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集释 - 第 15 页/共 50 页
景公养勇士三人无君之义晏子谏第二十四
公孙接〔一〕、田开疆〔二〕古冶子〔三〕事景公,以勇力搏虎闻〔四〕。晏子过而趋〔五〕,三子者不起,晏子入见公曰:「臣闻明君之蓄勇力之士也〔六〕,上有君臣之义,下有长率之伦,内可以禁暴,外可以威敌,上利其功,下服其勇,故尊其位,重其禄。今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无君臣之义,下无长率之伦,内不以禁暴,外不可威敌〔七〕,此危国之器也,不若去之。」公曰:「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八〕。」晏子曰:「此皆力攻勍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人少馈之二桃〔九〕,曰:「三子何不计功而食桃〔一十〕?」公孙接仰天而叹曰〔一一〕:「晏子,智人也!夫使公之计吾功者,不受桃,是无勇也,士众而桃寡,何不计功而食桃矣。接一搏猏而再搏乳虎〔一二〕,若接之功,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一三〕。」援桃而起。田开疆曰:「吾仗兵而却三军者再〔一四〕,若开疆之功,亦可以食桃〔一五〕,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起。古冶子曰:「吾尝从君济于河,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流〔一六〕。当是时也,冶少不能游〔一七〕,潜行〔一八〕逆流百步〔一九〕,顺流九里〔二十〕,得鼋而杀之〔二一〕,左操骖尾〔二二〕,右挈鼋头,鹤跃而出。津人皆曰:『河伯也!』若冶视之,则大鼋之首〔二三〕。若冶之功,亦可以食桃〔二四〕而无与人同矣。二子何不反桃〔二五〕!」抽剑而起。公孙接、田开疆曰:「吾勇不子若〔二六〕,功不子逮,取桃不让,是贪也;然而不死,无勇也。」皆反其桃,挈领而死〔二七〕。古冶子曰:「二子死之,冶独生之〔二八〕,不仁;耻人以言,而夸其声,不义〔二九〕;恨乎所行,不死,无勇〔三十〕。虽然,二子同桃而节〔三一〕,冶专其桃而宜〔三二〕。」亦反其桃〔三三〕,挈领而死〔三四〕。使者复曰:「已死矣。」公殓之以服,葬之以士礼焉〔三五〕。
〔一〕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后汉书注作『捷』,顷公孙子车也。」◎则虞案:事类赋二十六、尔雅释水疏、御览九百六十七、合璧事类别集四十二引均作「接」,柳河东集辩晏子春秋注误作「栖」。
〔二〕 孙星衍云:「姓田名开疆,陈氏之族。」◎则虞案:艺文类聚八十六、事类赋、合璧事类、柳河东集注引俱作「疆」,后汉书卷六十、又九十注、尔雅疏引俱作「强」,御览九百六十七又作「强」,乐府解题作「田强」,案作「疆」者是。
〔三〕 孙星衍云:「姓古名冶。」◎刘师培云:「乐府解题作『固野子』,后汉书马融传『古冶』作『古蛊』,李注云:『与冶通。』广韵十姥『古』字注云『晏子春秋有齐勇士古治子』,则又引『冶』作『治』。」
〔四〕 则虞案:艺文类聚、事类赋、御览九百六十七、合璧事类、柳集注作「事景公勇而无礼』。后汉书卷六十、又九十注引作「事景公以勇」。尔雅疏引作「事景公,以勇力搏虎闻」。
〔五〕 黄以周云:「尔雅释水疏引作『晨趋』。」
〔六〕 则虞案:元本作「勇士之力也」,吴勉学本、绵眇阁本乙。
〔七〕 王念孙云:「接上文曰『内可以禁暴,外可以威敌』,则此当云『内不可以禁暴,外不可以威敌』。今本上句脱『可』字,下句脱『以』字,则句法不协。」◎则虞案:指海本从王说校改。
〔八〕 孙星衍云:「『中』一本作『忠』。」
〔九〕 孙星衍云:「『馈』即『馈』假音字,三人馈以二桃,故云『少』。」◎卢文弨云:「『馈』当作『馈』。」
〔一十〕则虞案:后汉书卷六十、九十注作「计功而食之」,类聚、御览九百六十七、事类赋、柳集注作「三子计功而食」,尔雅疏引同,惟上有「令」字,皆节引也。此「何不」二字极传神。
〔一一〕则虞案:类聚作「公孙曰」,尔雅疏作「公孙接曰」,盖皆略引。
〔一二〕孙星衍云:「吕氏春秋知化篇『譬之犹惧虎而刺猏』,高诱注:『兽三岁曰猏。』古今韵会『豜』,集韵或作『〈豕肩〉』,『猏』则『豜』正字也。」◎则虞案:后汉书卷六十,又九十注,皆作「持楯而再搏乳虎」,类聚引作「吾再拜隐虎功」,尔雅疏引「〈豕肩〉」上有「特」字,后汉书注及类聚盖节引,当以尔雅疏引为是。此脱「特」字,当据补。广雅释兽:「特,雄也。」特〈豕肩〉,为雄〈豕肩〉,「〈豕肩〉」者,说文谓「三岁豕」,搏三岁豕不为有勇,疑「麉」之假借。说文:「麉,鹿之绝有力者。」故与「乳虎」对举。尔雅释兽:「麕,牡麌,牝麜,其子麆,其迹解,绝有力豜。」是「豜」「麉」相通之证。
〔一三〕则虞案:尔雅疏引「无」作「毋」,下同。
〔一四〕孙星衍云:「『仗』,今本作『伏』,非。据艺文类聚、后汉书注改。『却』,艺文类聚、后汉书注作『御』。」◎苏舆云「后汉书注见马融传。拾补『仗』作『杖』,注云:『旧讹「伏」,改,「仗」亦俗』。」◎则虞案:明本皆作「伏」。
〔一五〕则虞案:后汉书两注引皆作「功可以食桃」,类聚同,惟无「桃」字;尔雅疏引与今本同,惟无「亦」字。
〔一六〕孙星衍云:「『衔』,今本作『御』,非。据艺文类聚、后汉书改。」◎刘师培校补云:「水经河水注云:『搜神记:「齐景公渡于江,沈之河,鼋衔左骖没,众皆惕,古冶子于是拔剑从之,邪行五里,逆行三里,至于砥柱之下,乃鼋也。左手持鼋头,右手挟左骖,燕跃鹄踊而出,仰天大呼,水为逆流三百步。观者皆以为河伯也。」亦或作「江」「沅」字者也,若因地而为名,则应在蜀及长沙。案春秋此二土并景公之所不至,古冶子亦无因而骋其勇矣。刘向叙晏子春秋云云(文见上,不悉引),不言江沅矣。又考史迁记云:「景公十二年,公见晋平公,十八年复见晋昭公,旌轩所指,路直斯津,」事或在兹。又云观者以为河伯贤于江沅之证,河作本非江神,又可知也。』所引搜神记及本书,均足校此节同异。」◎则虞案:类聚、后汉书两注、御览九百三十二引无「于」字,尔雅疏引有。元刻本、活字本俱作「御」,杨本、凌本作「衔」。「砥柱」者,孙星衍云「括地志:『底柱山,俗名三门山,在硖石县东北三十里黄河之中。』」
〔一七〕则虞案:类聚诸引皆无此句,惟尔雅疏引有。
〔一八〕则虞案:艺文类聚八十六引作「冶潜行水底」,后汉书两注引又无「潜行」二字,后汉书注盖节引,类聚擅增也。尔雅释水:「潜行为泳。」上言「不能游」,故于水底泳而行耳。郭璞注引此文无「水底」二字,毛诗汉广孔疏、郭注、邢疏引晏子同。御览九百三十二亦同。
〔一九〕则虞案:杨本「流」作「行」。
〔二十〕孙星衍云:「『顺』,艺文类聚作『从』。」◎黄以周云:「尔雅疏作『七里』。」◎则虞案:御览九百三十二引亦作「从」,尔雅郭注作「七里」,邢疏及毛诗疏俱作「九里」,黄以周未细校也。
〔二一〕则虞案:类聚作「得鼋头」,后汉书两注及御览尔雅疏俱作「得鼋头鹤跃而出」。
〔二二〕则虞案:尔雅疏引作「马尾」。
〔二三〕王念孙云:「按『冶视之』上不当有『若』字,此涉下文『若冶之功』而衍。尔雅释水疏引无『若』字。」◎俞樾云:「按『若冶』二字,衍文也。『津人皆曰河伯也,视之,则大鼋之首』,盖津人始皆惊疑,以为河伯,及审视之,则大鼋之首耳。视之者津人,非古冶子也。古冶子亲杀鼋挈其头而出,复何视之乎?因涉下文『若冶之功』而衍『若冶』二字耳。尔雅释水疏引此文无『若』字,疑原文并无『冶』字,后人据误本晏子增入之,而省『若』字也。」◎黄以周云:「尔雅疏『首』下有『也』字,当据补。」◎则虞案:指海本删「若」字,作「冶视之」。
〔二四〕则虞案:类聚作「功可以食」,后汉书两注引作「可以食桃矣」,御览引与本文同,惟无「亦」字。
〔二五〕刘师培校补云:「释水疏所引无此下之文,作『二子耻功不逮而自杀,古冶子亦自杀。』」◎则虞案:御览、事类赋、合璧事类皆节引。
〔二六〕刘师培校补云:「类聚引作『不若子』,『不逮子』,通考二百一十二引同。」
〔二七〕孙星衍云:「后汉书注作『挈领』,是。尔雅释诂:『契,绝也。』诗传:『领,颈也。』艺文类聚作『刎颈』。」◎洪颐烜云:「『挈』通作『契』,尔雅释诂:『契,绝也。』郭注:『今江东呼刻断物为契断。』『挈领而死』,谓断颈而死也。」◎则虞案:御览九百六十七,合璧事类别集四十二及柳文卷四注俱作「契领」。
〔二八〕则虞案:类聚作「己独不逮人」,后汉书两注引作「吾独生」。
〔二九〕则虞案:御览九百六十七、合璧事类有「也」字。
〔三十〕则虞案:事类赋无「恨乎所行」四字。
〔三一〕孙星衍云:「同争一桃而节。」◎于鬯云:「『同』疑当作『反』,故下文云『亦反』。」◎则虞案:「同」下当脱「反」字。
〔三二〕孙星衍云:「宜,言不宜。」◎卢文弨云:「『其』,元刻无。」◎俞樾云:「按二语不可晓,孙解均非。夫同争一桃,何节之有?且『宜』言不宜,则『节』亦言不节,两句岂容异义乎。古冶子之意,盖以二子之勇相等,二子同食一桃,则得其节矣,冶专食一桃,则得其宜矣。使二子不死,即以此言处置二桃可也。上文『二子死之,冶独生之』云云,己自明不得不死之故,此二言又处置二桃即以定己与二子之分量,故用『虽然』二字作转也。」◎则虞案:俞说反曲,此云:二子既同反桃而节,冶专其桃而宜耶?此处语意甚急,省语助词。
〔三三〕则虞案:事类赋「反」作「返」。
〔三四〕则虞案:类聚作「刎颈而死」,尔雅疏作「亦自杀」,事类赋无「挈领」二字。
〔三五〕孙星衍云:「水经注:『淄水东经临淄县故城南,又东北径荡阴里西。水东有冢,一基三坟,东西八十步,是列士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之坟也。晏子恶其勇而无礼,投桃以毙之,死葬阳里,即此也。』」◎刘师培校补云:「姚宽西溪丛语上曰:『青州图经临淄县冢墓门云:「三士冢在县南一里,三坟周围一里,高二丈六尺。」』张朏斋记云:『是列士公孙捷、田开疆、古冶子三士冢,所谓二桃杀三士者。』」
景公登射思得勇力士与之图国晏子谏第二十五〔一〕
景公登射〔二〕,晏子修礼而侍〔三〕。公曰:「选射之礼,寡人厌之矣!吾欲得天下勇士,与之图国〔四〕。」晏子对曰:「君子无礼,是庶人也;庶人无礼,是禽兽也。夫勇多则弒其君,力多则杀其长〔五〕,然而不敢者,维礼之谓也〔六〕。礼者,所以御民也,辔者,所以御马也,无礼而能治国家者,晏未之闻也〔七〕。」景公曰:「善。」乃饰射更席〔八〕,以为上客,终日问礼。
〔一〕 则虞案:杨本无此章。
〔二〕 刘师培校补云:「说苑修文篇同。书钞八十引说苑作『登酌』,御览五百二十三、玉海七十三引说苑作『登酎』。」◎则虞案:今本说苑作「登射」。此诸侯大射礼也,作「酌」误。「登」者,齐人言也。公羊隐五年传「登来之也」,注:「登,读言得。」「登来」,即「来」,「登」,「得」皆发语词。此云「登射」,即「射」也。
〔三〕 刘师培校补云:「说苑『侍』作『待』,玉海引说苑作『晏子修食礼以待』。」◎则虞案:射义曰:「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说苑作「修食礼」,即指射日陈燕具席位诸事。
〔四〕 刘师培校补云:「黄本『天下』作『夫』,书钞引说苑『得』作『取』。」◎则虞案:吴勉学本、绵眇阁本、子汇本、凌本亦作「夫」,元本、活字本「下勇」二字互倒。欲解此章之义,当先略陈其礼。射者有礼射,有主皮之射。礼射者:一曰大射,二曰宾射,三曰燕射。景公此射,即大射也。大射其事见仪礼大射仪,郑目录云:「诸侯将有祭祀之事,与其群臣射,以观其礼。数中者得与于祭,不数中者不得与于祭。」射义曰:「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其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而中少者不得与于祭。」此主于礼乐而不贵乎勇也。三射之外,又有主皮习武之射,司弓矢「弧弓以授射甲革椹质者」是也。此主皮尚勇力之射也,景公此云「选射之礼」者,即大射之礼;而欲得勇士图国者,即欲去大射而贵主皮习武之射,故下文晏子对以礼。
〔五〕 孙星衍云:「说苑作『臣勇多则弒其君,子力多则杀其长』。」苏舆云:「音义『杀』作『弒』。」◎刘师培校补云:「黄本『弒』作『杀』。」
〔六〕 刘师培校补云:「说苑『维』作『惟』。」
〔七〕 苏舆云:「『晏』疑『婴』误。」◎则虞案:元刻本、吴勉学本、子汇本及说苑俱作「婴」,当据改。
〔八〕 孙星衍云:「『饰』,说苑作『饬』,是。」◎于省吾云:「按金文『乃』作『〈乚西〉』,『乃』『〈乚西〉』有别,训为『汝』者作『乃』,训为『于是』者作『〈乚西〉』。」
晏子春秋集释
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三
内篇问上第三
庄公问威当世服天下时耶晏子对以行也第一
庄公问晏子曰:「威当世而服天下,时耶?」晏子对曰:「行也。」公曰:「何行?」对曰:「能爱邦内之民者,能服境外之不善;重士民之死力者,能禁暴国之邪逆〔一〕;听赁贤者〔二〕,能威诸侯;安仁义而乐利世者,能服天下〔三〕。不能爱邦内之民者,不能服境外之不善;轻士民之死力者,不能禁暴国之邪逆;愎谏傲贤者之言〔四〕,不能威诸侯;倍仁义而贪名实者〔五〕,不能威当世。而服天下者〔六〕,此其道也已〔七〕。」而公不用,晏子退而穷处。公任勇力之士,而轻臣仆之死,用兵无休,国罢民害,期年,百姓大乱,而身及崔氏祸。君子曰:「尽忠不豫交〔八〕,不用不怀禄,其晏子可谓廉矣〔九〕!」
〔一〕 王念孙云:「案『逆』字涉下文『逆谏』而衍,治要无。」◎于省吾云:「按王说殊误。下云『不能禁暴国之邪逆,愎谏傲贤者之言』,王以『之言』二字为后人所加,尚无不可;以『逆』字下属为句,以『愎』字亦后人所加,殊有未符。能禁暴国之邪逆,与不能禁暴国之邪逆,句例一反一正,而『逆』字决不可删,治要意改古籍,不可据为典要。王氏之意,以为下文『逆谏』与『傲贤』对文,不知『愎谏』与『傲贤』亦对文也。周书谥法解『愎佷遂过曰刺』,注:『去谏曰愎。』左僖十五年传『愎谏违卜』,注:『愎,戾也。』按戾亦违也。左昭四年传『汏而愎谏』,韩非子亡征『愎谏而好胜』,是『愎谏』乃古人成语,不应妄删『愎』字,复援上以属下,而乱古人之句例也。」
〔二〕 孙星衍云:「『赁』同『任』。」◎王念孙云:「案『听赁贤者』本作『中听任贤者』,今本『任』误作『赁』(此因『贤』字而误加『贝』),而『听』上又无『中』字者,后人误以『听赁』二字连读,又不解『中听』二字之意,故删去『中』字也。案『中听』者,听中正之言也,言听中正之言,而任贤者,则能威诸侯也。后第十八曰『中听以禁邪』,问下篇曰『中听则民安』,此『中听』二字之明证。『中听任贤者』,与下文『逆谏傲贤者』对文,若删去『中』字,则与下文不对矣。治要作『中听任圣者』,虽『圣』与『贤』异文,而『中听』二字则不误。」◎黄以周云:「按诸云『中听』,皆谓平听,『中听』与『愎谏』对文。书曰:『罔不中听狱之两辞。』」◎则虞案:指海本补「中」字。
〔三〕 于鬯云:「依文例当作『能威当世,而服天下』,此盖脱。」
〔四〕 王念孙云:「案『逆愎谏傲贤者之言』本作『逆谏傲贤者』,与『中听任贤者』对文,无『愎之言』三字。后人误以『逆』字上属为句,故于『谏』上加『愎』字,又于『贤者』下加『之言』二字,不知『傲贤』与『任贤』对文,不当有『之言』二字也。治要正作『逆谏傲贤者』。」◎则虞案:指海本删「愎」字。
〔五〕 苏舆云:「治要『倍』作『背』。」
〔六〕 苏舆云:「拾补『不能』下有『服天下』三字,注云:『三字脱,以上文例之,当有。下云「威当世而服天下者」云云,别为一句。』」◎则虞案:此未脱,实上文挩「威当世而」四字。
〔七〕 则虞案:治要无「也」字。
〔八〕 孙星衍云:「遇事尽忠,不先结交于君。」
〔九〕 王念孙云:「案『其』字衍。」◎文廷式云:「当作『其晏子之谓矣』。」
庄公问伐晋晏子对以不可若不济国之福第二
庄公将伐晋,问于晏子,晏子对曰:「不可。君得合而欲多〔一〕,养欲而意骄〔二〕。得合而欲多者危,养欲而意骄者困。今君任勇力之士〔三〕,以伐明主〔四〕,若不济,国之福也,不德而有功,忧必及君〔五〕。」公作色不说。晏子辞不为臣,退而穷处,堂下生蓼藿,门外生荆棘。庄公终任勇力之士,西伐晋,取朝歌,及太行、孟门〔七〕,兹于兑〔八〕,期而民散,身灭于崔氏。崔氏之期,〔九〕逐群公子〔一十〕,及庆氏亡〔一一〕。
〔一〕 俞樾云:「按『合』与『给』通,说文纟部:『给,相足也。』孟子梁惠王篇『是心足以王矣』,下文曰『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上言『足于王』,下言『合于王』,『合』即『给』也。『君得合而欲多』,谓所得者既给,而所求者弥多也。」
〔二〕 于省吾云:「按『养』非『畜养』之『养』,『养』犹『长』也。夏小正『执养宫事』,传:『养,长也。』左昭二十年传『私欲养求』,注:『养,长也。』晋语『是养吾疾而干吾禄也』,注:『养,长也。』书大诰『民养其劝弗救』,汉书翟方进传『养』作『长』。后第十一『不以养嗜欲』,言不以长嗜欲也,问下第三十『且婴闻养世之君子』,『养世』即『长世』也。」
〔三〕 孙星衍云:「『任』,左传作『恃』。」
〔四〕 孙星衍云:「左传作『盟主』。」◎则虞案:见襄公二十三年传。
〔五〕 则虞案:左传下又有「崔杼谏」一段。
〔六〕 王念孙云:「案『藜藿』当为『藜藋』(徒吊反),『藋』即今所谓灰藋也。『藜藿』皆秽草,故与『荆棘』并言,若『藿』则非其类矣。『藋』『藿』字形相似,世人多闻『藜藿』,寡闻『藜藋』,故诸书中『藜藋』多误作『藜藿』。说见史记仲尼弟子传(外上篇『堂下生藜藿』误与此同)。」
〔七〕 孙星衍云:「贾逵注国语:『朝歌,晋邑。』杜预注『朝歌,今属汲郡』,非地同名。」又云:「左传襄二十三年、史记齐世家庄公四年事。杜预注:『孟门,晋隘道。太行在河内郡北。』」◎则虞案:左传作「为二队,入孟门,登太行」。
〔八〕 孙星衍云:「未详。」◎王念孙云:「案『兑』读为『隧』,『兹于兑』者,且于之隧也(且,子余反)。此言庄公还自伐晋,遂袭莒,入且于之隧也。『且于』、『兹于』声相近,『隧』『兑』声相近,但上有脱文耳。檀弓『齐庄公袭莒于夺』,郑注曰:『鲁襄二十三年,齐侯袭莒是也。春秋传曰:「杞殖华还载中夜入且于之隧。」「隧」「夺」声相近,或为「兑」。』释文『夺,徒外反』,注:『兑同。』故知『兹于兑』即左传『且于之隧』,檀弓之『夺』,郑注之『兑』也。」
〔九〕 孙星衍云:「左传作『乱』。」
〔一十〕苏舆云:「各本无『子』字,音义有,云『今本脱「子」字,从左传增』。卢校本亦有,今据补。」◎则虞案:元本、活字本、杨本、凌本皆无「子」字。
〔一一〕孙星衍云:「此下有脱文,事亦见后。」◎则虞案:见杂下第十五,盖辑者误分为二也。晏子前对庄公之言有「欲多」「养欲」之惧,对子尾亦有「足欲亡无日」之言,上文相贯,本为一章之文,当据左传或杂下第十五补足之。
景公问伐鲁晏子对以不若修政待其乱第三
景公举兵欲伐鲁,问于晏子〔一〕,晏子对曰:「不可。鲁好义而民戴之,好义者安,见戴者和〔二〕,伯禽之治存焉,故不可攻。攻义者不祥,危安者必困。且婴闻之,伐人者德足以安其国,政足以和其民,国安民和,然后可以举兵而征暴。今君好酒而辟〔三〕,德无以安国,厚藉敛,意使令〔四〕,无以和民〔五〕。德无以安之则危,政无以和之则乱。未免乎危乱之理,而欲伐安和之国,不可,不若修政而待其君之乱也〔六〕。其君离,上怨其下〔七〕,然后伐之,则义厚而利多,义厚则敌寡,利多则民欢。」公曰:「善。」遂不果伐鲁。
〔一〕 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作「问以」,吴刻乙。嘉靖本、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作「问于」。
〔二〕 苏舆云:「『见』疑『民』讹,此承上言之。」
〔三〕 则虞案:杨本作「僻」,自「德」字截读,误。
〔四〕 孙星衍云:「任意使人。」◎王念孙云:「案『意』字文义不顺,孙加『任』字以释之,亦近于牵强。『意』疑是『急』字之误,令急则民怨,故曰『无以和民』。」◎则虞案:指海本改作「急」。
〔五〕 则虞案:以下文例之,当补「政」字。
〔六〕 苏舆云:「『君之』二字似不当有,传写者缘下衍『君』字,后又加『之』字耳。标题亦只作『待其乱』,无『君之』二字,是其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