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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若水通曰日阳精也君象也日明于昼照临下土犹君主中国统御万方也日出于夜则昼夜反易阳失其所以为阳君失其所以为君天地古今之大变非常者也熊逺三失之说岂足以尽其咎哉天地反覆华夏扰乱冠屦倒置旷古所无之祸者矣而一时君臣于此而不知儆乌乎能儆
晋成帝咸康七年刘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骄奢酣纵相尚尝因朝贵宴集谓何充等曰四海板荡奄逾三纪宗社为墟黎民涂炭斯乃庙堂焦虑之时忠臣毕命之秋也而诸君宴安江左肆情纵欲以奢靡为荣以傲诞为贤謇谔之言不闻征伐之功不立将何以尊主济民乎充等甚慙
臣若水通曰晋室播迁虽王谢诸人皆以江左为安者无惩戒前愆之心也饮酒盘游岂有中原之思生民之念乎刘翔使臣也恳恳以生民宗社为言所以愧晋廷诸臣多矣
晋穆帝升平五年范好儒学性质直常谓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为贬之太过曰王何蔑弃典文幽沈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搢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壊乐崩中原倾覆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厯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
臣若水通曰虐政之害人也浅而近邪道之害正也逺而深故虐政使人知警邪道使人心肆范之论王弼何晏似过而不过也然而学术者政事之本故孟子论诐淫邪遁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则夫桀纣之虐政亦王何之流弊也后之人君主正学之权者可不有戒于斯乎
王猛病中上疏秦王坚曰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是以古先哲王知功业之不易战战兢兢如临深谷伏惟追踪前圣天下幸甚
臣若水通曰人之心儆与肆而已矣儆则为战兢临谷之心以保有大业肆则为投鞭断流之志而大业以亡夫然后知王猛之言为药石也
晋秘书侍郎赵整作酒德之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符坚大恱命整书之以为酒戒
臣若水通曰大禹圣人也而恶防酒一念好恶天理人欲兴丧于此焉分丧德丧邦酒诰尽之矣赵整之言婉而能警其古之善讽諌者欤
晋武帝大元十四年徐邈与范书曰自古以来欲为左右耳目无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借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防謟并进善恶倒置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语云大奸似忠大诈似信自古有之矣至于防謟并进善恶倒置而祸乱由之是诚不可不戒也戒之何如学而已矣学则本心明而是非不忒不学则本体昧而何以鉴人为人君者尚知所本哉
晋恭帝元熈元年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势不支久兼幷之本在于务农怀逺之略莫如寛简今入嵗以来隂阳失序风乖和是宜减膳彻悬侧身脩道而更繁刑峻灋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得失昭然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有失德人諌不及乃有天谴所以致儆戒也凉歆严刑重役天垂戒于上臣进諌于下而不之悟卒以亡国杀身噫可畏哉
格物通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三
唐太宗贞观二年二月上谓侍臣曰人言天子至尊无所畏惮朕则不然上畏皇天之监临下惮羣臣之瞻仰兢兢业业犹恐不合天意未副人望魏征曰此诚致治之要愿陛下慎终如始则善矣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不敢自恃其尊而畏天惮臣可谓能自儆矣然而愆度败礼乃有为庸人之所不为何也不察天理之正尔天理不察而外施仁义徒用智以服人卒成覇功尚望其上合天心下副人望邪魏征之徒初无格君之学而徒以绳愆补过为能其视商周一徳之君臣何如也
唐太宗贞观二年四月突厥颉利可汗请入朝帝谓侍臣曰向者突厥之彊控百万凭陵中夏用是骄恣以失其民今自请入朝非困穷肯如是乎朕闻之且喜且惧何则突厥衰则边境安矣故喜然朕或失道他日亦将如突厥能无惧乎卿等宜不惜苦谏以辅朕之不逮也
臣若水通曰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书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言不可不戒也人主有儆戒之心固足以进徳业而保大位矣太宗贞观之初中国人安突厥入朝乃曰朕或失道他日亦将如突厥得而不忘丧安而不忘危推是心也何所不至然贞观之美虽庶几成康而无学问扩充之道所以渐不克终也故儆戒善矣扩充要焉
唐太宗贞观五年康国求内附帝曰前代帝王好招来絶域以求服逺之名无益于用而靡弊百姓今康国内附倘有急难于义不得不救师行万里岂不疲劳百姓以取虚名朕不为也遂不受魏征曰内外治安臣不以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尔
臣若水通曰古之明君治而不忘乱安而不忘危所以存儆戒也太宗因康国来附深懐劳民之虑而絶之其亦近是乎虽然他或以兵克而郡县之者岂今乃悔心之萌乎抑亦未能充其类也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三月庚子上宴洛阳宫西苑泛积翠池顾谓侍臣曰炀帝作此宫苑结怨于民今悉为我有正由宇文述虞世基裴蕴之徒内为謟谀外蔽聪明故也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鉴善不如鉴恶以其惩戒之心切也鉴恶之心不切则其为善之志不勇矣故观其宫室则思峻雕之戒观其台榭则思琼瑶之戒然而不善者未之有也诗曰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其太宗之于炀帝之谓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魏征上疏曰且以隋之府库仓廪户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拟伦然隋以富彊动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昔隋之未乱也自谓必无乱其未亡也自谓必无亡故赋役无穷征伐不息以至祸将及身而尚未之寤也夫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伏愿取鉴于隋去奢从约亲忠逺佞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固无得而称焉夫取之实难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难岂不能保其所易乎
臣若水通曰人之常情无所惩于前则亦无所戒于后故太宗恭俭之心以惩创于隋乱之初也渐不克终之咎以自满于贞观之后也后之人君又宜鉴戒于斯云
唐太宗贞观十二年上问侍臣曰创业与守成孰难房龄曰草昧之初与羣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创业难矣魏征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上曰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业之难征与吾共安天下常恐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忽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方当与诸公慎之
臣若水通曰创业实难守成不易二者一道也故人主常念创业之难则思守成之道矣二者并行而不悖可也书曰慎厥终惟其始愿治之君其留意焉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上谓侍臣曰朕有二喜一惧比年丰稔长安斗粟直三四钱一喜也北寇乆服边鄙无虞二喜也治安则骄侈易生骄侈则危亡立至此一惧也古人儆戒无虞正以此尔
臣若水通曰尧舜之间治化极矣而犹曰儆戒无虞推而至于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充此念尔太宗以二喜不忘一惧得非唐虞儆戒之意乎然而君臣无精一之学故徒有一念之善而不能扩而充之此所以虽一致贞观之治而渐不克终后之人君有志图治而不讲于圣学者又当儆戒于斯焉
唐髙宗永淳元年七月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谏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羣瑞与三皇五帝比隆矣数年以来菽粟不稔饿殍相望四夷交侵兵车嵗驾陛下宜恭黙思道以禳灾谴乃更广营宫室劳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忝备国家耳目窃以此为忧也
臣若水通曰记有之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时和嵗丰民物安阜然后祥瑞可致彼髙宗宜因荒歉兵侵之灾恐惧修省可也而乃封泰山五岳劳民兴役可谓无忌惮者矣中外以言为讳者几二十年而李善感独能直谏人皆有鳯鸣朝阳之称而髙宗不知悔悟后世聼言之君尚鉴之哉
唐则天垂拱元年秋九月己巳雍州言新丰县东南有山踊出改新丰为庆山县四方毕称贺江陵人俞文俊上书言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塞隔而山变为灾陛下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臣愚以为宜侧身脩徳以答天谴不然殃祸至矣可不儆哉
臣若水通曰夫地隂道也臣道也女道也地而出山武氏以臣妾主天下隂阳反易之征也武氏不知儆所谓利其灾矣举朝四方不能言而反贺焉号为庆山所谓矫诬上帝者欤文俊布衣能言之一时之臣又宁不厚顔乎
唐宗开元二年张廷珪等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恱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咸嘉赏之
臣若水通曰天理人欲不容并立经术端士朴素崇而郑声游猎之事逺矣宗即位再朞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又选乐工自教法曲于梨园又选妓女置宜春院于西内其溺意于滛声艶色甚矣张廷珪等上疏以为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其遏人欲以存天理之意亦切矣惜乎体认天理之学不讲而徒经术端士朴素之崇无克复之本至使天理不足以胜人欲如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晩年霓裳羽衣之好又益甚焉吁可鉴哉
唐肃宗至徳二载李泌曰建宁广平之事臣所以言之者非咎既往乃欲使陛下慎将来尔昔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天后方图称制恶其聪明酖杀之立次子雍王贤贤内忧惧作黄台辞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聼贤卒死于黔中其辞曰种黄台下熟子离离一摘使好再摘使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今陛下已一摘矣慎勿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卿录是辞朕当书绅对曰陛下但识诸心以自儆何必形于外也臣若水通曰诗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知所戒李泌述雍王黄台辞以告肃宗而肃宗惕然知戒矣帝欲书诸绅泌以不若识诸心将顺其美矣广平王之功不危而良姊之忌譛不行有以也夫泌厯事肃代徳三朝皆能言人所不能言皆药石也果能从其言而识之于心岂非国家之福哉
唐宪宗元和七年春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为乐李綘曰汉文帝时兵不血木无刃家给人足贾谊犹以为厝火积薪之下不可谓安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余州犬戎腥羶近接泾陇烽火屡惊加之水旱时作仓廪空虚此正陛下宵衣肝食之时岂得谓之太平遽为乐哉
臣若水通曰佞臣惟恐君不乐忠臣惟恐君不忧乐则肆肆则慢天忽民而可忧者至矣忧则敬敬则畏天防民而可乐者至矣观诸吉甫与綘之言而忠佞见矣幸宪宗之明有以别白之也呜呼后之人君于臣下之言尚毋喜其徇己而恶其逆已也哉
唐宣宗大中七年冬十二月左补阙赵璘请罢来年元防止御宣政上以问宰相对曰元防大礼不可罢况天下无事上曰近华州奏有贼光火刼下邽闗中少雪皆朕之忧何谓无事虽宣政亦不御也
臣若水通曰镇抚百姓爕理隂阳此宰相事也贼刼下邽闗中少雪而宰相以为无事可宴乐是佞臣也宜以上方劒断其头以示中外宣宗知其説之非而以为忧亦可谓知所儆戒者矣惜其不能正佞臣之罪而旌赵璘之忠与不知儆戒者同尔唐之不竞有以也夫
后唐明宗长兴三年冬十月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书曰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隂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藏匿深可畏四夷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亷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勿论深可畏者愿陛下脩而靡忒优诏奬之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天变之不测由人事之不顺也人君所惧者天尔诚知所以惧天变则知所以脩人事矣人事脩则天变消矣康澄直言人事之不顺为可畏而曰天变不足惧冀以劝其君脩人事之实而不知又启其君忽天变之心非所以论天人之理也
刘向説苑曰福者祸之门也是者非之尊也治者乱之先也事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闻也
臣若水通曰福者祸之伏也是者非之始也治者乱之起也是故君子福而不忘祸是而不忘非治而不忘乱忧勤惕厉之心未尝一日而少懈也然不知所谨则患不旋踵矣益曰儆戒无虞君天下者可不念欤
刘向曰福生于微祸生于忽日夜忧惧惟恐不足臣若水通曰天人有交胜之理祸福有倚伏之机何也其所由来者渐矣不知其萌而谨之则福将日替而祸将日炽矣可不畏也惟能反之于心而干干以终日则人可胜天祸可使福故曰祸福无门惟人所召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惟明主独观祸福之原而谨之于豫可也
刘向曰楚庄王曰明主有三惧一曰处尊位而恐不闻其过二曰得意而恐骄三曰闻至言而恐不能行臣若水通曰益陈儆戒之道而归之无怠无荒盖处尊位未至于过也而恐过者存焉得意未至于骄也而恐骄者存焉闻至言未至于不能行也而恐不能行者存焉故或须臾儆戒之不存则是怠荒之所由起也楚庄王其知儆戒之道乎人君知此三者则必触类知儆而无怠荒焉庶乎免矣
班固白虎通曰天所以有灾变何所以谴告人君觉悟其行欲令改过脩徳深思虑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天如子之于父母不可不识父母之心也天心仁爱人君人君贵识天心而已茍能识之灾变虽洊见而儆戒之心弥笃如父母怒不悦而挞之流血起敬起孝安有父母之心不可回者乎子不改故父之心斯不得而不逐之矣君不悔过则上天斯絶之矣有国者儆之戒之哉
韩文韩愈守戒曰诗曰大邦维翰书曰以蕃王室诸侯之于天子不惟守土地奉职贡而已固将有以翰蕃之也今人有宅于山者知猛兽之为害则必髙其柴援而外施防穽以待之宅于都者知穿窬之为盗则必峻其垣墙而内固扃钥以防之此埜人鄙夫之所及非有过人之智而后能也今之通都大邑介于崛强之间而不知为之备噫亦惑矣野人鄙夫能之而王公大人反不能焉岂材力为有不足欤葢以谓不足为而不为尔天下之祸莫大于不足为材力不足者次之不足为者敌至而不知材力不足者先事于思则其祸也有间矣彼之崛强者带甲荷戈不知其多少其绵地则千里而与我壤地相错无有丘陵江河洞庭孟门之闗其间又自知其不得与天下齿朝夕举踵引颈冀天下之有事以乗吾之便此其暴于猛兽穿窬也甚矣呜呼胡知而不为之备乎哉贲育之不戒童子之不抗鲁鸡之不期蜀鸡之不支今夫鹿之于豹非不巍然大矣然而卒为之禽者爪牙之材不同猛怯之资殊也曰然则如之何而备之曰在得人
臣若水通曰韩愈守戒之言其知道乎原患之成而起于无畏要治之本以归于得人夫无畏则肆肆则不豫开敌之隙固其自为之尔惟畏则心存心存则虑审得人而备自有不容己焉者畏之所生也则又得人者之本也是故安危之道岂逺乎哉畏肆之间而已矣冦敌之驭崛强之防天子诸侯其道一也古之人安不忘危治不忘乱有备故无患也而况危乱之秋乎若愈之言可以为万世人君告也
格物通卷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四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春正月朔是夕有赤气起东北亘西南中凾白气将散复有黑祲在旁右正言任伯言正嵗之始而赤气起于暮夜之幽日为阳夜为隂东南为阳西北为隂朝廷为阳宫禁为隂中国为阳四夷为隂君子为阳小人为隂此宫禁隂谋下干上四夷窃发之证也天心仁爱以灾异为警戒愿陛下进忠良绌邪佞正名分亟使小人无得生干上之心则灾异可变为休祥矣
臣若水通曰任伯因天变以君子小人宫廷中国四夷分别隂阳使徽宗知警所以扶阳抑隂使君子进小人退正宫闱以正朝廷中国治而四夷可攘矣何天变之不可弭哉惜乎徽宗不足以语此后之人君尚宜鉴诸
宋徽宗崇寜五年正月诏求直言毁党人碑复谪者仕籍帝以星变避殿损膳刘逵请碎元祐党人碑寛上书邪籍之禁帝从之夜半遣黄门至朝堂毁碑翼日蔡京见之厉声曰石可毁名不可灭也寻以太白昼见命除党人一切之禁权罢方田诸法及诸州嵗贡供奉物诏崇宁以来左降者无问存殁稍复其官尽还诸徙者臣若水通曰徽宗以星变毁党人碑而弛其禁还诸谪徙者尽复其官罢新法停岁贡可谓应天以实者矣后之人君止于避殿减膳欲以行故事而消天变不亦难乎夫天居髙听卑不容以伪者也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
宋髙宗建炎三年六月大霖诏郎官以上言阙政中丞张守上疏曰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穹庐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则思二帝母后羶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邉絶塞之寒苦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思之又思兢兢栗栗圣心不倦而天不为之顺者万无是理也今罪己之诏数下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尔
臣若水通曰大霖隂甚之象也四夷犯中国小人防君子臣下蒙君上皆其应也髙宗不思二帝母后穷苦受制于敌而去邪用贤以大恢复事之阙孰有大于此者哉张守之言可谓因事儆戒急先务者矣
宋髙宗建炎三年六月大霖诏郎官以上言阙政罢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庭时乆恒隂吕頥浩张浚皆谢罪求去诏郎官以上言阙政司勲员外郎赵鼎上疏曰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变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辟国之谋造生边患兴理财之政穷困民力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才至崇宁初蔡京托绍述之名尽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今安石犹配享神宗而京之党未除时政之阙莫大于此帝从之遂罢安石配享寻下诏以四失罪己一曰昧经邦之大略二曰昧戡难之逺图三曰无绥人之徳四曰失驭臣之柄仍榜朝堂使知朕悔过之意
臣若水通曰王安石欺君悮国几危社稷宗庙神宗之罪人也乃以配享神宗天地神人岂可欺邪其为此举者是又罪人之罪人也髙宗感大遂因赵鼎之言而罢其配享且有罪己悔过之诏可谓能畏天之威矣宋之社稷宗庙不至危亡者其頼有此乎故人君不可不常存警戒之心
宋宁宗嘉定五年秋八月雷太庙屋坏权直学士院真徳秀上疏曰臣博观经籍史传所志自非甚无道之世未闻震霆之警及于宗庙者鲁之展氏人臣尔己夘之异春秋犹谨书之葢震霆者上天至怒之威宗庙者国家至严之地以至怒之威而加诸至严之地其为可畏也明矣古先哲王遇非常之变异则必应之以非常之徳政未尝仅举故事而已今日避殿损膳之外咸无闻焉或者固己妄议陛下务为应天之文而不究其实矣臣愿陛下内揆之一身外察诸庶政勉进君徳毋以豢养安逸为心博通下情深求致异召和之本庶几善祥日应咎征日消矣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气也如父母之于子喘息呼吸无不相通故人君之于天地如长子之于父母一气相通天喜亦喜天怒亦怒故恐惧之心每感于上天谴怒之时岂伪为之哉孔子迅雷风烈必变为是故也风霆雷电天怒之尤彰著者也而加于太庙天怒之尤彰著而切近者也徳秀之言可谓至矣惜乎未闻宁宗因此而有警悟也后之人君当知父母宗子之义斯可以克谨天戒矣
宁宗嘉定十五年蒙古特穆津入西域屠蔑里城灭囬囬国大掠忻都而还防古主遂进次于忻都国铁门闗侍卫见一兽鹿形马尾緑色而独角能为人言谓之曰汝君宜早回防古主恠之以问邪律楚材对曰此兽名角端解四夷语是恶杀之象今大军征西已四年葢上天恶杀遣之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数国人命寔无疆之福防古遂大掠忻都而还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君之大徳曰仁故人君者体天地好生之心以仁天下者也耶律楚材称一时之杰平日不能辅养君徳引君当道以志于仁及特穆津屠城灭国而乃假角端以惧之尚大掠忻都而还犹为善承天心乎
宋理宗寳祐三年春正月起居郎牟子才上疏言元夜张灯侈靡娼优下贱竒技献笑媟污清禁上累圣徳今震霆示威愿圣明觉悟天意可回帝纳其言
臣若水通曰人主有所警则惕厉之心生无所警则逸豫之心胜此天理人欲相胜之几而国家安危治乱之决也元夕张灯侈靡竒技杂进快心人主之逸乐也牟子才因迅雷进谏使理宗惕厉之心胜其逸豫之私由是而遏人欲存天理徳可成矣弼正之士勑天之言人主可不常闻乎
元成宗大徳七年地震平阳太原尤甚村堡移徙地裂成渠坏庐舍万八百区人民压死不可胜计诏问致灾之由齐履谦言地为隂而主静妻道臣道子道也三者失其道则地为之不宁弭之之道大臣当反躬责己去专制之威以答天变不可徒为祈禳也时帝寝疾宰臣及中宫专政故履谦言及之
臣若水通曰成宗末年朝廷之政内决于宫闱外委于权幸履谦之言天道人事之对证矣尚何必他求所以致之之由哉若夫弭之之道在独断以收中外之柄以刚制柔以阳御隂立君道以应天徳建中和之极其感应之机虽位天地育万物可也后之有天下之任者所当知焉
元仁宗皇庆二年彗见紫防垣赦丞相额森等以星变乞避位帝曰此朕之愆岂卿等所致其复乃职茍政有过差勿惮于改而凡可以安百姓者当悉言之因赦免各路差税有差
臣若水通曰宰相辅人君论道经邦爕理隂阳隂阳不和星象垂变君相之责也彗见紫微垣所以示谴于君相切近灾者也丞相额森引咎避位仁宗负愆大赦可谓克谨天戒克有常宪者矣当时仁宗守成之治其君臣之交儆有如此者以视天变不恤遇灾异为宰相者恬然不求防免为人君者以文应天晏然不知责己独不愧于斯人哉
宋儒张载西铭曰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臣若水通曰不愧匪懈君子终日干干之心所以存心养性也故君子之学存儆戒之心随处体认是之谓不懈不懈则不愧而心性以存而无忝所生矣无忝所生则事天之功至矣体干父坤母之所生而全归者其在于学乎此又为大君宗子所宜致力焉者也
程頥代作应诏上神宗书云人君因亿兆以为尊其抚之治之之道当尽其至诚恻怛之心视之如伤动敢不慎兢兢然惟恐一政之不顺于天一事之不合于理如此王者之公心也若乃恃所防之势肆求欲之心以严法令举条纲为可喜以富国家强兵甲为自得锐于作为快于自任贪惑至于如此迷错岂能自知若是者以天下徇其私欲者也勤身劳力适足以致负败夙兴夜寐适足以招后悔以是而致善治者未之闻也顾陛下内省于心有近于是者乎
臣若水通曰程頥此言儆戒之意备矣惜乎神宗溺心于功利而不知省使天祚宋唯其言而从之兢兢业业自持吾见万姓咸和庶物咸若可致之祥将至矣
程颢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
臣若水通曰雹者隂阳相搏不和之气也圣人极中和之至也故无之虽有之不为灾是反灾为祥也圣人即天也蔡沉曰一成于数天地不能易能易之者人也易曰君子以恐惧脩省君人者其毋自荒于佚乐也哉
问春秋书日食如何程頥曰日食有定数圣人必书者葢欲人君因此恐惧脩省如治世而有天变则不能为灾乱世则为灾矣人气血盛虽遇寒暑邪秽不能为害其气血衰则为害必矣
臣若水通曰日蚀虽有定数然亦有当蚀不蚀者矣人君之于天一体者也如子之于父母者也岂有父母有变而子不动心者乎岂有天变而人君不恤者乎春秋书之明天人感应之理也明人君事天之道也
胡安国曰克谨天戒则虽有其象而无其应弗克畏天灾咎之来必矣
臣若水通曰灾害之成否系于人君之一心尔有反身脩徳之诚则变灾为祥怠荒弗悛则咎祸必至故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可不戒哉
张载曰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臣若水通曰儆戒之道二顺与逆而已矣何谓顺富贵福泽是也所以奉顺于我厚吾为善之资也何为逆贫贱忧戚是也所以拂乱于我而增益其所不能也然而富贵福泽之为儆也顺而难贫贱忧戚之为儆也逆而易君子之学体认天理故能见大见大则心泰而富贵贫贱处之一矣人君处崇髙富贵之位当从事于斯焉
杨时述曾文昭公率彭汝砺上疏曰天菑方作民食未充正君臣侧身畏惧忧恤百姓之时乃相与饮食燕乐恐无以消复天变导迎和气
臣若水通曰于此可以觇知宋室之不兢矣唐虞君臣相为儆戒宋之时何时哉天灾时见于上民食大屈于下脩徳以弭患犹恐其不及也而乃君臣饮食燕乐玩之若罔闻知焉可以为国乎后之人君大臣不可不鉴戒于斯也
张栻曰绍兴六年六月临安地震王司谏缙言地震驻跸之所岂非天心仁爱着隂盛之戒邪女子小人四夷盗贼皆隂类也女子小人则逺之四夷盗贼则备之恐惧祗畏以应天心此先哲王所以中兴也
臣若水通曰王缙地震之疏最为明白痛切为君者闻之亦可以儆矣而若罔闻知至隂类长胜坤徳不宁小人误国是四夷侵中华遂于危亡而不可救矣悲夫
张栻曰人主不可以苍苍者便为天当求诸视听言动之间一念才是便是上帝鉴观上帝临汝简在帝心一念才不是便是上帝震怒
臣若水通曰记云人者天地之心也是人即天心也心即天也故知天之天者荒知心之天者王唯人主知心之天焉则无往而不知儆而善心生矣善心生则治道成而天下可保矣是故人主莫大于自儆
国朝洪武元年太祖髙皇帝谓侍臣曰朕念创业之艰难日不暇食夜不安寝侍臣对曰陛下日鉴万几未免有劳圣虑上曰汝曹不知创业之初其功实难守成之后其事尤难朕安敢懐宴安而忘艰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