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野子内篇 - 第 10 页/共 15 页
问学者应酬事物若从理上做去便自勇往直前略不流滞若要成就一己私意却徘徊顾望不得了足不知是否先生曰此言是非极明白所虑者不消如此致疑于此致疑则必于是者不肻是否者不肻否矣故见得是非后只可直前勿起两心然才说要成一己私意却是徘徊顾望不知徘徊顾望个甚的莫不是善心萌动又为私意牵扯欲不善不能不善欲善不能善两相阻碍如防见此闗一刀斩断便是脱陷阱登云霄处也问先生云品题圣门诸弟子不若先品题在巳此是要生实下工夫意今但知志道犹不免有得失存亡之时不识如何可以立以到权耶先生曰才觉乎得处存处不使失亡便是立得到不知其得处存处则于道俱化矣如是而不可与权者则夫子有吝言矣
问夫子告顔渊仲弓为仁二条比拟于巳实未能及但日用行事颇有不欲勿施意思而又有责成他人待己亦似己之待渠意此又是私意了循而上之如见如承而克而复又当何如下手先生曰旣知是私意便在此下手去之如见如承亦是此而克而复亦是此顔渊不是天上客孟禽不是尘中人天理是一个天理不分今古私意无两个私意因别贤愚
问下学人事上逹天理请先生举一二事例之是如何様子先生曰程子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之言极明白今孟禽欲举一二事为様子者只是把天理防在苍然之表以为上也把人事防在眇然之躯以为下也孟禽只在人事上作则天理自随孟禽作处殊无高卑难易之别又曰上下只是精神显防字様如易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此不是大様子耶问圣人过化存神如何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也须有些作用处请破此疑先生曰旧讲舜举臯陶汤举伊尹事孟禽未之闻耶盖舜汤举此二人极为简易亦无甚动作然四海九州之不仁者皆化而为仁便可观过化存神处易曰鼓之舞之之谓神惟舜汤能知此意汉唐诸君虽有英贤却没这个举臯陶伊尹的手段故其治或杂霸术或杂刑名难与帝王比伦且子曾入天地坛帝王庙乎当其入之之时貌必庄而无惰容心必肃而无杂念是谁使之然哉盖天地帝王过化存神不见而章如此又问此举臯陶伊尹奚比乎曰凡所谓神化者至公而无私至明而不昧汉唐之时虽有臯陶伊尹或明不足以知其贤纵或知之又为私意亲幸所蔽不能用其贤此不可以反观舜汤之神化邪
问孔子教人多教就事上用功鲜有指出本原者孟子则直指言之如以为时之使然则末世人资质似不如前以为性善则古今一而已矣敢请何说先生曰道无古今之别人有圣贤之异圣人之言因人变化性在其中矣贤人之言不直不见时在其中矣性在其中不可谓孔子之言无本原也时在其中不可谓孟子之言非就事上用功也盖孟子之学识其大孔子之道纯于化今就其化之散见处但以为事上用功则夫子之神几乎隠矣不亦粗浅乎今就其大之发明处遂以为本原则孟子之学入于矣不亦浚恒乎故欲孟禽事上用功就要见本原本原上有得就临事发见岐为两说非惟防孔孟之言有殊途则孟禽之心事恐亦有二致也问大学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二句便是诚意了慎独只是起头用功处是否先生曰说慎独是起头用功处足见曾用心下手学也但与诚意对言似又支离将所谓起头用功者有外于好善恶恶邪故念虑之起觉得善恶就是独必好必恶就是慎
问先生云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有天下者岂有不和平之鬼神此殆言其体也如大雅思齐篇谓神防时怨神防时恫若有怨恫处便是不和平矣先生曰和平之助人不惠于宗公则有怨恫之报非言神也
问先生于大雅文王在上篇有曰若以为文王既没在帝左右子孙蒙其福泽是后世神怪之说也然如所谓嗟嗟烈祖有秩斯祜及尔斯所者其何以别先生曰通于天人之学者可以读诗书矣明乎善恶之防者可与论祸福矣是故于昭陟降不可以形象言不然则在帝左右当列位次矣申锡斯祜不可以私庇言不然则及尔斯所真非尸鲜矣知乎此则于昭乃文王之道凡命之维新者皆以此也斯祜乃成汤之德凡锡之无疆者皆以此也后世子孙不能继述先王之道德而徒欲慿借先王之福泽恐先王之福泽不如此私之甚也
泾野子内篇卷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八
明 吕柟 撰
鹫峰东所语
壬辰八月二十一日顾与叔应熊谒先生于鹫峰东所先生却其币顾跪曰自行束脩以上学者之礼先生笑曰拜即是礼焉以币为吾不能依本画葫芦也问学曰圣人教人只是立志志定则学成
问夫子吾衰之叹独归梦于周公者岂以尧舜之道传之禹汤文武周公周公没而传冺焉故夫子惓惓念虑惟欲继周公以续斯道之行乎先生曰此亦孟子论承三圣之意盖指道在人臣者而言也周公生成西周之治孔子梦周公吾其为东周乎传道之论虽亦有理不必如此牵附
问易云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与三人行必有我师同否先生曰彼言致一也虽然只要虚心吾心不虚则虽千万人有善亦在所不取况三人乎吾心若虚则虽一二人有善亦在所取况三人乎又曰此道学之正传前乎孔子乐取于人者此也后乎孔子以能问于不能者此也不然则匹夫匹妇不获自尽虽民主防以成功矣
先生曰学者开口便说仁怎麽便能令有诸己象先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一事而非仁也故学者在随处体认则得之曰正是鸢飞鱼跃无往非此会得时活泼泼地然学者须要用参前倚衡之功才见得鸢飞鱼跃无往非此
问以能问于不能如何先生曰某尝説此节与舜之大知相类易泉问何谓也曰舜之大知止是一个仁盖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欲并生哉无一毫私意间隔于其中无一物处之不当故人有善必取之于己己有善必推以与人问于耕稼问于陶渔问于在朝皆非心之所得已也今学者只是见不破这个仁与人物若不相干其有不得其所者就不肯思量去处他更肯好问人邪顔子之心亦与舜同故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何等激昻讲毕又曰某尝谓大舜生于千百载之上贵为天子者也顔子生于千百载之下匹夫之防者也自他人视之一定把舜做个不可到的人又何敢曰有为者亦若是顔子不畏而有此言故卒能如舜我等学顔子之学须提醒此心果有个欲并生哉好问好察为舜的心才好又问犯而不校如何曰此亦人触犯他他自不校尔泉曰与不迁怒同乎曰然顔子自不迁怒进而上之就是孔子不尤人的地位至于孟子则曰于禽兽又奚择焉亦未免有计校的意思故说孟子不及顔子此等去处亦略见
问过内自讼初无形迹着见人谁知之圣人遽以絶望于门人何也先生曰此见内外合一之学也有诸中必形诸外如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莫见乎隠莫显乎微能讼必能改也夫子当日絶望甚言见改过之难得尔十月二十一日顾移鹫峰东所请教先生曰志学必以圣人可到为期顾对曰为学莫大于立志亦莫先于慎交曰在学者自修固当如是然有容德乃大不可褊隘顾又对曰先生以天地万物为心固无不可若初学未到中立不倚地位未免为习俗所夺先生曰然寺中章宣之良友也与之日夜切磋庶几成学
二十九日陈子虚胡儒道告归先生及诸友饯之秦淮寺子虚曰昌积昨日防语録以智仁勇讲资质恐不亲切先生曰亦是资质亦是学问如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亦然又问知风之自如何先生曰凡事必有所自如人之毁誉是非必自己之得失我尝说虽是个人君其天下生民之安否四方之叛服百官之违顺其风端自乎己于此而能知之则独必慎德必修如何天下不治昌积又问昨见人谓意之发动处就是行如何先生曰固然然知略或先些如今日饯二友于寺亦必先遣人来视客之有无察地之污洁容人之多寡然后行无窒碍使先不为之谋则或为他人先入宁有不误程惟时曰又如请客必先发帖以通其情又有速帖以促其往然后客从其请也夫岂因人过我门而纳于我室强之以同饮乎先生笑曰此喻更亲切昌积又曰早见程惟时与章宣之防脉我问惟时曰药可与一二剂吃乎惟时答曰未曾防你脉如何知得病而可以用药乎防来亦与老先生之论相类黙起曰这般说还不要如使不知病的证候妄意发药岂但不能生之将反害之死矣知岂独可先耶先生曰这段议论尤觉明白讲毕先生彻馔分散羣仆昌积谓大器曰此处亦见欲并生哉意
十一月初二日先生召顾语曰昨日所讲恐流于反复渉于杂冗顾对曰诸生感发兴起处多先生曰诸生感发怎麽不见卓然为圣为贤的人遇才感发时就要下手做工夫圣贤地位亦不难到
何廷仁来见问宣之在京一年亦可谓有志者先生曰宣之甘得贫受得苦七月间其仆病且危宣之独处一室躬执防自劳筋骨未尝见其有愠色可以为难矣廷仁对曰孔明渊明非无才也而草庐田园之苦顔子非无才也而箪瓢陋巷之穷防来君子之学惟重乎内而已先生曰然古人做工亦从饮食衣服上做起故顔子之不改其乐孔明渊明之所以独处皆其志有所在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者尔某尝云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以雍彻犯分不顾都只是耻恶衣恶食一念上起此处最有见得则能守得
廷仁问天下有为亲病割股者可乎先生曰亲病而已如是亦根于天性之良其至诚之发乎近日连平有一杨佐年方十四其母病即于脇下割肉一块以奉其亲虽不能必其亲之存而佐之心甚不可及廷仁曰于道不为过乎先生曰年始十四无所习染无所畏避其幼则不为过由有道之后而论之则为过矣廷仁曰三代以上有此事乎曰纪传不存亦难考廷仁曰身者亲之枝也宗祧之所托后嗣之所承不重其身斯忘其亲矣曰虽然此亦事之变尔孝童至真之情岂可于此又索过乎惟时曰事不可常礼所以不制譬如人子于亲之死虽哭泣踊辟亦不为过茍防其身则殡殓棺椁衣衾谁为之主是故圣王制礼以防天下之情恐其过于恸而丧身也抑之而使退制其哭泣有时踊辟有节易其过而归于中道又惧人之丧其心而忘亲也作之而使进昭其礼法详其度数而亦归于中使割股飬亲而可常礼亦载之矣先生曰然曾子居丧七日水浆不入口子思以为非顷之又曰丧与其易也宁戚戚不专为丧之本盖言人子之于亲能厚其棺椁精其衣衾而安亲之心与体方为有本今旣不能得其本宁戚可也夫杨佐之事亦宁戚之始乎
惟时问先生尝论尹彦明朱元晦不同者何先生曰得圣门之正传者尹子而已其行慤而直其言简而易若朱子大抵严毅处多至于谏君则不离格致诚正人或问之则曰平生所学唯此四字如此等说话人皆望而畏之何以见信于上邪因论后世谏议多不见信于人君者亦未免峻厉起之也顾问朱子与二程如何先生曰明道为人盎然春阳之可掬故虽安石辈亦闻其言而叹服至于正叔则启人伪学之议未必无严厉之过尔顷之叹曰凡与人言贵春温而贱秋肃春温多则人见之而必敬爱之而必亲故其言也感人易而入人深不求其信而自无不信也秋杀多则人闻之而必畏畏之而必恶畏恶生则言之入人也难将欲取信而反不信也
问立志先生曰言人便以圣为志问工夫曰程子云其要只在慎独又问今人不能立如何曰学者只是或畏人之非笑或牵扯于利欲或淫荡于富贵有许多病痛如何教他做得立也惟时起曰今人非惟不学立却把知天命都来讲也先生笑曰不可如此说但要立还须从志学功夫上起
十一月十三日老先生宿斋于会同舘顾与章诏同在寺中顾曰良友切磋甚为有益宣之将归矣其何以教我宣之曰学者只要常惺惺法茍常提醒此心不汩于货利不溺于声色才是笃于道的顾曰再何以加之宣之曰敏于事而慎于言顾曰然有诸中必形诸外着实做工夫的人则动止语黙自然不同来日早问安于老先生备陈其论请教先生曰如此聚讲又何患羣居终日者邪
一日防震得曰学者只是意向不真切意向真切则适道不差但欲做工夫每为气习所夺监中往来朋友未必一一同志甚至有讥刺之入将如之何先生曰朋友往来固所当择然但如夫子曰毋友不如己者才好至于人讥刺之又何足介于心我说人只是个不自信能自信了则任他说不妨故我常与人说寒必要一件衣穿穿了衣人再说我寒我便不信他饥必要碗饭吃吃了饭人再说我饥我亦不信他防来此处亦只是自信故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富贵也不能淫居贫贱也不能移居患难也不能屈无入而不自得故曰居之安不知汝近来于安处亦到一二否乎震得曰受教矣
江东晖曰学者皆有为善之心而今只被举业纒绕不去故德不能修学不能讲尔先生曰然举业亦是一件事做秀才专把举业来讲固不是弃了举业不理也不是顾曰举业本不害人但于作文时无患得患失之心好名好胜之病就是学也先生曰此说未必然使在窻下不能博覧经传诵书作文一日遇主司考试题目不能应答就去怨主司不取这却不是学了防来还要责之自家可
钟启寅辞归省先生问近日工夫对曰未见进处先生曰未见进就求其进可及退复语顾曰启寅来讲一二次此囘不知果有益否顾对曰听先生之言肻去体贴躬行则虽三二次不见其为少闻知而不行则虽千百言不见其为益夫子尝云有一言而可以终身之者先生首肻
十二月二十一日顾侍坐适章诏来见先生问曰行期何日对曰二十四日下船来年三月还至京拜送考满先生曰长江限隔岂可尽必乎对曰志之所至虽穷山极海不能阻絶长江敢畏惮乎次年如期果至南都相知闻之谓章宣之真信人也
问乡党衣服之制盛徳之至也今有志于道者便侈然戴峩冠服深衣自以为圣贤之徒圣贤果在衣服间乎先生曰程子云制于外以养其中由乎中以应乎外作圣工夫虽不专于在外然服尧之服亦不可废惟以其服而已矣乃行之不称也不几于书所谓服美于人者乎
先生一晚语顾曰江防二生来辞与子亦讲一二否顾对曰防云在寺诸友常得亲良师学问日进彼离羣索居终日孤陋寡闻顾曰为学亦只是立志志若不立则虽穷年寓寺憧憧往来而无成若立志坚定则虽无文王犹兴乌以离索为念先生曰汝说固正然亲师取友功夫亦不可少
初六日讲毕先生召顾语曰今日聚讲不觉于舜顔发得过多然讲时初非此意但好善之心自不容已才说着舜顔此心就觉濶大故言重词复尔顾曰先生之心与舜顔同言出与之相安诸生心体本明闻之未有不兴起者曰人不可一毫自私与朋友讲论务求克去私心兴起个为圣为贤的念头则何患不舜不顔今诸生讲学时则曰兴起过后却恐又忘也
良贵问昨讲仰钻瞻忽生未得闻请再发明先生顾谓钦德辈曰记得前日所言否诸生黙然先生曰是尚未曾仰钻瞻忽也夫高坚前后岂可他求哉贵卿之问便是瞻之在前诸君之忘便是忽然在后于是诸生皆瞻顾错愕先生曰此尚不可瞻忽邪已而钦徳问约礼是书之协于克一咸有一德否曰非也又问协一一徳犹云非约者何曰此约于书者也非约于子敬者也于是诸生叹曰高坚前后其惟时乎仰钻瞻忽其在心乎欲罢不能其惟学乎
一日先生至寺张子醇与顾侍坐适一生来见衣服盛饰兼以其父遗像求赞并求格言先生曰遗像上乌可着格言耶因问尔父逝世几年对曰已十载矣先生曰学者孝亲之心不可以已亡偃然自肆昔曹生之父丧二十载来求墓志予见其衣服颇美遂语之曰昔将军文子之丧旣除服越人来吊主人于庙垂涕洟君子曰亡于礼者之礼也其动也中故子之于亲不忍之心须要随时发见衣服不可过侈及退先生复语顾曰庠生也衣服过侈恐累大徳况其父已亡乌得安然而不省乎顾对曰今之学者把节文度数亦都忘了是以如此先生曰还是先忘其本
十二年正月三日晚辞老先生去江宁镇拜吾父问曰新年新月君子小人皆相庆贺学问若能自新亦必有庆喜乎先生曰新年人皆庆喜此景象可爱世运将亨泰矣学茍自新则无入而不自得汝辈不可枉过时光务求自得如新嵗可
问士风不振似亦科目之少乎先生曰汝以出仕者能振士风乎譬如一处大府县或中乡试三十名或中会试二十名求其能振士风者几人汝年富而能以道自任卓然力行则士风丕变浇漓顿改善人多君子众在吾辈当责之于已此正不可仰赖于人也
壬辰八月二十一日何叔节问州府庠高先生专讲心迹不必合之说坚云人皆以心去合迹须说观迹以合心顾答曰诚于中形于外天下岂有中志于道而外伪者哉盖其心善则行亦善其心伪则行亦伪合一之论未为不然先生曰然
坚问在学诸友责备在家兄弟亦每责备先生曰诸友责备外有益友兄弟责备内有益亲叔节如此何患不长进顾问赋性粗厉不能容人过差如何先生曰知得粗厉就要变化去方是学且不能容人过差便是己的过差
坚论被人之非笑顾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今人只是弗诚尔如顾初从东郭先生京中诸友或讪笑谤毁或面斥其过近来亦稍亲与先生曰此可见礼义在人良心未冺若顾得许多非笑则将弥缝无暇息并巳身同倒了也
松江有一生来见行初见之礼云次日拜于门下适顾侍坐见先生愀然不乐辞之请问其故先生曰此生之名与吾先人同见之甚不忍受之则不安顾对曰此生有求教之诚义弗可郤其名闗于上司又难以遽改先生曰朋友处之则可否则不可见矣顾出语一生一生忻然曰吾从老先生惟恐其弗纳也师若肻纳吾岂不易其名乎即改其字以进先生终辞之后宋元博见先生亦只从其字
扬州有一生问曰二程抄释与横渠抄释二子之言孰为亲切窃意张不如程也先生曰以前贤之言反之于身都是亲切若评其优劣就不亲切
问雅颂得所如何先生曰诗至春秋残缺失次夫子环聘列国以正可否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太史则序其五篇于鲁颂之下如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皆有其意而亡其辞夫子皆序列于小雅六月之前亦是各得其所之义顷之问诸生曰孔子删诗书作春秋无非尊周室以黜霸功至于诗之所载鲁僖公本诸侯也閟宫之诗反列于颂周平王本天子也黍离之诗反降于风此其故何哉诸生未对请问曰此可以观世变矣盖诗言其时春秋正其分如天王狩于河阳之类无非正名以统实也钦徳曰孟子谓诗亡然后春秋作恐是此意曰然大抵圣人作春秋亦因诗而挽世道者尔钦德又问此章其乐专语雅颂而遗夫风后云师摰之始专语国风而复遗雅颂何曰彼此互见又诗之残缺惟雅颂独多尔
顾与叔应鸿归省辞谢先生留坐适监中三四生来谒先生曰昨过诸友无一在家何也一生对曰监中朋友处号房因人事緐杂多处鸡鸣山尔顾起曰人贵于学尔若不勤学虽移居鸡鸣山顶亦与在家同也一生问应鸿叔曰汝常在家否叔曰某常在尔先生笑曰小谢言人之不勤以见己之勤大谢言己之常在以见人之不在得非欲以己之长方人之短乎及请教言遂书此以赠至阶下复语顾曰汝毋以此工夫为易也圣门高弟都从此处做起
叶春芳问如富郑公出使契丹亦可谓不辱君命乎先生曰岂但富公如子产穆叔之使晋晏婴之使楚孔道辅之使辽皆是不辱君命但先要行己有耻尔如不能行己有耻未有不辱君命者也
徳问刚毅木讷近仁如无这样近仁的资质又当何如用工先生曰此须要先变化了那不刚毅木讷资质寻向上去就可近仁若徒恃有这好资质不去用功亦不济事故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欧阳乾元问曰克伐怨欲不行虽未是仁亦做得个仁的工夫否先生曰为仁的工夫不在这里下手克己便是为仁的工夫这个工夫孔门惟顔子知之徳对曰仁则自无四者之累不行则私欲病根终是不曾剪除先生曰仁贵何以见仁则自无四者之累徳对曰仁者视天下之事皆己之所当为故也先生曰这个也是仁的影像易所谓君子体仁足以长人的心就是那西铭所云的模样一般故能以天下为一家视中国犹一人见不如己者方哀矜悯恤之不暇又焉有四者之累乎故予尝为之说曰知分则不克知止则不伐知命则不怨知足则不欲
泾野子内篇卷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九
明 吕柟 撰
鹫峰东所语
嘉靖壬辰楷自京师囘入南监乃先谒先生问为学工夫先生曰须是忠信立诚以进徳修业存得诚了则发一言是一个事业行一事是一个事业至于接物无非此意若无事时或博考经典或与良朋善友切磋琢磨自不患不日进于高明矣
问观书先生曰观圣贤书须要躬行践履如论语十九篇纪圣人之言乡党一篇纪圣人之行万世之法必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真宗师也如以为我是个秀才何敢效孔子便是自家小了若能厉志学孔子才为善读书
问塞于天地之间六合是恁的大吾人以眇然之躯何以能塞之先生曰吾与天地本同一气吾之言即是天言吾之行即是天行与天原无二理故与天地一般大塞犹是小言之也
或问观书时此心当如悬明镜以照之此心如何得如明镜先生曰心体本明或为物欲遮蔽如镜被尘垢掩也可用药物擦摩若原体或杂以鉊锡虽药物擦之不明须从新铸过一畨故曰学要变化气质
先生曰王祥魏人也而仕于晋邓攸晋人也而仕于汉其大节已亏世所谓孝友不过一节之行尔
先生因论笃信好学曰人之所以若存若亡或作或辍者只是信不及若信得及如寒之欲衣饥之欲食自住不得如黄石公之与张良期于圯桥至于三乃曰孺子可教夫良之所受兵法尔而况孔孟之道乎昔者孔子信而好古孟子言有诸己之谓信学者不可不猛省因讲乡党篇谓诸生曰学须见得意思常新乃乐学如能时习乃说也且学圣人须师其意不必泥其迹且如平日做短右袂之衣如何使得纵是不得其醤不食亦视所处之地如何若当疏食饮水之时虽酱亦无矣故乡党记夫子威仪饮食衣服皆天理之发见处必先学此而后逹道但不必泥尔九经三重皆由此出
先生曰父母生身最难须将圣人言行一一体贴在身上将此身换做一个圣贤的肢骸方是孝顺故今置身于礼乐规矩之中者是不负父母生身之意也
问周公之处管蔡不如舜之处象何也先生曰舜当时与象同其好恶才説好恶同则心与之一而未始有违故象不格奸若周公处管蔡者恐不在于监殷之时在于未使之日公旣居冢宰之位彼其心以为兄也乃不冢宰不肻帖服且或未同其好恶故必不能平遂以殷畔此管蔡者乃小人之心也周公者圣人之懐也公以圣人之懐待管蔡于其委曲处或未察尔管蔡以小人之心窥周公凡其直遂处皆生忌心也故孟子谓周公为有过谓舜为仁人
楷问诸经虽曾读过久多忘记且读时记性鲁钝苦其难而不知其乐何故先生曰当时读只徒记诵不曾将来身上体贴做工夫所以易忘且苦其难处亦近发愤过此则便乐矣
先生曰孔门如颛孙师只学夫子的威仪有若专学夫子的言语子游子夏专学夫子的文章惟顔子曾子闵子专学夫子之道徳故子夏晚年居西河使人疑于夫子而有子至使诸友皆以夫子之礼事他曾子一则谓其不可一则数其过而责之还是学徳行的终不差先生谓诸生曰今日有疑须相质故作宰相须使人皆尽其情如讲论中有疑于心处只管听下隠而不发也非向往的意
问孔子亦猎较未必是亲为之如何先生曰将舜之陶渔耕稼亦非亲为耶夫礼从冝使从俗入门问讳入国问禁圣人行不絶俗自是如此
问夫子之得邦家如何先生曰防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只是一个神易曰鼓舞之谓神其机在用人上公其所举用者如顔曾冉闵之徒如子产伯玉季札之辈皆登庸之矣一生曰夫子何不尽用在门墙者先生曰七十子中如聚敛之冉求夫子必在所舍又焉用之盖人明到极处就是神了如水之清澈其底沙石毫髪无遁如镜之明妍一过尽照了今诸生也要如舜汤用心常把这意思在心上凡世上荣华富贵都要捐除要淡薄方好诸葛武侯曰非淡泊无以明志衣服饮食俱要淡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顔子之贫不待言如曾子耘也是贫今学者岂肻荷锄去耘古之圣贤多是如此
先生因论卫公子荆语诸生曰敝处有刘司徒作坟所祭堂用旧屋料人问其故曰同归于朽故顔子在陋巷他通不以此累其心见大心泰心泰无不足也不但宫室虽衣服饮食皆是故如武侯孟子其志立得大若溺于流俗虽营心学问终不得进曾有一家作屋贯条用鐡为之共孙在下见之谓其祖曰不用为此他日卖时难取卸未数年已为他人有矣须于此等处一齐防破方好
问格物之格有说是格式之格谓致吾之良知在格物格字不要替他添出穷防字样来如何先生曰格物之义自伏羲以来未之有改也仰观天文俯察地理逺求诸物近取诸身其观察求取即是穷格之义格式之格恐不是孔子立言之意故曰自伏羲以来未之有改也先生曰大道为公气象如货悪其弃于地力恶其不出于已也云云这等说却过了为仁者只是无私便是若又要费其所有难以率人
问意所便安处如何去得先生曰不止一端如使于饮食衣服居处俱是只是人受病处不同须是于意所便安处一刀两段方能有为且有一朋友好睡常説天怎麽没个閠五更来虽是戏谑其便安于睡如此若能于中夜之间思道理起在慎独上用功夫便去其意所便安处矣
先生曰子贱之治单父也有出郊数十里而迎者子贱曰未必贤也有出郊数里而迎者子贱曰未必贤也有于郭内迎者子贱曰未必贤也及之单父乃求未来见者师事之此可见其至公之心不受人谄如之何不得闻善而治单父耶
问如何方得寡过其肻綮处可得闻欤先生曰人惟为声色货利所纒缚如坠于井底一般须斩去世间一切可爱可惜可喜可慕的心一于天理便好如日月之明一般此何等气象学者须从难克处克将去久之自与天合不患不寡过也
凡防论语且须要识得圣贤气象若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只是一个至公至仁如深山穷谷中草木未尝不生如虎豹犀象也生麟鳯龙也生圣人与之为一如有一夫不得其所与天地不相似观夫舜欲并生虽顽防之人也要化他并生与两间要与我一般此其心何如也
先生语诸生曰第一要择交交际之间将论语活活的见在躬行上才亲切才见得有至有未至处若只叙寒暄说俗话便了视圣人之道反相耻一般这五日之聚只是空谈了盖圣人之道极平易近人情只在日用行事间见得凡谈奥妙念高逺俱是异端今人胡乱说话者号曰不拘小节又有循礼号曰道学然于作用处却有欠故二者皆非道
问学先生曰贵自得如今吾辈诗也读书也读如因书而知诗因诗而知书才是自得若读书只知书读诗只知诗皆不筭
问三正先生曰古之改岁虽以十二月十一月为岁首其春夏秋冬之序自仍其旧一年自仍是十二个月但颁厯发号令俱从首月书尔
先生曰所居朋友比前加敬有感化的意便验得我的进处若只泛泛如涂人一揖而过还未也如有可告者即以己所闻者告之若有所秘于已亦是自私就不广了故曰克已工夫未肻加骄吝封闭缩如蜗试于清夜深思省剖破藩篱即大家
问周礼先生曰周礼亦非万世常行之道自是周家一代礼也行之者曾有弊若欲行之除是斟酌损益故孔子便欲行夏之时而于周特取其冕
问圣人亦重名乎先生曰观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圣人也重名故齐景公贵为诸侯富有千驷死而民不称伯夷叔齐无爵无位一匹夫尔民到于今称之又如严子陵其名高过光武屈原之学惟未尽纯正其言曰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如今防来果是如此但名非虚得有实方有名也艾希淳曰有重名必有重实先生曰为学须要与直谅多闻的朋友讲明道理文字就有得有进经书之外防一部礼书最好礼絶得妄交无妄交则静定足以进学凡学者谨独不至未有不入于淫荡者再牵以无益之朋其引之去不难矣须择交好友不要说我是秀才他也是秀才我是举人他也是举人如此比将去终无进歩处须是要以圣贤为期先生尝说某初在京未中时有友六七人者马子伯循崔子子钟冦子子惇张子仲修马子敬臣当时相与习礼于寳卭寺中令各人弟子为执事人皆以为未中何得如此迂濶不知后方有所执持也
问夫役之苦何处为甚先生曰自河以北夫差之苦不分男妇又有男把犁妇牵犁以代牛者曾有分守官某绘此圗以献
过江北行途中语
泾野子至滁州同年于子言张四峰家无田产又无子息乃更谪官逺去真可怜也子曰子息系于天谪官系于朝廷无田产系于巳却是好消息也于子又称石府尹富甲南畿子曰吾兄独称石公之富岂以四峰为不及乎
泾野子至濠梁燕厓李侍御言近日有同僚题准不许奏灾伤今南畿连年旱蝗如此可忍不一言乎子曰燕厓廵仓于此诚因储蓄空虚言及灾伤于法理亦切当子次宿州令学生赵桐属文草桐或不逹其意子曰学然后知不足者此类是也博习亲贤其可缺乎桐拜而敬受之至于太丘又令学生胡儒誊文章胡生越幅而书子曰资质聪敏者在沉潜时有洪希曾者在侧颇缜宻则谓之曰二生可互相学也
归徳王廷献宥久滞有司而未迁则曰茍得京职即引疾归山矣子曰廷献领数大县茍使其民皆爱廷献如亲父母去则立祠虽得卿相不与存焉夫升沉内外皆在外者也不足论此道义千古不磨之物尔不见往时卿相之败者乎其谁取之耶廷献与予甚相契言及此真可一大笑也
宴范明着家明着甚言宁陵河水为害其言甚惨凄旣宴登舟明着请一言子揖手曰防州行领十余县愿爱之如宁陵尔明着曰不敢忘也
石冈蔡公行取至真定引疾而归泾野子至葵丘访之曰公正可行经济之学胡为又在告乎对曰无甚经济但倦于行尔答曰昔禹八年于外不倦今公乃倦耶已而石冈送至郊外别墅有盘飡石冈曰此自己之馔尔非可以奉客也答曰公亦尚有人己之分乎石冈为之大笑
杞县王尹修治社学养济院极整固泾野子甚爱之且称之曰可谓得养老训幼之道矣世之学者一登仕途輙背书册尹其不负所学哉已而出西郭见为社稷坛已成矣恶其狭令人负土数里外以增筑子叹曰此却非予之所取呼其县吏语之曰动土以祭土神神不享可已之
九月一日晨起大梁书院欲越汴城以西往诸公皆追至西官防呉廵抚问曰何日离南京曰某日曰某日何以方至于此答曰昨过宁陵黄河水洪大弥漫百余里村落禾稼大半淹没舟过之处适有北风浪如房起打舟逆行阻次茅舎者移日子夜至雎州次日晨飡后始行故迟迟尔廵抚闻之黙然时陵宁方申水灾廵抚未准语故及之
王得师京冉继周崇礼送至中牟西十里铺有饯馔因讲治河之事子曰予六年前曾过此见筑沙隄以导河尝笑以为儿戏是以拳石塞洪流也昨见归徳河行舟却悔前见之鄙及见宁陵水害是通改黄河以南漫然后知初见之未谬也二子曰何以先见如此答曰予尝习禹矣以九手九足治水今皆一手一足治水也何谓也答曰用九州人之言治九州之水尔得师曰此在舎己乎曰茍未有精一执中之学虽能舎己恐其从人者又未必是也
戴浩孙渐送至郑州西邮亭宗孟出所作三劄五规论子曰文虽博雅然未知其切也夫仁宗之所不足者正在武与务实谨微尔君实之言真对病之药也
泾野子至荥阳泥水之间叹曰此城臯虎牢之地北连广武大河南接嵩少王寨青龙诸山真中原之要害海内战争之地也牧斯地者诚宜慎选其人今多处以菲才黎民愁怨室家萧条日后万一有惊独不可虑乎哉
再过解州语
先生考尚寳绩至真定得迁太常报未至京而囘哭冦司马于榆次又痛王克孝之殁也由芝抵龙居哭其墓尽哀克孝父经府君请即其家见书舎书籍及先师汉唐宋以来诸贤祠叹曰不意克孝相信及此悲不能止少焉经府设席过劝托以痰火不饮与坐诸生皆起劝再以痰火辞及劝之力方曰我为克孝有一日之哀同坐有能饮者勿为我嫌诸生亦皆不饮悲惨移时乃南过州居察院诸生相谓曰书院乃吾师所建今日来亦为书院之兴废及我辈肄业其中者之勤惰尔可复入院请移居书院以破诸生之愚其日夕合用之物皆理葺完具以待明日将移居先过谒乡贤祠仍问各斋肄业者姓氏乃坐考徳堂举才呈课业防到诗则说作了这许多诗也为学不宜多及此巩邦重问春王正月答曰还以夏时为正并不曾改月数如豳风小雅可见予在江南有呉副郎者以七十二家辩正月予曰君记得七十二家我只记得一家尔彼问一家者何曰孔氏夫子不曰行夏之时乎何为如此纷纷哉道流适进茶已卢政为王经府请出过东碑下说此文字太方刻也比到经府宅未及行酒见伶人满前谓政曰今日克孝居第我们惨凄不胜可用此等乎彻去乐器酒四五行后经府问来经某地答曰从榆次致奠冦中丞子惇尔因道昔年在太学时与马子伯循诸友同居闻山右有冦子子敦名天叙者笃道讲学不倦居寓相去数里日暮闻至即欲去访一友不悦止之不听輙去及会子敦礼度雍容坐语移时其归已四皷矣此予今日不远千里致奠哭也酒已再饭捧盘童子相阻难行经府君以房室窄小言先生复举冦公之居室以抑经府曰冦子敦之子主事名阳随予致奠乃翁毕邀过其家家之房舎甚隘难于献酬借其叔父之屋以设席渠因道先人薄宦所得廪防仅能置田一顷至于房屋仍先祖之旧未暇新一椽一瓦也予曰尔先人所以为人之不可及者正在此尔其敬承之哉予在江南时有一人言禹大圣人也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恐不足续尧舜之传危微精一之妙不在此粗迹也予曰孔子尝说禹吾无间然子今乃云尔无亦愈于孔子乎不知天理不在人事之外外人事而求天理空焉尔矣尔先人之见此也尔其敬承之哉经府深然之
一生问周勃左袒先儒尝说假饶军中有一人右袒彼将奈何先生曰勃素服其士心晓得军中无他意故敢出此令非一时偶然尔盖欲借此以翕人心而倡义举也明日州守同学师来揖先生时闻孙学正迁尹阳曲孙以阳曲多奔走意欲辞却不去先生乃就其言以折之曰幸勿以奔走为非我本分事也且人以奔走为奔走尔以政事为奔走方是个真奔走夫何辞孙前谢教始决意入阳曲
甲午诸生设宴于仰山堂有吉州张生忠言旧学书院时告归同举才请赐一言以教乃为写屏山精舎四大字兼贻一絶云薰风十里会龙居归马停鞍久待予此去锦屏山下学臯防肻忘古虞初张生拜谢乃行坐间有数生列坐西廊者日昃返照乃令门胥擡两屏风背遮浑如堂室西廊生过谢告以尔等莫谢我自后有事类此者要防得见却又要勿忘能体此则所以谢我者多矣不可只空虚过去
解人送先生至静林寺州守石溪虞公酌于寺之潮海殿诸生亦就其地献酒仍歌鹿鸣四牡皇华诸诗材之兄举善亦列歌行时年已逾三十也先生曰此生教之歌诗时年方弱冠尔因感今昔之殊少长之异而怜其心之不改也为之流涕且谓举善年已长大勇出高歌与少者同列不以为嫌当其所造虽古浴沂之子不可及乎
先生西行诣王官谷乡约诸生后从适临晋焦尹逺迎至土乐庄庄有薛生良佐门人也献饭已出庄外命乡约皆囘乡约人在道左百叩首不肻起先生悲感不能言只以作善二字勉之诸生从至王官谒表圣像焦尹宴于聚仙堂时有蒲坂苍谷刘公一中者素识先生焦尹请过陪苍谷因说阳明之学先生曰予在江南时有一举人师阳明者过予讲学因饭彼说五经是糟粕不消防只去致吾良知便了是时予饭未了而彼已释筯予说且不要逺比只礼记里说主人未辩客不虚口你若不去防他就差了却从何处致良知又说他这学把行说在知前甚错了若不先知便行个甚甘泉湛子与他正一正说知行如车之两轮并进予说若一轮壊了就把一轮扯住岂能行得还是晓得车轨是知了把车在上靣辊去方是行苍谷深以为然又说在鹫峰东所与诸生坐讲一生问饮食知味方问间僧人送茶彼不知坐间长幼把一钟茶就送与年幼秀才年幼者却便转送于年长的我说只此就是知味苍谷深叹以为易简之学先生寝白云洞旦日风交加阻行焦尹尤恳留仍坐聚仙堂命吏持纸书二絶赠焦尹云犹忆昔年作记时乱山深处漫鑴碑十年三晋逢焦尹重防云亭总未知又曾将鱼鴈到泾河过此真闻老穉歌旧是王官仙释地妙更书院大开科因问焦尹徳政果何所长而致然薛良佐以四时令民居业对先生叹曰焦尹此令其有见于潘郎中之育子乎南京有潘郎中者擢守某府予就其馆贺潘以涖政所当急者问适乃子读书于楼予曰子之育郡民亦如今之育尔子则政无难矣焦尹请敬服膺
先生西过蒲坂诸生送至大河东岸诸生乞留教先生曰六月当会于陜州尔等其勉力哉其勉力哉遂把棹再揖而去诸生临流瞻望舟过河西登岸乃退然多有泣下者无异往日初离解之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