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通义校注 - 第 25 页/共 53 页
○●〔一〕
谨按:汉书注:“●,筒也〔二〕,言其声音●● ,名自定也。”
〔一〕 “●”原作“荻”,下同,今校改。
〔二〕 “筒”原作“●”,胡本、郎本、程本、钟本作“筒”,今据改正。说文:“●,吹筒也。”穆天子传六注:“●,今戟吏所吹者。”广韵三十五笑:“●,竹箫,洛阳亭长所吹。”
穷通第七
风俗通义穷通第七〔一〕
易称:“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二〕”然时有昏晦。诗美:“滔滔江、汉,南北之纪。〔三〕”然时有壅滞。论语“固天纵之〔 四〕”,莫盛于圣,然时有困否。日月不失其体,故蔽而复明;江、汉不失其源,故穷而复通;圣人不失其德,故废而复兴。非唯圣人,俾尔□厚〔五〕,夫有恒者,亦允臻矣〔六〕。是故君子厄穷而不闵,劳辱而不苟〔七〕,乐天知命〔八〕,无怨尤焉〔九〕,故录先否后喜〔一0〕曰穷通也。
〔一〕 苏颂曰:“穷通七,子抄云:‘十五。’”
〔二〕 易系辞上文。
〔三〕 诗小雅四月文。“北”,拾补曰:“‘国’之误,似非异文。”徐璈诗经广诂曰: “汉在北,江在南,故云南北之纪。诗人盖从事于江、汉间也。”
〔四〕 程荣本“天”误“大”。此子罕篇文。全祖望经史问答:“ 问:‘固天纵之,吾丈句读甚新,但果何出,幸详示其所自。’答:此本汉应仲远风俗通,亡友雪汀,最赏其说。盖多能本不足以言圣,亦有圣而不多能者。太宰不足以知圣,故有此言,子贡则本末并到,故曰‘固天纵之’,兼该一切;‘将圣而又多能也’,则‘将’字‘ 又’字俱圆融,此突过前人者。”
〔五〕 诗小雅天保:“俾尔单厚。 ”潜夫论慎微篇引与此同。
〔六〕 论语述而篇:“得见有恒者,斯可矣。”
〔七〕 孟子公孙丑上:“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韩诗外传一:“阨穷而不悯,劳辱而不苟。”列女传贞顺卫夫人传:“厄穷而不闵,劳辱而不苟。”
〔八〕 易系辞上:“乐天知命故不忧。”
〔九〕 论语宪问篇:“不怨天,不尤人。”
〔一0〕易否卦:“上九,倾否,先否后喜。”
孔子困于陈、蔡之间〔一〕,七日不尝粒〔二〕,藜羹不糁〔三〕,而犹弦琴于室〔四〕。颜回释菜于户外〔五〕,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拔树于宋〔六〕,今复见厄于此。杀夫子者无罪,籍夫子者不禁〔七〕;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八〕。盖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九〕”颜渊无以对,以告孔子〔一0〕。孔子恬然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小人也,召,吾语之。”子路与子贡入,子路曰: “如此可谓穷矣。〔一一〕”夫子曰:“由,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一二〕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一三〕,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一四〕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一五〕。昔者〔一六〕桓公得之莒,晋〔一七〕文公得之曹,越得之会稽〔一八〕,陈、蔡之厄,于丘〔一九〕其幸乎!〔二0〕 ”自卫反鲁,删诗、书,定礼、乐,制春秋之义,着素王之法〔二一〕,复相定公,会于夹谷,昭旧以正其礼,抗辞以拒其侮,齐人谢过,来归郓、讙、龟阴之田焉〔二二〕。
〔一〕 两京本、胡本、程本此条不跳行另起,盖朱藏元本、仿元本解题末句适至行末而止,两京本等据之,遂致行款不分耳。
〔二〕 吕氏春秋任数篇同,慎人篇作“七日不尝食”,庄子山木篇、天运篇、让王篇、荀子宥坐篇作“七日不火食”,韩诗外传七、说苑杂言篇、家语在厄篇作“七日不食”。
〔三〕 庄子让王篇同,释文:“糁,素感反。”吕览慎人篇、韩诗外传、说苑、荀子、墨子非儒下作“●”,杨倞注:“●与糁同,苏览反。” 家语作“充”。
〔四〕 庄子让王篇、吕览慎人篇作 “弦歌于室”,庄子秋水篇作“ 弦歌不惙”,韩诗外传作“读书习礼、乐不休”,说苑作“读诗、书治礼不休”。
〔五〕 庄子让王篇作“颜回择菜” ,吕览慎人篇作“颜回择菜于外”,释、择古通。
〔六〕 庄子天运篇作“伐树于宋,削迹于卫”,让王篇作“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卷子本无“再 ”字,无“商周围于”四字。)吕览慎人篇作“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旧校云:“‘伐’一作 ‘拔’。”与应氏同。
〔七〕 吕览慎人篇高注:“藉犹辱也。”庄子让王篇释文:“藉,毁也,陵藉也,一云凿也,或云系也。”
〔八〕 庄子让王篇“舞”作“琴” ,吕览慎人篇作“舞”。
〔九〕 吕览慎人篇作“盖君子之无所丑也若此乎”,注:“丑犹耻也。”
〔一0〕庄子让王篇作“入告孔子” ,吕览慎人作“入以告孔子”,此当据补“入”字。
〔一一〕庄子让王篇同,吕览慎人篇作“子贡曰”,今案论语卫灵公篇亦作子路语,吕览非是。
〔一二〕“世”,宋本如是,余本俱作“性”,庄子让王篇、吕览慎人篇作“世”,今从宋本。
〔一三〕“而”字原无,今据拾补校补。“疚”,庄子让王篇作“穷”。
〔一四〕“大寒”,吕览慎人篇、淮南俶真篇同,庄子让王篇作“天寒”。
〔一五〕论语子罕篇:“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一六〕“者”,郎本误作“有”。
〔一七〕拾补曰:“‘晋’衍,吕无。”
〔一八〕吕览慎人篇同。庄子让王篇无此三句,陈碧虚庄子阙误引江南古藏本有。荀子宥坐篇作“昔晋公子重耳,霸心生于曹,越王句践霸心生于会稽,齐桓公小白霸心生于莒”,说苑作“昔者,齐桓公霸心生于莒,句践霸心生于会稽,晋文公生于骊氏” ,家语作“是以晋重耳之有霸心生于曹、卫,越王句践之有霸心生于会稽”。
〔一九〕“丘”,大德本误作“立” 。
〔二0〕按陈、蔡之厄,又见史记孔子世家、琴操、类聚引典略。冲波传又言采桑女为七言之诗教孔子,穿九曲明珠以解陈、蔡之围。
〔二一〕杜预春秋左氏传序:“说者以为仲尼自卫反鲁,脩春秋,立素王,丘明为素臣。” 正义曰:“麟是帝王之瑞,故有素王之说。言孔子自以身为素王,故作春秋,立素王之法;丘明自以身为素臣,故为素王作左氏之传。汉、魏诸儒,皆为此说。董仲舒对策云:‘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以万事,是素王之文焉。’贾逵春秋序云:‘孔子览史记,就是非之说,立素王之法。’郑玄六艺论云:‘孔子既西狩获麟,自号素王,为后世受命之君,制明王之法。’卢钦公羊序云:‘孔子自因鲁史记而脩春秋,制素王之道。’是先儒皆言孔子立素王也。孔子家语称齐太史子余叹美孔子言曰:‘天其素王之乎!’素,空也,言无位而空王之也。彼子余美孔子之深,原上天之意,故为此言耳,非是孔子自号为素王,先儒盖因此而谬,遂言春秋立素王之法,左丘明述仲尼之道,故复以为素臣。其言丘明为素臣,未知谁所说也。”(困学纪闻八袭用正义此文。)今案淮南主术篇:“专行教道,以成素王。”论衡超奇篇:“孔子作春秋以示王意,然则孔子之春秋,素王之业也;诸子之传书,素相之事也。”又定贤篇:“ 孔子不王,素王之业,在于春秋。”太史公自序:“壶遂曰:‘孔子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 ’”史记儒林传:“因史记作春秋,以当王法,其辞微而旨博。”文选曹摅思友人诗注引论语崇爵谶:“子夏共撰仲尼微言,以当素王。”左传序释文:“王,于况反。”
〔二二〕事见左传定公十年及史记孔子世家。“讙”,史记作“汶阳”,集解引服虔曰:“ 三田,汶阳田也。”崔述曰:‘郓、讙、龟阴,乃九年阳虎以之奔齐者,皆在汶水之阳,故传前云‘反我汶阳之田’,后云‘来归郓、讙、龟阴之田’。”
孟轲受业于子思〔一〕,既通〔二〕,游于诸侯,所言皆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三〕,然终不屈道趣舍〔四〕,枉尺以直寻〔五〕。尝仕于齐,位至卿,后不能用。孟子去齐〔六〕,尹士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禄也;〔七〕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画〔八〕,是何濡滞也?〔九〕”轲曰:“夫尹士乌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画,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诸〔一0〕,王如改之〔一一〕,则必反予。夫出画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一二〕”鲁平公驾,将见孟子,嬖人臧仓谓曰:‘何哉?君所谓〔一三〕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乐正子曰:“克告于君〔一四〕,君将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之所能也,吾不遇于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一五〕”又绝粮于邹、薛〔一六〕,困殆甚〔一七〕,退与万章之徒,序诗、书、仲尼之意〔一八〕,作书中、外十一篇〔一九〕,以为:“圣王不作,诸侯恣行〔二0〕,处士横议〔二一〕,杨朱、墨翟之言,盈于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二二〕,是无君也,墨氏兼爱〔二三〕,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也;吾为此惧,闲先王〔二四〕之道,距杨、墨,放淫辞,正人心,熄邪说,以承三圣者〔二五〕。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二六〕”梁惠王复聘请之,以为上卿。
〔一〕 列女传母仪邹孟母篇:“孟子师事子思。”汉书艺文志:“ 孟子,子思弟子。”赵岐孟子题辞:“师事孔子之孙子思。”史记本传索隐引王劭说,以 “人”为衍字,亦以为受业子思之门,子思子( 郡斋读书志引)、孔丛子等书更载思、孟问答之辞,于是自韩愈、李翱以下,至毛奇龄四书剩言,皆以为学于子思,与应氏之言合。而史记本传以为受业子思之门人,今所传孟子外书则谓子思之子曰子上,轲尝学焉。今考自孔丘卒至齐宣王元年,凡百五十年,孔丘卒时,子思为丧主,计其时当已年长;孟轲游齐,在去梁之后,见梁惠王时,即呼之为叟,则其时孟轲已老,中间更不了百五十年,纵使子思、孟轲俱长寿,恐亦未得亲相授受,孟子自言“私淑诸人”,则亦后人所谓“门生门下见门生”之比耳。史迁之言,当得其实。故詹景凤詹氏性理小辨子思孟子考、谭贞默三经见圣编、梁玉绳史记志疑、周广业孟子四考、黄玉蟾孟子年谱、管同孟子年谱皆从之;应氏仍持“受业于子思 ”之说,盖亦未之思耳。
〔二〕 史记、列女传俱作“道既通 ”。
〔三〕 史记孟轲传:“道既通,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
〔四〕 林春溥孟子列传纂、焦循孟子题辞正义引“舍”改作“合”。
〔五〕 孟子滕文公下:“陈代曰: ‘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赵注:“ 枉尺直寻,欲使孟子屈己信道,故言‘宜若可为也’。 ”赵岐孟子题辞:“慕仲尼,周流忧世,遂以儒道游于诸侯,思济斯民,然由不肯枉尺直寻,时君咸谓之迂阔于事,终莫能听纳其说。”
〔六〕 梁玉绳史记志疑:“孟子游历,史先齐后梁,赵岐孟子注、风俗通穷通篇并同,古史从之,然年数不合,说在六国表,当从通鉴始游梁、继仕齐为是。通鉴盖据列女传母仪篇也。孙奕示儿编曰:‘ 七篇之书,以梁惠王冠首,以齐宣王之问继其后,则先后有序可见矣,故列传为难信。’ (朱子序说两存之)”案孟轲游宦,顾炎武日知录、阎若璩孟子生卒年月考、王懋竑白田草堂集、周广业孟子四考、曹之升孟子年谱、江永群经补义、任兆麟孟子考、林春溥孟子列传纂、陆宝泉孟子时事考征、蒋一鉴孟子章句考年、黄本骥孟子年谱、黄式三周季编略诸书,言之详矣,兹不列举。
〔七〕 孟子“禄”作“泽”。
〔八〕 “画”原作“昼”,朱藏元本仅下文“夫出画而王不予追也”句之“画”不误,今据改正。史记田单传画邑,集解引刘熙曰:“ 画,音获。”水经淄水注、史记田单传正义引括地志作“澅”,说苑立节篇又作“盖”,音近借用。
〔九〕 史记集解引刘熙曰:“画,齐西南近邑。”正义引括地志云:“戟里城在临淄西北三十里,春秋时棘邑。……澅邑,蠋所居,即此邑,因澅水为名也。”水经淄水注:“澅水出时水,东去临淄十八里,所谓澅中也。”据此,则画为临淄西南近邑,孟子三宿而后出画,故尹士以为濡滞也。
〔一0〕今本孟子“诸”作“之”,论衡刺孟篇亦作“诸”。
〔一一〕孟子“之”作“诸”。
〔一二〕见孟子公孙丑下。
〔一三〕“谓”,孟子作“为”,古通。
〔一四〕刘节广文选:“鲁平公与齐宣王会于凫绎山下,乐正克备道孟子于平公曰:‘孟子私淑仲尼,其德辅仁长民,其道发政施仁,君何不见乎?’”此后人拟文耳。
〔一五〕见孟子梁惠王下。
〔一六〕孟子公孙丑下:“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馈之。’予何为不受?”绝粮于邹未详。考孟子去薛即反邹(史记孟轲列传),时有恶人欲恶孟子(赵注),或即困孟子于邹、薛之间,故应氏说为绝粮于邹、薛,一如孔丘之在陈绝粮,亦说为阨于陈、蔡之间也。类聚三五、初学记十八引应璩与董仲连书:“孟轲困于梁、宋,宣尼饥于陈、蔡。”说又与此异。
〔一七〕史记本传作“所如者不合” 。
〔一八〕本传作“序诗、书,述仲尼之意”,淮南泛论篇高注作“叙诗、书、仲尼之意”,与应氏合。
〔一九〕赵岐孟子题辞:“孟子着书七篇,……又有外书四篇:性善辨,文说,孝经,为正。其文不能弘深,不与内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后世依放而讬之者也。”案汉书艺文志亦云十一卷,即包举外书为言。
〔二0〕“恣行”,孟子作“放恣” ,汉书异姓诸侯王表注引应劭说,亦作“恣行”,与此同。
〔二一〕异姓诸侯王表注:“应劭曰:‘孟子云:圣王不作,诸侯恣行,处士横议。’”
〔二二〕吕氏春秋不二篇:“阳生贵己。”金楼子着书篇:“杨朱贵己。”淮南泛论篇:“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杨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之。 ”
〔二三〕吕氏春秋不二篇:“墨翟贵廉。”尔雅疏一引尸子广泽篇:“墨子贵兼。”案墨子有兼爱篇,孟子辟墨,亦祇言其兼爱无父,吕氏作“廉 ”,非是。
〔二四〕“王”,孟子作“圣”,下文亦言“圣人复起”,此作“王”,当是“圣”之坏文。
〔二五〕三圣,谓禹、周公、孔子也。
〔二六〕见孟子滕文公下。
孙况〔一〕齐威、宣王之时〔二〕,聚天下贤士于稷下〔三〕,尊宠之〔四〕,若邹衍、田骈、淳于髡之属甚众〔五〕,号曰列大夫〔六〕,皆世所称,咸作书刺世。是时,孙卿有秀才,年十五〔七〕,始来游学。诸子之事,皆以为非先王之法也。孙卿善为诗、礼、易、春秋,至襄王时,而孙卿最为老师,齐尚循〔八〕列大夫之缺,而孙卿三为祭酒焉〔九〕。齐人或谗孙卿〔一0〕,乃适楚,楚相春申君以为兰陵令〔一一〕,人或谓春申君:“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孙卿贤者也,今与之百里地,楚其危乎!”春申君谢之,孙卿去之,游赵〔一二〕,应聘于秦〔一三〕。是时,七国交争,尚于权诈;而孙卿守礼义,贵术籍,虽见穷摈,而犹不黜其志〔一四〕,作书数十篇〔一五〕,疾浊世之政,国乱君危相属〔一六〕,不遵〔一七〕大道,而营乎巫祝〔一八〕,信禨祥〔一九〕,苏秦、张仪以邪道说诸侯,以大贵显,随〔二0〕而笑之曰:“夫不以其道进者,必不以其道亡。〔二一〕”又小五伯,以为仲尼之门,羞称其功〔二二〕。后客或谓春申君曰:“伊尹去夏入殷,殷王而夏衰;管仲去鲁入齐,鲁弱而齐彊〔二三〕。故贤者所在,君尊国安〔二四〕;今孙况天下贤人,所去之国,其不安乎?”春申君使请〔二五〕孙况,况遗春申君书,刺楚国,因为歌赋,以遗春申君〔二六〕;春申君恨,复固谢孙卿〔二七〕,因不得已,乃行,复为兰陵令焉〔二八〕。
〔一〕 朱藏元本、仿元本、胡本、程本不跳行另起,盖大德本上行“上卿”二字适在行末故误仞为相承耳。郎本“上卿”下作”号,即知应分段。今从宋本。
〔二〕 刘向校孙卿书录作“齐宣王、威王之时”。案史记儒林传:“然齐、鲁之间,学者独不废也,于威、宣之际,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汉书儒林传同。是威王在宣王之前,应说是,刘录非。胡元仪郇卿别传考异二十二事,引应劭,惟作齐威王时,无宣王,盖以臆妄为笔削耳。
〔三〕 水经淄水注:“刘向别录以稷为齐城门名也,谈说之士,期会于稷门下,故曰稷下也。”书钞八三引虞喜志林:“齐有稷山,立馆其下,以待周游学士,因以为名。”则别一说也。稷山在今山东省临淄县西十三里。
〔四〕 “之”字原无,据史记孟荀列传、刘向校孙卿书录补。
〔五〕 史记田完世家:“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自如驺衍、淳于髡、田骈、接予、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是以齐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盐铁论论儒篇:“齐宣王褒儒尊学,孟轲、淳于髡之徒,受上大夫之禄,不任职而论国事,盖齐稷下先生千有余人。”
〔六〕 汉书樊哙传:“赐爵列大夫。”文颖曰:“即公大夫也,爵第七级。”
〔七〕 史记本传作五十,刘向书录同,颜氏家训勉学篇:“荀卿五十,始来游学,犹为硕儒。”郡斋读书志引刘向序作“十五”,并详考适楚归赵之年,其说允当。今考宣王十八年,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下距襄王时,凡四十余年,彼时荀子已年六十余,故曰老师。拾补谓“以所当之世考之,似年十五是”,其说是也。
〔八〕 “循”,拾补曰:“史作‘ 脩’,刘向序录同。”
〔九〕 意林引风俗通:“礼云:‘ 饮酒必祭,尊其先也。’孙卿在齐,最是老师,故三称祭酒。”史记淮南王安传集解、汉书伍被传注引应劭曰:“礼:‘饮酒必祭,示有先也。’故称祭酒,尊之也。”案续汉书百官志二庄引胡广汉官解诂曰:“官名祭酒,皆一位之元长者也。古礼,宾客得主人馔,则老者一人举酒,以祭于地。旧说以为示有先。”御览二三六引韦昭辩释名:“祭酒者,谓祭六神,以酒醊之也。辨云:凡会同飨宴,必尊长先用酒以祭先,故曰祭酒,汉时,吴王年长,以为刘氏祭酒是也。”案汉以吴王为祭酒,见汉书伍被传。汉书苏武传:“以武着节老臣,会朝朔望,号称祭酒。”师古曰:“加祭酒之号,所以示优等也。”后汉书班超传:“其后行诣相者曰:‘祭酒,布衣诸生耳。’”注:“一坐所尊,则先祭酒,今称祭酒,相尊敬之词也。”
〔一0〕拾补据史记重“孙卿”二字。
〔一一〕盐铁论论儒篇:“齐威、宣之世,显贤进士(此二句从张敦仁校),国家富强,威行敌国。及湣王奋二世之余烈,南举楚、淮,北并巨宋,苞十二国,西摧三晋,却彊秦,五国宾从,邹、鲁之君,泗上诸侯皆入臣;矜功不休,百姓不堪,诸儒谏不从,各分散:慎到、捷子亡去,田骈如薛,而孙卿适楚。内无良臣,故诸侯合谋而攻之。”今案荀子强国篇云:“荀子说齐相国曰:‘今巨楚县吾前,大燕□吾后,劲魏钩吾右,西壤之不绝如绳,楚人则乃有襄贲、开阳,以临吾左,是一国作谋,则三国必起而乘我,如是则齐必断而为四三,国若假城然耳。’”其言盖当湣王之世,湣王再攻破燕、魏,与秦击楚,使公子将,大有功,故荀卿为是言。其后,六国伐齐,燕入临淄,楚、魏共取淮北,卒如荀卿言。此当即桓次公所谓诸儒谏之事。谏而不听,未必去,孟子所谓我无官守,无言责,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者是也。盖当时客卿之例,大率如此也。其后,襄王时,齐人或谗荀卿,荀卿乃适楚,楚相春申君以为兰陵令。考春申君相楚,在楚考烈王元年,当齐王建三年,则荀卿之去齐适楚,当在襄王末或王建初也。次公概括之于湣王时,未可以为征信。
〔一二〕自“人或谓春申君”起,至此止,又见韩诗外传四、战国策楚策四。
〔一三〕刘向校孙卿书录:“孙卿之应聘于诸侯,见秦昭王,昭王方喜战伐,而孙卿以三王之法说之,及秦相应侯皆不能用也。”案今荀子儒效篇有“秦昭王问儒无益于人国”一章,彊国篇有“应侯问入秦何见”一章,即其事也。
〔一四〕案刘向校孙卿书录叙孙卿游赵在应聘于秦之后,云:“至赵,与孙膑议兵于赵孝成王前,孙膑为变诈之兵,孙膑以王兵难之,不能对也。卒不能用。孙卿道守礼义,行应绳墨,安贫贱。”
〔一五〕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孙卿子三十三篇。”本注:“名况,赵人,为齐稷下祭酒,有列传。”师古曰:“本曰荀卿,避宣帝讳,故曰孙。 ”案荀子议兵篇称孙卿子,此自着其氏也。谢墉荀子笺释:“荀卿又称孙卿,自司马贞、颜师古以来,相承以为避汉宣帝讳,故改荀为孙。考汉宣帝名询,汉时尚不避嫌名,且如后汉李恂,与荀淑、荀爽、荀悦、荀彧,俱书本字,讵反于周时人名,见诸载籍者而改称之?若然,则左传自荀息至荀瑶多矣,何不改耶?且即前汉书任敖、公孙傲,俱不避元帝之名骜也。盖荀音同孙,语遂移易,如荆轲在卫,卫人谓之庆卿,而之燕,燕人谓之荆卿;又如张良为韩信都,潜夫论云:‘信都者,司徒也,俗音不正,曰信都,或曰申徒或胜屠,然其本一司徒耳。’然则荀之为孙,正如此比,以为避宣帝讳,当不其然。”器案:今本荀子三十二篇,汉志云三十三者,盖并目录(篇目及叙录)一卷数之,古书着录,往往与传本有一卷之差者,其故在此,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乃谓“当作三十二篇”,失之专辄。
〔一六〕“国”上,拾补补“亡”字,云:“脱,史有。”覆校云:“旧无‘亡’字,不可补。史作‘亡国乱君’,此作‘国乱君危’,不可合为一。(屈原传作“亡国乱君相随属”)”案刘向书录亦作“ 亡国乱君相属”。
〔一七〕“遵”,拾补曰:“史记、刘向皆作‘遂’。”
〔一八〕说文:“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史记五宗世家:“江都王建信巫祝。”
〔一九〕吕氏春秋异宝篇:“荆人信鬼而越人信禨。”高诱注:“言荆人畏鬼神,越人信吉凶之禨祥。”说文鬼部云:“吴人鬼,越人□。”史记五宗世家:“赵王彭祖不好治宫室禨祥。”集解:“服虔曰:‘求福也。’”索隐:“按埤苍云:‘禨,祅祥也。’列子云:‘ 荆人鬼,越人禨。’谓楚信鬼神,而越信禨祥也。”
〔二0〕“随”,刘向书录作“退” 。
〔二一〕“亡”,宋本、元大德本、宋藏元本、仿元本、两京本作“ 士”,何本、郎本、程本作“仕” ,朱筠曰:“‘士’当作‘仕’。”拾补校作“亡”,云:“今从刘向。”案拾补校是,今从之。
〔二二〕荀子仲尼篇:“仲尼之门(据王念孙校),五尺之□子,言羞称乎五伯。”春秋繁露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篇:“仲尼之门,五尺童子,言羞称五伯。”(又见汉书董仲舒传)刘向书录:“ 孟子、孙卿、董先生皆小五伯,以为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皆羞称五伯。”
〔二三〕“彊”,从宋本、郎本;大德本、朱藏元本、仿元本、两京本、胡本、徐本俱误作 “疆”。
〔二四〕楚策作“君尊国荣”,刘向书录与应氏同,韩诗外传作“君善国安”,“善”当为 “尊”之讹。
〔二五〕“请”,楚策、韩诗外传同,刘向书录作“聘”。
〔二六〕韩诗外传载其赋曰:“琁玉瑶珠不知佩,杂布与锦不知异,闾娵、子都莫之媒,嫫母、力父是之喜。以盲为明,以聋为聪,以是为非,以吉为凶,呜呼上天,曷维其同。”文又见楚策,小有异同。
〔二七〕此十一字,拾补依刘向补,今从之。
〔二八〕案应氏此文,悉本刘向校孙卿书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