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记 - 第 10 页/共 20 页
,可以穿进,又暖又软,所以筋骨俱露也。有一珈楠香树,约长三丈,根如栲栳大,梢如斗大,用桃红绸结彩其上,有二牛二
马,看去甚小,闻说奇异。又闻有圈屏一架,华彩奇特,亦非中国所有,藏在舱内不得见。记此知外邦人物如是也。十六日归
家,不料第三女患痢而殇,惜哉!
康熙七年戊申,余四十一岁。算计坐守,就近有四、五学生,开馆在家。正月内即有文到,汰革水师营兵二千四百名。水
师营者,系崇明镇守提督右营也。顺治十六年间,拔来镇守海邑,有二都司、四千总、八把总,城中略可房宅,尽被占去,十
家供养一兵,兵丁之可恶特甚,而莫敢声言。盘放营债,民受茶毒者不独城内,村中破家者更多。甚至淫妇,大张明著与彼往
来;又有贪其利,将如花似玉之女,与彼结亲;又有将男女卖彼为奴婢;又有非亲非故,任其出入房户,一家妇女无分老幼与
之淫媾,种种可恶,罄竹难书。今一闻尽汰,失色丧气,甚有结党而欲谋王副总者;有私为窃盗而城中一夜廿家被盗者;一时
将家伙什物塞路贱卖者;又有不肯缴纳军器、日日挤副总衙门要领钱粮为盘费者;其内丁家丁之类,恐惧冤家而先去并挟重资
而逃者。请梁提督拨李副总,领马兵三百,及委黄浦营副爷,率领各将官,分防汛地,昼夜戒严。直至三月十六日,在演武场
逐名唱点,缴纳军器,立着捕衙,督同居民,驱逐出城。地方除害,万民称快。帝自亲政后,即上太皇太后徽号,故正月郊天后即有赦,三月初方到
。
三月二十九日天雨起,至五月二十五日止,两月阴雨,早花多死。
余为完粮出邑,值姑夫亦到城,偶尔会见。姑夫曰:“三年不会,几不相见矣!”岂料别后即亡,可叹,可叹!六月十六夜
,谈家牌楼之西有送鬼者,抢食而立时打死,连累地方富户。母姨夫惟恐我与杜祥甫相好,有首尾,因而要我与今如同出,在
城寓所,约一月有余而完事。二十一日,传闻松城遍地鬼叫,不知应何吉凶。十七日黄昏时地动,初如头晕,继而屋木户榻俱
有声,食顷而定。又闻京中七月初二日大雨起,初八止,平地积水一、二尺。又闻风阳府虹县地陷。又闻山东地震,墙屋坍倒
甚多,登、莱二府地陷廿里,不数日而渐涨满。淮安、徐州有几县水决。八月初三夜,天上有白虹,自西湾北,食顷而没。其
年二月十七夜起,白虹现,西方日落,直射东南,如此几夜而息。八月初六日天雨,城中人言下雪,冷可穿絮。本县有乡绅张
人龙者(按:张宸字青琱,上海人)系秀才出身,在京数年,加纳贡生。时任兵部职方司主事,深知水师营兵丁及满州衙门受投
献、诈百姓、毒害地方,出力谋为,汰水师营兵,撤巡察大人回京,肯做好事,这两件造福无穷,万民感戴。先期旨下,中秋
日去完,大座舡几只,装载玩器什物并投靠男女,俱要上舡长往,父母亲戚送别者大声啼哭,惨状可观,亦足以警小人趋炎之
戒。凡倚藉满州衙门用事听差者,借势诈人者,或先逃躲,或被告发,丧气不堪。但满州官五员,亦好歹不同,惟正主姓肯者
,名赤黑,婪诈横行;副章京姓爱者,名爱银打里,略次之;姓马者比两位略谨慎些;笔帖式两名竟好,一姓挖、一姓奥,后
来俱升。姓肯者究竟被带去之人告准御状,发刑户二部会审,将逼勒去妇女男子俱奉旨发回原籍。九月初九日天阴,余在大兄家见风飘雨丝,将衣盛看,俱雪也。是夜次儿生。十一月
二十一日,偶然出邑,在虹桥遇见嘉平表弟,言及正候我去,为是夜举殡,载姑夫柩往乡,二十五日造圹下葬也。故尔同去,
相帮料理数日而归,已报平日之情矣。
康熙八年岁次已酉,是年四十二岁。仍坐守在家开馆。正月二十日始出邑,大儿同往,先扰大兄,次二兄,往城隍庙、丹
凤楼、真武台、积善寺等处游玩,而俨然有乡城之别矣。大兄、二兄同我父子竟日遨游,直饮至夜半而止,故乡同气,怡然在
念。三月二十一日起,水山前做戏五本。五月有朱卿来下地词告陆华海等,因其家人忽死而不使人知,暗将尸首埋藏,明占其
妻为妾,故其宗族来告状也。此时有匪人在内交搆,故与母姨夫不睦,同事者吴俊超、吴大疏、谈今如也。陆姓费二百金,至
八月初才完此事。九月多雨。十月内有花捉,早者担外,晚者二三十斤,价上号者一分四厘,晚者八厘,贱之极矣。豆好者有
两担一亩,价止五钱五分。米七钱一担。十一月二十四日,闻乾清宫告成,大赦天下,元、二、三年钱粮亦赦在内。十二月,
有坟地在西关外十三图内,图书陈子敬,将余砌宕图甲首,名列比簿。历安水利范董漕(按:松江府督粮同知范念祖)等来县掌
印,无从声说,直至朱县公(按:名光辉,义州人)在任一年,从新按比簿硃票拿花名。
时杨永生管比漕粮,唐阶平管白银,二人与我周全,付陈子敬银三两。未及一月,又大火签拿出。十二月十四日当堂拿到
,押认管办八年漕粮起,一日一比,如火之急,二十四日方销得归家。
二十六日即大雨,直至除夕亦大雨,而岁事草草。时本府张太守(按:名羽明,宁远卫人)掌粮道印,正在常州得意,岂料
马抚台(按:马祜,正黄旗人)差苏府海防朱(按:名用励,山阴人)、松府海防彭(按。名可谦,杏山人)拘拿,又差吴县典史追印,立
刻捉见抚部院。幸朱海防保出,候旨发落。
康熙九年庚戌,余四十三岁。是年正月多雨,五四五日晴。
十六日出邑,二十三日归家。二十八日戌时分,有大星陨地,远近皆有亮光。二月初八日,撤黄浦营马参将驻防靖江,向
本营目兵八百名、马兵二百在内,今分去四百,存四百,属守备统领。十七日,寄母唐姑娘急中身亡。余在城即往看,时见一
家匆忙,阶平表弟其时有来路,备办衣衾盛殓。入棺时,余思自幼乳我抚育我,若几日不去,即着人来寻,一番至情,今日别
矣,安得而不悲悼乎!十九日,又值大兄五十寿期,未免应酬。晚晏归祖母处,不料身发寒热,卧床数日而归。二、三月多雨水
涨,飘没甚多,小熟件件半收。四、五月又多雨。六月十一日,大风潮,平地水涨,坍坏草房及旧屋无算。小东门木行,木牌
飘散,乱木塞路,从来风潮未有如此之大者。即如余宅,住门面房者,南壁俱倒。又闻吴江平地忽水涨四五尺,又云宜兴地方
出蛟。七、八月又多大雨,花豆俱烂。八月三十日又生一女,内人忽血晕,急救而苏,因此随将此女过继与邻人黄定官领去,
不及两月死。九月,耿太守初到,吴秀裔将县蠹嚼民事告准,唐君瑞用我与朱元美,做干证在内,发县提审。二十六日,同秀
裔到城,臀上忽痛,发一腿痈。
十月初一,秀裔因谢天地,至晚戏酌,请我等及同事者,不料戏甚好看,毒痛难禁,明日即归。耐至初八日,谈章吉将刀
开下寸许无血,奇痛非凡,又请谈来医治,至十五日方开出血脓几碗,其痛稍可。不料二十一日又重新身上发热,其毒胀痛,
直足致命。六七日又复出血几碗,十一月初四日勉强起身,坐家四日。又为秀裔事,县中要提到听审,只得出邑。在寓候久,竟不能即审,不料臀上偶因戏谑,被范尔传趯伤,重又发寒热作脓起,痛不可
言。
幸有小友梁寿平,少年多情,虽系同事,异常周旋伏侍,请外科康君行服药,又用刀开,当时出血脓几碗,其痛少止。十
二月初四日方起身,十五日见官,因两造俱有分上,竟着干证处明,当堂吩咐押出,次日干证发帖,请两边至亲在邑庙议明。
十九日拜庙,晚间在艾宅内摆酒甘桌,做戏,二十一递准和息,是夜即下舡而归。二十六日又出邑,为安放未完,次日即归,
匆匆过年。先是十一月初,即发大风冰冻起,非风即雨,非阴冻即大雪,雪下数次,经旬不消;又闻浙江及常镇等处雪丈许。
阶平表弟往京朝觐北上,据云一路雪冻七八尺,冻死者甚多。山东巡抚题疏觐期宽限一月,二月初七尚有不到者,疑冻死在途
也。
康熙十年辛亥,余四十四岁。是年春旱,三月方雨,小熟竟有收。四月间,有地邻孙佛者,兄弟皆贫苦人也,伊叔孙四无
子,四亡后,存妻张氏,亦村中骚妇,吴俊超欲娶作妾,孙佛借此哄其逃出,扛嫁东图赵君辅。俊超搆孙族往府告状,赵寅买
孙佛往苏,在抚院告,为号宪治乱事,准发本县拘解,俊超等俱诉余为四邻。六月初八日听审,先唤我进后衙,问其详细。余
秉公细剖,官亦心服,将孙佛、孙仲责四十板一个,拟孙佛诬告律,热审减等问徒,详抚院,批发吴江平望驿。四、五月雨竟
少,六、七月大旱,稻苗干枯,东土更甚。我地幸潮到,可以救旱,岂知七月初一起竟无潮,稻田枯。二十日方有潮来,所以
亦歉收。豆全荒,我种豆,俱早发,苗茂盛,至立秋后,天气热极,豆俱眠倒,颗粒无收。乡间及城内,祈雨甚虔,朱知县一
日两次步祷,神佛俱用肩舆抬出,自昏达旦,合城迎转,千万人哀叫拜求,竟无雨而止。是月裔事,县中要提到听审,只得出邑。在寓候久,竟不能即审,不料臀上偶因戏谑,被范尔传趯伤,重又发寒热作脓起,痛
不可言。
幸有小友梁寿平,少年多情,虽系同事,异常周旋伏侍,请外科康君行服药,又用刀开,当时出血脓几碗,其痛少止。十
二月初四日方起身,十五日见官,因两造俱有分上,竟着干证处明,当堂吩咐押出,次日干证发帖,请两边至亲在邑庙议明。
十九日拜庙,晚间在艾宅内摆酒甘桌,做戏,二十一递准和息,是夜即下舡而归。二十六日又出邑,为安放未完,次日即归,
匆匆过年。先是十一月初,即发大风冰冻起,非风即雨,非阴冻即大雪,雪下数次,经旬不消;又闻浙江及常镇等处雪丈许。
阶平表弟往京朝觐北上,据云一路雪冻七八尺,冻死者甚多。山东巡抚题疏觐期宽限一月,二月初七尚有不到者,疑冻死在途
也。
康熙十年辛亥,余四十四岁。是年春旱,三月方雨,小熟竟有收。四月间,有地邻孙佛者,兄弟皆贫苦人也,伊叔孙四无
子,四亡后,存妻张氏,亦村中骚妇,吴俊超欲娶作妾,孙佛借此哄其逃出,扛嫁东图赵君辅。俊超搆孙族往府告状,赵寅买
孙佛往苏,在抚院告,为号宪治乱事,准发本县拘解,俊超等俱诉余为四邻。六月初八日听审,先唤我进后衙,问其详细。余
秉公细剖,官亦心服,将孙佛、孙仲责四十板一个,拟孙佛诬告律,热审减等问徒,详抚院,批发吴江平望驿。四、五月雨竟
少,六、七月大旱,稻苗干枯,东土更甚。我地幸潮到,可以救旱,岂知七月初一起竟无潮,稻田枯。二十日方有潮来,所以
亦歉收。豆全荒,我种豆,俱早发,苗茂盛,至立秋后,天气热极,豆俱眠倒,颗粒无收。乡间及城内,祈雨甚虔,朱知县一
日两次步祷,神佛俱用肩舆抬出,自昏达旦,合城迎转,千万人哀叫拜求,竟无雨而止。是月二伯母病亡,停柩在家。时江南江西总督麻(按:麻勒吉,满族人)奉旨复任,初因镇江李大将军被披甲告御状拿问,累
及二省江北百姓千人到京保留,得复任,奉旨面谕开吴淞江。朱县公年仅十八岁,到任系恩生官,辽东出身,属正黄旗,到县
三载,倜傥豁达,文武技艺件件皆能。如上海,最苦接上司也,由沿海来者,一团交界,要换夫马。其时有巡海大人同总督抚
台将军等,由青村而来,乍到一团,县公挺身而接。有总督头站勒要扛夫,朱县公劈面就打,满洲大人看见说道:“这是朱尖
嘴,怎么在这里?”左右曰:“他在这里做县官。”满洲大人曰:“他在这里,不要他供应。”
竟把华亭送来夫马,直送到上海县中。至如每年运军,交兑运官及伍长,多精勒加耗,竟日在仓内酌议,谓之讲兑。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