐,侍中如故。镇西州。三年,给鼓吹一部。四年,进号车骑将军。   子良少有清尚,礼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倾意宾客,天下才学皆游集焉。善立胜事,夏月客至,为设瓜饮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贵辞翰,皆发教撰录。   是时上新亲政,水旱不时。子良密启曰:   臣思水潦成患,良田沃壤变为污泽。农政告祥,因高肆务,播植既周,继以旱虐。黔庶呼嗟,相视褫气。夫国资于民,民资于食,匪食匪民,何以能政?臣每一念此,寝不便席。本始中,郡国大旱,宣帝下诏除民租。今闻所在逋余尚多,守宰严期,兼夜课切,新税力尚无从,故调于何取给?政当相驱为盗耳。愚谓逋租宜皆原除,少降停恩,微纾民命。   自宋道无章,王风陵替,窃官假号,骈门连室。今左民所检,动以万数,渐渍之来,非复始适,一朝洗正,理致沸腾。小人之心,罔思前恩,董之以威,反怨后罚。兽穷则触,事在匪轻。齐有天下日浅,恩洽未布,一方或饥,当加优养。愚谓自可依源削除,未宜便充猥役。且部曹检校,诚存精密;令史奸黠,鲜不容情。情既有私,理或枉谬。耳目有限,群狡无极。变易是非,居然可见。详而后取,于事未迟。   明诏深矜狱圄,恩文累坠。今科网严重,称为峻察。负罪离愆,充积牢户。暑时郁蒸,加以金铁。聚忧之气,足感天和。民之多怨,非国福矣。   顷土木之务,甚为殷广,虽役未及民,勤费已积。炎旱致灾,或由于此。皇明载远,书轨未一,缘淮带江,数州地耳。以魏方汉,犹一郡之譬,以今比古,复为远矣。何得不爱其民,缓其政,救其危,存其命哉?   湘区奥密,蛮寇炽强,如闻南师未能挫戮。百姓齐民,积年涂炭,疽食侵淫,边虞方重。交州夐绝一垂,实惟荒服,恃远后宾,固亦恒事。自青德启运,款关受职,置之度外,不足絓言。今县军远伐,经途万里,众寡事殊,客主势异,以逸待劳,全胜难必。又缘道调兵,以足军力,民丁乌合,事乖习锐。广州积岁无年,越州兵粮素乏,加以发借,必致恇扰。愚谓叔献所请,不宜听从;取乱侮亡,更俟后会。虽缓岁月,必有可禽之理,差息发动费役之劳。刘楷见甲以助湘中,威力既举,蚁寇自服。   诏折租布,二分取钱。子良又启曰:   臣一月入朝,六登玫陛,广殿稠人,裁奉颜色,纵有所怀,岂敢自达。比天眚亟见,地孽亟臻,民下妖讹,好生噂沓。谷价虽和,比室饥嗛;缣纩虽贱,骈门裸质。臣一念此,每入心骨。三吴奥区,地惟河、辅,百度所资,罕不自出,宜在蠲优,使其全富。而守宰相继,务在裒克,围桑品屋,以准赀课,致令斩树发瓦,以充重赋,破民财产,要利一时。东郡使民,年无常限,在所相承,准令上直。每至州台使命,切求悬急,应充猥役,必由穷困。乃有畏失严期,自残躯命;亦有斩绝手足,以避徭役。生育弗起,殆为恒事。守长不务先富民而唯言益国,岂有民贫于下,而国富于上邪?   又泉铸岁远,类多剪凿,江东大钱,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须轮郭完全,遂买本一千,加子七百,犹求请无地,棰革相继。寻完者为用,既不兼两,回复迁贸,会非委积,徒令小民每婴困苦。且钱帛相半,为制永久,或闻长宰须令输直,进违旧科,退容奸利。   八属近县,既在京畿,发借征调,实烦他邑。民特尤贫,连年失稔,草衣藿食,稍有流亡。今农政就兴,宜蒙赈给;若逋课未上,许以申原。兖豫二藩,虽曰旧镇,往属兵虞,累弃乡土。密迩寇庭,下无安志。编草结庵,不违凉暑。扶准聚洛,靡有生向。俱禀人灵,独绝温饱,而赋敛多少,尚均沃实。谓凡在荒民,应加蠲减。   又司市之要,自昔所难。顷来此役,不由才举,并条其重赀,许以贾衒。前人增估求侠,后人加税请代,如此轮回,终何纪极?兼复交关津要,共相唇齿,愚野未闲,必加陵诳,罪无大小,横没赀载。凡求试谷帛,类非廉谨,未解在事所以开容?   夫狱讼惟平,画一在制。虽恩家得罪,必宜申宪;鼎姓贻愆,最合从纲。若罚典惟加贱下,辟书必蠲世族,惧非先王立理之本。   尚书列曹,上应乾象。如闻命议所出,先谘于都,都既下意,然后付郎,谨写关行。愚谓郎官尤宜推择。   宋运告终,戎车屡驾,寄名军牒,动窃数等。故非分充朝,资奉殷积。广、越邦宰,梁、益郡邑,参差调补,实允事机。且此徒冗杂,罕遵王宪,严加廉视,随违弹斥,一二年间,可减太半。   五年,正位司徒,给班剑二十人,侍中如故。移居鸡笼山邸,集学士抄《五经》、百家,依《皇览》例为《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僧,讲语佛法,造经呗新声。道俗之盛,江左未有也。   世祖好射雉,子良谏曰:   銮举亟动,天跸屡巡,陵犯风烟,驱驰野泽。万乘至重,一羽甚微。从甚微之欢,忽至重之诫。顷郊郛以外,科禁严重,匪直刍牧事罢,遂乃窀掩殆废。且田月向登,桑时告至,士女呼嗟,易生噂议,弃民从欲,理未可安。曩时巡幸,必尽威防,领军景先、詹事赤斧坚甲利兵,左右屯卫。今驰鹜外野,交侍疏阔,晨出晚还,顿遗清道,此实愚臣最所震迫。   狡虏玩威,甫获款关,二汉全富,犹加曲待。如闻使臣频亦怨望,前会东宫,遂形言色。昔宋氏遣使,旧列阶下,刘缵衔使,始登朝殿。今既反命,宜赐优礼。   伏谓中堂云构,实惟峻绝,檐陛深严,事隔凉暑,而别为一室,如或有疑。边带广途,讹言孔炽,毁立之易,过于转圆,若依旧制通敞,实允观听。   顷市司驱扇,租估过刻,吹毛求瑕,廉察相继,被以小罪,责以重备。愚谓宜敕有司,更详优格。   臣年方朝贤,齿未相及,以管窥天,犹知失得,廊庙之士,岂暗是非?未闻一人开一说为陛下忧国家,非但面从,亦畏威耳。臣若不启,陛下于何闻之?   先是六年,左卫、殿中将军邯郸超上书谏射雉,世祖为止。久之,超竟被诛。永明末,上将射雉。子良谏曰:   忽闻外议,伏承当更射雉。臣下情震越,心怀忧悚,犹谓疑妄,事不必然。伏度陛下以信心明照,所以倾金宝于禅灵,仁爱广洽,得使禽鱼养命于江泽,岂惟国庆民欢,乃以翱翔治乐。夫卫生保命,人兽不殊;重躯爱体,彼我无异。故《礼》云:“闻其声不食其肉,见其生不忍其死。”且万乘之尊,降同匹夫之乐,夭杀无辜,伤仁害福之本。菩萨不杀,寿命得长。施物安乐,自无恐怖。不恼众生,身无患苦。臣见功德有此果报,所以日夜劬勤,厉身奉法,实愿圣躬康御若此。每至寝梦,脱有异见,不觉身心立就沄烂。陛下常日舍财修福,臣私心颙颙,尚恨其少,岂可今日有见此事?一损福业,追悔便难。臣此启闻,私心实切。若是大事,不可易改,亦愿陛下照臣此诚,曲垂三思;况此嬉游之间,非关当否,而动辄伤生,实可深慎!   臣闻子孝奉君,臣忠事主,莫不灵祇通感,征祥证登。臣近段仰启,赐希受戒,天心洞远,诚未达胜善之途,而圣恩迟疑,尚未垂履曲降尊极,岂可今月复随此事?臣不隐心,即实上启。   虽不尽纳,而深见宠爱。   又与文惠太子同好释氏,甚相友悌。子良敬信尤笃,数于邸园营斋戒,大集朝臣众僧,至于赋食行水,或躬亲其事,世颇以为失宰相体。劝人为善,未尝厌倦,以此终致盛名。   寻代王俭领国子祭酒,辞不拜。八年,给三望车。九年,京邑大水,吴兴偏剧,子良开仓赈救,贫病不能立者于第北立廨收养,给衣及药。十年,领尚书令。寻为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扬州刺史,本官如故。寻解尚书令,加中书监。   文惠太子薨,世祖检行东宫,见太子服御羽仪,多过制度,上大怒。以子良与太子善,不启闻,颇加嫌责。   世祖不豫,诏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医药。子良启进沙门于殿户前诵经,世祖为感梦见优昙钵华。子良按佛经宣旨使御府以铜为华,插御床四角。日夜在殿内,太孙间日入参承。世祖暴渐,内外惶惧,百僚皆已变服,物议疑立子良,俄顷而苏,问太孙所在,因召东宫器甲皆入。遗诏使子良辅政,高宗知尚书事。子良素仁厚,不乐世务,乃推高宗。诏云:“事无大小,悉与鸾参怀。”子良所志也。   太孙少养于子良妃袁氏,甚著慈爱,既惧前不得立,自此深忌子良。太行出太极殿,子良居中书省,帝使虎贲中郎将潘敞领二百人仗屯太极西阶防之。成服后,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许。进位太傅,增班剑为三十人,本官如故。解侍中。隆昌元年,加殊礼,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进督南徐州。其年疾笃,谓左右曰:“门外应有异。”遣人视,见淮中鱼万数,皆浮出水上向城门。寻薨,时年三十五。   帝常虑子良有异志,及薨,甚悦,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敛以衮冕之服。东府施丧位,大鸿胪持节监护,太官朝夕送祭。又诏曰:“褒崇明德,前王令典,追远尊亲,沿情所隆。故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中书监、太傅、领司徒、扬州刺史、竟陵王、新除督南徐州,体睿履正,神鉴渊邈。道冠民宗,具瞻允集。肇自弱龄,孝友光备。爰及赞契,协升景业。燮曜台陛,五教克宣。敷奏朝端,百揆惟穆。寄重先顾,任均负图。谅以齐晖《二南》,同规往哲。方凭保佑,永翼雍熙。天不慭遗,奄焉薨逝。哀慕抽割,震于厥心。今龟谋袭吉,先远戒期。宜崇嘉制,式弘风烈。可追崇假黄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宰、领大将军、扬州牧,绿綟绶,备九服锡命之礼。使持节、中书监、王如故。给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辒辌车,前后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虎贲班剑百人,葬礼依晋安平王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