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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野子内篇卷十九
<子部,儒家类,泾野子内篇>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二十
明 吕柟 撰
太常南所语
大器问一贯忠恕忠是一恕是贯先生曰此殊支离曾子平日教门人唯在忠恕上用功故因门人之问则言所谓一贯即我前说的忠恕便是一时间就指出防化门人这处便见曾子已得了一贯了
象先问一友云于事上学恐劳攘如何先生曰心事不相离事上亦所以习心也友又云须要养得心好遇事便不错一了百了也曰事未至时固当涵养至于临事时亦须要一验不然若只是静便感而遂通除非是浑然的圣人故一于定静而恶与物接恐又堕于禅佛夫子不云执事敬
顾问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一友云恐溺于好了先生曰何不教这友亦如此溺于好也防夫子此个好正如才所谓乐在其中一般岂易得的象先问史记于子在句下有学之二字不知夫子于何处学曰亦只在器数上学而性与天道在其中矣今只观季札观乐一篇韶乐当时是甚麽感得人的孔子见当时列国抢攘诸侯大夫尚战力复观揖逊之容文明之徳如亲见的一般且又与他平日祖述的相契合了故不觉感叹之深至如后世亦有闻乐降自西王母者此却异于孔子之闻韶矣
象先问曾子临终而啓手足见得他平日未尝失手失足于人若止是形体则世之得保首领以没者亦多矣先生曰然曾子一出言未尝忘父母一举足而不敢忘孝自云战战兢兢不知用了多少工夫来故孟子谓守身事亲今之为宦者无见于此而伤人害物无所不至故人至痛詈有伤及祖父者皆是辱亲不孝之大者故孝子必敬其身者惧辱亲也问任重何以要道远何以要毅先生曰天下之老皆为吾老天下之幼皆为吾幼心胸何等大着故程子谓西铭言之道心便如此了而私意少有间息便是不毅观曾子临终他人救死不暇心中不安虽一箦之微亦必易之防他是何等毅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此曾子所以能践形惟肖乎象先问圣人仁天下之心无穷而何不使民知也先生曰只一县之地数百里尔人人能使之知乎问广设乡校如何曰只一学中为师之教同也而士子亦便有知有不知者况凡民乎故只好肃条敎而使之率由斯可尔问如此则圣人仁天下之心何以遂乎曰无君子莫治野人只是广举贤才布列在位导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强无凌弱众无暴寡智无诈愚圣人之仁心亦庶几乎少遂谓必使人人皆知得圣人之心虽尧舜亦或以为病矣
洲问有天下者之乐所奏者何音所舞者何容先生曰只求之声容亦末矣问何谓本曰予不尝说贾谊请文帝兴礼乐文帝谦让未遑世皆以为过殊不知文帝曾遣人口受尚书于伏生故他曾防过二典来如天下水土未平便举禹敷治黎民阻饥便举弃躬稼穑民未知教便举契明伦民情不齐便举臯陶明刑弼教民用不利便举工虞至于一草一木亦必使之得所然后礼乐可兴故然后命伯夷典礼防典乐不然只一防安能致鳯凰来仪百兽率舞哉后之有天下者非不作乐闾阎之问困苦咨嗟闻其钟鼔之声见干翟之舞莫不疾首蹙额相告者矣此亦谓之能乐乎问乐作本之人心矣而得人心何所始乎曰在得贤故野无遗贤则万邦咸寕以是知尚书是为治根本有天下者要思得之不然舎此别寻个路蹊只是个小康只是个杂霸
象先问近日为学之弊用心太过则伤于急廹不及又堕于悠悠如何先生曰有要焉只在勿忘勿助
象先问君子人不知而不愠岂由有所见乎谢顾曰亦由有所养先生曰他当初为学只是为巳无心于人知与不知故不愠若为人而学则人不知时不胜其怨且尤矣惟孔子是此学观其言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逹知我者其天乎故学只在不求人知如诸生应试或有中不中的胸中果能无芥蔕否不然只求人知不求天知不得谓之君子之学吾近日过解王克孝之父言克孝夜半苦学尝劝止之曰汝旣不应科第读此书当谁知耶克孝应之曰岂有读书之人要人知耶亦近此
汪洲问静时防书少有得一到扰攘时便不能入如何先生曰虽动亦静可也然静时无工夫乎曰怎麽无工夫廓然大公可也象先曰程子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似又工夫多在静时做也先生曰此或对世之浮泛不定者发也定性书不云动亦定静亦定也然则何以能定乎曰在知止
先生曰先儒谓曾子大贤也尚一日三省吾人无所不省可也其言似矣而实不然象先曰邢恕一日三检防程子谓其余理会甚事是乎曰是矣而亦未尽也我不尝説来此是曾子拣切已病痛处做工夫故日以此三事自省今日诸生病痛或只在为人谋上或只在友信师传上或不在此三事只在好名与好利上亦从自家切已病痛察治亦便是学曾子之学象先曰如此防来益可见曾子自治切处先生曰见得诚切处此犹在曾子者也行得诚切处此方在汝贤者也时象先黙然有省
一生问为学而苦于治生之不足如之何先生曰无不足者只要见得破耕可商可佣卜亦可何妨为学昔管宁华歆共锄而获金歆熟视之宁竟掷不视此不外耕而学的韩康伯隠于长安市卖药不二价有一女子买药长安市中闻药价不二问曰子莫不是韩康伯否此不外商而学的又如汉严君平卖卜凡有父兄来问便教以慈爱有子弟来问便教以孝敬此虽卖卜亦未尝外学诸生亦尝有此学者乎未也故为学不患身贫只患无志尔艾希淳曰见得破三字是主本
象先问乐与好礼子贡至闻性与天道时亦几能乎先生曰子贡尝结驷而过原宪之门见其家无储儋石室如悬磬曰若是乎子之病也宪曰是贫也非病也由此观之无谄无骄或未之尽况乐与好礼乎问贫非不能好礼富非不可乐二者恐互言之曰贫又何以为礼富又难于乐乎此居冢宰而握发吐哺赤舄几几惟周公之称疏食饮水而乐在其中箪食瓢饮而不改其乐孔顔之外无几也
象先问小序于周南多言后妃之化而不及文王恐未然乎先生曰此序之善也后妃如此则主后妃者可知矣此正可见刑于寡妻问文王何以能致此曰只在慎独故程子云慎独然后可以行王道
象先问孔子观人视以观由察安孟子观人只説听言观眸子何以不同先生曰子试言之对曰恐孔子之法观人于终身者也孟子之法观人于一时者也曰此亦是但不可只去观人须是先要自观在我者果何道可以观人于常如孔子何道可以观人于暂如孟子乃有益
先生每谓仁是圣门教人第一义故今之学者必先学仁一生初见先生多不省先生曰今欲为这学须是换了这个心肠才好其生愕然曰何谓也曰天始生人这心赐元来人人都是有的只为生来或是气禀欠些或是习染杂些把这心肠都失了只是个块然血肉之躯与仁相隔逺着所以要把这气习变易尽了才得与这仁通如修养家所谓脱胎换骨一般非是教诸生外面讨个仁来也其生至是始释然
象先问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其原皆起于不仁故继以人而不仁于二章之后记者之意深乎先生曰是如此观其曰可忍正是不仁问三家之不仁其原又何所自曰我不尝説来亦只起于耻恶衣恶食语未毕一生遽问知其説者之知字如何先生曰才所言汝尽知之乎对曰犹未能尽知曰未知岂可不求知既而又曰三家正所谓不知其説者茍知其説诚敬立而仁孝之意油然生矣而又有八佾之舞雍诗之歌乎
诸生听讲中间适有将一卿佐送穆庵诗呈中有云萍情分野水宦迹等浮沤先生称善遂示诸生一幼生径先取防先生曰此非让道也且不知讲书是学是处正是实学诸生悚然曰此可见老先生无往非教先生曰非是我无往非教正要汝辈心无往不存尔夫孟子不云徐行后长谓之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只一徐行揖让之间而尧舜之道便在此今人这处皆忽略过了象先曰老氏云知白守黑知雄守雌似亦能让而何以不可入尧舜之道曰老氏之心只是要讨便益几曾有真心让来此正王霸之分几微之辨却又不可不慎蒙问多闻多见则学博择精守约矣而防在其中是修天爵而人爵自至否先生曰古人为学是这般切实只一言行间道理便尽得了故易云言行君子之枢机也且防在其中只是诗之自求多福一般若説人爵自至便与子张之病不对证了徐又叹曰今人只肻多闻多见便亦是学了象先曰何谓也曰如古人有一善言或不知闻的或知闻了久之即厌倦的或又谓吾自有真知而不肻下心多闻的古人有一善行或不知见的或知见了视之若不切身的或又谓吾自有真见而不必多见的只这心便与道理扞格着此吾谓孔子至圣只在好古敏求舜之大智只在好问好察况下舜孔者乎顷之问夏殷之礼孔子何以皆能言之先生曰亦只从多闻多见中来尔如一个礼不知便问于苌下至一琴不知亦便问于师襄学问是这样大是以当时一萍实之微他亦便知得而况二代典礼之大然则何以不足徴曰或者是伤时不能复行二代之典礼乎然其缺略处亦不能无也
先生谓诸生曰射只是六艺之一何谓便称君子洲曰进退周旋中礼非君子不能象先曰观子路出延射公防之裘序防觯数语非君子莫与先生曰也皆是但防来射是个极难事如手便要执弓矢目要审的耳要听诗如射义云何以射何以听循声而发发而不失正鹄者其贤乎及三揖而后升堂下堂犹揖不胜者饮则射虽是一艺非礼乐具偹才德兼全者不能此之谓不争其争也君子
象先问和靖云命为中人以下説若圣人只有个义伊川以为是将恐未然乎先生曰天命之谓性命还在性上的岂止中人可言孔孟于斯道之废兴卫卿之得不得皆曰有命故我曾有送晋江顾新山语云命不立则义不精义不明则命不着亦只是作一样防盖义命元非二物也
王生问里仁为美是言择里乎抑择仁乎先生曰还是择仁而与里亦自相通仁如夷则顽亷懦立如惠则鄙寛薄敦所居而化矣语未尽一生曰如某先生只著述后世便化为训诂某先生只顿悟后世便化为空寂先生今日讲躬行却好也先生曰此又我抑人陷于比方失却才所谓仁也象先曰欲为仁此处恐亦须要择先生曰择而为可也择而言不可也问比方则务外驰故不得为仁乎曰正是才比方人便较失却为巳但只拣今日所言心里存着身上行着仁在其中矣
洲问好仁者所至似又愈于恶不仁者先生曰天下之道只有个仁与不仁而已人之情亦只有个好恶而已象先曰或有知好仁矣系于小人之不仁或不知恶亦有知恶不仁矣作主不定或已之有仁不能自强如何先生曰好仁而不知恶不仁还是好之未至也恶不仁而不知好仁亦恶之未至也未尽好恶之道者也盖仁元只是一个理好恶元只是一个情
象先夜侍坐问昔程子张子在兴国寺中讲易致子厚彻臯比不知是甚样讲先生曰恐亦只在人事上推求问邵尧夫问伊川今年雷起处伊川云起处起此语亦径防曰此是伊川总説个起处起径防亦无益问若正言之当何如曰只合言君子恐惧修省
象先问即事即物皆是学漆雕开谓吾斯之未能信不亦拘乎先生曰谓即仕而学在焉可也谓斯之未能信而以仕学焉不可也此孔子所以恶子路之佞开一味自信而不茍出夫子所以取其志
洲问程子谓曾防漆雕开已见大意如何先生曰开知足以守而行未大防言有余而行不掩广开之志践防之言斯其见其庶几乎
象先问子张问子文文子之仁夫子不许者何故先生曰此是子张之旧病又发作了他见子文之三仕三已无愠色文子之洁身累违之一邦是何等声称以为仁在是矣夫子之不许是即救闻以逹救行以忠信之遗防也且仁者所居而化岂复有弑逆之贼生于其朝有不仁则早见豫待又岂有僭王之人而甘为之执政乎问如此则二子之所谓清与忠者恐亦未之尽曰噫若是则又过求矣
顾问以约失之者之约是约礼之约否先生曰也是约正如综约一般布丝之千条万绪自有理而不乱又如人之一身有四体五官百骸总是约束于一心不然心不得共理则百骸举莫知所属矣是故以约失之者鲜洲问狂简先生作两人防如何先生曰孟子元是做两样人防来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昔董仲舒称仲尼之门羞称五霸故纵横阖捭之徒孔门皆是没有的只有这两样人或过不及而已故孔子只裁抑之使归中行便可以入圣
一生问人言是我亦应以为是人言非我亦应以为非如此似亦不失和气先生曰此只是个无不可尔孔子太和元气却不是如此又有个无可者在也
象生问申申夭夭圣人盛徳之至自然形见出来与众不同非有意也学者须是一于恭敬恐不可拘拘于此等处学先生曰学者亦须有舒展时才是然只要心存不放则美在其中畅于四肢自是一般气象不然不于大本处学而一一于容貎上求之是又与初学模仿红本子无异矣
椿问求仁得仁孔子取他逊国而逃谏伐而饿亦在共中乎先生曰此是程子后来儳入的子贡初问只在逊国故夫子答亦主之象先问夷齐之事方正学讥其有未是然乎先生曰时有中子无害也问使无中子则如之何曰叔齐当立象先曰长庶乃万世之经孤竹或一时之命恐伯夷立为是先生曰太王舍泰伯而立季歴文王舎伯邑考而立武王未闻王季武王不是也故父意在叔齐伯夷当为泰伯伯邑考可也叔齐当为王季武王可也问泰伯逃矣仲雍或欲立则如之何曰仲雍立也然不违父命乎故伯夷之逃是以兄逊弟可谓之让若季歴不管仲雍肻与不肻必欲据之以弟逆兄是谓之攘又不可执一论
象先问子路请祷是否先生曰怎麽是子路此个病痛正如使门人为臣一般问夫子平日谦已诲人此处又直自任如何曰夫子言天便与天对得的言地便与地对得的言鬼神便与鬼神对得的而犹曰祷亦是谦词然学者须是学到质诸鬼神无疑如孔子方是学问学者何以能便得到此曰在慎独始之不愧屋漏熟之便是某之祷乆
象先问宋哲宗时明堂礼成而温公薨伊川云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故不吊东坡云未闻歌则不哭此言虽发得不平却未尝不是先生曰圣人説毋意必固我人言是处便当从只要已是便是有我象先曰伊川于东坡能如明道于安石便好先生曰明道几于无我矣问伊川东坡之事恐亦成于二家之门人乎先生曰朱陆之学亦是如此久之又曰二公亦不能辞其责
象先问近日武职甚是削弱先生曰文武并重长久之道也武职弱了缓急便不可为用且他心下蓄愤不平到有事时便得以逞如宋澶渊之役高琼便斥文臣云君何不赋一诗以退敌耶此可见武职亦不可轻矣象先曰今日司国计者又每言安得此有用之粮以养此无用之兵先生曰不养之于未用之先安望其用于有事之日凡学者于这消息盈虚之理知得了他日用事便会不错
一生问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如何先生曰观此可以知人之胸次矣太宰便以艺防做个极大的子贡便以艺防做个极小的夫子便把这艺防做一样无大无小也故太宰蔽于物子贡犹有物夫子无物又曰只这处教顔子如何从得高坚前后之叹其亦在此乎
象先问圣人无我人便有我者何故先生曰只是不仁不仁故有我人一有我则人便得与我为敌虽近日兄弟朋友数人中间亦便许多町畦藩篱隔断了是以西铭言乾坤便是吾父母物便是吾与他把己身放在天地万物中作一样防故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问顔子能几于无我何以于夫子犹有高坚前后之叹乎曰顔子三月之后未免有一息夫子便无息譬之天然其为物不二故今日是晴的来日之阴便不可知其生成品彚人便不可得而测又曰此便是夫子之髙坚前后处此顔子所以犹用仰钻瞻忽工夫
先生谓诸生昨防仰钻瞻忽亦有得否诸生未及应一生遽问逝者如斯先生曰防来汝还未曾仰钻瞻忽也一生又黙然不应先生曰道体本是个不息的此处心不存亦便是息了与这逝水不相似顷之又问程子云天徳王道而归其要于慎独与王道若不相及也先生曰舜之治起于沩汭文之化始于刑于后世只从外面做将来所以纵做得好只是个杂霸是故王道在慎独久之自强不息久之纯亦不已发之事业便是纯王之治程子把慎独王道打做一片説此语甚切
象先问抑戒賔筵诸侯之诗何以不居国风豳风王业根本所系也何以不入雅先生曰抑戒宾筵武公入于王朝时为是诗以讽厉王豳风周公遭流言居东而作者也然则抑賔筵何以为雅之变豳何为居变风之终曰抑戒賔筵刺厉王之词君臣相刺其能正乎文中子又不云变而克正危而克扶始终不失其正其惟周公乎系之豳逺矣哉
先生曰夫子在乡党而恂恂原他谦谦之志自是如此非是矫饰取容悦的至于宗庙朝廷也须便便不然或至害事病民此处可见夫子爱兄敬长之心为国为民之念故观圣人之言貌当先观圣人之心术才得象先问疏食菜羮祭只恐作字亦无害先生曰然诗云疆埸有瓜故亦有瓜祭的又曰圣人存心不茍只在这小节上愈加敬见得如着件絺绤他便欲表出不见体如个席不正亦便不坐食饐而餲亦便不食皆是礼节之细而中庸天下国家之九经夏商周之因革损益亦是此物故乡党一篇多是饮食衣服言动之微而天下万世之大经大法皆自此出故每谓此篇是夫子行之一贯
有一生丧其室情不能自制来见请教先生曰汝父母何如对曰幸康泰汝兄弟何如对曰能成立先生笑曰父母俱存兄弟无故此是最乐的夫何忧又云但妻颇贤故情有不能自克尔先生曰有子乎对曰有三子先生曰子存即妻存矣若为妻如此万一手足有变当何如万一怙恃有变又当何如夫妻贤是汝刑于之功至于死生寿殀有命存焉汝不得而与也生又云适见一先生示教云此处只好为学如何先生曰我才所言非是学耶其生时亦有悟
泾野子内篇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二十一
明 吕柟 撰
太常南所语
乙未正月二十八日先生至太常南所曰诸友今日聚讲而不懈者必意气之相孚也如有疑处俱当吐露无隠我尝谓孔门诸贤真得唐虞精一之学如子路不悦又曰子之迂也宛然唐虞都俞吁咈之遗看来唐虞圣贤尚相辩难吾人万不及前圣如何隠而不露蓄疑不发问寡尤寡悔何以谓禄在其中先生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禄在其中者人人有贵于已也然则何以谓多闻多见曰多闻如稽之典籍询之父老多见如论古人之行事观今人之善迹是也杨应诏曰焉得尽天下之闻见乎曰有好问好察之心则于闻见也惟忧其不多应诏又云如天下之兵戎边务必须读天下之书识天下之险阨如何而为要塞如何而为处置得宜然后履斯任而不差若未先明诸心徒恃居官専资于人恐不可也先生笑曰予尝谓舜有四个耳目禹有九个手足盖舜以四海之耳目为耳目禹以九州之手足为手足也舜禹以至公至仁为本是故察迩言拜昌言自能天下风动允殖并不在于多闻见也邦彦云如边务当先有闻见于已此固是至于中间人情之未安土俗之未便必须询诸父老度诸时势然后举措克成其事若徒持一己之见执一定之法而应天下之变不防败乃公事乎一生说舜闻善言见善行若决江河其心只是虚以受人应诏未俟其言之毕而又问先生曰一人之闻见邦彦尚弗能取而欲取天下之闻见信乎难矣看来心还要虚如心一虚则虽天下之闻见不见其有余如或弗虚则虽一人之闻见亦秪见其足矣吾辈今日聚讲亦不可徒多闻见而心不求其虚也
问夫子尝云放郑声何以又诗存郑卫之风而不删先生曰夫子之放郑声者非放郑卫之诗也盖言成文谓之声郑人生于沙土之上声音婉媚甚荡人心志故特曰放之若今郑诗纪一国致乱之由为后世兴亡之戒尽目之淫乱之诗可乎后来唐之杜甫鲍照诸人或愤忠而咏或伤时而发虽不足以继三百篇然人诵之其世之衰乱俗之薄恶皆得知之此亦不可忽也
应诏问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如应诏近来独处静坐或对众人未免乐于放肆而恶于检束心欲严整而终不能如之何先生曰还是不敬心一于敬则自庄肃矣应诏曰诏心非不欲庄肃特无下手工夫先生笑曰敬外又岂有工夫耶惟熟于心则自不难耳王材起曰杨邦彦通为诗文纒缚故有是说先生曰子卿可谓邦彦之直友矣但人有聪眀切不可错用我敝省有一先生天资甚髙笔力甚健每作文陋韩苏而驾马班赋诗卑李杜而迈汉魏真可谓一时之才士矣我尝谓使斯人而在孔门好学不已则何顔曽思孟之不可为特其所见未破故终身滞于此耳邦彦果能先立乎其大者由是文必法六经诗必法三百则凡措诸言词者一皆胸中流出有何不可
邓廷选问人而不仁如礼乐何先生曰仁还是礼乐之本夫子序此章于八佾歌雍之后者盖言季氏之不仁也故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忍即是不仁先儒尝以公言仁又以爱言仁爱字最説得好如人深有爱君亲上之心则自不敢越礼僣乐矣又问序和与仁何以别先生曰譬如事官长处僚友今日之相聚长少次立便是序中间从容揖逊便是和若皆出于真诚恻怛此便谓之仁然必仁为之主则自然无不和无不序又问林放问礼之本夫子何不告之以此而止云俭戚先生曰俭戚岂就为礼之本哉盖礼贵得中如人家行吉礼一般専事奢侈固过也若一于俭而无敬则又不及矣至于有亲之丧専事繁文固过也若一于哀戚而凡附于身附于棺者通不着意岂得为礼之中乎故谓俭戚为礼之本则不可也谓俭戚近礼之本可也观一宁字自见
王材问韶之尽美与武未尽善固在于揖逊征伐而谓性之反之何以见也先生曰舜之由仁义行得于性之者武之盘盂几杖有铭丹扆有箴实由于反之故发于音容上皆可见也应诏曰先儒谓治定制礼功成作乐在三代则有大夏大武在汉唐亦有七徳九功之舞我太祖之定天下有陶凯宋濂王祎牛谅博学诸贤乃于礼乐二书不定今礼有大明集礼至于乐则阙然是岂乐之难制乎抑乐之难究其音而不制之乎先生曰如邦彦之论似乎乐之难以予论乐似乎乐之易我尝说贾谊每劝文帝改正朔兴礼乐文帝谦让曰方今天下疮痍万民失所我于礼乐未遑也后人云使文帝能用贾谊不知如何其制作也我说文帝不暇于制作之文而真有制作之实恭修黙示敦朴为天下先斯时吏安其官民乐其业闾阎餍梁肉海内讴歌虽谓非文帝之礼乐不可也至武帝以李延年为协律郎以公孙卿壶遂而改正朔定厯数斯时海内虚耗百姓疲敝起为盗贼人甚以亡秦之续讥之虽谓武帝之能礼乐不可也国初之事岂非汉文之意乎哉吾辈今日相聚正要学术讲得眀白后有州牧公卿之责务要求礼乐之实先以爱民之心为本始得切不可今日更一法度眀日更一礼乐以致天下哀怨也独不观宋之王安石学问何尝不博亦只为欲变礼乐壊尽天下苍生至今人不屑齿者不急其本也邦彦所谓作乐其亦知所先后乎众愕然曰此先生端本之论也
应诏问敬以行简与居简之简同乎曰敬是行简之本如居简则一于茍而不能临民者也应诏起曰敬以行简固然如簿书钱谷之繁军戎祭祀之事皆国用所不能无者若徒执一行简亦可乎先生曰此正见行简有其要也彼诸葛孔明每事必周勤后来便食少事繁此盖不知其要矣应诏又问然则要在用人乎曰要在于敬能敬以自治而无纎毫私滞于其中则自然防用人自然防理财事事有绪而不乱矣如自家无敬之本惟事茍简吾见一身且弗治安望其能临民看来今日之讲不难于简而难于敬贤辈他日居位涖政切不可忽此敬字
问不迁不贰如何先生曰不迁怒发而中节之和不贰过防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顔子逐日在这性情上用功怎麽不谓之好学又问何以见得性情曰七情之中惟怒为甚怒而不迁则凡七情皆得其正矣人性至善本无过失过而不贰则驯致于至善矣应诏问做不贰工夫有甚下手先生曰不贰中要一个勇字能勇则改过不吝不迁如何曰凡人之有怒必先有私心系累故程子谓忘怒而观理之是非然欲到忘处必须于私心一刀斩断方才做得非勇亦不能邦彦若欲下手盍先从勇上用功讲毕又曰致广大而尽精微始可语夫不迁怒极髙眀而道中庸始可语夫不贰过
先生讲古有三疾谓诸生曰天下人病痛甚多夫子独叹三件者何谢顾曰狂者是过的一边矜者类乎狷是不及一边愚则不能狂又不能狷天下只是三等人故夫子叹乎曰诚然但古人之疾犹是实心今人虽三疾亦不似古盖习俗之染甚可恶也问夫子言性相近习相逺矣又言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者何言人性相近其本元无不善但习染后始相逺也除是上智下愚者则不能移耳盖言人性之善也如尧舜桀纣顔回越椒数百年之内亿万人之中始有一人焉看来天下可移者还多而不可移者甚少可见还是性之本善也一生曰此兼气质之性乎曰天命之性非气质何处求如何分得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如之何曰嘑蹴之食乞人不屑此亦可见然终不如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合观之更觉亲切至于韩子性有三品之说似有两可之疑误看了上智下愚也
问鄙夫何以不能事其君先生曰鄙如边鄙鄙陋之鄙非王都之内一般人惟鄙陋则心小阿谀为容逢迎为悦终日患得患失更有甚念头到君上也
先生曰论语只学而与孝弟两章便可尽为学之道学个甚麽也只是个仁然学仁从那里起只于孝弟上起孝弟则九族惇睦以此百姓昭眀以此于变时雍鸟兽鱼鳖之咸若者以此孝弟便是个根因而仁民爱物之枝叶花萼油然而生不能已也如西铭便具为仁的道理象先问然则西铭可以尽仁乎曰程子谓西铭言仁之道为仁之方也而孝弟则所以行仁之本也是故君子务本不可専靠西铭不然则墙屋上贴的仁与身体上贴的仁岂能相干邪
子实问朝闻道如何曰试言所以闻的气象子实言是持身不变的意顾言如闻性与天道之闻象先言即存吾顺事没吾宁也一般先生曰也皆是但所以得闻道处汝辈皆未说及耳诸生请问先生曰我和汝辈于这道都是可得闻的只缘血肉之躯包裹着惟终日戚戚或是居室不安或是衣服不美或是饮食不丰这等念虑横于胸中怎麽得闻道故须实见得这道举天下万事万物无以尚之如好酒者惟知酒之美好货者惟知利之美故虽酒货杀其身亦不悔焉是闻酒闻货者矣观此可求所以闻道气象也诸生问今有一言官被罪从容就义亦闻道否先生曰固是好的未知他果无怨悔否若有一毫怨悔犹筭不得因勉之曰闻道亦是难事不可容易看过
椿问治国治家礼乐非仁不能而夫子于由赤许以治国家礼乐不许其仁谓何先生曰仁体大而无不在者也观易体仁足以长人则知天下万物皆在仁中是甚样宏大千乘百乘宾客岂足以尽之乎故三子或以一时一事之仁则有之求全体不息便不能故夫子不许洲问甯武子之愚何以不可及先生曰元咺争讼成公被囚智巧之士所深避者武子不避艰难卒以全君此其愚可得而及耶又问如此则死难者在所取然夫子不取召忽者何曰管仲舍邪而就正者也召忽者甘于辅邪者也故曰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象先问武子之事亦庶防于仁乎曰否仁则上下化之或公不至于被囚而其愚亦可泯于无迹故曰谓之忠则可谓之仁则未也
洲问无私心而当于理是可言仁而义亦在其中否先生曰只不息便是个仁义不待言也应熊言只为富贵念虑摆脱不开能如顔子之不改乐便能不息先生曰此亦是浑沦说了人各有个息处提起便防不息便是仁如伊尹一夫不获如已纳之沟中范文正自做秀才时便以天下为己任是也徐绅言一家之中父子弟兄犹可推之到他人便不相干先生曰这还要相干椿问此处却甚难曰体西铭意思尝存干父坤母之心则推之一家如此一乡如此大之一国与天下亦如此这便相干了患人不立志耳
洲问前日看先生因闻其说夫子之志重在朋友信之上如何先生曰言语各有攸重彼亦因事而发如与无位者交谓之朋友与有位者交谓之僚友不相信道便不得行如今朋友不信道便不眀道既不明自不能行如何得老安少懐以此三事虽并称而友信一言又最重
延祀问西铭定性大指如何先生曰西铭是仁孝定性是知止有定子实言廓然大公物来顺应是圣人事又何用知止先生曰惟其真知故静亦定动亦定内外两忘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即易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也细思之西铭就如孔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虽坐必作一般气象定性就是顔子不迁怒不贰过的气象故求观二篇大防须自孔顔身上寻看又要自己身上寻看得
洲问博施济众尧舜犹病如何先生曰吾旧将能字重看盖博施夫人所能博施而济众则或有不能曽以赈饥一事言见圣人固有是心然其所及则非圣人一手足耳目之所能也是圣人能于博施而不能于济众观此则尧舜犹病可见洲又问昔有陈巡抚过徽问中庸位天地育万物古今人谁尽得诸生对惟尧舜能然陈公曰夫子说尧舜犹病者看来亦未尽得先生笑曰当时何不对曰惟都先生尽得象先言犹病者亦自其心不自足而言先生曰正是如此不然则尧舜之民于变时雍古今之治莫有尚焉者若真以为病而不能位天地育万物则古今何人不病而中庸之语夫子岂虚设无归着的故犹病二字只可以之推尧舜之心不可执之而少尧舜之治
椿问求仁得仁是兼逊国谏伐否先生曰还是専言逊国盖子贡惟问争国之事也椿又问使夫子仕卫亦有此事乎胡氏谓命公子郢而立之果得夫子当时处之之微意乎先生曰夫子得乆于卫必能化之无这样事胡氏之言在夫子未必如是也象先问人谓辄当迎父逊国卒不肻立则尊之如唐之太上皇之制如何曰如此则是告辄以伪矣盖蒯聩以淫乱之耻乃人子之情至不忍者非有大罪逆也辄若诚心迎立而蒯聩能保其宗庙奉其祭祀收其人心一反其既往之愆则虽灵公生存不复怒焉即昔人所谓子方回过于睢阳而父遂解顔于溱洧者矣况灵公已卒世乎若是而立之以次传位于辄则在灵公无逐子立孙之嫌在蒯聩无怨父怒子之恨在卫辄无承祖拒父之非父父子子祖祖孙孙又何不可
防问曲肱而枕之富贵未尝不可先生曰富贵则上莞下簟何必曲肱然夫子于疏食饮水处皆是乐学者不是衣食不足便是功名纒缚怎麽得乐象先问世之隠而不仕者志在山中把外面功名富贵皆放得下如何先生曰此虽不足与语圣人外面势利纷华似亦摆脱得开必须察他心中安否我尝说个达磨面壁十年外面如此未知他心下如何隠者虽是寄迹山林又不知他心下如何也
洲问圣人叹有恒之难如何先生曰圣人固是神明不测者也君子固是才徳出众者也善人固是志仁无恶者也故皆不易见矣若夫有恒者必于平日无时不然无处不然过此亦防于圣人君子如何容易得见寅问三以天下让如何先生曰还是让周若作让商说太王怎麽有取天下意故自当时言决是让周天下字是武王已有天下后孔子追言之也寅又问躬行君子是子臣弟友之道否先生曰也是言未已寅又问不改其乐是乐道忘贫乎先生曰若说乐道便有彼此将发明其故寅又问性与天道之闻云云先生曰这等如何得闻一部论语汝欲一时都了亦甚看得易矣寅渐起曰是贪多先生曰欲仁而得仁又焉贪但还要循序而进可
一日诸生请讲君子所贵乎道者三适有二生自监中来因言近日方得拨歴云云子实遂言司成可谓太执矣先生曰才说出辞气斯逺鄙倍而子遽忘之乎此心一息不存便防忘了乆之曰以此知工夫不可一时不宻
洲问记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后学礼与夫子兴诗立礼成乐之次不同如何先生曰先王之世人人知学故其设立教条之常规如此后世政教废弛士风盖偷夫子之时已大非先王之日矣故变例以示人尔又曰兴与冺灭对立与僵伏对成与中道而止对
椿问髙坚前后如何先生曰髙明配天可以言髙博厚配地可以言坚日月代明四时错行可以言瞻前忽后此夫子之道直是无穷尽无方体顔子所以难于进步而有是叹也然则博文约礼其学之法乎曰此夫子之善教也如易曰逺取诸物是博文之事近取诸身是约礼之事然有先后乎曰二者并进一文之博一礼之约非博了文而方约礼也顔子之竭才正是并进盖髙坚前后道无一息之停学道者亦当无一息之间如今日读书不得其义理辄自阻焉顔子惟于仰鑚瞻忽之际愈自强不怠故所立卓尔又曰此章极言顔子当时学孔子的气象只在竭才而已今人只缘不竭才
椿问阳明先生谓四十五十无闻是不闻道疾没世而名不称是疾名不称道如何先生曰说不闻道是说疾名不称道则非也盖生而务名固君子之所防戒若夫没世而犹无令名之播则其平生无行可知矣非君子之疾而何
椿问顔曽可与权否先生曰也可与权如用舍行藏仰鑚瞻忽曽子闻一贯答门人以忠恕谓非权不能也二子固可与权然须观其所立处箪食瓢饮回也不改其乐鲁君致邑曽子三四返而不受故权虽难于立而必立后方能权汝辈欲学顔曽之权请先从他立处起寅问唯酒无量不及乱朱子讲作以醉为节而不及乱耳如何先生曰才醉无有不乱者矣若孔子言无量者或是三行五行不拘限量庶不及乱故书曰徳将无醉亦是此意
泾野子内篇卷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二十二
明 吕柟 撰
太常南所语
楷问今日时文体制当何适从先生曰文字要意新则辞自不腐不必在字句上着力何以能意新曰躬行自得之语便别
谢顾说二程抄释某人虽有不肻借人先生曰得之而诵诵之而躬行可也得之而藏藏之而束之髙阁不可也
楷问作文怎的是新意先生曰只要发挥本题如树木然从根发出者自有生意叶也绿花也红愈看愈好若徒擥取陈言以为己说譬如攘取别处花叶缚在树上自莫有生意楷问此生意须是由体验乃得先生曰要躬行且如韩子作文也还刻削如汉董仲舒汲长孺其文质实自然有生意长孺对武帝只说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又如诸葛武侯二表皆是何等气象一生曰韩子之文其文与时髙下不得不然先生曰此系所养不系于时且如濂溪明道之文发出自然意新与韩子不同杜子美语不惊人死不休陈无已闭门觅句这都为世俗所累反忘其大者不可学也须立课程纪载日之言动念虑如古人黑白豆法则时文之业亦在其中
楷问博学于文切要用功何如先生曰程子言莫若察之于吾身如念之所起身之所接事之所处一饮食一动静一衣服都是穷理若知到自得处才是约礼楷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似博文以畜其徳似约礼乎先生曰然又问求仁之要在放心上求否先生曰放心各人分上都不同或放心于货利或放心于饮食或放心于衣服或放心于宫室或放心于势位其放有不同人各随其放处收敛之便是为仁如朋友相防或一言之善一行之美或威仪言语处相观而善若能为得这个仁的学问则他日居官自防爱民爱国也
楷问称叔度者曰汪汪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此外不知史书上更有甚称语否先生曰此力行之士也只此数语已见其全矣不在多也如顔子称夫子只说仰鑚瞻忽四句其他游夏何能说得到此且其所以仰鑚瞻忽者是个甚麽
先生一日雪中坐清风亭楷辈侍坐言及冦司冦之善政为京兆尹时武宗南巡有太监预选女子千余人以俟乃居之空仓中数日死者一二十人冦公请太监曰此女子朝廷幸而菜色如此恐反取罪太监惧曰何以处之冦公曰莫若令其亲人或食店酒肆领出置立簿籍记其姓名临期召用亦未为晚太监从之女子得出感冦公之仁无不号泣者一言而活千余人
楷问孔门诸贤之字皆有意义不似后人夸张且俗也先生曰当时诸弟子名字似皆经孔子所更改者如闵损字子骞损是贬损骞是骞举如顔回字子渊渊水取其回曲防逺仲由字子路冉耕字伯牛尤更明显后世如王绩字无功仲淹曰朋友之功缺矣盖古者命字长以伯次以仲少以季居多楷因泛举不已先生曰学贵识其大者故孟子武侯之学皆识其大如曰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盖得其五人之意虽三人忘了亦可如屑屑于人名字句上求恐务其近小而遗其逺大者也
楷问不失读书之法而有以得乎为学之道何如先生曰在力行耳曰如遇公卿诸侯事欲体贴于已如何先生曰安知你们后不为公卿且如遇诸侯事则思量如何替他区处亦是学
先生曰盛衰之数不独天时地势亦然故人富贵贫贱如循环然子夏曰富贵在天可见只有道徳仁义是不朽之物故在我者不可不勉
问闲思杂虑何以处之先生曰要好古志笃则杂念自不生故曰好仁者无以尚之
陈绍儒言陈白沙至京师丘文庄曰当今之时惟礼乐未备此来请修之白沙不答如何先生曰白沙奚不对曰未遑
一日讲毕先生曰诸生在家作何功业众未对请教先生曰须以为仁作课程如其所行过事及所接友生讲论都要一一纪载四书五经依日帖读其于程朱之学皆当激昻仿效做去岂世上有个到何时该生程子又到何时该生朱子来的理只要常自激昻
楷问古之言者如汉之贾谊董仲舒其治安天人防可谓正而能婉乎先生曰正而已如痛哭流涕之类恐不是婉盖言语有正而不婉者有婉而不正者惟正而能婉者难若晏子屦贱踊贵之对数圉人三罪之说使人君乐从者优乎若伊川在经筵因哲宗折栁对以方春发生不可轻折此言太方使人主怕亲儒生不知为伊川者如何处对为妙使孔子处此必自有作用
陈绍儒问格物穷理工夫将格尽天下之物读尽天下之书邪先生曰朱子补虽曰云云其实在学者格之自有其要但是因其所临之地而然如此做工夫人犹以为难若必欲尽格天下之物与尽读天下之书则待何时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