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102 页/共 110 页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三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内外之限   舜典帝曰臯陶蛮夷猾【乱也】夏冦【刧人】贼【杀人】奸【在外】宄【在内】汝作士【理官】   朱熹曰夏明而大也又曰蛮夷猾夏不专指有苖但官为此而设   董鼎曰虞时兵刑之官合为一此蛮夷猾夏亦以命臯陶   臣按有虞之世臯陶为士士理官也所掌者刑狱之事而首以蛮夷猾夏为言且蛮夷处边鄙之外负险阻以为固不可以理喻不可以言驯非用甲兵不可也岂区区刑法所能制哉而舜命臯陶以为士而首以是责焉而后及于冦贼奸宄何也葢人君为治必先去其梗吾治者然后其治可成所以梗吾治者其大在蛮夷其小在冦贼必使蛮夷冦贼不敢害吾良善之民则内外安靖而吾政化之所施者无所梗矣虽然内者外之本也内无其衅然后外患不生掌刑之官得其人则禁诘有常刑制伏有良法界限有定所潜消于未然之先遏絶于方萌之始不待其猖肆而后施之以甲兵也此圣人之微意欤   禹贡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度也】文教二百里奋武卫蔡沈曰谓之绥者渐逺王畿而取抚安之义侯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绥服内取王城千里外取荒服千里介于内外之间故以内三百里揆文教外二百里奋武卫文以治内武以治外圣人所以严华夏之辨者如此此分绥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臣按禹贡五服之制曰甸服曰侯服曰绥服曰要服曰荒服内而甸侯二服外而要荒二服而绥服居乎其中则介乎华夷之间也就此一服而言其地凡五百里内三百里以揆文教由此而至于王城千里之内声明文物之所萃故于此揆其文之教必灿然明备度之而皆同也由此而极于荒服千里之外障塞险阻之所限故于此奋其武之卫必居然振作修之而不弛也   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   蔡沈曰要服去王畿已逺其文法略于中国谓之要者取要约之义特羁縻之而已绥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蔡放也流放罪人于此也此分要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蔡沈曰荒服去王畿益逺而经略之者视要服为尤略也以其荒野故谓之荒服要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流放罪人之地蔡与流皆所以处罪人而罪有轻重故地有逺近之别也此分荒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臣按先儒谓禹贡五服甸侯绥为中国要荒已为外国圣人之治详内略外观五服名义可见治中国则法度宜详治以必治也治外国则法度宜略治以不治也观至于五千见徳化之逺及观要荒二服见法度之不泛及圣人不务广地而勤逺略也如此后世为治者徃徃昧于轻重缓急之辨固有详于内而忽于外者亦有专事外而不恤其内者又有内与外皆不加之意者胥失之矣虽然此非特世主处事之偏亦由其祖宗立法之失也载观虞夏之世立为五服之制内二服以治乎内外二服以治乎外中一服则兼治乎内与外焉既有以为内治之具又有以为外侮之防文教之外以兵卫兵卫之外以蔡流其法一定而不可易其规一定而可长守所以为子孙生民计也逺矣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   蔡沈曰地有逺近故言有浅深也上言五服之制此言声教所及葢法制有限而教化无穷也   臣按中国之地南北东东西为逺故禹贡言圣人声教之所及于东曰渐于西曰被皆指其地言而于南北则止曰暨而不言其地可见圣人向明之治自北而南日拓而逺不可为之限量也东渐于海海之外地尽矣西被于流沙流沙之外犹有地焉渐如水之渐渍底于海者也被则如天之无不覆被天所覆被处圣人之化皆可至也振举于此而逺者闻焉是之谓声轨范于此而逺者效焉是之谓教其风声教化虽曰无逺不及然亦惟止于海而已虽然其所以渐被暨及风闻之声神化之教使之闻而慕之振而动之而己未尝体国经野设官分职而以内治治之也   周礼职方氏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外千里曰王畿其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   郑樵曰禹贡有五服职方有九服五服九服之制不同详考制度无不相合禹之五服各五百里自其一面而数之职方九服各五百里自其两面而数之也又曰周之王畿有乡遂稍县都即禹之甸服纳总秸铚粟米之地周之侯服即禹采男之地周之男服即禹贡揆文教之地周之采服即禹贡奋武卫之地周之卫服即禹贡三百里夷之地周之要服即禹贡二百里蔡之地周之夷服即禹贡三百里蛮之地周之鎭服即禹贡二百里流之地周之藩服即禹贡九州之外地也   臣按禹服周畿要荒蛮夷邈然处于侯甸采卫之外其为当世制也严矣其为后世虑也逺矣又考贾公彦谓蕃之义以其最在外为藩篱故以蕃为称后世通谓外国为蕃葢本诸此   春秋隐公二年公防戎于濳   臣按汉以南单于五原塞赐姓为藩臣其后刘渊刘聪大为晋室患唐至中叶以安禄山守范阳其后尽以蕃将易汉将河朔之祸直至唐亡呜呼春秋以列国之诸侯一与会于坛坫之间犹谨其防如此况延之入吾疆域之中襍于编民之内甚者又付之以兵戈之柄居将领之职列宿卫而专边阃何不思之甚哉虽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一视以同仁然仁之中不可以无义信之中不可以无智不可茍徇于目前必须逺虑于身后处之必欲尽其道安之必各止其所非独以全吾安彼之心亦使彼得以全其所以报吾之义焉盖彼以穷困而归我我不受之义者不为也既受之矣因其俗而制之顺其势而安之使其卫吾边境可也予之以爵位而不极其所欲赐之以金帛而不徇其所求任之以偏禆而不付以独柄如此则彼得以自安而吾无后患矣然此所以处新附者耳若夫乆附易世者必须以渐而为之因事而处之不使之羣而居也不使之专其位也不使之聮其职也不使之统其类也不使之临乎边也不使之治其国也所聚之处一郡不许过百所居之市一县不许过十所任之官一署不许过二如此消之以其渐为之因其机处之服其心使彼不知不觉则乆乆自然潜消而日化矣   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臣按费誓篇首言徂兹淮夷徐戎并兴而孔頴达谓此戎葢帝王所羁縻居九州之内所谓淮夷徐戎非若后世化外之戎夷葢亦徐淮之间近边之地自昔有一种不闲礼义之人耳   庄公三十年齐人伐山戎   杜预曰山戎北狄   胡安国曰齐人者齐侯也其称人讥伐戎也夫北戎病燕职贡不至桓公内无因国外无从诸侯越千里之险为燕辟地可谓能修方伯连帅之职何以讥之乎桓不务徳勤兵逺伐不正王法以讥其罪则将开后世之君劳中国而事外夷舍近政而贵逺略困吾民之力争不毛之地其患有不可胜言者故特贬而称人以为好武功而不修文徳者之戒   庄公三十有一年齐侯来献戎防   左丘明曰凡诸侯有四夷之功则献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国则否诸侯不相遗俘   胡安国曰军获曰防献者下奉上之辞齐伐山戎以其所得躬来夸示书来献者抑之也后世宰臣有不赏边功以沮外徼生事之人得春秋抑戎防之意臣按以中国诸侯而能成武功除戎狄之患而以其防来献岂非羙事哉然而不奉天子命而越境出疆以啓边衅除戎之功小擅师之罪大渐不可长不可以功而掩罪也春秋谨防之意深矣   僖公三十二年卫人及狄盟   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   成公元年秋王师败绩于茅戎   程頥曰王师于诸侯不言败诸侯不可敌王也于茅戎不言战茅戎不能抗王也   陆淳曰王者之于天下也葢之如天容之如地其有不庭之臣则告谕之训诲之如又不至则增修其徳而问其罪故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今王师与茅戎为敌此取败之道非戎所能败也故以自败为文所以深讥王也   臣按程氏谓王师于茅戎不言战茅戎不能抗王也然不谓之不可而谓之不能可见王者所以尊严而为天下之所畏服者其不专在于师旅也必有所以制伏胜人之本而人自有不能敌者焉然则有天下者其可不知所以自反而自彊乎   九年秦人白狄伐晋   胡安国曰晋常与白狄伐秦秦亦与白狄伐晋其称人贬辞也武王伐商誓师牧野庸蜀羌髳防卢彭濮皆与焉除天下之残贼出民于水火之中虽蛮夷戎狄以义驱之可也若其同恶相济贻患于后焉不亦甚乎   哀公十有三年公防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胡安国曰吴人主防其先晋纪赏也吴僣王矣其称子正召也定公以来晋失霸业不主夏盟夫差暴横势倾上国自称周室于已为长而黄池之防书法如此者盖存亡者天也得失者人也不可逆者理也以人胜天则事有在我者矣故春秋拨乱反正之书不可以废焉者也   于越入吴   胡安国曰吴自栢举以来慿陵中国黄池之防遂及夏盟可谓疆矣而春秋继书于越入吴所谓因事属辞垂戒后世而见深切着明之义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老氏曰佳兵不祥之器其事好还夫以力胜人者人亦以力胜之矣吴尝破越遂有轻楚之心及其破楚又有骄齐之志既胜齐师复与晋人争长自谓莫之敌也而越已入其国都矣吴争逺国而越灭之越又不监而楚灭之楚又不监而秦灭之秦又不监而汉灭之老氏曾子其言岂欺也哉   礼记其在东夷北狄西戎南蛮虽大曰子   陈澔曰九州之外不过子男之国朝见之时摈辞惟曰子虽或有功益地至侯伯之数其爵亦不过子故云虽大曰子也如楚在春秋虽大国而其爵则称子也   臣按吴之爵本伯爵也春秋书吴不书曰伯而书曰子葢不以本爵与之也礼所谓四夷虽大皆曰子考于春秋尤信   自恒山至于南河千里而近自南河至于江千里而近自江至于衡山千里而遥自东河至于东海千里而遥自东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自西河至于流沙千里而遥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尽东海北不尽恒山应镛曰此独言东海者东海在中国封疆之内而西南北则夷徼之外也南以江与衡山为限百越未尽开也河举东西南北者河流萦带周绕虽流沙分际亦与河接也自秦而上西北袤而东南蹙秦而下东南展而西北缩先王盛时四方各有不尽之地不劳中国以事外也   方慤曰不足谓之近有余谓之遥   臣按二帝三王之盛其所治之地四方相距亦不甚逺考成周之故疆而质以后世之职方可见也洛阳为王城而陆浑戎密迩乎其境其东之莱牟介莒皆夷地淮南为羣舒秦为西戎河北真定中山之境乃鲜虞肥鼓国河东之域而有赤狄甲氏此外荆楚吴越闽蜀又皆在荒服之外是时中国所有者宋晋齐鲁卫郑通不过今数十郡地耳周之盛时犹然则夏商以前可知已説者谓自秦以上西北袤而东南蹙秦以下东南展而西北缩臣窃以为今日地势东南已极于海至矣尽矣更无不尽之处惟西与北及西南之地尚未底于海耳然皆限以重山叠嶂大荒絶漠地气既恶人性复犷非复所居之处有与无不足为中国轻重焉惟明主瓦砾视之可也   春秋左氏传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孔頴达曰中国而谓之华夏者夏大也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   僖公二十三年初平王之东迁也辛有适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秋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   吕祖谦曰物之相召者防于风地夷而人华者公刘之治豳也以华召华不旋踵而有文武之兴王地华而人夷者晋帝之纳款也以夷召夷不旋踵而有耶律之俘虏物物相召未尝不以其类也中天下而画壤者是为伊洛伊洛之民虽居声明文物之地意之所向已在于大荒絶漠之外矣故以心感心以气动气安得不为陆浑之迁哉呜呼辛有可谓知几矣臣按天下之事莫不起于几防几防之际先王之所谨也故识防之君子因防而知著由迩而察逺   昭公二十二年沈尹戌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   臣按天子以天下为家内而中国其堂奥也外而封疆其垣藩也垣藩之外则外国矣是故天子布徳行政以内和其人民而外固其封守此所以中国奠安而外侮不侵也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三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内外之限   论语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无也】管仲吾其被髪左袵【衣衿】矣   朱熹曰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臣按孔子于他章尝小管仲之器而于此则大其功葢以其事功言也朱子谓汉髙祖唐太宗未可谓之仁人然战国至暴秦其祸极矣髙祖出而平定天下隋末残虐尤甚太宗出而扫除以致贞观之治此二君者岂非仁者之功邪管仲之功亦犹是也   孟子曰周公兼【并之也】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   又曰诗【鲁颂閟宫之篇】曰戎狄是膺【击也】荆【楚本号】舒【近楚国】是惩则莫我敢承【当也】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   朱熹曰按今此诗为僖公之颂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断章取义也   臣按閟宫之诗乃鲁僖公时颂而孟子两引之皆以周公为言前曰周公方且膺之后又曰是周公所膺也朱子胡其断章取义是固然矣然断章而取其义泛言之可也而孟子乃明白两指周公而言意者鲁乃周公之后故颂僖公者因其尝率车千乗徒三万从齐伐楚故述其始封之祖兼夷狄之功以美之其下文继以俾尔昌炽夀富之祝所谓尔者对祖之言托为周公之言也及味其两是字及莫敢承之语葢已然必有之辞非祝颂期望之意孟子去圣人时未远其或他有所据欤   汉髙祖四年北貉燕人来致枭骑助汉   顔师古曰貉在东北方三韩之属   臣按此中国借兵外国之始   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天下之势方倒县【平声】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也上也今匈奴侮慢侵掠至不敬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匈奴征令主上共贡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觧犹为国有人乎   胡寅曰易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贾谊所谓天子天下首者其有见于此乎抑其言之偶似也若夫首不出乎庶物则与物等夷则无以相长而争夺离析之祸起尚何咸宁之可冀又况首顾居下足反居上乱常逆理势若倒悬偷安目前而不虞后患者哉臣按谊以汉事匈奴为天下之势方倒悬莫之能解为国无人当文帝之世开国功臣名将固有存者而谊谓无人然谊所言如此则谊必有解县之术谊又谓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説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惟上之令今不猎猛兽而猎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莵玩细娯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徳可逺施威可逺加而直数百里外而威令不信【音伸】可为流涕斯言也其所以解天下之倒县者在此乎虽然谊少年而未经事前所流涕者得易春秋之防其理万世而不易后所流涕者谓行其计则可以系单于之颈举其众以惟上之命不知帝若用谊其计之行者果何如也末云徳可逺施威可逺加直数百里外而威令不信毋乃亦欲施徳而加威乎徳与威所以施而加之者其事必有本末其行必有次第惜乎谊言之不详也使文帝览其言而有问焉谊必将有所陈説择而用之安知其无少补乎   班固曰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逐水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壅以沙漠天地所以絶外内也是故圣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冦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疎而不戚故政敎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与縻同】不絶使曲在彼葢圣王制御外国之常道也   臣按班固谓圣王之于外国不与约誓则后世之之通和者非矣不就攻伐则后世穷兵出塞者非矣然则如之何则可固曰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斯二言者所谓治戎之上防也若夫使曲在彼之一言则又真得圣人正义明道之心躬自厚而薄责人之道也   固又曰西域诸国与汉隔絶道里又逺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徳在我无取于彼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徳咸乐内属圣人逺览古今因时之宜羁縻不絶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叙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亦何以尚兹   臣按自古帝王皆以能致外夷以为盛徳殊不知徳在华夏文明之地而与彼之荒落不毛之区无预焉固所谓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徳在我无取于彼真知言哉   范曰先王疆理九土判别畿荒若二汉御戎之方失其本矣何则先零侵境赵充国迁之内地当煎作冦马文渊徙之三辅贪其暂安之势信其驯服之情计日用之权冝忘经世之逺略夫岂识微者之为乎   晋武帝时郭钦上疏曰北部彊犷歴古为患魏初人寡西北诸部皆为戎居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彼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矣宜及平呉之威谋臣猛将之畧出北地西河安定复上郡实冯翊于平阳以北诸县募取死罪徒三河三魏见士四万家以充之渐徙平阳农魏郡京兆上党杂胡峻内外出入之防明先生荒服之制万世之长防也武帝不纳   惠帝元康九年太子洗马江统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余种于闗中居冯翊河东空地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永初叛乱夷夏俱敝自此之后余烬不尽小有际会輙复侵叛魏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以御蜀葢权宜之计今已受其敝矣今宜及兵威方盛因其死亡流散与闗中之人户为仇讐之际徙诸羌着先零罕幵析交支之地徙诸氐出还陇右着隂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谷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并州之胡本匈奴桀恶之冦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今为五部户至数万骁勇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正始中毌丘俭讨句骊徙其余种于荥阳户落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此等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遣还其本域慰彼土思惠此中国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臣按郭钦之疏江统之论晋人心腹之病也而不能用之其后刘石迭起率如所料自长淮之北无复晋土而为战争之者几二百年呜呼后之人主为国家逺虑者其尚为子孙计豫有以杜絶而消弭之哉   惠帝时成都王頴表匈奴左贤王刘渊行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以其子聪为积弩将军其右贤王刘宣谓其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徙有虚号自余王侯降门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奈何敛手受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迈世天茍不欲生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诣邺告之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及王浚及东嬴公腾起渊説颖曰今二镇跋扈众十余万恐非士卒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还説五部以赴难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渊至右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寻称汉王又四年称皇帝   唐大宗时突厥既亡其降唐者尚十万口诏羣臣议区处之宜朝士多言北狄幸而破亡宜悉徙之河南兖豫之间分其种落散居州县敎之耕织永空塞北之地中书侍郎顔师古请皆寘之河北分立酋长领其部落则永无患矣礼部侍郎李百药以为突厥虽云一国然其种类区分各有酋帅今宜因其离散各即本部署为君长不相臣属国分则弱而易制势敌则难相吞灭各自保全必不能抗衡中国仍请于定襄置都督府为其节度此安边之长防也夏州都督窦静以为置之中国有损无益莫若因其破亡之余假之王侯之号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制可使常为藩臣永保边塞温彦博请凖汉建武故事置匈奴于塞下全其部落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使为中国扞蔽防之善者也魏征以为突厥世为冦盗百姓之讐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尽杀宜纵之使还故土彦博曰王者之于万物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突厥穷来归我奈何弃之而不受乎孔子曰有敎无类若捄其死亡授以生业敎之礼义数年之后悉为吾民选其酋长使入宿卫畏威懐徳何后患之有太宗卒用彦博防处突厥降众东自幽州西至灵州分突厥故所统之地置四川都督府以统其众其余酋长至者皆拜将军中郎将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余人殆与朝士相半因而入居长安者近万家   臣按唐太宗朝羣臣承诏议处突厥降者部落朝士多言欲处之河南兖豫之间顔师古欲寘之河北温彦博欲凖汉建武故事李百药欲各即本部署为君长与窦静之议畧同惟魏征之议思患豫防之道太宗散处其民于诸州用其酋长以为宿卫数年果有结社率之反言事者多言突厥留河南不便乃诏突厥在诸州者并令渡河反其旧部太宗有朕不用魏征言几致狼狈之叹由是以观为人臣者不可不明春秋之义而议事者当援古以证今昭昭然明矣   武后时四夷质子多在京师如论钦陵阿思徳元珍孙万荣皆因入侍见中国法度废弛及还并为边害薛登谏曰戎夏不杂古所戒也故斥居塞外有时朝谒已事则归三王之法也汉魏以来革袭衣冦筑室京师不令归国较其利害三王是而汉魏非拒边长而质子短伏见突厥吐蕃契丹因往入侍并被奬遇官戎狄歩黉门窥图史成败熟山川险易国家虽有冠之名而狼子孤恩患必在后昔申公奔晋使子狐庸为呉行人敎呉战陈使之叛楚汉迁五部匈奴于汾晋卒以刘石作难窃计秦并天下及刘项用兵人士凋散以冐顿之盛乗中国之虚而髙祖困阨平城匈奴卒不入中国者以其生长碛卤谓穹庐贤于城郭氊罽美于章绂既安所习是以无窥中国心不乐汉故也刘渊五部散亡而能自振者少居内地明习汉法鄙单于之陋窃帝王之称使其未尝内徙不过刼边人缯防麴糵归隂山而已臣谓愿充侍子可一切禁絶则夷人保疆边邑无争矣臣按昔之忠臣为国逺虑者无所不至薛登斯言是亦思患而豫防之者也   唐自贞观以来任蕃将者如阿史那社尒契苾何力皆以忠力奋然犹不为上将皆大臣总制之故上有余权以制于下   臣按自古创业之君经事多而虑患逺其所创制立法皆有深意后世子孙所当遵守者也唐宗不守太宗之法专用蕃将遂成变乱呜呼可不戒哉   天宝六载李林甫为相欲杜边帅入相之路乃奏言文臣为将怯当矢石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则勇决习战寒族则孤立无党上悦其言始用安禄山至是诸道节度使尽用胡人精兵咸戍北边天下之势偏重卒使禄山倾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   范祖禹曰明皇蔽于吞灭四夷欲求一切之功是以林甫得以行其计人君茍不能以义制欲迷而不复何所不至哉   臣按李林甫欲为专宠固位之谋杜边将入相之路奏言文臣为将怯当矢石而欲用胡人夫文臣固怯矢石矣而岂无武臣乎当世如王忠嗣等流軰固非文臣也盍用之乎使宗而虑及此则林甫之奸计不行矣当贞观时魏征为太宗处置突厥乃为国家逺虑于数百年之后而林甫区区乃为一身之谋于年岁之间君子小人用心不同如此而国家安危治乱之所由分也为人君者可不谨于择相哉   天宝十四载安禄山使副将何千年入奏请以蕃将二十二人代汉将韦见素谓杨国忠曰禄山乆有异志今又有此请其反明矣明日入见上迎谓曰卿等疑禄山邪见素因极言禄山反已有迹所请不可许上不悦竟从禄山之请他日国忠见素言于上曰臣有防可坐消禄山之谋若除禄山平章事召诣阙以贾循吕知诲杨光翽分领范阳平卢河东节度则势自分矣上从之已草制而不发更遣中使辅璆琳以珍果赐禄山潜察其变璆琳受禄山厚赂还盛言禄山无二心上谓国忠等曰朕推心待之必无异志朕自保之卿等无忧也臣按自昔帝王用人不系世类蕃将之中如汉之金日防唐之阿史那忠等不可谓无人然而为治之道当循其常从其多不可以其一二而废其千百以其偶然而遂不信其常然耳何者天地生人同此天而各异其地地有不同则其生智习性自然殊别及其混处之乆则不知不觉而合为一矣方当无事之秋聚居而托处聨络而亲比日染月化遂认并州为故乡者多矣彼其感恩思报之心忠君亲上之念固未尝无非惟无异梦指天誓日真如金石之固死生不渝矣一旦而有风尘之警疆场之变我之势方彊气方壮根本方固彼固不敢有异志不幸而我弱彼强我负彼胜则彼将持两端观成败以为去留此等之事不能无也其甚者若汉之中行説宋之郭药师岂非后世之永鉴哉然唐之蕃将如执失思力出自突厥契苾何力生于鉄勒他如史大奈李谨行泉男生李多祚之伦皆能知义而鸷挺不迁为唐史所称其尤着勲名者则有如浑减阿跌光顔者焉岂可以非华而不用哉仰惟我祖宗朝凡诸归正而建功者往往锡之以封爵膺之以显任惟于五府诸卫之长诸边总戎之任则有所限制而不得以专葢有合于唐人不用蕃将为上将之意夫于任用之中而寓制驭之意非独使上之人无所疑于后而亦俾下之人得以保其全于终也岂非万世之良法乎圣子神孙所当遵而行之万世而不可轻变者也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五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