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通 - 第 17 页/共 59 页
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程頥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闲居中某尝窥之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
臣若水通曰有中和之心然后有中和之气也是故过焉者则失之拘矣不及焉者则失之肆矣非中和也礼曰斯须而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矣夫敬以存心则庄见于容内外皆中和也可不慎乎学者且然而况于居九重之上为兆民之表者乎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为人君者之所宜慎也
张栻语吕祖谦云古人衣冠容止之间不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则
臣若水通曰天则自然之法也夫中外一贯者也心中正则貌齐庄不期然而然矣不然不失之放肆怠惰则失之作意矜持而中正自然之天则违矣敬也者中正之矩也然则主敬之学岂非人君之所当讲者哉
宋儒杨时经筵讲义有云古之圣人前旒蔽明非礼勿视黈纩塞聦非礼勿听在车则有和鸾之音行路则有佩玉之声出入起居容节必比于礼乐人君所以自重其身也
臣若水通曰杨时进讲之言皆古人培养君徳之遗法也惜乎未尽根本之论尔盖人主之心如树木之根天理乃其生意也生意既得则根本已立然后有冕旒黈纩和鸾佩玉容节礼乐所以养其根本也否则所养者何物哉顾乃舍其本惟末之是务何也后世圣学不明类皆趋于支离之归已乏一徳之臣矣安望其辅成人君一徳之学哉伏望圣明畧其枝叶之烦自立于根本之地以为天下先则道徳可一而风俗可同矣
国朝洪武九年正月丁巳太子诸王侍上顾谓之曰汝等闻脩徳进贤之道乎太子对曰每闻儒臣讲説知其畧矣未领其要上曰藻率杂佩为身之容恭逊温良为徳之容见于外者可以知其内也古之君子趋跄有节步降有数周旋跬步而不违于规矩者由其徳充于内而着乎外也所以器识髙明而治道日臻恶行不见而邪僻日逺己徳既脩自然足以服人贤者彚进而不肖者日去天下国家未有不治不务此者鲜不取败夫货财声色戕徳之斧斤防佞奸谀杜贤之荆棘当拒之如虎狼畏之如蛇虺茍溺于所好则必为其所防矣汝等其慎之
臣若水通曰伏观圣祖谕太子以内外徳容之理与古圣贤一揆矣诗曰抑抑威仪维徳之隅譬如宫室焉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徳其绳直矣威仪其廉隅矣人君茍存诸心者浑然天理积中发外自有威可畏有仪可象动容周旋自中乎礼刑于家则齐刑于国则治刑于天下则平由是天下之贤能俊杰莫不彚进以赞治化之盛而防謟奸谀之人逺矣此我圣祖垂训之至意也惟圣明体察焉
格物通卷二十二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上
易家人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臣若水通曰家人卦巽在离上故为风自火出君子观此象知事必由内而出故言行皆由中出者也由中出故所言必有物所行必有恒也物者实体恒者有常皆谓天理也天理存于中则言行谨于外也言动谨则身脩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
姤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臣若水通曰姤卦干下有巽顺居徤下故为姤有风行天下之象风行天下在号令而已矣为君后者观此象谨于施命以诰四方夫风者天之号令鼔舞万物者也命者君之号令鼔舞万民者也上有逆命则下有逆词不可不慎也本吾心之诚以达诸政教焉则置邮之传者徳之流行也命斯达矣其君民协心所感岂不深哉
艮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象曰艮其辅以中正也臣若水通曰言不可以伪为也有徳者必有言也五居卦之中故为中正中徳在内者也故能艮其口辅而不言非不言也不轻言也言由中徳而发者也秩秩徳音言满天下无口过其寡悔矣乎
系辞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臣若水通曰言动根于心也拟议之于易理也易理在吾心也言行之所由发者也拟议以体认于吾心由中而发则言动当其可久而变化言即教动即道而拟议亡矣不然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尔矣岂知变化之道邪
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感应心而已矣言行出于心感应之大者也其于人也为枢机矣善则人应之非私应也得其同然之心也不善则人违之非私违也失其同然之心也应则荣违则辱皆由己以致之也非自外至也岂惟人哉天地之于人一理也天地位与不位言动之感格也人君父母乎天地而系天下之从违者其于言行之际当知与天地合可也与人合可也顾可狥于一己之私邪
书虞书舜典帝曰龙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龙谨于出纳王言之词龙舜之臣堲疾殄絶也殄行者谓伤絶善人之事师众也谓其言之不正而能变乱黑白以骇众听也纳言虞官名在周为内史在汉为尚书魏晋以来为中书门下夫命令人君鼓舞万民之具诚不可以不谨而纳言之官命令之所由出者也防説之人以非为是以邪为正窥伺间隙迎合主意人君惑之则赏以私喜罚以私怒命令由之而不正矣此帝舜之所以深恶而必慎重于纳言之命也以为命令政教由纳言而出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出之否则谏止之不必出可也敷奏复逆由纳言而入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入否则斥逐之可也是故朝廷赏罚予夺皆出圣断大权不至下移而防説无所容其喙矣后世人君惟欲其言而莫予违使纳言之官不得尽其职唯唯奉命以取容説此命令之所以不正而治之不古若也有由然哉夫纳言之官今之通政司与夫六科十三道皆其类也如朝廷之喉舌然喉舌壅塞言语不通为身之大患为人君者岂不惧乎
大禹谟帝曰惟口出好兴戎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告禹之言好善也戎兵也言发于口则有召善起兵二者之分利害之几可畏如此易曰居其室出其言善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出其言不善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人君居天下之上一言一动尤为千万臣民之瞻听甚不可不慎其所发也
商书説命惟口起羞
臣若水通曰此傅説告髙宗之言也言语者所以宣其意而达诸政令者也轻出则有起羞之患夫言行君子之枢机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故一或轻出大则啓祸小则召侮人君之发言可不慎乎
周书周官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百官之言也反者令出不可行而壅逆之谓允信也盖令者出于上而施于下示趍向于民者也诚不可以不慎敬汝所主之职在于慎令故曰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欲其行不欲其壅逆而不行此所以当慎也公理私情不容并立公理胜则私情灭以公灭私则所出之令至公无我民将丕应徯志岂有不敬信而懐服者乎故敬职在于慎令慎令在于至公为人上者其可不立至公以为出令之本乎
毕命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公其念哉
臣若水通曰此康王命毕公保厘东郊之言也蔡沈曰对暂之谓恒对常之谓异趣完具而已之谓体众体所防之谓要政事纯一辞令简实深戒作聦明趋浮末好异之事也成王言政贵有常不常则民无所据守其政之号令辞不体要则失于虚文好异则辞不体要而政不恒矣况商俗靡靡然而尚利口余风至今不息则有恒体要尤为对病之药也可不念之哉为人上者欲恒其政当慎其辞令焉
诗小雅小弁莫髙匪山莫浚匪泉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无逝我梁无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臣若水通曰朱熹谓幽王太子宜臼被废而作此诗言山极髙矣而或陟其巅水极深矣而或入其底故君子不可轻易于其言恐耳属于垣者有所观望左右而生防谮也臣谓言者发于心者也心或受病则隐之所藏显之所发虽欲禁之不可得矣故君子欲谨其言当先谨其心则言之所发皆由中出正大光明无不可对人者矣故欲无易由言当自无易由心始尔宜臼因被谮而为此诗是有意于谨言矣然徒禁于标末尔李泌谏徳宗废太子立舒王曰愿还宫勿露此意若有意于谨言矣然犹禁之于萌芽尔中庸曰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夫敬信在言动之先则邪意不生而言行可以动天地矣伏惟圣明留心于敬信之学则无意无必而凡刑赏予夺如天之无迹而左右不得窥伺之矣
大雅板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臣若水通曰此诗同列相戒亦以讽王也宪宪欣欣也蹶动也泄泄犹沓沓也辑和洽合怿悦莫定也首章忧其出话不然故此继之以为辞之辑和故民莫不洽合矣辞之怿悦于民心故民心皆莫而定矣盖上下同此心也同此理也辞当于理而和且悦焉则上无逆命下无逆辞民自无不合无不定矣夫民合而定由言当乎理固也然欲其言之当理岂徒修饰于外哉盖由平时修辞立诚以涵养此心之天理使之由中达外不能己焉大之为典谟训诰小之为号令诏勅莫非洋洋之天语所以鼓舞乎万民者风行草动莫之或违矣不然徒欲修饰其辞而不由中出则虽学典谟训诰亦伪辞而已矣人君欲民之信从当修信于言前然后可也
春秋桓公三年夏齐侯衞侯胥命于蒲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胥命于蒲褒齐僖衞宣不事盟誓以言而相结也是役也或曰尊王或曰推伯其事之是非不暇论矣独谓春秋之时大道隐而盟誓兴忠信薄而人心疑约剂乱而交质之风成乌有如二国之君一言取信邪卫献公言于寗喜求复国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小邾射以句绎奔鲁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子鲜季路言出而人服庶几胥命之遗风也呜呼春秋非古也而古道犹存以是知天理之在人心不以古今殊也人君敦信修道得人心之同然言而世为天下则矣
定公十年夏公防齐侯于夹谷
臣若水通曰夹谷之防齐侯弱鲁将有莱兵之刼国势之殆亦甚矣仲尼以从容谈论而却敌国之兵何也盖天下莫大于理而强众不与焉仲尼之对齐侯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于神为不祥于徳为愆义听其言也道徳之正自足以折其奸囘之心仁义之论自足以消其桀骜之气故俄顷之间功化如此也否则齐君非不武也晏婴非不知也胡为而有获罪于鲁谢过以质之言哉故曰仲尼一言威重于三军
礼记曲礼曰毋勦説毋雷同必则古昔称先王
臣若水通曰毋禁止之辞取他人之説以为己説谓之勦説闻人之説而附和之谓之雷同则犹法也修辞立诚所以进徳也古之君子所以致慎于言辞者非欲为观美也盖所以谨其心而进徳也是故勦説雷同求之于人也言非由中出也言则古昔称先王非求之于古昔先王也求之我也先王之心我之同然也故求之人者伪也求之我心之同然者诚也故君子立诚之为贵
曲礼曰脩身践言谓之善行行脩言道礼之质也臣若水通曰脩身以践言言斯道矣践言以善行行斯脩矣言行者君子之枢机也礼之出也必言行以为地是故言行脩礼本立矣故礼乐待人而后行
哀公问孔子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不命而敬恭
臣若水通曰过言过动谓言动不当理也作如作好作恶之作作辞化其过言也作则化其过动也过言生于心也过行发于身也皆不恭不敬之萌也恭敬存于心言行不过则百姓化而敬恭感应之理则然也君子之于言动其可以不谨乎
仲尼燕居曰言而履之礼也行而乐之乐也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
臣若水通曰言出而践则履矣言无非理是以谓之礼也行发而顺则乐矣动无不和是以谓之乐也礼乐出于身天下化之而至理至和焉治之极也
缁衣子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故大人不倡游言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则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臣若水通曰如丝如纶者发之者小而播之者大也如纶如綍者发之者大而播之者尤大也盖人君一言之发一训诰诏令之出而臣下之奉行天下之习尚必有甚焉者矣发之不可不谨也故在审之而已矣一言之发也必思曰他日可行于臣民乎否则不必言也一政之行也必思曰此可对臣民言之乎否则不必行也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则言行相顾而天下化之矣虽然理一也合乎理未有可言而不可行可行而不可言者但人君以崇髙之势或出悖理之言行以为莫予违者而不知天下之臣民已议其后而莫肯信从矣王者之所发可不慎乎
格物通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中
论语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道大矣而孔子于子贡之问惟以言行先后言之者何哉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不可不慎故行之于先则行专而能力言之于后则言切而有孚君子之于学也察见天理体之于身心而有得焉然后立训以告人或出言以答问无非体贴吾心所得之实理则行有恒而言有物言顾行行顾言慥慥君子矣臣闻之先师翰林检讨陈献章曰夫学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其意与此暗合惟圣明留神焉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臣若水通曰孔子此章之言至为明白痛切所以警悟学者之意至矣夫行不及言古人所耻是何今人之不古若哉道理平铺良心固有世之学者岂无所见也不肯体之于身徒事讲説之烦竞为文字之学依附仁义道徳之説与身心畧不相涉而莫之耻焉何心哉其习使之然也孔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盖有叹于当时矣无变俗之权尔仰惟圣明居皇极之位握转移之机使天下学者徳业合一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则道徳一而风俗同矣天下幸甚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臣若水通曰白圭之诗乃卫武公作之以自警者也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其严于自饬如此此其所以徳跻于睿圣也南容独取其言而三复焉盖深有意于谨言矣夫言者心之声也君子能存其心则言与心应而自无不谨之言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臣若水通曰司马牛问仁而夫子告之以谨言者何哉张载曰戯言出于思也言心口一致也盖言者心之声心随言以出入者也言不谨则心放心放则天理灭而仁亡矣故为仁之要在于讱其言而不放也不易其言即是不放其心心存理得则仁在是矣故谨言系于为仁之要有以仁为难之心即有言不易放之心易其言者乃易其心者也然则讱其言则亦有随处体认之功而心当自存矣于此又有以知内外合一之学云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臣若水通曰古之人非贵于言也言以宣其身心之得以达于用尔已实无得而徒言之是欺天防人矣岂不可耻乎然圣人之言通乎上下世之人主有徒致饰于制诰命令之间无躬行仁义之实而欲以致大用于天下协神人动天地岂不难哉
中庸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臣若水通曰此中庸引孔子之言所以推明忠恕违道不逺之意也盖忠与恕初不相离但欲行乎恕当养其忠言行之谨正所以养其忠也忠立而恕出矣庸常也存于身者谓之常徳发于口者谓之常言以其天理之自然故谓之常即上文君子之道也致谨于言行之常皆随处体认乎此尔如是而君子之道有不造其实者哉能造其实道斯一矣然圣人论道恒以言行言者何欤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所关者大矣学者皆然人君为甚自一话言之出以至于制诰命令之发皆言也自一念虑之动以至于家国天下事为之着皆行也易曰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又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礼曰天子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噫人君一身之言动近则书之史册逺则及乎人民大焉则动乎天地然则君天下者尤当致谨于斯云
孝经曰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
臣若水通曰所谓法者徳者皆天理也由是而言则为法言矣由是而行则为徳行矣皆云先王者先王能由之先得我心之同然者也故非法则不敢言使口无可择之言而免于口过矣非道则不敢行使身无可择之行而免于怨恶矣免于口过怨恶盖得乎民心之所同然者也人君能如是是之谓能脩其身是之谓能孝其先君
左传文公十七年襄仲如齐拜谷之盟复曰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以臣观之将不能齐君之语偷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夏五月戊戌齐人弑其君商人臣若水通曰偷薄也茍且之谓也人之有言皆本于心言之病者心之疚所由发也孟子知言审诸此尔齐侯以茍且之心发茍且之言因言以察其心根本病且蹙矣鲁人之麦未食而死不旋踵人主之于心声可不谨哉
襄公二十五年子产献防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陈及郑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逺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臣若水通曰孔子尝谓赐不幸言而中则知君子之不贵言也至于郑人入陈之役乃多子产之文辞者何居孔子亦曰辞达而已矣子产之辞顺则达达足以感人矣君子所以取之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可以不慎乎
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
臣若水通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仲由之一言者何也盖自其无宿诺之信以孚之也言诺之于人岂小也哉虽然信所以成义者也不义之信君子弗之贵也小邾虽信仲由之言而仲由不往者守义以成信也然则仲由之言岂不益可信哉
国语周语襄王曰夫政自上下者也上作政而下行之不逆故上下无怨
臣若水通曰襄王惠王之子郑也政者谓命令禁戒之言自上下言当从上出也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易曰涣汗其大号管夷吾亦曰出令当如流水以顺人心故上以顺作之而下以顺行之言得其心也否则怨讟用兴其何以信于国襄王不从晋文之请以诛衞侯可谓慎于词令矣为人主者所当致其慎以利于行岂曰惟其言而莫予违而已哉
周语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义必及利言知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辩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龢言让必及敌
臣若水通曰言敬必及天者象天之敬干干不息也言忠必及意者出自心意为忠也言信必及身者先信于身而后及人也言仁必及人者博爱于人为仁也言义必及利者易曰利物足以和义也言知必及事者能处事物为知也言勇必及制者以义为制勇而不义非勇也辩别也言教必及辩者能别是非乃可以教也言孝必及神者孝于鬼神则存者信矣言惠必及和者致和睦乃能亲爱也言让必及敌者谓虽在匹敌犹以礼让也若周者其言如此真可谓善言也己语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诗曰徳音秩秩周盖有之夫以言词之善而襄公称之故夫言者真荣辱之主也
周语单穆公曰国无经何以出令令之不从上之患也故圣王树徳于民以除之
臣若水通曰经者常也谓常行不易之道也树徳即常道也除谓除去令而不从之患夫令之以常道则上令而下从令之不以常道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民不从令上必危矣故圣王树徳所以立常道以令于民也伏惟圣明于勅防命令之发必审当于道以顺民心然后发焉天下幸甚
周语仲山父曰出令不可不慎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
臣若水通曰仲山父王卿士令不行则政不立矣至于民弃其上由其不慎顺也可不惧乎夫人君居万民之上皆若有忽弃小民之心仲山父民将弃上之一语深足为为民上者之警也欤
晋语寗嬴氏曰夫貌情之华也言貌之机也身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发之合而后行离则有衅臣若水通曰寗晋邑嬴其姓容貌者情之华采言语者容貌之枢机合谓容貌言三者合而后行也夫听言观行圣人之至训也寗嬴氏以言与貌而知阳子不褰裳以赴贾季之难其知哉君子于此可不谨言行以为脩身之要乎
唐髙祖武徳元年六月上尝有勅而内史不时宣行上责其迟萧瑀对曰大业之世内史宣勅或前后相违有司不知所从其易在前其难在后臣在省日久备见其事今王业经始事系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机防故臣每受一勅必勘审使与前勅不违始敢宣行稽缓之愆实由于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复何忧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上出其言善则天下从之出其言不善则天下违之故不可不慎也君之出令不贵于速而贵于善臣之奉令不患其迟而患其未允君失之臣脩之所以交济其善而期于允也故有臣如萧瑀君之令不患其不善矣有君如唐祖臣之奉令不患其不允矣后世君以逆令罪其臣臣以顺令媚其君及诏令行而天下怨咨所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也岂非上下不谨言之过欤
唐太宗贞观元年春正月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擢为太理少卿上以选人多诈冒资荫勅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几有诈冒事觉者上欲杀之胄奏据法应流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对曰勅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也陛下忿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而既知其不可复断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上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胄前后犯顔执法言如涌泉上皆从之天下无寃狱
臣若水通曰书云令出惟行弗惟反夫诈冒法止于流尔而太宗令以死戴胄执而不行岂非所谓反邪语曰君子贞而不谅太宗以胄之执法而使己失信岂非所谓谅邪以喜怒行令遂至于如此可不戒乎虽然太宗卒能从胄之言以存先王所传之律令犹为善补过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