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诗经疑问 - 第 30 页/共 37 页
凡君子垂绅正笏端言于庙堂之上小人必多方以迷乱之而使终不得伸焉善人即懐有逺犹无由得展若尸之不言不为者然是之谓威仪卒迷善人载尸【原阙】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卷九>
自省又出怪异以儆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灾异之谴告天之怒也怪异之儆惧天之渝也此不知敬而戏豫驰驱以处之伤败其可免乎此诗人之所为惓惓也易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脩省戏豫驰驱不照前宪宪泄泄等辞説戒其臣曰无然宪宪无然泄泄戒其君曰无敢戏豫无敢驰驱语各有体读昊天曰明数语天之威命灵爽无时而不监观在下而人之徃来作息无一而不对越在上兢兢业业有不可瞬息忘者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此方是敬天的様子
此诗前五章统责其臣不知畏天而不为深逺之谋后三章始责其君一于懐徳而实脩敬天之事上篇先致责辞而以是用大諌终此篇略提责词而以是用大谏始各一体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曽是彊御曽是掊克曽是在位曽是在服天降慆徳女兴是力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义类彊御多怼流言以对冦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国敛怨以为徳不明尔徳时无背无侧尔徳不明以无陪无卿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尔以酒不义从式既愆尔止靡明靡晦式号式呼俾昼作夜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曽是莫听大命以倾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
诗序召穆公伤周室大壊也是
首称上帝又出天字分明借上帝以指其君上帝荡荡而可肆疾威乎此其意可识矣
首三四句若归咎于天而随接天生烝民四句见此非天之命也人自不以善道终故致命之多辟耳自此以后通説鲜克有终事
天命人本无不善而人初时亦无不善维其后不克有终天命亦从而改移故曰其命匪谌
厉王任荣夷公以罔利而又用衞巫以监谤彊御掊克之人皆居位任事与当时殷纣之恶一般故诗人借殷商以深刺之
曽是云者治世曽未有此人亦曽未用此人曽是此人而可用之在位在服乎在服者服是事也
此彊御掊克一辈人慆滛无度固天所降生苟为君者心存爱民放流屏弃之彼亦胡敢肆其志哉唯是庸君污暴作兴此一辈人故彼始竭力为之耳天命皆善而曰天降慆徳何也善是人之本性而中间有为不善如叔向之母所讥者即初生时便不同谓非天之所生不可也
彊御掊克何世无之维君之兴与不兴耳
凡君道之所宜为者曰义义之类不一而足皆君人所宜秉执者若彼彊御之臣抟击以为威多取怼于天下且肆为流浪不根之言正宜加察而逺斥之者顾反与相对合唯其言之是听其冦攘式内何怪哉所以众懐怨愤共作诅呪不知其所届止究竟也上并举彊御掊克此何以特申彊御彊御者必掊克贪暴本一事也故云冦攘式内冦攘者攘夺民财也此一节正申上章女兴是力意
流言以对不是彊御者用流言以应对也此辈人亦知人所共愤而恐祸之及也姑为流言以自饰乃君反嘉赏之契合以为对所以彼得冦攘式内耳以对正照秉义説秉义者不与对而此实与之对也侯字宜作众字解作字祝字宜相聮读凡祝诅皆民心作而为之者故云然祝有祝其降祥者有祝其降祸者今方言并称呪祝似不必改作为诅改祝为呪也
嘘濡姁育是君人之道炰烋如虎狼敛天下之怨怒岂君人之所宜有哉而彼方以为得计是所谓敛怨以为徳者是真不明之极者故即承之曰不明尔徳云云
用彊御掊克之臣是炰烋于中国之实事故能敛天下之怨
天下未尝无贤者维是不明其徳贤者望望而去耳故曰不明尔徳时无背无侧然君徳之所以不明者实由无贤者之辅导故又曰尔徳不明以无陪无卿反反覆覆言之总申其不用贤以克明而敛怨以为徳也
天立君以为民极全望其明明徳于天下何尝令其沉湎于酒彼昏于酒而纵彊御掊克之臣以炰烋于中国是所谓不义从式者此不义从式正与上文而秉义类相照应言义之不秉而维恶之是用也尔止君人之所止也君不秉义而湎酒是谓愆尔止小大近丧言天下小小大大皆不能存活而近于丧亡也
人尚乎由行谓上人见此景象速宜改辙乃尚由此以为行也
匪上帝不时云云言上帝常欲人之皆善世之皆治岂故为此不善之时维是老成典刑世所倚以为治者殷既不用旧而又不遵先王之典刑故至于此耳甚言其非天之故也
虽无老成人一转极妙今人不用旧动説无老成人人亦不敢与为辩然世虽无此老成人也典刑立于先王传于后世今亦岂尽亡乎如此责之便使他无词可对
天本与人君以明徳彼沉湎于酒惟不义之是从老成典刑之尽弃此正是其鲜克有终处故从彊御掊克炰烋説到不明尔徳即提天不湎尔以酒又责其不用老成不听典刑明白説匪上帝不时见果是人之罪非天之为也
明徳是君之本实不明徳而秉义即外具可观其能长乆乎人未有元神丧而不死者国未有君徳衰而不亡者木未有本实拨而不瘁者
首章提命之多辟由其君之罔终乃君之罔终全在用彊御掊克之臣故次章指出用彊御掊克之臣全在不秉义类故三章指出不秉义类而炰烋于中国全由不明其徳故四章指出不明其徳全在沉湎于酒故五章指出沉湎于酒而不明其徳则必至沸怒而丧亡故六章指出丧亡之由在不用老成人与典刑故七章指出若是则自拨其根本而夏殷之事可为万世之明鉴矣故八章明白言之总归在人之罔终非由天之多辟
通篇説殷商事只末一句泄出本意来此议论之极佳处此文章之极妙处
首提大纲而章章以文王曰咨致反覆嗟叹之意又诗之一格
大抵世所尊信者宗祖所鉴视者近代文王与殷纣事周人歴歴能言之而后王忽焉不知所儆戒故自蹈于昏愚之覆辙此诗自首章而下章章提文王曰咨咨尔殷商以唤醒之至末称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以儆切之使克守天命之初永为下民之辟而不自拨其本实以取危亡之大害其立意极正大而其命辞极严葢不独成周之箴铭而已也凡君天下者皆当书此篇于屏几以为万世之殷鉴
重订诗经疑问卷九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
钦定四库全书
重订诗经疑问卷十
明 姚舜牧 撰
大雅
抑抑威仪维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
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有觉徳行四国顺之訏谟定命逺犹辰告敬慎威仪维民之则
其在于今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徳荒湛于酒女虽湛乐从弗念厥绍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
肆皇天弗尚如彼流泉无沦胥以亡夙兴夜寐洒埽廷内维民之章脩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无易由言无曰苟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无言不讐无徳不报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顔不遐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辟尔为徳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荏染柔木言缗之丝温温恭人维徳之基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徳之行其维愚人覆谓我僣民各有心于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防之言示之事匪靣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昊天孔昭我生靡乐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于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天方艰难曰丧厥国取譬不逺昊天不忒囘遹其徳俾民大棘诗序卫武公刺厉王亦以自警也愚谓卫武公自警亦以讽王也
通诗所规在谨威仪以脩徳故首发抑抑威仪维徳之隅二句
凡人之威仪皆由中出充养完粹的人不求其仪之谦抑自然樽节退让而不放肆郑氏所云如宫室之制内有绳直则外有亷隅也语极明透
凡生物萌芽初出其首必反抑而未伸此下抑抑二字极妙
诗词称抑抑威仪为徳之隅诗意实欲人敬慎威仪为徳之基玩下文自见得
无哲不愚句虚説下方着威仪上若曰天下极乖觉的人尝到极呆蠢处无有哲而不愚者夫此庶人不知所谓徳也安能致谨于威仪是其愚是本等之疾也若哲人明知徳之当脩威仪之当慎乃迷乱荒湛如下文所云则其愚也是自反其常而非其疾也故曰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是所谓无哲而不愚者
自此章至实虹小子反覆言威仪之当慎以脩其徳荏染柔木至末甚言人言之当信不可不慎威仪以脩徳自蹈于愚人之辙也一诗之大意首章已畧具矣
无有强于已者曰无竞维人言自强在人非他人所能与也
觉明觉也天命我以明徳有觉其在我而以徳为行若下文无忝于先王无愧于皇天则四国之同是徳者自然感悟兴起而无不顺之矣故曰有觉徳行四国顺之
人能自强而无与为竞四方皆化而自强是为训人能觉悟而以徳为行四国皆化而敏徳是为顺无竞二句与有觉二句虽平而实重在下二句葢所谓无竞者谓自强其徳行也然必有觉徳行始称无竞维人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亦归重在下三句与此正相发
訏谟定命四句虽有谋犹命告威仪之分然要之谋犹命告皆威仪之所系也而此特其重者故别言之耳观下文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为则则可知其皆统于威仪矣知其分而又知其合是为善説诗
訏谟定命四句细分之是四者究言之则二者而又究言之则一事也訏大其谋谟定立其命令经逺其犹为辰播其告戒是所谓细分之则四者也然訏其谋正以定其命逺其犹贵乎时其告所谓究言之则二者也然谋与犹岂二物哉命与告岂二事哉维訏谟以定命斯逺犹而辰告是所谓又究言之则一而非二也读诗者于此等细讨论方为有得
威仪上着一慎字又上着一敬字维敬而威仪自无不慎也下文云慎尔出话敬尔威仪亦归重到一敬字然敬却如何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云耳
訏谟定命逺犹辰告敬慎威仪此之谓有觉徳行此之谓无竞维人观下文慎徳之行句可见
维訏谟定命三句总归于徳行故下文兴迷乱于政曰颠覆厥徳
看其在于今句见上章云云皆古人之可为法则者故下云敷求哲王克共明刑末复云告尔旧止旧止即先王之可为法则者也
谋犹不成个谋犹命告不成个命告威仪不成个威仪总于政体上昏迷而谬乱而厥徳无复存焉者矣故曰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徳兴自兴也荒湛于酒正其自兴迷乱处
弗念厥绍一语极提醒人凡人一思念其所绍则必求先王之明刑以自饬励矣宁至于迷乱颠覆若是乎
敷求先王克共明刑是为克念厥绍葢先王一言一动皆可为天下万世之法则是明刑也上文訏谟定命逺犹辰告敬慎威仪正其明刑之所在
人之所尊尚者天也肆皇天弗尚则其谋犹命告与威仪悉非天则矣是沦胥以亡之道也故曰如彼流泉无沦胥以亡恐非天所不尚之説
夙兴夜寐洒埽庭内到用戒戎作用逷蛮方则无一时一事而不加敬慎矣是敬天命法先王之实事故章首曰肆皇天弗尚且承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来要细细体味
维民之章句囘顾维民之则句是点缀文法
质尔人民三句承上章説来葢夙兴夜寐洒埽庭内维民之章是人民所瞻视以定性命者脩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是侯度所宜谨以戒不虞者然惟口出好兴戎于威仪为尤故接慎尔出话敬尔威仪以致儆
上文敬慎威仪上着訏谟逺犹句此敬尔威仪上着慎尔出话句下又申言不可玷不可易而并极其效验言之见此于威仪中尤宜加谨而不可忽也柔嘉二字下得极妙凡人之言动莫不善于暴戾莫善于柔嘉论语曰动容貌斯逺暴慢矣出辞气斯逺鄙悖矣正是此意下文曰惠于曰辑柔曰臧嘉曰淑慎曰温恭皆应此柔嘉二字
凡斯言之玷皆由易心始故承説无易由言賔筵篇亦云匪言勿言匪由勿语
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岂有他哉慎话言敬威仪无不柔嘉而已
曰惠于朋友足矣复曰庶民小子者无众寡无小大皆不可不以柔嘉处也
想到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则彼之肆言妄动者葢真祸及其后民莫我顾者矣可不慎欤
遐永也不遐有愆言可以永无愆也
相在尔室一叚总是一敬字前云敬慎威仪敬尔威仪已露此意矣此则吃言之示人欲善其言动须于不言不动时常存敬慎而后可也中庸引相在尔室二句云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最得此诗之防
无曰不显二句即思齐篇不显亦临无射亦保之意此卫武分独契圣学之传称叡圣武公
射不必作斁字解射即矢之射也有伤触之意此诗意若曰神之格思有不可测度其至与否者况可或一触犯之乎是下此一射字其义为特妙
辟尔辟字宜少读臧善也嘉美也淑慎尔止不愆于仪接上説
前章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此章云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为则正其语相照应处
淑慎尔止之止是君道之所宜止者先王之明刑是也末章旧止止字正照此看
不僣是言动无差失不贼是言动无暴戾
投桃报李正无不柔嘉惠于朋友庶民小子之实事也与童而角正相反
易曰童蒙吉又曰姤其角吝童柔顺角刚强刚强最害事童而角则与柔嘉淑慎大相反矣此小子之倐败而无成者故曰实虹小子虹亘于天倐见而即灭故以取喻云
荏染柔木以上皆反覆警人之脩徳无蹈于昏愚此以下则警人之脩徳者唯善言之是听不可外弃乎人言卒蹈于昏愚之辙也此申发首章之意
抑抑威仪由中出而周旋中礼者故曰维徳之隅温温恭人由外入而不愆于仪者故曰维徳之基易陈九卦开首曰履徳之基也正与此合
温温恭人维徳之基所以出话贵慎威仪贵敬而维柔嘉之是尚也前后语正相应
前云无哲不愚矣此云其维哲人是哲之哲者也其维愚人是哲之无不愚者也
民各有心言人心相去之逺有若此者是叹辞此篇小子字四出而不同庶民小子是言其人之防少者实虹小子是鄙其事之童稚者于乎小子则呼而告之之辞也
凡人之教诲不过手防之事示之面命之耳提之而已故歴举以见其谆谆
此靡盈二字最妙心贵常虚不盈有觉徳行胥自虚处入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徳胥自盈处壊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书曰谦受益满招损胥病此盈之一字为丧徳也
曰抑抑曰敬慎曰柔嘉曰辑柔曰淑慎曰温温总是教人崇谦虚戒盈满故至此始提醒云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