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野子内篇 - 第 9 页/共 15 页
鹫峯东所语
许象先初见先生请教先生曰学者要在随时精察体认否则我虽多言亦无用犹是照旧人也
吕潜问人事难以应接先生曰都不接来未免有失人处都要接来未免有失已处孔子云汛爱众而亲仁何城问漆雕开吾斯之未能信所信只是理否先生曰固是吾辈且替他想看怎麽便不肯自信象先曰莫不是知得反身尚未能诚否曰但且就吾人自家身上看且如朝廷把你做个兵部官果能自信兵储边策将士之心一一能周知否把你做个吏部官果能自信庶司百吏贤人君子一一能周知否漆雕开不自信只是心不自足故夫子悦之且如子路率尔而对我能道千乘之国便是自信了夫子所以哂其不让
吕潜问欲根在心何法可以一时防去得先生曰这也难説一时要拔得去须要积久工夫才得就是圣如孔子犹且十五志学必至三十方能立前此不免小出入时有之学者今日且于一言一行差处心中即便检制不可复使这等如或他日又有一言一行差处心中即又便如是检制此等处人皆不知己独知之检制不复萌便是慎独工夫积久熟后动静自与理俱而人欲不觉自消欲以一时一念的工夫望病根尽去却难也先生一日赠胡贞甫陞知福州府文中有处置释氏一段象先曰廷臣建言欲裁革释氏是义先生如是处置却是仁先生曰仁立则义行义精则仁无弊廷臣言欲裁革固是义须停当可且这些人原初出家也是不得已处孟子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茍上之人不务明礼义以化导之而遽欲去之几何不激变乎亦岂复推原其不得已之情乎须是要体尧舜并生之心好
吕潜问理欲界限甚明何为人心每每沉溺于欲先生曰还是见不到如箪瓢陋巷他人则忧颜子便乐葢真见有重于此者夫何忧
吕潜问学者自做秀才至中举中进士心只是依旧不动方是学先生曰此意却好前日顾东桥见我云彼处有个秀才有学识中不得举心甚忧予谓此正是无学识处如中不得举心忧便为举人牵扯去了中不得进士做不得官心忧不免又为进士与官牵扯去了如此等心便不属己身了非是不要功名富贵须不累于功名富贵才是
象先问文王能使家国天下皆化竟不能化纣莫不是纣下愚不移否先生曰此大有説纣固下愚难移且当时前后左右莫非妲己飞亷之流虽有善言无由而入况文王身且不能见容若非防宣生闳夭之徒处置出来几不能免矣象先问防宣生之事文王知否先生曰文王在羑里中怎麽得知然此亦是圣贤善用权处葢宜生知纣之恶不可回文王之圣不可死故如此处置孟子尝称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他也是圣贤了惟其如是故纣解文王之囚且赐之斧钺得专征伐文因得以伐密戡黎去崇侯虎当时天下所以不得深受其害故圣贤一时之权实天下之利其用心如此先生曰陈白沙谓舞雩三三两两只在勿忘勿助之间想当时曽防只是知足以及之恐勿忘勿助工夫却欠阙也不然则不止于狂矣
象先问先儒言子路亚于浴沂是子路犹下曽防一等然子路未之能行唯恐有闻恐又曽防所不及先生曰正是曽防气象大行不掩言子路工夫密见义必为亚于浴沂先儒特自其言志时气象而言耳
问岳武穆班师是否先生曰如何不是天下宁可无功业之成不可无君臣之义
唐音问申生待烹之事人议其未免陷父于恶如何先生曰晋献公溺于骊姬元是恶的不是申生陷他申生不逃待烹虽若过乎中庸他的心却合乎天理之公了故谓之恭世子若再説他不是却是世之逆命不死者却好也又曰除是申生学至道与舜同应别有处唐音问子思不使子上为出母服何以不与孔子同先生曰圣人道大德故于人子情可通处无所不容子思是贤者却还守礼为是
象先问呉康斋终日以衣食不足为虑恐亦害事否先生曰此公终日被贫来心上纒绕不得谓之脱然无累然亦却是有守的外面势利纷华夺他不得吾辈且学他此等长处
先生谓诸生曰吾儒心中常使有余无不足处才好所谓有余是甚的只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便是
先生曰仁者人也凡万物生生之理即是天也生生之理元非有两个故人生天地间须是把己私克去务使万物各得其所略无人已间隔才能复得天地的本体夫孔门诸贤于一时一事之仁则有之求万物各得其所与天地同体气象便难惟顔子克己复礼几得到此境界故夫子于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惟与他説得他人无此度量夫子不得轻与也
李乐初见先生问圣学工夫如何下手先生曰亦只在下学做去先生因问汝平日做甚工夫来和仲黙然良久不应先生曰看来圣学工夫只在无隠上亦可做得学者但于己身有是不是处就説出来无所隠匿使吾心事常如青天白日才好不然久之积下种子了便陷于有心了故司马温公谓平生无不可对人説得的言语就是到建诸天地不悖质诸神无疑也都从这里起
康恕问罗整庵讥象山只论心不及性先生曰只论心论性不论行亦未是须着自家行去方好象山谓六经皆我注脚如这等议论尽是高明的但却未曽如此行耳如与诸子争辩便忿恨不平甚至骂詈躬行君子岂是如此恐所谓论心者亦亡矣
先生曰何叔防每于我言不合处便对曰城再想这意思甚好如舜大圣人也他説的不是禹亦曰吁子路于孔子之言有未安便曰迂若他人不管晓与未晓只唯唯答应过去岂是道理岂有长进
象先问治天下自兄弟妻子始唐太宗闺门手足如此却能致治如何先生曰尚能用人耳子云卫灵公之无道奚其丧况直谏如魏征而太宗取自雠敌此所以亦能致贞观之治
先生曰天下事当言不言当行不行失之弱至于过言过行却又失之露其要只在心上有斟酌损益方好先生谓知得便行为是谓知即是行却不是故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随犹形影然又犹目视而足移然先生曰邹东郭云圣贤教人只在行上如中庸首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便继之以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并不説知上去予谓亦须知得何者是天理何者是人欲不然戒慎恐惧个甚麽葢知皆为行不知则不能行也永宇问闻人誉巳似不喜但于毁言终未免有不能释然处先生曰须是闻毁言不怒才能闻誉言不喜此是一套的事
问三王之制礼作乐何以能与天地神合先生曰系辞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礼记谓礼由隂作乐由阳来天地自然之礼乐元是如此三王之制礼作乐一顺天地至公之心自然无毫髪私意杜撰出来故能与天地神合伏羲河图之作亦有来歴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非自作但能近取诸身耳故张横渠尝有云不闻性与天道而能制礼作乐者鲜矣
康恕问格物如鸟兽草木之类亦须格否先生曰所谓格在随时随处格凡念虑所起身之所动事之所接皆是皆要穷究其理然鸟兽草木元初与我也是一气生的怎麽不要格如伏羲亦尝观鸟兽之文但远取诸物必须要近取诸身才是若离却已身驰心鸟兽草木上格做甚
康恕问戒慎恐惧是静存慎独是动察否先生曰只是一个工夫静所以主动动所以合静不睹不闻静矣而戒慎恐惧便惺惺此便属动了如大易闲邪存诚一般邪闲则诚便存故存养省察工夫只是一个更分不得先生与诸生讲中立不倚曰凡学者各受病处如疮疥之类一般有发之手者有发之足者有发之面目者须是自其脉络贯通要处整治才易愈圣人之教人正如医者之用药必是因病而发子路刚勇説这个强于中则不足故夫子语之以中立不倚和而不流亦对证用药之一騐其于诸弟子皆然
先生曰程子谓鸢鱼之论于学者极有力活泼泼地最有味葢子思鸢鱼之咏即是夫子川流之叹一般见得道无不在工夫无一息可间断得然説到鸢飞流水处极是切的见得工夫有少间断便与道相离了此所以须是时时省察不使离道于须臾才好后来如周茂叔爱莲花与不除窻前草张子厚聴驴鸣皆是于道之不可离处实落见得非为莲与驴也
问妻子好合后何为继以神章先生曰学者须是学到通得神处方是实学如舜纳于大麓而烈风雷弗迷禹黄龙负舟须臾俯首而逝皆是通得神处后来如程子为鄠县簿有邀去看石佛放光者辞云适政不暇徃可取其头以示其光遂灭又有一人谓曰近有一奇特事问何事曰夜间宴坐室中有光程子谓某亦有一奇特事毎食必饱亦庶几不惑于神者然圣贤能如此却从那里得来亦只在不忽妻子上做起不忽妻子处正是慎独就是能与神合其吉凶
先生曰管仲器小夫子因或人不曽问及亦未尝説出予看来管仲器小处葢有所在如召陵之师当时楚已僭王了却不知责却去责他不贡包茅首止之盟惠王欲舍世子郑而立帯亦当率诸侯明为讲解惠王未必不聴乃遽率诸侯防于首止在世子则是以子去挟父在桓公则是以臣去挟君予观仲父桓公这二事皆是器小不能见大处
问义之与比先生曰知得此义尽难如宋时韩魏公欲刺陜西义勇是有专主的意司马温公谏不从曰天下事非一己私议及温公当执政时欲变役法苏轼进言青苗可罢免役犹可存温公怒不肯从苏公曰公昔能谏韩公刺义勇事今日相公执政遽不容人谏邪是温公却又自专主了以此知己私甚难克二儒操行至此犹未能义之与比况其下者学者于此等处正须要辩析明白庶乎临事不昧所从
问一贯先生曰一贯辟如千钱只是一索贯串着尽有条理而不紊今学者且从一两钱上积累去可
诸生因问寻乐之功如何先生曰亦只是自各人己私牵繋处解脱了便是
先生曰天下无一事非理无一物非道如诗云洒扫庭内惟民之章夫洒是播水于地扫是运箒于地至防细的事而可为民之章故虽执御之防一贯之道便在是也
象先问夫子欲为东周其设施便当如何先生曰亦只在用人当时在门如顔子必以之为辅相如公西赤必使之束接宾如子贡必使使于四方如仲雍诸贤必使之为卿士其他如晏婴蘧伯玉甯俞史防等必皆在所器使象先问不止取诸其门人而复有取于他国诸大夫者何先生曰此正见圣人公天下之心处当时有一才一节之贤皆在所用在门或有昼寝聚敛之徒亦必在所不取夫子得此柄欛兴周自是易事故子贡谓夫子之得邦家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如之何其可及夫子兴周其神化便是如此诸生闻之惕然象先问孔子正名莫不是以诚意感动他否先生曰亦是庄公不知有母頴考叔何人尚能锡类况神化如夫子定是有处必是先以诚意感化卫辙使之哀痛悲号以迎蒯瞆又以诚意感化蒯瞆使之被髪左袒以谢南子然后以蒯瞆当位而辙嗣之此便是孔子的本意先生曰予一以贯之这一字非泛然的一如书咸有一德之一然亦未尝不自多学中来但其多识前言徃行便要畜德多闻多见便要寡悔寡尤所以扩充是一而至于纯故足以泛应万事若只泛泛説个一则或贰以二或参以三元自不纯理与我不相属了又何以贯通天下之事此便是后世博学词虽少亦害而况于多乎
先生曰先儒谓放郑声逺佞人法外意还不是使或不用周冕殷辂而无佞人虽未为尽善而犹不害于治茍使一佞人奸于其间则虽有夏时殷辂周冕韶舞举莫知所以用之者故用法在先去佞人
先生谓诸生曰观论语二章亦便可见孔顔的学问如髙坚前后博文约礼此便是孔顔之天德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此便是孔顔之王道故曰有天德便可语王道何城问孔子不见阳货而公山弗扰以费叛召子欲徃者何先生曰阳货欲见孔子之意不诚且他当时只是陪臣无可为之机见他亦无益公山弗扰知召孔子必是有悔心之萌欲得孔子去拯救他的意思因其机而乘之周道可以复兴故欲徃城曰孔子去时设施当如何先生曰想也是正名的意必是变得弗扰来使知有季氏变得季氏来使知有哀公变得哀公来使知有周天子故曰如有用我吾其为东周乎
先生曰孔子系易言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是言性则善便在前孟子道性善言性则善便在后却源流于孔子世儒谓孟子性善专是言理孔子性相近是兼言气质却不知理无了气在那里求理有理便有气何须言兼都失却孔孟论性之防了
先生曰圣人出处比常人不同多在乱世看他自言便谓天下有道丘不与易而当时识者亦谓其是知不可为而为的人他人欲效圣人便自失后世如尹和靖辈最得圣人之意或谓尹子见南子否曰不见问何以不见曰只为不防磨不磷湼不缁杨龟山便不是蔡京是何等様人而推毂其手象先曰山当时却亦不曽附他先生曰虽不附他却亦不曽见救正他当时知得是如此只合不出来更好
先生因讲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仁在其中而曰切问近思工夫甚难昔谢上蔡别程子一年才去得一矜字象先曰若顔子于矜的意思却都没有了先生曰固是禹尤有大焉书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然禹不自知而舜称之顔子犹觉善在己的身上比上蔡一年工夫才去得一矜字又大也圣贤之浅深此亦可见
先生曰尧舜之时去古未逺人心纯是好的易于变化故当时人人君子比屋可封虽有一二谗顽难化止是四凶驩兠数人而已时至春秋则习染日深人必不复如古了当时孔子相事而为君相与而为徒皆是先经过一番习染来的甚难变化观论语中多是因人变化委曲造就真如一大炉冶使孔子得位便是尧舜一般手段凡看论语于圣人此等处更须思索不可一下看过
泾野子内篇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六
明 吕柟 撰
鹫峯东所语
十年冬许象先辞归省先生曰近日诸友多北上汝独南还诸友中每告以随处力行汝此归亦当如是然于此等处须是看做一様方始是学出处元是一个道理不可谓处轻于出也
先生一日谓诸生曰逝者如斯夫子见齐衰者冕者与瞽者过趋坐作无两心其纯亦不已便是如此学者须是自强不息体这様子行去才好若见冕者尊贵便知敬他见瞽者是无目的便忽略了却不是且天下无目的亦广着如那様有位有势的人皆是有目的一般那様无位无势的人皆是无目的一般如于此等类亦须是要看做一様何坚问如此则无所谓分殊矣先生曰所谓殊者如所谓三亲九族之类云耳非是将势强的作一様看势弱的又作一様看有目的譬之是昼无目的譬之是夜若但知敬冕者而忽瞽者正是如水却流行于昼而停止于夜矣便不是学
先生曰夫子自谓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予谓夫子之神在论语乎
章诏问格物先生曰这个物正如孟子云万物皆备于我物字一般非是泛然不切于身的故凡身之所到事之所接念虑之所起皆是物皆是要格的葢无一处非物其功无一时可止息得的聂蕲曰蕲夜睡来心下有所想像念头便觉萌动此处亦有物可格否先生曰怎麽无物可格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亦皆是格物章诏因曰先生格物之説切要是大有功于圣门先生曰也难如此説但这等説来觉明白些且汝辈好去下手做工夫矣
聂蕲问好乐忧患与畏敬哀矜等类何所分别且心正后身何以犹有偏处先生曰好乐自心之存主处説尚在己心上畏敬自身之临接处説己及人了所以大学工夫正心后至卒然临事时工夫不密不觉犹有偏僻处蕲意尚未释然少顷先生坐后帷屏被风吹侧先生犹危坐诸生中或有愕然失声者或有勃然失色者甚或有奔扶至失手足者先生曰此便是畏敬而辟此便是身之卒然临接处即此而观好乐忧患得正之后而畏敬哀矜不免犹有所偏不可不加察诸生心始快然先生因讲如保赤子心诚求之顾谓象先曰汝那里有个潘希平自户部郎陞知荆州府事予徃送之希平因请教予见希平尝置其子于楼上读书因谓之曰希平视荆民如楼上之子可矣希平请问其所以予谓希平视其子登楼则使人扶之下楼则使人持之时其饥餽之食时其渴饮之浆时其书声不闻则扑之恐其或惰时其书声不絶则节之恐其或劳视荆民如己子何有不可希平曰州县之广安得人人视之如己子予谓州县之吏有如希平这様心的把己之心事付托他亦有无希平这様心的把己之心事详告他又何不可希平又谓荆州适饥馑之时赋税既免而禄米廪饩之类又不可缺的岁办旣蠲而徃来供亿之类亦不可少的此等处却如之何予谓子之家无饔飱客无馈馔则亦求之楼上之子乎抑别有处也于是希平深以为然然此还是谓视民如子的説若康诰云如保赤子赤子却是个无知不能言的视民如无知不能言之赤子则亦何所不至哉又谓予乡有刘先生曽作曲沃县来凡民有罪别县多是罚金只他止是罚些粮米枣菜等物无事时令僧道等晒贮之后值年荒旱别县民皆流离失所惟他这县独得生全这様的人皆是心诚爱民如赤子故害未至而预为之防因谓诸生曰他日皆有安养元元之责恁的这等心膓却不可不自今曰预养
问张子太和所谓道却遗了中字是堕于一边如何先生曰儒者多谓韩退之原道而不及格物致知为有所遗予谓言道不必尽把前圣贤之语一一数过才谓之全尽若孟子序恒言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他连正心诚意都不曽説不又大有所遗乎故易亦曰保合太和安知子厚之言不有见于此不必拘拘牵合中字来比对着况圣贤之意亦自多有互见处
聂蕲问絜矩先生曰矩是个为方的器大之而及四海要之只在方寸谓之絜矩只是个无不均平的意思且如天下有权势的是一等有様鳏寡孤独颠连无告的又是一等天下之人便有这几等怎麽便得均平故书称尧则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黎民于变时雍此便是能絜矩的象先因问天下亦大着怎麽便得均平如一先生曰此亦无大异术亦只是把这些财防与百姓便能得也问百姓亦多着怎麽便能人人与他财得先生曰此亦无大难事亦只是要有个不要钱的官人便能得又问天下非是少这般人而莫之用其咎安在先生曰此只是没有这一个臣茍有这一个无他技休休有容之大臣则用人以理财俱得其当天下岂有不得所的道理问所以能用一个臣其要又在君否先生曰这更不消説了传中谓仁人能好恶人又谓仁者以财发身故其要只在君心之仁凡视天下若不切己者只是不仁故与己不相干涉茍知得这些人生生之理无非天地生生之意则我与这些人元初只是一个今又在长人之位岂忍置之于不得所的地面故张横渠西铭却备言此道理然人所以不得生者只是无生生之具以为衣食故只把这些财散与人使人有以为生则天下自平矣
呉光祖问后之作诗多不古若者何先生曰只是失却古人的意古人作诗只是览物起兴皆本性情中流出后人只是剽窃外面的字様凑合成诗与性情元不相干徃日有个朋友语人云一部文选的字様都吃他使尽了再无字眼可用得这等看来今人之诗安望其能古若邪故其诗虽高比汉魏人竟亦何用
先生谓诸生曰近日讲大学亦有得处否一生曰圣经一章先生説得血脉贯通先生曰不要説我説得贯通须是要汝自家寻得个下手处方是贯通不然是犹以言语文字聴我説话未免扞格不贯通也
先生曰圣贤每每説性命来诸生看还是一个是两个章诏曰自天赋与为命自人禀受为性先生曰此正是易一隂一阳之谓道一般子思説自天命便谓之性还只是一个朱子谓气以成形而理亦赋还未尽善天与人以隂阳五行之气理便在里面了説个亦字不得陈德文因问夫子説性相近处是兼气质説否先生曰説兼亦不是却是两个了夫子此语与子思元是一般夫子説性元来是善的本相近但后来加着习染便逺了子思説性元是打命上来的须臾离了便不是但子思是恐人不识性之来歴故原之于初夫子因人堕于习染了故究之于后语意有正反之不同耳诏问修道之教如何先生曰修是修为的意思戒惧慎独便是修道之功教即自明诚谓之教一般圣人为法于天下学者取法于圣人皆是张横渠不云糟粕煨烬无非教也他把这极粗处都看做天地教人的意思此理殊可玩问戒惧慎独分作存天理遏人欲两件看恐还不是先生曰此只是一个工夫如易闲邪则诚自存但独处却广着不但未与事物应接时是独虽是应事接物时也有独处人怎麽便知惟是自家知得这里工夫却要上做今日诸生聚讲一般我説得有不合处心下有未安或只是隠忍过去朋友中説得有不是处或亦是隠忍过去这等也不是慎独先生语意犹未毕何坚遽问喜怒哀乐前气象如何先生曰只此便不是慎独了我才説未曽了未审汝解得否若我就口答应亦只是空説此等处须是要打防过未尝不是慎独的工夫坚由是澄思久之先生始曰若説喜怒哀乐前求个气象便不是须是先用过戒惧的工夫然后见得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若平日不曽用过工夫来怎麽便见得这中的气象问孟子説个仁义礼智子思但言喜怒哀乐谓何先生曰人之喜怒哀乐即是天之二气五行亦只是打天命之性上来的但仁义礼智隠于无形而喜怒哀乐显于有象且切好下手做工夫耳学者诚能养得此中了即当喜时体察这喜心不使或流怒时体察这怒心不使或暴哀乐亦然则工夫无一毫渗漏而发无不中节仁义礼智亦自在是矣叔节又问顔子到得发皆中节地位否先生曰观他怒便不迁乐便不改却是做过工夫来的
先生曰时中的地位尽难如孔子説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有多少不同处与上大夫言便訚訚与下大夫言便侃侃麻冕纯俭便从众拜上便违众从下此皆是孔子的时中处顔子仰钻瞻忽每在于此若他人要随时便忘却中要执中便背了时看来这时中君子非是致过中和来的怎麽能得朱永年曰时中亦可分言否曰虽不可分言然自有此脉络如孔子祖述尧舜而又宪章文武方能酌古凖今矣虽周公仰思亦是此物凡圣人因人变化对时育物皆可玩也葢中虽有定理而时则无定位
先生曰舜好问好察他的大智全生在这好字上故夫子亦尝説我好古敏求这好的意思后人便没有也舜在深山河滨雷泽一般与木石居与鹿豕逰其所以异于野人者几希若舜説我是圣人这些人见舜訑訑的声音将望望然去了谁与共居舜虽欲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打那里得来这等看来舜之智不全是生知在一好字上坚问生辈不能好问好察其病安在先生曰这各有个病痛须是各人自家检防出来对曰只是好高不肯下人耳先生曰此还是第二层事元来只是视天下的人与己若不相干涉无舜这般心肠观舜虽至谗顽犹欲并生至于有苗尚欲来格视天下的人有一不得其所皆是已性分有欠缺处便如此他人怎麽得有这等心肠后来若顔子庶几是为得舜的様子观其自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他自是能担当得起故子思序舜即继以顔子诸生中亦有为舜的心否有为舜的心须是要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先把顔子学起
易泉问尽道如圣人犹有不知不能众人便都自诿了如何先生曰观备道之全体如圣人犹有未尽处况不及圣人者乎可见道是这様大的而人不可不为因叹古圣人一个礼乐不知便徃周问于聃一个官不知便徃郯去问郯子看他是何等的心地后人犹有大于此者亦只是隠忍将就过去了更没有个要求全尽无愧的心仲开问问礼问官恐是小事先生曰道无大无小知官可以安民生知礼可以复民性如何看做小的泉问鸢飞鱼跃与语大语小通否先生曰此是打做一片説得的谓道之大可载也一鸢之飞直至于天一鱼之跃直出于渊谓道之小可破也莫大如天一鸢之小制他不飞不得莫广如地一鱼之小制他不跃不得这等看来古人满目便见天理流行满目中皆是道孔子致叹于逝水子思有取于鸢鱼皆是心常见得后来程子亦是实落为这学问的他看到子思鸢鱼之论便提掇出来谓子思吃为人活泼泼地他亦不是浪説诸生今日亦须勿忘此意触处见得方是学问无间断处故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刘邦儒问顔子仰钻瞻忽是择乎中庸否先生曰张子亦尝有此説来问亦是博文约礼否曰也是又问博文约礼分先后乎曰难説博尽文才约礼一文之博一礼之约众文之博众礼之约毕竟文在先泉因问弟子入则孝何为先礼而后文先生曰圣贤固有有为而发的为弟子的心驰于文恐躬行便薄了故先行后文若平日立教曰文行忠信曰博文约礼此是定序又如子路是个忠信明决的不怕行不到故孔子只就知上觉他如曰由知德者鲜矣又曰知之为知之之类子张文为有余行恐不逮故孔子多就行上觉他如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又曰在邦必达之类此亦便是孔子一贯的去处因顾谓邦儒曰顔子仰高钻坚瞻前忽后其亦在此类乎又曰今欲求夫子高坚前后先要用仰钻瞻忽功夫
先生看书之秦誓至一介臣无他技处因叹曰此最天下治忽兴衰所繋书始二典而终秦誓见得须是无秦誓妨贤病国的心胸方可做得二典时雍风动的事业有一相知问近日有志好学但多有不得于人处先生曰还是不得于己孔子不尝説来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终不道自家不中却怨那正鹄干那正鹄甚事正鹄于我有甚恩雠故今日亦惟修其在我者而已其人遂感云莫不是自家犹有未诚处否先生曰然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此语可谓善自体防矣有一御史言窃有志向上恐同竂中或不喜目为好名故近嵗只防同志者三四人更相劝勉修行慎独黙黙做去不使外人知后来到京时有一同寮者素不喜此学朝夕与居时或防讽或黙谕自是亦渐觉相感化将来先生曰这等看来其为人知莫大矣然道学之名亦不消畏避人知方是真做才有避人知的心便与好名的心相近
诏问非礼勿视聴言动何以惟顔子足以当此先生曰视聴言动的工夫亦难着吾乡有个行人出使外国黔国公请他举席皆是些珍宝的器皿中有个宝石嵌的酒杯其行人在座中时一视之后宴毕黔公举以赠古来有呉公子季札过徐徐君色爱其宝剑季子心知之后使邻国毕复过徐徐君已没矣遂解其剑挂墓上而去视瞻之不可不审有如此者且如虽是一个言条件亦多着如在官言官在朝言朝或言及之而不言未及之而言未见顔色而言皆是非礼处就是一揖中间也有过高过卑的动容周旋有多少曲折处推此类可见视聴言动的工夫极细密地位尽难须是有顔子三月不违的境界才担当得起
先生曰曽子易箦的去处真是夭夀贰他不得的时象先在旁语及尹和靖出处进退甚是分明先生曰彦明曽亦应过进士举来策问中有议诛元祐党人即叹曰是尚可以干禄乎哉遂不对而出看和靖这出处去易箦事亦不逺了人之身只有这个出处进退死生夀夭而已诸生做工夫过得此等闗余处皆易矣
先生问林秀卿近日做何工夫頴对曰这几日将拨厯殊觉多事可厌先生曰正好在这里下手做工夫不可恶他多事就是拨厯中间或衙门逺近道途劳逸以道处之勿以这些小事动心则他日当天下之重任庶事之繁剧可以无难矣
胡炳一日看聂蕲来先生曰汝两人相防亦曽有几句好説话否对曰炳见士哲举外人多以好名相目为讲士哲云不要説你好名不好名只看你为己不为己先生曰哲这言甚合我意看来学者为道亦须发得几句出来才是騐也因谓炳曰汝得友如士哲可以徃来取益矣
诏问一妻子兄弟之得所便顺父母如何先生曰试自验来一家之中夫妻反目兄弟防墙起来父母之心怎得安乐必是兄弟宜了妻孥乐了父母之心才放得下然此却是作一家的父母看若王者有宗子的责任却是以天地为大父母了必须是使天下万民万物各得其所才能使天地之心悦豫得又问乐妻孥宜兄弟亦只是性情上做功否先生曰然如闗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舜见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是也问父母顺如何就是道之高远先生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如舜尽事亲之道而瞽叟底豫而天下化且定这等看来顺父母的道理是甚麽様大又问顺父母便继以神谓何先生曰道是个无大无小无远无近无隐无显的始虽只造端乎夫妇极之便可通乎神又曰恁地看来子思实是得孔子之的孔子实落是与神相屈伸变化往来得的故子贡问人不知他便説知我者其天子路请祷他説某之祷乆子思非是实落见得这神怎麽既説个体物不遗便继以诚不可揜敢如此説来诏云近日多人事恐或废学先生曰这便可就在人事上学今人把事做事学做学分作两様看了须是即事即学即学即事方见心事合一体用一原的道里因问汝于人事上亦能发得出来否诏曰来见的亦未免有些俗人先生曰遇着俗人便即事即物把俗言语譬晓得他来亦未尝不可如舜在深山河滨皆俗人也诏顾语象先曰吾軰平日安得有这様度量
先生曰诸生闻吾言多是唯唯应下亦未审能发得出来否不然只是一味包涵恐又非于吾言无所不説者矣
先生曰程子谓其门人尝説贤軰在此恐只是学得某的説话诸生今日防得我的意思须是即便行去才好不但学説话可易泉云知行不可分先后先生一日语之曰汝近日做甚工夫来泉云只是做得个矜持的工夫于道却未有得处先生曰矜持亦未尝不好这便是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戒愼不睹恐惧不闻的工夫但恐这个心未免或有时间歇耳曰然因问心下想来怎麽便要间歇了泉云有间歇的心只是忘了又问你心下想怎麽便要忘了泉未答先生曰只縁他还是不知他如知得身上寒必定要讨一件衣穿知得腹中饥必定要讨一盂饭吃只是知得这道如饥寒之于衣食一般他不道就罢了恁地看来学问思辨的工夫须是要在戒愼恐惧之前才能别白得是天理便做将去是人欲即便斩断然后能不间歇了故某尝説圣门知字工夫是第一件要的虽欲不先不可得矣
先生因讲仲尼祖述尧舜处谓诸生曰看孔子的学问是何等様大后人虽有知古的或不能知今便流于腐儒虽有知今的或不能知古便流于曲士知天而不知地便是能员而不能方知地而不知天便是能方而不能员酌古凖今参天两地这便是圣人的学问若贤人的学问便下圣人一等了一生曰今人连贤人的学问也到不得先生曰这却趋下了在汝虽曰谦之至他人视之便觉卑之甚矣问圣人之学恐亦只是贤人的学问做去先生曰元来规模自是不同
先生曰致曲工夫甚难曲即是委曲处如水之千流万派欲达江达海中间不免有些砂石障碍山谷转折便有多少委曲处须是悉致之才得与江海防通着昔日有二生同欲致书于其长一生适有事就凂无事的这生为之封装其生于己的封装甚整饬于人的便觉潦草此亦是不能致曲前日初启东来见説他在塲屋中一生有寒疾不能终卷他便把己身上衣服解下一件与他穿其友还不能写又教他面向里背向外写其友犹不能又将两个军的衣服脱下来将外面遮着其友才得终卷出看这一事便是他能致曲处但未知他毎事皆能如是否耳凡学者惟是这一湾难过故子尝説致曲与大学之格物中庸之愼独皆是一様的工夫象先问祯祥妖孽至诚怎麽的能前知先生曰虽祯祥容或有不善者矣虽妖孽容或有善者矣此等处唯是至诚才知得问祯祥妖孽何处见得曰亦只在蓍龟四体上便可见得如衞石骀仲卒无适子有庻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防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卫人以龟为有知也此便是祯祥之见蓍龟如周公之握髪吐哺汉高之蹑足辍洗此便是祯祥之动乎四体妖孽则反是若只谓麟鳯之物为祯祥灾异之类为妖孽浅亦甚矣不待至诚人能知之
聂蕲与一友论作圣人事一友谓作圣甚难蕲谓肯作圣亦易友问怎麽便见得易蕲谓吾軰今日要去挖那圣人的心安在己心上却难吾軰元也有圣人那个心故易耳先生闻之曰此语説得极切我不尝説来不是天限定春秋战国时专生个孔子孟子乾道时专生个周程淳熙时专生个朱子又安知今明时便没有贤者夫人亦在乎为之而已若顔子防然在陋巷中谁信他为得舜也他便谓舜何人也子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看他是何等刚毅因念及弟栖昔在太学时有一老友戏曰看你的模様是要做顔子邪栖随答曰老兄怎麽知我便做不得顔子恁地志向却是个刚毅今已亡矣惜哉
先生曰胡赋这回能不责债者之偿此亦可谓能行所学矣这等处非是见得义上重怎生便能轻得利如此呉祐云适见许象先道及先生教学者克己工夫自各人己私上克治闻之心甚快先生曰正是各人都有个病痛如圣门诸子一般子张便有子张的病痛樊迟便有樊迟的病痛只是各人的偏处整顿便亦可与这中正的道路防通得顷之呉祐自谓看来只是这举业纒缚了人先生曰这便是你的病痛你便要在这里整顿不可为他纒缚了亦便是你的克己工夫能得此你心不大快邪
呉祜问人心下多是好名如何先生曰好名亦不妨但不知你心下好甚麽名来若心下思稷只是个养民的名契只是个教民的名怎麽便能千万世不冺把这个名之所以然上求则得之未尝不善若只是空空慕个名不肯下手去做却连名也无了
先生问明相近日在监中与朋友亦讲学否祜对曰近日只是防得几篇文字先生曰古人以文防友便可辅得吾仁祜问以友辅仁必须是有这志向的不然亦难先生曰不要畏难这去处却是要些作用须是因事善诱渐渐亦化得他来才好祜心未免犹有所疑先生曰这回郭林宗传不可不看
章诏问伊川谏哲宗折柳事温公以为使人主不喜近儒臣先生曰伊川所言固是正经的道理但婉转处却欠使明道处此恐便不是如此必是先有以开其心然后有以投其説如折柳事他定是有委曲必是先把那柳枝取在手中请哲宗把玩若谓这柳枝方春时发生生意盎然可爱天地生万物正如人主生万民一般也但一折了这枝便没有生意了正如今日百姓或折了一手伤了一足怎麽便行动得如此婉转説来哲宗心下或亦喜悦因想当初在翰林时进説却只是直説亦欠委曲的意思始知用过数年工夫来自觉于明道的心事略窥测得几分然亦不知如何明道必以诚意感悟人主悟得过来则自亲亲仁民爱物爱物之心生道也孟子可説也折柳之事死道也伊川难説也伊川在经筵当师道处欲坐讲反惹哲宗恶其妄自尊大而苏轼亦加靳侮事君以敬为主而爱亦不可缺
有一御史来见先生谈学先生谓之曰侍御今日为的是程伯淳的官须是要为程伯淳的学才好问程伯淳之学是恁地先生曰只是个仁他不尝説来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这便是他的学问因问体仁的工夫遇着相讲时觉自有振发的意思但过后便忘了如何先生曰这等看来定是还有个忘的根子问这忘的根子在那里先生曰亦多着也如今好作诗的这诗亦防忘了仁好作文的这文亦防忘了仁尚势位亦防忘了仁至于声色货利是极粗浅的更不消説须是寻得这根子一下斩断才不忘了仁故孟子説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也故或是对朋友讲论或是对著书册或是察吾的念虑皆是有事勿忘的工夫故孟子説养气以集义为事故予谓侍御今日亦必以体仁为事乎问孟子説集义先生只説体仁如何曰集得义便是能体仁体仁义亦在其中矣易泉问子思言淡而不厌云云又言知远之近云云恐又加谨独工夫亦只是如此先生曰此只好就资质上説如淡而厌见他是有个诚的资质了知远之近见他是有个明的资质了才好加愼独工夫予前日亦曾与邹东郭説来圣贤説话亦有不曾一句就説尽了的如首章言个戒愼恐惧的工夫可位育得天地了然下面便继以智仁勇又继以九经五达道又继以诚明然又必须要个好资质才做得这工夫故説个愼独中间便自有许多条理不然只一句説了下学怎麽得下手的去处泉曰何不一下説了曰恐诸君就不肯用功夫也有一生见先生问遇事多不能忍如何先生曰书不云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徳乃大故君子宁使我容人母宁使人容我生感之曰非是至亲如父母便无有肯把这话与我説的遂归以是记之于壁以自警他日又来见云闻教后心不敢放适理事时有人投书心甚不平于是黙想先生容忍之説遂止然心终不能释然却强制住了先生曰我不尝説来孔门教人只是求仁知得这仁的意思于人何所不容于事何所不忍我们元初却与天地一般无一毫欠缺但先狭隘了便无天地覆载气象訑訑声音拒人于千里外矣故予又每説舜好问好察之智必先有并生之仁故今日亦惟在黙识耳象先问平居无事之时想所以接人待物者庶乎不谬但才临事便别就是奴仆有不如意虽强制不怒未免犹有意思在如何先生曰这处还是不曾致中故发不中节要预先想个接人待物怎能勾事到相凑合不谬也若致得中了临事自防不差或有一二差处演习行之乆便如轻车就熟路矣
先生曰为政有本有末如江上盗贼一般只知寻那个拿贼盗的人不去究那生盗贼的人如猎兽以除田害只喜那能驱狐兎的人却不去求那絶狐兎的法也先生语诸生曰近日做工亦有下手处否一生对曰闻先生教后每在灯窻下便想着先生曰不但在灯窻下想着须是时时想着才好曰但精力不足此心未免有放下的时候先生曰才觉放下时便自提掇起来却不好也又曰如能得此便是上手工夫矣
泾野子内篇卷十六
<子部,儒家类,泾野子内篇>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七
明 吕柟 撰
鹫峰东所语
鸾问听先生讲论时觉有所兴起使得常常如此圣贤可学而至乎但恐不能持循为外诱所夺奈何先生曰孟禽楚人也予秦人也焉能常常讲论乎故全靠师友则求诸己者便懈惰外诱由是而至也横渠六有铭不可不常接乎目十一月二十一日期当听讲以阴晦防独坐闭户顿觉此心虚明凡有观览便自省悟似于道理有会合处若可上逹窃谓一日无欲可作一日圣人一月无欲可作一月圣人终身无欲便是终身圣人不知是否先生曰有志之言也但恐入市朝时或有欲则与闭户独坐时之无欲又不同矣故圣人无入而不无欲一独坐不可便了也子如视金革百万之众甲科烜赫之荣文绣俊雕之羙财货充积之盛艰难拂乱之时白刃颠沛之际耄耋昏倦之日皆如此号房之独坐也人虽曰子之非圣人也吾不信矣
问顔子箪食瓢饮不改其乐夫子便称之曰贤子路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夫子便喜之二者虽所造浅深不同然今之学者若能于贫富闗头摆脱得去便是求上逹境界先生曰此是第一件学问能乎此可以塞天地而轻王侯矣故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故今日只当求仁若于仁能有得处更须论他个箪瓢狐貉也
问孔子説可与共学至可与权以圣门诸弟子品题如何先生曰与其品题圣门诸弟子不若先品题在己品题圣门诸弟子虽是评论古今人物然近于方人于已犹无益若品题乎己便肻求己之所到处不知孟禽今日可与立耶可与权耶若能审此则由损之立顔曾之权皆可求而至也
问程子于逝者如斯章云此道体也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亦不已焉又曰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末乃曰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又于可与共学章云自汉以来无人识权字岂非以自汉而下圣人不作故不可以行权不可以兴王道耶先生曰程子指其全体至极处而言若就汉人中论之岂无有识此意者乎自程子发此论虽为至当然后学不知立言本意乃因而推演太髙遂将数代躬行君子皆卑忽之但驰骛于谈高论去权与王道益远若愚则不敢谓汉以后无人也
问象山云顔子为人最有精神然用力甚难仲弓精神不及顔子用功却易观其问仁之时犹下克己二字曰克己复礼为仁又发露其防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既又告之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至仲弓问仁夫子但答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巳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此便罢也顔子精神高既磨礲得实仲弓不及也此说如何先生曰此象山想像之言几于捕风捉影矣且顔子最有精神用力宜易今反以为难仲弓精神不及用力宜难今反以为易不几于倒説乎且如见如承勿施等语亦非易事故虽分克己敬恕为乾道坤道者亦是就顔冉面头上说也故学者不当在比拟二贤上用功只当就二贤比拟于己有所不及思齐之则可也
问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若临是非利害之际却也须便便如在宗庙朝廷固是便便若处僚友大夫以徳义行实尊让也须着恂恂当时门人记载亦就其重者论之不知是否先生曰恂恂只可施于乡党乡党中长幼卑尊俱无所用便便处若恂恂处于宗庙朝廷亦必似訚訚不然便防于持禄固宠者矣
问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若是醉而不出屡舞傞傞屡舞僛僛圣人亦应何如处先生曰古人饮酒既立之监或佐之史不茍饮也可以圣人而同于流俗乎其温良恭俭格人处自无傞傞僛僛之徒矣
问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乍忽之际固应如此若稍从容亦须有言及马也先生曰此正观圣人贵人贱畜之心于乍忽之顷从容时不须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