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学案 - 第 82 页/共 437 页

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   志道恳切,固是诚意;若迫切不中礼,则反为不诚。盖实理中自有缓急,不容如是之迫。观天地之化乃可知。   涵养吾一。   「妄,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妄者,至诚也。至诚者,天之道也。天之化育万物,生生不穷,各正其性命,乃妄也。人能合妄之道,则所谓「与天地合其德」也。妄有大亨之理,利在贞正。失贞正,则妄。虽无邪心,不合正理,则妄也。妄乃邪心也。故有匪正,则为过眚。既已妄,不宜有往,往则妄也。   六二:「不耕获,不菑畬,则利有攸往。」凡理之所当然者,非妄也,人所欲为者,乃妄也,故以耕获、菑畬譬之。六二居中得正,又应九五之中正,居动体而柔顺,为能顺乎中正,乃妄也,故极言妄之义。耕,农之始;获,其成终也。田一岁日菑,三岁日畬。不耕而获,不菑而畬,谓不首造其事而因其事理所当然也。首造其事,则是人心所作为,乃妄也。因事之当然,则是顺理应物,非妄也,获与菑是也。盖耕则必有获,菑则必有畬,是事理之当然耳,非必意之所造作也,如是则为妄。不妄,则所往利而无害也。或曰:「圣人制作以利天下者,皆造端也,岂非妄乎﹖」曰:「圣人随时制作,合乎风气之宜,未尝先时而开之也。若不待时,则一圣人足以尽为矣,岂待累圣继作也﹖时乃事之端也,圣人随时而为也。」   圣人与理为一,故无过不及,中而已矣。其它皆是以心处这个道理,故贤者常失之过,不肖者常失之不及。   问:「君子时中,莫是随时否﹖」曰:「是也。中字最难识,须是默识心通。且试言:一厅则中央为中,一家则厅非中而堂为中,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推此类可见矣。且如初寒时,则薄裘为中;在盛寒而用初寒之裘,则非中也。更如三过其门不入,在禹、稷之世为中,若居陋巷则不中矣。居陋巷在颜子之时为中,若三过其门不入,则非中也。」或曰:「男女不授受之类皆然﹖」曰:「是也。男女不授受,中也。在丧祭,则不如此矣。」   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故有权变,权术之论,皆非也。权只是经也。自汉以来无人识权字。   叶六桐曰:权乃是一定不移之物。   问:「舜执其两端,与汤执中如何﹖」曰:「执只是一个执。舜执两端,是执持而不用;汤执中而不失,将以用之也。若子莫执中,却是子莫见杨、墨过不及,遂于过、不及二者之间执之,却不知有当摩顶放踵利天下时,有当拔一毛利天下不为时。执中而不通变,与执一无异。」   《孟子》「养气」一章,诸君潜心玩索,须是实识得方可。「勿忘」勿助长「,只是养气之法,如不识,怎生养﹖有物始言养,无物又养个甚么!浩然之气,须是见一个物,如颜子「如有所立卓尔」,孟子言「跃如也」,「卓尔」「跃如」,分明见得方可。   宗羲案:伊川此段与明道识仁之意相合。又曰:昔有问浩然之气塞乎天地,何处见得。周海门曰:「何处见不得!此即鸢飞鱼跃,察乎上下之意。然非勿忘勿助,活泼泼地,如何见之﹖」   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己。   学也者,使人求于内也。不求于内而求于外,非圣人之学也。何谓不求于内而求于外﹖以文为主者是也。学也者,使人求于本也。不求于本而求于末,非圣人之学也。何为不求于本而求于末﹖考详略,采同异者是也。是二者皆无益于吾身,君子弗学。道无精粗,言无高下。   语高则指远,言约则义微。大率《六经》之旨,涵蓄无有精粗。欲言精微,言多则愈粗。     《六经》之言,在涵蓄中默识心通。   文字上无闲暇,终是少工夫,然思虑则似尽不废。于外事虽奔迫,然思虑尽悠悠。   古之学者,先由经以识义理,盖始学时尽是传授。后之学者,却须先识义理,方始看得经,盖不得传授之意云耳。如《易系辞》所以解《易》,今人须看了《易》,方始看《系辞》。    解义理,若一向靠书策,何由得居之安,资之深﹖不惟自失,兼以误人。   《论语》、《孟子》,只详读着,便自意足。学者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着,意便不足。某始作此二书文字,既而思之,又似剩。只有先儒错会处,却待与整理过。善学者要不为文字所拘,故文义虽解错,而道理可通行者,不害也。   宗羲案:横看侧看,面面皆山。   安有识得《易》后,不知退藏于密!   问:「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何也﹖」曰:「此句须自家体认。人往往见礼乐亡,不知礼乐未尝亡也。如国家一日存时,尚有一日之礼乐,由有上下尊卑之分也。除是礼乐亡尽,然后国家始亡。虽盗贼至为不道者,然亦有礼乐。盖必有总属,必相听顺,乃能为盗。不然,则叛乱无统,不能一日相聚而为盗也。礼乐无处无之,学者须要识得。」问:「『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何也﹖」曰:「鬼神只是一个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润之雨以风』是也。」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尹焞偶学《虞书》」一条,今移为《附录》。)   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择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复之田亩。盖士农不易业,既入学,则不治农,然后士农判。在学之养,若士大夫之子则不虑无养,虽庶人之子则亦必有养。古之仕者,自十五入学,至四十方仕,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又无利录可趋,则所志可知趋善,便自此成德。后之人自童稚间已有汲汲趋利之意,何由得向善﹖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然后志定。只营衣食却无害,惟利录之诱最害人。   人多说某不教人习举业,某何尝不教人习举业也﹖人若不习举业,而望及第,是责天理而不修人事。但举业既可以及第即已,若更去向上尽力,求必得之道,是惑也。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伊川与和靖论义命一条,今移入《和靖学案》。又「范淳夫之女」及「有患心疾」二条,移为《附录》。)   敬以直内,有主于内则虚,自然无非僻之心,如是则安得不虚﹖「必有事焉」,须把敬来做件事看。此道最是简,最是易,又省工夫。为此语,虽近似常人所论,然持之必别。   人心缘境,出入无时,人亦不觉。   有一物而可以相离者,如形无影,不害其成形,水无波,不害其为水。有两物而必相须者,如心无目则不能视,目无心则不能见。   心具天德。心有不尽处,是天德处未能尽。何缘知性知天﹖尽己心,则能尽人尽物,与天地参,赞化育。赞则直养之而已。   人多言「天地之外」不知天地如何说内外,外面毕竟是个甚﹖若言着外,则须是似有个规模。   天地安有内外!言「天地之外」,便是不识天地也。人之在天地,如鱼在水,不知有水,直待出水,方知动不得。   语默犹昼夜,昼夜犹死生,死生犹古今。   静中便有动,动中便有静。   冬至一阳生,却须陡寒,正如欲明而反暗也。阴阳之际,亦不可截然不相接,侵过便是道理。天地之间如是者极多。《艮》之为义,终万物,始成物。此理最妙,须玩索这个理。   阴阳于天地间,虽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须至参错。然一个生杀升降之分,不可无也   问:「张子曰:『阴阳之精,互藏其宅。』然乎﹖」曰:「此言甚有味,由人如何看。水离物不得,故水有离之象;火能入物,故火有坎之象。」   凡气参和交感则生,不和分散则死。   天地之间,有者只是有。譬之人之知识闻见,经历数十年,一日念之,了然胸中,这个道理在那里放着来。   天之赋与谓之命,禀之在我谓之性,见于事业谓之理。   人梦不惟闻见思想,亦有五脏所感者。   大圭黄钟,全冲和气。   观天理,亦须放开意思,开阔得心胸,便可见。   凝然不动,便是圣人。   忿欲忍与不忍,便见有德无德。   匹夫悍卒,见难而能死者有之矣。惟情欲之牵,妻子之爱,断而不惑者鲜矣!   多惊多怒多忧,只去一事所偏处自克。克得一件,其余自正。   惊怒皆是主心不定。   忿懥,怒也。治怒为难,治惧亦难。克己所以治怒,明理所以治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