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新谭 - 第 10 页/共 23 页
(一)死难者杨衢云 浙江人。与孙文同倡义,为清吏所自杀。
(一)横死者赵声,江苏人。黄花岗之役,声为总司令。事败,发愤呕血而死。肠胃皆烂,或疑其自服毒药也。
(一)生存者邓实,广东人。著《国粹学报》,发挥民族主义甚详。鼓吹革命,足与《民报》比肩。以出版上海,故不能明斥清廷。然其流衍于人心者至矣。其同志有黄节。
◎第一国庆词
纪元十月十日,为中华民国第一国庆日,所谓双十节者是也。墨客骚人,以诗文词点缀佳节,何至车载斗量。兹得社英女士之手笔,其回顾前事,描写现状,情见乎词,似含无限感慨。其词曰:晓日瞳瞳涌海东,胜游闾巷万人空。
等闲飒飒西风里,五色旗翻便不同。
黄花岗上冢累累,大纛高牙建海畿。
一样大雄新主义,人间天上两相疑。
得果种因都是幻,汉家事业为谁新。
从来人惯言功狗,功狗今能有几人。
剪彩裁缣运妙思,人人计取去年时。
抛他几许头颅血,赢得今朝纪念词。
◎张榕暗杀别记
满清统领禀告张榕暗杀事件呈云:为呈报事,窃查奉省。自武汉起义以后,谣诼纷传。九十两月之间,凡各处土匪地痞及诸无赖不逞之徒,无不假革命为名,希图优乱,叠蒙宪台面谕。随昨防查首要人等,补拿送案,以遏乱萌等因。连日密派侦探,严加防范。兹查有省城大北关张榕,前经组织急进会,自称会长。潜结亡命无赖多人,昼夜计议,并有暗杀党多名,伺职出人。职早有所闻,只以无据风传,仍坦怀以待。近据密探报告数日,民军北犯,已抵烟台,风声愈加紧急。连日该犯张榕,纠聚在会多人,大开秘密会议,与该军机关部,来往通函,约期起事等语。职闻信之下,尚未敢稍涉卤莽。当派侦探长于文甲,带同兵弁跟踪追缉。本拟将张榕捕获,然后呈请讯办。乃行至西关平康里,路遇张榕,上前诘问。该犯竟敢开枪拒捕,经于文甲还枪迎击,即将该犯当场击毙。旋赴该犯住屋,搜出民军告示委任状多件,又急进会会长木印一颗,小戳一个。及信内有东洋文字者数封,内有大连来信,系近日发自机关“部者,并汇有巨款,即系约期急速起事之函。又内有速将双木注化”一语,双木盖暗寓职名也。又有一日文信函,内有“速将张某冯某致死,则余可无虑”等语,皆与职侦探相符。即此二函,可于谋叛暗杀之铁证。闻该犯羽党甚多,以满洲人宝昆田亚斌为死友。一切结会通匪,多系宝昆为主谋,田亚斌辅之。张榕既经被捕,同恶万难姑容。该探长旋分赴查拿,乃一进宝昆宅内。该犯即从楼上开枪,伤探兵一名。该兵等奋勇前进,宝昆由楼窗跃下,被探兵立时格毙。搜出快枪三枝,步二营汤管带分往查拿田亚斌。方抵其家,田亚斌已持枪冲出,该管带上前拦击,亦将田亚斌击毙。职查张榕图谋不轨,意欲自举总统,扰害治安。其蓄谋已非一日,今与民军机关部汇款订期,即拟起事。若非先期探明,下手迅速,则内外勾通,祸变必不可思。至同党田亚斌,素著凶恶,其密谋暗杀之心亦最烈。惟以无知莠民,无足比数。而宝昆本系旗籍,代受国恩,亦复甘心附逆,私藏军火,居心尤不可问。今幸立时破获,该首逆等,同时伏法。地方得免扰乱,无任欣幸。除将告示信件名册,业已面呈暨分报巡防营务处外,理合将张榕及其同党宝昆田亚斌等格毙各缘由及木印小戳,一并具文呈报宪台,鉴核施行。须至呈者,批据呈已悉查张榕私结匪党,图谋不轨。本大臣久有所闻,今据探报,该犯与革党机关部订期起事。起有信件为凭,且有告示委任状名件,其于甘心从逆,尤可概见。至宝昆满洲世仆,辄敢包藏祸心,联合逆党,与田亚斌一犯,同恶相济,亦复罪不容诛。该统领不动声色,连毙二凶,真足以快人心,而彰显戮,应候出示晓谕,以明与众共弃之义。至搜获名册一本,大半无知被惑,业已当堂焚毁,决不稍事株连,以安反机。此缴。
◎道君皇帝之古剑出现
敦化县城东一里许,有古城一座。败址颓垣,约略可辨,即所谓敖东城是也(按,何秋涛《朔方备乘》载三韩古国百余,敖东系属其一,或又谓该处在金,为五国城,即徽钦二帝被幽处)。但今则并无居人,仅熟地数十晌而已。相传历年农人耕种,掘获银铜铁等器甚夥。形皆甚古,与今制迥不相同。今春有乡人李华山,在该城东面掘土,获得铁剑一柄。长约六尺,重四十余斤,并有宋帝御题等字。古锈斑斓,以为顽铁。闻已卖与熔毁农人,希图微利。甘将先代文物,一朝毁灭,殊可惜也。
◎黄婉芳
黄孝女,婉芳其名,冠梅其字。虞东之梅里人。生而颖悟,垂髫时入家塾读书,即能过目成诵,父母钟爱若掌上珠。既长,举止沉静,不苟言笑,里人颇器重之。会前清筹备宪政,女学渐兴,女士乃偕其姑子彭氏妹肄业于吴门振华女学校。入校后,对于各科学,靡不尽心研究。夜阑人静时,有吟哦声出自宿舍者,盖为女士温书尚未就寝也。每值月考季考,因之辄得嘉奖。校中诸教员莫不啧啧褒赞之。辛亥春归省其祖母,其祖母云:“余年近八旬,行将就木,思得尔以共晨夕,乐吾余生。求学一节,来日方长,姑缓一二学期。”女士天性挚孝,闻祖母命即欣然应允,而学业之成否转不暇矣。祖母年老善病,女士则躬侍汤药,未尝废离,时于床第之侧为讲说奇闻轶事以博祖母欢,祖母亦顾而乐之,若不自知其病之在身也者,以视其父之定省体贴尤为周至。辛亥之秋,民军起义,各省响应。女士闻之喜形于色,时语人曰:“行见民国成立,满运告终,吾女界将可放一异样光彩,灿烂于神州大陆矣。”讵料当金陵未下,秩序骚然,盗贼遂乘间窃发。于十月初二夜骤来女士家劫掠时,女士方在楼阅史未眠。闻祖母房中有怪诞之声浪,虽知其父在侧,然仍恐惊其祖母。遂不畏贼人之声势,冒险下楼,甫至房闼,枪声忽起,顿使孝女之魂竟随祖母与父同归阆苑。年才二十三耳。
◎一幅流民图
吾国自迭遭兵燹以来,民生苦窳,不堪设想。去夏因秣陵劫后,江淮一带之难民,纷纷渡江,以图一饱。十月间,江宁县知事左,省城警察厅长王,会同禁止难民入城,俾免滋扰等事。据友人云,该项难民,江北海属来者为多,当有灾民血泪书一通叙述流离饥寒之惨状。天祸人灾,满目凄凉,令人不忍卒读。其书曰:呜呼!我海属数百万人民,死于匪,死于兵,死于蝗,死于旱,不知凡几。昊天不仁,惨毒未已。丧乱余生,犹居沸釜。匪势日猖,搜刮及于败絮。生机日蹙,草木尽断根皮。哀告我仁人君子:今年今日尚闻我海属人民,呼吁之声正恐;明年今日我海属人民,早幽沉于阒寂。非敢危言耸听,用邀我仁人君子之怜也。谨将我海属人民万无一生之惨况,敬为我仁人君子泣血陈之。今春麦季失收,家无储蓄,虽大富之家,多不免仰屋之嗟。满冀秋禾有望,以秋季之赢,补麦季之绌。乃四阅月不雨,遍地秋蝗,已成之颗粒多属空桴,即有半浆之禾,变成焦黑而虫塞其中。秋风初动,四郊飒然,惟闻干枯之豆叶交战,作春潮人声而已。天气亢旱,土脉枯竭。值此严霜寒重,麦陇无青。明年麦季,又绝望矣。年内固苦不尽言,来春更祸能逆料。海属农民,所恃为食者,寒菜胡萝卜山芋苦菜数种。遍地秋蝗,啃啮净尽。挑菜之佣,提筐之妇,踯躅田间,彷徨陇畔。忍饥搜掘,含泪而归。稚子凄凉,合家对泣。此我海属人民死于蝗,死于旱之惨况也。海属匪风素炽,自春徂夏,焚抢劫掠,民已不堪其苦。迨至南中变乱,官军悉注重金陵,而土匪之声威竟若燎原之火。每至一庄,则责其供献,若稍有违言,则全庄被戮;每至一村,则搜刮无余,稍不遂意,即火焚其居,甚至一庄一村。而连抢至三四次者,有连抢至七八次者,有连抢至十数次者。千百只耕牛,尽归贼窟;亻家具什物,一炬成空。尤可惨者,年轻妇女,被掳为质,说钱取赎。彼被害之家,稍可拆卖称贷者,莫不倾囊以献。若毫无所出,其惨毒之况更有不忍言者也。匪至则庐舍成墟,兵来则难分玉石(即清江兵也)。吾侪细民,未敢状兵来之况,缅其内容概可想见矣。此我海属人民死于兵,死于匪之惨况也。以上所述,皆身受目见,毫无耳食之谈。即就身受目见而言,犹觉挂一漏万也。今秋如是,今令如是,明春又如是。我海属数百万人民,尚有生存之日乎?哀告我仁人君子:听此哀声,悯其将死,慎重人道,必有以拯拔之。若夫请缓征,乞剿捕,地方有司之责,非细民所知。待哺之哀鸿,号寒之病雀,端赖我仁人君子之鸿施也。气竭声嘶,忍死待命。
◎关东革命始末记(联合急进会长张根仁报告)
东三省革命输入,滥觞于北洋学界。吴樾首推其波,钱拯助其澜,商震默张旗鼓吹中下社会。继吴樾同杨笃生制炸弹于新民,张榕随之入都,钱拯时利用冯麟阁胡广义兵力不得手,革命生机大挫。越三年,柏文蔚以孙毓筠下江宁狱避嫌走关东,会张树侯谋皖失败,各率同盟会员数十奔走奉告,以灌输南洋潮流风气,赖之转纽。又四年,吴禄贞督办延边,专事引用革命巨子。而熊成基之从者,高宜权孙师武,由哈趋吉,暗潮日增。社会习以为惯,莫成之疑。及至武昌起义,各党志士,阴事部勒宾客。仁之十年于政学各界,旧有组合其势散漫,多不得力。吴景濂隐助民军,召号各属议绅,意谋独立。张榕负清廷逸犯,主持激烈,被吴约入咨议局。通其意,成保安会,事类中立,公推赵尔巽为会长。革党大哗溃,以不能与清廷断绝也。九月初,南军各代表钱拯等,谋营未熟,来省会仁组合同盟会支部。当时舆论专注张绍曾,充奉都督,由吴景濂钱拯同仁等各致书请李德瑚去约张。张以外交为辞,不果行。而蓝天蔚亦负重望,又以事泄出境。各党竞立机关,多于毛羽。张榕焉忧之,约仁同吴景濂、柳大年诸人联合各党成一总团曰“急进会”党,与日俄领事磋商交涉。各界代表争先入附,是为本会势力强大时代。开会五次,议决张榕居省调护,吴景濂代表关东赴沪。入临时会议,杨大实至庄河同顾人宜编成三千劲旅,赵元寿以组分会名义赴吉游说。他如赵中鹄至海城,陈青州至营及黑,张亚馨至长春京津一带,皆为分会作用。其身临大敌,敢行发难。如商震祁星辰之于辽阳,鲍化南之于凤凰城,刘艺舟何秀斋左雨农之于安东,刘宝书之于东平,均能不顾生死,摧锋前敌,革命中重要人物也。仁复恐牵动交涉而奉天输运军火将作京师后援,故率淮军旧校十数,同柳大年先后会集辽西,军事部长辜天保,首先派人炸断京奉路线,奉直因之阻隔。及至仁困当阳,柳大年率刘成斩关而入,救仁于枪林弹雨中。身受数弹,仆而不中,终以众寡不敌,束首就缚。入狱三月,独羁暗室,不知人间有治乱事。幸而天佑民国,共和早定,仁得孙袁黎黄暨各都督诸先生叠电,挽救出狱。始知蓝天蔚都督关东,率师牵制北军,而张榕与诸烈士惨死于国。一日太息十二回,几不知涕泗之琳琅也。
◎京津游记
菊绽三秋,旗扬五色。民军起义,又一年矣。庆典声中,回忆去秋京津所见闻,俨然梦境。撮记其略,亦纪念之一也。
余以去秋阴历九月十三日,乘轮北行。登舟闻上海光复。视同舟中人,有现喜色者,有若恐惧者,其状不一。乘客除商人外,一法部司官,偕二友,似久于幕席者,又王毓江之仆役数人(王毓江在湘带巡防营,光复时与黄忠浩同被杀)。次晨,舟行过茶山后,风平浪静,一望无际。舱中谈国事之声大作。余独坐无侣,遂谛听其词,资为消遣。至纰谬时,辄不禁失笑。王仆为人述其主被杀事,及自湘至沪,颠顿情形,慨叹不已。继,忽笑谓:“大情必不亡,佛爷死仅三年,神灵犹在,必能呵护其子孙(与尔何干),吾侪无虑矣。”法部司官则与二幕客计议入都后之事,且言冶游之乐(好货),谓:“须早寻欢,不然兵至城下,将不暇出走。”其意除此事外,无可置念者。至商人则言人人殊,而赞成民军者为多(毕竟商人好)。有忧虑者,亦恐兵事不戢,有妨营业耳。有二商人聚谈,甲云:“《推背图》中未见有黎元洪,恐不能成事。”乙曰:“不然。黎元洪者,即大元朝朱洪武之后人也,必继其祖业无疑。”(一笑)甲笑曰:“我们且不管,但预备看新皇帝耳。”(又一笑)又有数商人,于舱外席地坐谈。一人问:“革命党是否与瞎李(指李自成)一样?”一人曰:“否。瞎李是贼,这是争皇帝。鞑子坐了二百多年,也该还我们了。”(痛否)
又次日。风浪大作,船身过小,不耐颠簸,多呕吐者。不闻人声,惟闻涛声打窗而已。余亦昏卧终日,过烟台后风始少息。
十七日晨起。间有谈鄂事者,惟去津近,多不敢声张。可见专制之威甚矣。船小行迟,至津已日暮,旅舍皆患人满。盖是时津至沪之船价绝昂,欲南下者,皆留滞津门。而京官则惟假津埠为暂时避祸地,不忍舍差缺去,故来者益多。余奔走数家,仅得一小屋。航行困顿,着枕即熟睡矣。
十八日起。卖报者至,急购数纸阅之,知苏浙皆已光复。余戚自京来,接询都中近况,答谓:“险甚,非早谋脱身不可。”是时旅舍中茶房忽大噪,询之则曰:“革命党已到大沽,巡警已加班防卫。”询之居人,盖烟台光复消息,初至津也。
余见事急,乃与戚约,速入都取眷属。及至车站,适遇一鄂人,为述其家,信所云汉口残破情形,并云:“京中危险日甚。吴绶卿已被刺,关城门杀汉人之谣日益盛,恐将不免,当速谋归计。”余唯唯,继车站中人益多,乃罢谈。而保定兵变之声遍布于客室中,众人面上现极可怖之色。是时京津人士,固无日不在风声鹤唳中也。
三时车至,载日兵甚多,皆自检阅来者。余登车后,一室中仅有四人。余与戚外,其二人,则陆军部之司官,特派出京探询军事,而入京报命者也。车行攀谈,余虚与委蛇,然彼二人对谈时,亟表赞同。民军之心,且狂詈满政府不已,而时侧目四视。所谓侦探之本领如此。
余见彼等作种种丑态,不禁匿笑。遂转向窗外凝望,见村人闲行田亩,至有逸趣,为之神往。凭眺间日薄崦,时已黄昏矣。
至八时,抵京车站。有巡警检视旅客行李,其声势颇汹汹。而箱箧既开之后,惟以一手稍按,即挥去,与旧日科场中搜检者无别。所谓首都戒严者,不过尔尔。余至车站,出乘骡车赴余戚家。沿途市肆寥落,路灯惨淡。惟见巡警荷枪,三五成群,巡行而已。童稚旧游,十年重到。人民城郭,百事都非。辽鹤归来之感,至凄黯已。
余在京仅住两日。京人对于鄂事之感想,就余所闻者,约分数类。一曰京官。是时京官逃去已十之五,未去者非穷苦无资不能成行,即身兼要差,为势位所累,不能竟去。此二种人,其怨苦殊相悬绝,而感想乃无差,惟求新政府成立后,得全保禄位而已。得意者欲求继续,失意者欲借此翻身。满清之存亡,固无人计及也。惟得意者之言:“如民军不能成事,则望北军早日奏凯,重享太子。”失意者则否,盖平日嫉视同部阔人,方欲得而甘心,何能再望安乐,重遭白眼。故虽与之同尽,亦所甘心,而不望满清有重兴之日。怨毒之念,实能促其赞成革命也。一曰商人。商人对于政局本无观念,惟因日在危疑震撼之中,市面日蹙,金融日滞,则起怨望。有谓满政府无能者,有谓民军多事者,其间亦有稍明事故者,惟慑于专制之威,不敢置可否,唯诺而已。至于下流社会,则顽固较南方为甚。盖满人盘踞北方已久,习俗传染,已忘其为异族,故多鄙谬之言。历代当鼎革之际,忠臣节士死亡相继,视国仇如己事者,固无待言。即不能以死报国者,其忠愤之气,亦时流露于不觉。而满廷之亡,所谓士大夫者,皆存异志,舍冥顽不灵之皂隶、仆役辈,无与清室表同感者。人心所归,亦可见矣。是时,各学校皆散学,学生皆四散。故纯粹为民军表同情之言,不可得闻。
二十日余复出都至津。是时,船价益昂,欲归不得。乃僦屋,而居屋价之昂,较沪尤甚。两三间屋,有索价数百元者。可见津埠之拥挤矣。
余在津住二旬余日,惟至阅报社。社中阅报者甚多,某处光复,则欢呼之声溢于户外,与上海望平街无异。盖在租界,人皆无顾忌矣。一张《民立报》有置银一元者,人心更可知矣。
一日,余至车站,适北京车到,车中填塞几满。旗妇初易汉装者尤多,其举动至可叹。站外有日人恃照像镜摄影,观者狂呼。又有逃官多人,易其服色仓皇行走,从者挟囊橐随之。路人指点,曰:“此某某老爷大人,平日最ピ赫,今亦如此矣。”是日汪笑侬在津,连日演前代亡国诸剧,如《受禅台哭庙》、《桃花扇》等。道白切合时事,观者拍掌不置。余则谓此等戏,沉郁悲恸,实与时势不合,盖不免唐突民军之嫌也。至福王亡国,则观念适成反比例,若于清军入关之淫暴加意,庶足鼓动人心,然而难矣。
至十月七日,汉阳复陷之消息至。一时人心大震,津埠京官复纷纷入都上衙门。与余对屋居者,亦一京官。平时缩居不闻声息,至是亦入都。归则高谈阔论,痛诋民军不已。
十二日。船价稍平,余遂归沪。十六日抵沪。入口时见铁血旗,而悬于兵轮船中。茶房群呼曰:“到我们国里了。”余闻之,亦觉有重返古国之乐。(录某君稿)
◎革命年表
甲午 孙逸仙倡义于广州
乙未 兴中会成立
庚子 郑弼臣起义于惠州,励志会立于东京,《中国日报》立于香港
七月 唐才常起义于汉口
甲辰正月 洪金福倡义于广州 黄兴刘揆一倡义于长沙
乙巳 中国同盟会成立
丙午 孙绍南张瞿马福益起义于萍醴
丁未二月 许雪秋倡义于饶平
四月 余丑余通起义于黄冈
四月 陈纯林旺起义于惠州七女湖
五月 徐锡麟反正于安庆
七月 黄和顺起义于钦州防城
九月 许某倡义于惠州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