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巡回銮始末 - 第 5 页/共 20 页

又督办铁路大臣许竹筼侍郎,以各处铁路被焚,奏请拨款修理一折,具奏后,端,刚等以多事斥之。旋即奉上谕着毋庸议.观此,则拳匪等焚毁铁路电线,又皆端,刚等指使无疑。   何乃莹于五月初在顺天府府尹任,迎合端,刚之意,上折力言拳民宜抚不宜剿,因是端,刚深喜之,立擢副都御史。   吴郁生司业蒙放主考,出京后,家中存储古玩金石甚多,一日为义和拳掠去,尽送至端王处。端王留下古玩金石,其余一概散给义和拳。   ○拳匪侮辱大员记   拳匪之起,本拟毁使馆后,即行非常之事。其语云:“一龙,二虎,三百羊。”龙指皇上,虎指礼庆二王,三百羊则指京官也。并谓京官可勿杀者只十八人,余皆不能留。故事急时,太后常令礼庆住宫中,盖亦有鉴于庆恒之死,恐亦被戕也。   又陈侍郎学芬,于五月二十八日至各部验看月官,同莅事者惟司官丁某一人。月官共十三人,正验看间,拳匪忽然突至,任意罗唣.陈叱之曰:“此何地!尔辈敢无状乎!”匪怒以刀砍之,丁惧而遁。拳匪追之出署。时董军在外,阻之曰:“此人不可杀!”丁始得脱。旋即闻枪声两排,月官死者三人,陈亦死焉。   自各部衙门被焚后,诸京官纷纷出京。黄慎之学士亦将家中器具遍托诸亲友照管,己则出至通州,继恐所托尚不妥,乃复入,遍托之而出。遇匪诘之,黄曰:“欲出城视亲友耳。”   匪曰:“时已晚,岂是探亲友者,必是欲遁耳。”将杀之,为人所阻。请命于朝,命勿杀。拳匪不可。刚赵等奏谓:“不宜   西巡回銮始末   惜一人而失众心,宜思善处之道。”乃命拿交刑部收禁。   廷雍,廷杰二人,平日本有意见,各不相下。廷杰奉召入京时,廷雍即欲乘其交印后,嗾拳匪杀之。其幕友等力劝不可。   乃以六百金雇拳匪六人,佯为保护也者,随之入京。未几即借端杀之。   时有姚提督者,以保送入京,十四日,在市上游行,因拳匪声言须杀鬼子,姚叱之曰:“升平世界,尔辈弗得妄言!汝辈今欲杀鬼子,行看将为鬼子杀也!”匪闻言,即哗然曰:“二毛子来矣!宜先杀之!”姚力言非是,匪中规例,凡不肯自承二毛子者,即为焚香,取黄纸烧之,如纸灰不升,即目为真二毛子,必杀无赦。时姚友有李某者,乃京营中之武弁,闻信驰至,力为剖辩.乃言待大师兄至再议.良久,大师兄至,瞪视良久曰:“必杀之!无任再辩!”李曰:“顷已允不杀,何背前言?”匪并欲杀李,李急策马驰去,始免。姚身携三百金及金镯,马匹等物,咸入匪手。姚亲友等有来抚尸恸哭者,均为匪所杀。拳匪横行如此,真暗无天日哉!   又新简贵州巡抚邓小赤中丞,出都时,遇义和拳,叱问:“何人?”从者对曰:“贵州新抚台邓大人也。”匪即叱令下轿.邓不允,即拽之出。令跪,不从,则以数人按之跪。又由二师兄为焚香,见香烟直上,即挥之去。又问:“前后车辆,皆汝一起乎?”曰:“然。”曰:“何用如许!且伊等皆何人?”曰:“是吾子及仆人也。”匪曰:“汝子作何事业?”曰:“在京供职。”匪曰:“然则汝何故携去?”曰:“以予癃老,欲其侍奉耳。”匪曰:“观汝精神尚健,何用此!”褫其衣挥之去,邓乃仓皇出走。行二十余里,始遇一仆,携有包袱,内惟存麻布袍,不得已,取服之,复行四十里,始遇其至友某,假得三百金,以百五十金雇一车,狼狈而至德州。沿途地方官   西巡回銮始末   均不知其为赴任大员.后遇某公,又借得数百金,始得南行。   至前同行之眷属及家丁等,共十二人,则均不知所往矣。   又西摩尔提督将率师入京时,朝议派员阻之。乃命许竹筼侍郎,袁爽秋京卿二君往。途遇匪,询其出京何故,答以奉命往阻洋兵。匪云:“汝二人此去,必引洋兵入京。应就戮!”   许袁怒叱之。即被拥至坛场,谓之曰:“汝二人心不可知,当焚香奉表以别汝真伪.”既奉表,乃曰:“表已上达,虽得赦宥,然汝二人不可往面,即回朝复命,否则杀无赦!”许袁无奈,只得退回端邸闻之,以拳匪之忠于国也,传之至邸而嘉奖之。   ○日使署书记生杉山彬遇害记   甘肃提督董福祥所部甘军,五月初旬本在南苑驻扎,端,刚等以京城空虚,非有劲旅不足以资守御,因特奏请,调之入都。十三日,董军由南苑陆续拔队起程。十五日,入永定门.其时各国使署因见事急,已由天津檄调洋兵进京保护.适是日日使署书记生杉山彬乘车出城迎视,遂与相遇于途。   董军见之,喝问:“何人?”杉山彬据实以告。各兵哗然曰:“既系书记生,官阶藐小可知,乃敢僭坐红帷拖车乎?”   即提其耳下车。杉山彬见势不妙,乃婉言相告曰:“僭越之罪,诚不敢辞,愿见大帅以谢.”各兵又大哗曰:“吾大帅乃天上人,岂汝倭子所能见!”杉山彬曰:“然则当请大帅至敝使署,由敝公使谢罪,如何?”言及此,及营官不待其辞之毕,已抽刀向前,直刺其腹。杉山彬遂死。   事闻,太后召董责之,且欲派员查办.董力辩其无,并谓:“即果有之,斩奴才无妨,如斩甘军一人,定然生变。”后   西巡回銮始末   闻奏,默然良久。继以事已做拙,虽尽斩之,亦复何益?乃复以却敌大任委之。董至端王府,端抚其背,并伸拇指而赞美之曰:“汝真好汉!各大帅能尽如尔胆量,洋人不足平矣!”董大喜,益自夸不已。   日公使闻而大怒,即电告本国,一面请舆尸入城以殓。初尚不许,继因争之力,力准之。   由是董军益猖獗,更以杀人为儿戏矣。   ○联兵攻陷大沽炮台记   大沽炮台在白河口之南,北盐田之东.其北岸曰北炮台,南岸曰南炮台,聚于南部者曰新炮台,筑以泥土,围以石墙,坚韧处虽金城汤池亦莫以过.距京四百八十余里,距天津二百余里,为水道入京之咽喉,内港外港,险阻可守。港外有洲,水极浅,故离台尤远,即潮涨时,水亦不过六七尺,轮船入口颇非易易,兵轮尤不易驶近。洵为天然要隘,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入者。倘布置得宜,防范有法,虽日以大炮环攻,亦无所惧。而乃转瞬之间,即已失守,则当此任者,不得辞其责矣!   先是各国以得其使臣急电,遂纷调其水师舰队,陆续前来,以便相机北上。时在五月中旬,大沽口外已泊有兵舰三十余艘之多,每欲入据炮台,而无其名。遂各互相聚议,于二十日,由各统带带同译人往见炮台守将罗军门荣光,令于是晚戌刻将炮台让与各国屯兵,如至十二点锺不让,即当于二点锺时开炮轰击云云。军门答以此事未便作主,须禀由北洋大臣再为奉覆。   各统带乃仍退回。旋于傍晚六点锺时,传令凡在大沽之各西人,   限一点锺内均赴停泊于铁路码头旁之美兵舰名莫诺开赛者船上   西巡回銮始末   躲避,以免为炮火所伤。各兵舰亦各整备一切,以俟届时开战。   时美兵舰统带某君,以一经启衅,天津租界必有不堪设想之处,雅不愿与闻其事,只以各统带意见相同,碍难拦阻;遂于先期开出口外,以观动静.届时,炮声忽起,无异霹雳震空,满江烟雾迷漫,对面几不相见。故两面谁行开炮,均无从察其实在。惟觉满江炮弹飞舞,半空隆隆之声,与波涛之滚滚者相鼓荡而已。英国兵舰名奥尔求林者,所泊处适当炮台之冲,有一炮几被击中,以在夜间,炮台上未能瞄准准头开放,故得幸免。其鱼雷船威鼎则所中之弹子堕于锅炉之内,故亦未曾炸发.惟德兵舰意尔的斯,则受伤稍重,统带官亦几不保,幸闪避捷速,始获无恙。彼此相持之际,各兵舰以由下仰击,颇形费力,拟派某国兵由间道抄入台后,以为前后夹击之计。乃天将明时,而炮台旁之火药库竟为炮弹所中,致忽炸发一时间,烈焰飞空,浓烟匝地,兵丁之死者至不可以数计。而炮台遂以不守。其极北第一府炮台,为日兵最先占据,方悬挂国旗间,北边外面之炮台亦为英军所得。各兵舰即乘势驶至港口。未几,德俄两国旗号又高悬于南面炮台.此二十一日晨六点锺之情形也。   至天明后,中国海容兵舰及鱼雷船四艘,亦俱为英船所获,盖即未开战时泊于口内者,以未知开战,故均未预备,致被唾手而得,亦以英旗悬上,系之于威鼎及斐蒙两船之尾。时台上逃遁兵丁及华人等,或被枪炮击堕于河,或自投入水者随水飘流,几于触目皆是,事后闻为美兵船所救是以不死者甚多。至十点左右,各兵舰统带见事已大定,遂即派弁登岸查看。所有各炮台业已半成焦土,无头折足之尸更难偻计,所谓积尸如山,流血成渠者,实有此种景象也。各弁乃命兵丁等将尸舁诸一处,以火焚之。其附近炮台各处,所有中国房屋为炮火所伤者,亦   西巡回銮始末   不知凡几。大沽本有中国船坞,其中更有一捉鱼雷船,至是亦均悬以俄旗,为俄人所有矣。   是役,华兵伤亡者为数甚众.洋兵则仅英兵舰奥尔求林死伤武弁各一,兵士死者三人,又芝腊克兵舰亦一武弁受伤,复因船中火药房爆烈,焚毙七十人。德国意尔的斯统带官受伤甚重,亦因船上汽锅爆烈,致毙数人,俄兵舰仆勃尔则一无伤损,惟高丽支兵舰则武弁二人受伤,兵士死八人,伤十二人。法兵舰名雷安者,死伤武弁各一。因是战后各兵舰上均下半旗,以志哀悼。   此为中外开战之始,故求其详情以记之,俾后人有所考证焉。   ○德公使克林德被戕记   德使臣克林德之被戕也,为五月二十三日。   先是总理衙门饬人赉照会至各使馆,略谓津京业经宣战,大沽炮台已为各国水师所夺,现因中外战衅已开,各使臣例应下旗归国,限于二十四点锺内一律离京云云。各使以驻津各领事无此宣战之权,何得忽有此举?深为疑异,特联名缮就公函,送呈总署,请见王大臣面议此事。王大臣辞之。各公使无奈,乃复请展限于四十八点锺内起程,一面整束行装,作出京计。   乃德使素性急躁,定欲一见王大臣以辩是非,遂于是日带同翻译官某君乘轿前往,复恐途中或有不虞,特置手枪于轿内以图自保。讵行至东单牌楼时,不知如何,误将枪上机括触动,致忽C20訇作声。该处为比国使署,署中守兵闻有枪声,疑官兵来攻,即蜂拥赶出,开门放枪。时适有官兵在彼,亦疑其击己也,顿即还枪轰击。枪弹横飞之际,轿中人已中其一,盖   西巡回銮始末   即德使克林德也。其翻译官某见之,恐甚,急即舍轿而奔,入附近某教堂暂避。所有随带护兵,因见华兵及旁观者愈聚愈多,遂亦不敢前进,退回使馆,告之各随员,分告各国使署。此为决裂之始。   各使臣得信后,疑朝廷有意遣兵戕害,故亦决计预备守御,不愿出京,以免亦遭锋镝.时京中上自官吏,下至黎庶,已半成义和拳匪世界。端王刚毅,董福祥等,以衅端已启,况大沽炮台被夺,战祸料难幸免,与其束手坐待。何如拘各使臣以为质?纵或洋兵北犯,尚可有恃无恐。因是遂有攻围使馆之事。   而或者谓华官预伏兵于路,俟德使至而杀之,此则猜度之词,未足为信,且亦必无之理也。   ○津城失陷记   北直自入庚子以来,即大旱数月,某屠求雨,绝无灵效。   津郡城厢内外,火灾又层见迭出,甚至一日夜间铺户被毁者几难枚举.且火皆起于大街,如伏衣街,锅店街,单子街,河北大街。此数处为津地最繁盛之区,富商大贾,百货云集,店铺如林,皆付之一炬。计所失不下千有余万金。然火旱二灾所损伤者,不过银钱,与民命无与:及端节后,拳匪滋事,与洋教为难,则刀兵起矣。   先是春二月间,天津初闻北直保定,遵化州,绵州一带,有神师降世,专收幼孩为徒,教以咒语,云能请先朝名将护身,教以练拳练刀,功候满足,即能枪炮不入,刀箭不伤。未几,即日盛一日,强年壮丁亦相率从之,乡野村庄,十有九信,始取名曰义和拳。嗣后从者益众,北三省几于遍地皆是,官府既不严禁,因是练者愈众,复更名曰义和团,以已成未成分为上   西巡回銮始末   下两等:上等胸系八卦兜肚,腰围黄布,腿扎黄带;下等则腰围红布,腰扎红带,日夜操练刀矛拳法。其时虽有举国若狂之势,然尚未闻其滋事也。   至三月间,谣传遵化州有焚毁教堂之说.四月间,保定府则竟实有其事矣。该处教堂,无论天主耶稣,悉付一炬。复与教民为难,见即杀之。初犹未及南人也,继以南人受役于洋人者多,亦恨之刺骨。并以电报局,铁路,车站等处,与洋人声气相通,故亦欲害之。呼南人曰二毛子,其它三毛、四毛等,则以其人所业者为等差,得脱者寥寥无几。保定一带洋教人等既尽,拳匪见无可深闹,随大烧铁路车站,自琉璃河,长辛店,丰台,落垡,而至津。是时正值端节,既至津后,势焰虽已凶横,然尚犹未敢公然滋事也。   至五月中旬,北京铁路又被拳匪焚烧。洋人即发兵至京以保护使署。大沽口外,各国兵船亦陆续而来,并调兵三千余名至津,以为防守租界之计。时华兵亦陆续告至,初犹不计其有他也。惟洋人恐拳匪乘间混入租界纵火,故防荡加严,每夜十点锺后,行人必有照会方可来往,余皆与平时无异。内中间有胆小之人,恐有不虞,早为避地南下计者,十分中约居二,余皆以拳匪为乌合之众,必无能为。岂料兵团联合,弄假成真,竟一发而不可收拾哉!   十八日晚十点锺,津城中忽然红光满天,则拳匪焚毁教堂也。津城教堂共有三处,传教神甫已先期出城,堂则请天津县发封看守,此夜竟付之一炬。自教堂被焚后,风声大紧.津城内外拳匪满街,公然来往,毫无忌惮。官兵遇之,反避道而行。   绅商等欲请其保护,多以粮食等馈之。拳匪等复谣传十九夜将纵火以焚租界,作法而毁洋楼。于是租界洋人更严为之备。至夜二点锺,拳匪果在陈家沟子,朱傅庄一带放火。人声嘈杂,   西巡回銮始末   火光连天,意图混入租界。洋兵见相离不远,即开炮以威吓之,虽毙拳匪百余名,而居民之惨遭殃及者竟至难以数计,直至天明始定。二十日下午,传闻塘沽开战,官兵与义和拳连合专打洋人,人均不信其说,而不知竟有其事也。是日风声更紧,界内居民不准出界,其在界外者不准入界,因是道乏行人,市皆闭肆。   二十一下午,炮声忽起,排枪声如贯珠,炮弹均向租界而落,盖官兵开炮也。居民等有与洋行相识者,即挈家迁于洋行,入地窖内躲避。是晚枪炮声愈紧,火光又冲天而起,则为洋兵焚烧先农坛以及芦保铁路公司,直至租界牌坊而止。及将天明时,炮声又连次大震,洋房民房之被毁者不一而足。居民皆扶老携幼,号泣而奔。男女满街,甚有身无衣服,足无鞋袜,争相逃窜者。其时炮弹飞舞半空,枪子急如骤雨,间或堕地炸,中之者又非死即伤。致沿途哭声震耳,惨状诚有难以言语形容者。至半途复遇洋兵阻止索取照会,苟无以应,即指为奸细,立时枪毙,惟教中人则可免。因是人民横遭轰毙者,又不知凡几。其洋楼中之素称坚固者,虽可受炮,然窗上玻璃,屋顶砖瓦,已无不随炮声而飞.至二十五日黎明时,枪炮之声始缓,盖官兵向西而退也。惟自二十一日起,至二十五日天晓止,此五日五夜中枪炮声无一刻断绝.洋房洋楼之轰毁者计有数处。   只以大炮仅能远攻,不能近击,故炮弹均从头上飞过,虽有一二炸弹落下,已散碎无力,不致多伤人命。其海大道一带,华人被炮轰毙,至不可以屈指计,惨哉!   二十六日,枪炮虽缓,然尚时有所闻。二十七日,枪炮更稀,下午四点锺,洋人救兵又到,官兵及均向北退走。至晚而炮声乃绝.当二十四日,租界中有一西国武员,不知若何,为华人以手枪击毙。因之自此以后,租界内准华人往来,见则立   西巡回銮始末   行枪毙。华人有不知此禁令者,轰毙约数十余名。至二十六日,洋兵欲搜拿藏匿于各洋行之华人,以置之死地,其故,盖因西国武员被华人击死所致。后经各洋东竭力保卫,始免于难.而前五昼夜内官兵及义和拳为洋兵击毙者,竟有数千名之多。   当接战时,洋人群谓华兵虽从,要皆不足为虑,所可畏者,聂军门之所部耳。盖聂军有进无退,每为各军之先,虽受枪炮,前者毙而后又进,其猛勇处诚有非他军所可比拟者。故自聂军门阵亡后,而洋兵声势更为之一振。   至二十八日下午,炮声又起,盖洋兵追击官兵也。二十九日,洋兵以大炮轰中国水师营,华兵并未还炮。至三十日,洋兵复欲向津城开炮,并欲派兵夺据城垣,嗣因探知城内官兵尚多,一时亦未敢进攻。至六月初一日,洋兵破海光寺机器厂,即入据之。   天津又有东局子者,亦系机器厂,向造火药,炮弹,枪子。   初二日,洋人欲破之而无策。因局中亦有兵千余名防守,若轰以炮,则局中所存炸弹甚多,一时炸发,恐并租界亦齑粉;若派兵往夺,则局中有炮可放,伤人必多。会议许久,卒无善策。   然洋人咸谓不得东局,租界不能安枕,乃议派兵前往,远远以排枪击之。不意东局并不开炮,亦仅以枪对敌战。二日夜,华兵败走,且死伤甚多,东局遂为洋兵所得。捷音至租界,洋人均欢跃相贺.初三日,洋人以传闻北京钦使已被害,又欲搜杀华人,幸各西商以未得确信为言,始得免。至初五日早,枪炮声又复大作,华兵以枪击租界而洋兵则以炮轰津城。至晚间而炮始绝声。   然排枪之声,则仍永夜不绝.初六日,枪声亦时作,至下午三点锺,官兵复攻租界,枪炮之声又起,至晚方息。两军互有损伤。初七日五点锺时,即闻炮声,午后继以排枪声,两军双复   西巡回銮始末   大战,三点锺时天忽大雨,彼此仍冒雨战,各不休息,直至半夜一点锺始止。是役,洋楼之毁者甚多。   初八日上午,又各出队混战。下午始止。初九日,洋兵以水师营有德国所造之大炮,其利无比,欲得之以为己用,特派兵往夺,是日因复大战。初十日午后,彼此仍开放大炮,遥为轰击。至十一日而又肉搏相攻矣。是日,日本兵并派大队往攻津城,为华兵击败而回,伤亡颇众.十二日,洋兵以炮击天津城,放至百余炮。洋人登了高台,以千里镜向城中窥视,但见烟尘大起,火光连天。是日并有英国新运到之大炮八尊,据称此炮一开,一弹能毁三里村庄城厢,遇此无有不化为平地者。计算天津阖厢,若连开五十炮,即可片瓦不留。英兵本欲大加施放,当为德俄二国劝阴,故仅放数门,即行停止。其所以劝阻之故,并非有爱于华人也,缘二国之人在津为商者多,倘天津伤损过甚,一则所有账目悉归乌有,二则元气一伤,将来贸易必有大碍,故力阻之。是日,租界中又击毙无照华人八九名。   十三日,中国水师营以大炮向租界开放,异常猛烈,洋人以另有机谋,并不还炮。至晚,官兵在后,义和团在前,合攻租界,洋人以排枪御之,天明而止。计毙义和拳二千余名,官兵则伤者无几。事缘:官兵以若辈妄言惑众,先云能避枪炮,而仍遇枪即毙;自开战后,官兵伤亡不少,而若辈反避入村庄,不敢出战,因此恨之刺骨,分往村庄搜捕,责令充当先锋为前敌,否则杀无赦;若辈无奈,只得拚命上前,遇洋兵开枪轰击,即跪地乞天护佑,前者已死,后者畏惧欲逃,官兵见而大怒,遂亦以枪从事。故是夕义和拳死有如许之多,并非皆死于洋兵也。   十四日,各国领事函致裕制台云:“如再以天炮向租界开   西巡回銮始末   放,必亦当以大炮轰击津城。”裕制台覆信,词语甚为决裂。   是日下午,又有新从英国运到之大炮二尊,其名曰列低炮,盖即绿气炮也,又曰毒气炮,其烈无比,开放时,在一百码地内之人,一闻其气,无不立毙,为万国公法所不许,往年弭兵会亦曾首议及此,平时不得轻用,故此炮自制就以来,只非洲曾用过一次。洋人接裕制台信后,当晚即派日,德,俄三国之兵共八千名,分两路攻击津城。日兵以轻进故,遇地雷猝发,伤毙六七百人。次日,即十五日,洋兵乃放列低炮,并以各种大炮佐之,约及四五百门.裕制台以守城华兵力不能支,只得率众向北退去。日本兵遂据有津城西门.随后水师营亦因叠中炮弹,难以支援,亦即拔队而退。德俄两国之兵遂进东门.至十六日,津郡城厢内外,已无华兵踪迹。城内惟死人满地,房屋无存。且因洋兵开放列低炮之故,各尸倒地者身无伤痕居多。盖因列低炮系毒药搀配而成,炮弹落地,即有绿气冒出,钻入鼻窍内者,即不自知其殒命。甚至城破三点锺后,洋兵犹见有华兵若干,擎枪倚墙,怒目而立,一若将欲开放者,然及逼近视之,始知已中炮气而毙,只以其身倚戤在墙,故未仆地,列低炮之惨毒,有如此者。   攻城各兵,以日兵最为勇敢,故伤亡亦众.盖因日兵初至时,某国官兵,以其形类侏儒,且无纠纠气,颇忽实视之;日兵因欲一雪其耻,以傲各国,然亦赖有列低炮之助,故得专美于前也。   城中自东门直至鼓楼,片瓦未动;南北两门亦所伤无几;惟西门则死尸山积,房屋则十存一二。盖洋兵从西门而入,故受伤独甚也。城外大街,虽未十分毁坏,然已十去其四。居民及铺户门首,如书有“大日本顺民”字样者,即由日兵出为保护.   西巡回銮始末   十七日,洋兵在津城内外抢掠各大户以及当典之类,各官署所积现银亦均为洋兵所得。十八日,洋兵出示安民,城中始稍安静.城外自马家口至法租界,周围里许,从前皆华屋高堂,法界中尤觉林立,今则无一存者。从法界至津城,先时亦均有铺户导民,自经战事后,只见碎砖破瓦,狼藉满地而已。至闸口二里有余,亦求一屋而不可得也幸闸口以上海关道,东新街,宫南,宫北,至锅店街口,均皆无恙。从锅店街末,估衣街口起,直至针市街口,亦被烧罄尽.估衣街一条,内中均系殷实店铺,如物华楼,播威洋行,瑞林祥,隆聚,恒利,鸿兴楼,庆祥元,义成文,成文义,成合义等,均系著名大肆,其资本多则三四百万,少则数十万,或十余万不等,均被焚烧净尽.盖以锦绣繁华之地,一旦而变瓦砾纵横之场,有心人言念及此,能无痛恨于谋国者之不臧哉!   ○直隶提督聂军门死事记   自团匪作乱,始发涞水,副将杨福同以总督调赴弹压被戕,朝廷归咎官军,不肯议恤,天下怪之。然是时匪乱方炽,猝无以防制之,则近畿一带立被糜烂。而任直隶提督者,适为聂公士成,统全军方驻芦台。总督裕禄立檄调数营至涿州,复分派多营防守京津一路。五月初八日,匪焚黄村铁路,聂军力救之,匪遽仰击伤数十人,军中大愤。其后聂军在沿途巢匪多次,落垡一役,其击杀尤多。匪大憾,因嘱其党诉于朝。   是时朝廷匪党已成立,即捏词入告。降旨痛斥直隶派出各军骚扰各情,复以聂多年宿将,所统皆久练节制之师,过触其怒,则其仇团民愈深,恐更因此而龃龉,谋所以和解之,乃使   西巡回銮始末   总统武卫全军满洲某巨公致书于聂,略谓:“公军装式颇类西人,易启团民疑,故至寻衅。团民志在报国,具有忠义之忱,似不宜肆行剿戮,惟公慎之!”聂得书,复云:“团匪病国害民,必误大局,且士成本任直隶提督,境内有匪,理宜肃清。   事定之后,虽受大创,靡所逃死!”此皆为五月十二三以前事也。   自是聂军大队专守杨村,遏匪南侵。至十四日,英提督西摩尔统各国兵入京,过杨村。聂欲阴之,电告裕禄,裕不可,聂大发愤,谓所属曰:“身既为直隶提督,直隶有匪即不能剿,直隶有敌又不能阻,安用此一军为耶!”欲拔队竟归芦台而不果,卒在此一路往来牵制西兵,使不得骤入。西人以兵少,又颇惮聂军大营在后,乃径议折回。而朝廷以为团匪在功,奖励之,赏赐巨万,而聂军毫无所得。   至二十日后,得大沽炮台被夺之信,朝旨始决意失和。聂即奉命攻击天津租界。围攻甚力,恶战者十数次,相持八日,炮声不绝.西人谓自与中国交战以来,从未遇此勇悍之兵。故自大沽失守以后,津京旦夕可危,有能首敌西兵以御急难,使津郡在外人屈指间得延一月而京师得获暂安者,则聂军之为也。   至二十八日,各国兵大队赴援至津。聂以久战之兵,又无继援,势始不支,然犹退守津城附近,力遏西兵。是时苟无内讧,专御外侮,则聂之身未必亡,聂之军未必覆,而津城未始不可暂支以待转机.乃未几而有聂家为团匪所劫,而练军助匪枪击聂军之事。   方五月下旬,聂军之急攻租界也。团匪始犹出阵,继以数受创,乃不敢往,常作壁上观,反四处焚掠。所当敌者,惟官兵而已。聂颇愤,以为倡灭洋以酿祸开衅者,团匪也,乃临事见不妙而以大敌诿官军;官军再四血战,断头颅折肢体者至十   西巡回銮始末   之二三,而彼犹内窃忠义之名以误朝廷,外肆盗贼之行以害闾里,不重惩之,无以慰军人,谢百姓。一日者方恶战,甫归营,遽下令曰:“今日尽力攻团匪!”于是派军四出,所击杀者千余人。匪愈恨,遂乘其与洋兵苦战时,以多人拥向其家而去。   是时西师方大队援津,聂军退守甫定,闻信,急引兵追之。所谓练军者,故多直人,与匪通,见聂军追匪,急欲救之,遽哗曰:“聂军反矣!”共开枪横击之。聂出不备。遂败。   斯时聂内外被敌,进退失据,又自愤身为提督,拥兵十余载,被数十创而内不见谅于朝,外复见侮于匪,则大愤慨。又以近日贼臣匪党,欲排异己,动以其通外为词,遂欲亡身殉国,以杜谗口。适六月初四,马军至津,聂仍收集数营,日夜助战,每身轻前敌,欲以求死。至十三日,在八里台。果以身中数炮,腹裂肠出而死。其死状最惨,天下闻而悲之。   自聂死后,凡五日,而津城陷。   ○英使署御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