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订诗经疑问 - 第 12 页/共 37 页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
匪风飘兮匪车嘌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
谁能亨鱼溉之釡鬵谁将西归懐之好音
诗序思周道也国小政乱忧及祸难而思周道焉周道训适周之路非也风发是上天之变车偈是平地之变此皆出于然不测者周先王之道绥柔惠懐奠四国于泰山之安是真君子所履而小人所视以为生者一旦崩弛荡壊如风发车偈之不可测下民其能无深思乎哉故曰顾瞻周道中心怛兮葢深叹其衰防而早冀其兴复也此与大东章周道如砥周道二字同若四牡篇周道倭迟小弁篇踧踧周道则自作大路解无疑者
当时周衰极矣桧风犹称顾瞻周道者何葢周之道天下共由以为宗者使周之子孙犹能兴起四国将则且效焉而奚至于陵迟之甚唯其纲弛纪壊甚于风掀而车覆而下国小民无复生理之存此覧世变者深悼于心而致望西周之兴复也
谁能烹鱼二句不是兴细味此二句亦不是谁能烹鱼乎我则顾为之溉其釜鬵也溉润泽也善治国者如烹小鲜烹而不溉焦且壊矣溉之釡鬵以善其烹是周道也当时天子衰防诸侯强大征求下国无复膏泽存焉葢未有以烹鲜之道行之者故诗人怃然叹曰谁能烹鱼溉之釡鬵遂接谁将西归懐之好音葢深致望周道之复兴非谓谁能烹鱼乎我愿为之溉其釡鬵以兴起下句也
谁将西归懐之好音亦不是我愿慰之以好音将将我之意也言将我之意于西方也西方之人或有奋然兴起之意是好音也我将日懐望之以冀其我荅耳此是下国惓惓注望之意如谓我愿慰之以好音不知将慰之谁人也愚谓诗意当不如是
简兮曰云谁之思西方羙人此曰谁将西归懐之好音当时致思于西周葢如此可见文武周召之徳入人之深
吕东莱曰匪风下泉思周之诗独作于曹桧何也曰政出天子则强不凌弱各得其所政出诸侯则徴发之烦供亿之困征伐之暴唯小国偏受其害所以睠懐宗周为独切也此一叚说得极透
曹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此必是上之人脩饰于容仪而忘逺虑者故作此以为刺若曰与其目前之脩饰曷于我归处焉而为深长之思也云尔诗序刺奢也昭公国小而廹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举衣裳者特其一端耳
防曰蜉蝣土里化生掘地而出故曰掘阅其所取喻或以生深宫之中习于华服而不知从俭也耶
彼候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
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
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
荟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娈兮季女斯饥
诗序刺近人也共公逺君子而好近小人焉
曹小国也赤芾何至三百之多耶此末章所谓荟兮蔚兮南山朝隮者
彼其之子轻之之辞
彼其之子三百赤芾二句承在彼候人兮何戈与祋之下要见候人者虽一职之防然皆各供其事任其劳也彼赤芾者优防于朝着之间不称其服不遂其媾但比周为党荟蔚如南山之朝隮何怪婉娈自守者之不得其食哉葢深恨而痛刺之辞注候人而何戈与祋宜也此宜也二字未当
不濡其翼自爱其羽毛也不濡其咮自择其谷食也彼其之子服之不称媾之不遂能无厚愧乎哉荟兮蔚兮南山朝隮不独状气焰之盛葢状此辈人皆速化而登之膴仕所谓乗轩者三百人也正与前相应就三百赤芾说不称其服就不称其服说不遂其媾是行文之法
注婉娈自保不妄从人八字极妙即此便见彼三百赤芾荟蔚朝隮者皆不自保而妄以从人者也
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鸤鸠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
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鸤鸠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诗序刺不壹也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壹也大扺诗皆反言以示刺
鸤鸠心一而无二其饲子也均君子之心固结而不解故其为仪也一心如结兮是一章大纲领下文正是国人胡不万年皆本于此
其子七兮正见其母之一而不二也
鸤鸠心一而不二故其子或在梅或在棘或在榛而皆仰视于其父母淑人君子其心一故其服有常其仪不忒而四国皆仰视以为刑
二章注中三则字甚无谓
正国人即承上正四国说非二层意
胡不万年不是愿其夀考诗意羙此仪之可以正国人者即万年由之可也
首章由仪之一推本其心之一次章正指其仪之一非心之一不能也三章表其可以正四国四章表其可以至万年总是羙其心如结仪不忒克称其为君子也
冽彼下泉浸彼苞稂忾我寤叹念彼周京
冽彼下泉浸彼苞萧忾我寤叹念彼京周
冽彼下泉浸彼苞蓍忾我寤叹念彼京师
芃芃黍苖隂雨膏之四国有王郇伯劳之
诗序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
忾我寤叹寤字最妙王室凌夷小国困敝君子何日置于懐要唯寐则稍忘耳一寤则忾然发叹矣辞曰忾我寤叹念彼周京葢深致望西京之复振也萧蒿也用之以祭小明篇云采萧获菽
稂童梁秀属萧则用以祭矣蓍则用以筮矣下泉渐浸及之则黍苖从可知已故末章云芃芃黍苖隂雨膏之葢思隂雨之膏以培植而伤寒泉之浸之为腐壊也
末章注中二既字二又有字无谓诗意若曰黍苖之芃芃然何以致之有隂雨以膏之也四国之民戴元后为父母而有王何以得之有郇伯以劳之也自昔圣王之惠泽下国葢如此今无隂雨之膏而有下泉之浸我宁无念彼周京乎哉
民心抚我则后虐我则讐其曰有王者全在王者存心于天下而时使方伯以劳之耳如注所云似未妥敢问髙明
豳风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嵗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畆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防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逺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纉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字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鬰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夀七月食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乗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隂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诗序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
传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自君后以至于民未有不由勤得之者豳风一诗全是说小民终岁勤动为衣食计而又思所以尊其若亲其上为君者宜恻然动心思所以劝率而劳苦之使下无失所之民也周家八百年基业培植全在于此
七月之诗一言蔽之曰豫而已凡感节物之变而脩人事之备皆豫为之谋也观七月流火之候即兴授衣之念则通篇之意可识矣
衣食王道之始农桑衣食之原上有无逸之君日夕计民之衣食民自然思勤其农桑养老而慈幼而尊君亲上克尽祭祀燕飨祝祷之诚矣诗词统是说民诗意统是风上
民无衣则寒一日不再食则饥饥寒切身虽慈母不能保其子故七月篇首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同我妇子馌彼南畆以感动其君
曰衣兼褐者豳地寒非褐不足以御之也
才脩田器即举足而耕少壮者在田老幼者致饷真无一时敢自逸者不待劝而勤此田畯之所以至喜也
春日载阳至爰求柔桑是女子亲蚕事若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四句是因采桑又见此采蘩以共祭者遂思及公子同归而豫为之伤悲也注蚕生未齐未可食桑采蘩以啖之考尔雅蘩前诸草生传云可以生蚕陆氏云用以洗蚕种然予湖人也家无不蚕而未闻有以蘩啖蚕洗蚕种者不敢信以为然也
公子公家之女子也民间之女子思及与公家之女子同归故豫以逺父母为忧而蚕事之汲汲耳祭祀亦农桑所共给者故就求柔桑及采蘩一节八月萑苇一语不重诗人意谓七月流火八月即收萑苇亦为蚕事计当此蚕月可不勤其事乎语意与前九月授衣同
女桑与柔桑异柔桑是蚕初出所食者小桑则条桑之小者耳蚕盛时所食者众故小大之桑悉取也桑性以斩伐而始茂故条取之女桑未可斩伐故存其条皆豫为明年蚕计也
七月鸣鵙四句全重在载绩上绩则可以就染矣故承载载黄我朱孔阳
条桑是蚕而为帛载绩是绩而为衣
古人从厚动輙先公而后私故才一载绩便思为公子裳一取狐狸便思为公子裘一纉武功便思献豜于公
曰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必从四月秀葽说起既欲生民之察其时又见蚕事之后又有获之一事始及于褐也重八月其获一句
一之日于貉专取狐狸为裘以共上二之日其同则同事于狩并豵豜尽取之矣葢上之褐首狐而次豜下之褐即豵亦可用也
貉贱者之服也才于貉即思取狐狸爲公子裘即前为公子裳之意
褐毛布也皮亦毛类故及之
春搜夏苖秋狝冬狩猎皆有常度也而武事寓于其内故云载纉武功
五月斯螽动股一章全是审候虫之屡更见寒意之渐至必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入此室处乃可以卒岁也
穹窒熏鼠是二事穹穹窿而高者两垂之侧有空则窒之使无寒气之入熏鼠则熏墙壁间之穴也熏竟则并塞之矣
嗟我妇子曰为改岁是老者之辞条桑载绩言私其豵老者亦足于衣褐矣而少壮者未必有也天时祁寒稼事已毕入此室处亦人情之所宜有者故老者特爱怜而命入之
民情莫不欲夀其亲故从六月食鬰及薁说到为此春酒以介眉夀民情莫不欲自食其力故又从七月食说到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薪樗者积樗为薪也此虗字与上采字对
介眉夀或泥注兼供老疾奉賔祭曰賔祭之祝皆有所谓称夀者亦通
九月筑场圃四句总是起嗟我农夫三句见今岁之农事甫毕可为宫功之执而又思来岁之农事在即不敢为怠缓之计此统是豳民之勤农意
上入执宫功还是官府之役若说入邑葺治其宅秋冬居之则上文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入此室处又谁居之耶二畆半为庐在田二畆半为宅在邑或恐是周制非豳俗也要识得
上入执宫功见古者之役只爲宫室城守计此外无滥役也
藏冰献祭是民之共宴飨称觞是民之厚然诗意全不在此若曰二之日不独纉武功三之日四之日不独于耜举趾又有藏氷献祭一事亦系于职分而不可已者九月十月不独筑场圃纳禾稼又有宴飨称觞一节亦根于至情而不容己者总见农夫无一刻之暇为人上者不可顷刻忘稼穑之务也
补传云国人以羔羊朋酒自诣公堂其礼甚野其意甚真虽在立国之初庶事草草然非三代之时安得此风俗也
献羔祭韭不独是供上之祀四月盛阳不发氷之藏则阳失之亢而岁亦不登献羔以启其藏所以爕隂阳而成歳事也
七月之诗凡八章起或称七月流火或称四月秀葽或称五月斯螽动股或称六月食鬰及薁或称九月筑场圃或称二之日凿氷冲冲似参差不齐然首章是衣食之总次章三章则由蚕而及于绩四章五章则由褐以及于处见衣褐以卒岁者若是其终歳以勤动也六章叙田功以足食七章就宫功以思农八章共祭祀致祝飨见所谓于耜举趾者统为此事计不得不终歳以勤动也语意极联络血脉极贯通读者不可草草
方蚕而思及公子同归方蚕绩而思为公子裳方貉而思为公子裘又献豜于公而复为室处计则彼锦衣天下者当思衣所自来而重自惜矣方介夀食农而又为宫功之执又凿氷以献羔祭韭又举酒而升堂致祀则彼玉食天下者当思食所自来而重自惜矣古诗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飱粒粒皆辛苦又云昨日出城郭归来泪满襟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又曰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但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此三诗足发豳风之义君心玉烛敢有望于今日云此当合尚书无逸一篇看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迨天之未隂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居东东征是二事居东者周公始闻流言而避居于东也东征者成王既迎周公以归而往征其罪也观书金縢云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东山云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则知周公居东仅二年东征则三年非一时事矣读者徒泥罪人斯得一语谓是东征以诛管蔡不知此不如是解葢初流言时举国莫知罪之所自出自周公避居东都二年成王始得罪人之主名迎周公以归破斧缺斨以征之则厯三年耳此注云周公东征二年乃得管叔武庚而诛之似欠考证愚不敢以不辩
三监之叛原始于武庚非由于管叔武王伐纣而封纣之子武庚以存其祀天下之至仁也使三叔监之天下之至公也为武庚者徳周可矣恊三监以效忠可矣乃武庚不念周之封为大徳而唯毒周之亡其国日夜思所以为叛偶见管叔兄也而居外周公弟也而居内乗此间计取管叔而诱之流言葢实欲毁周之室家也故此诗首云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注二叔以武庚叛非当改作武庚以二叔叛恩勤二字宜串看葢父母恩爱其子无所不用其情则其为之勤劳也亦无所不极其至是皆见之于鞠育之间而实可怜闵者彼无端而计取之不亦太毒乎
此诗大防在存王室故首章出无毁我室一句次章即承云迨天之未隂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云云见为室家者必如是其豫备而后可免或然之虞也三章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云云正言其所彻取而绸缪者无非爲此室家计四章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云云正言其为室家计者若是其劳苦而尽瘁乃今忽有意外之变倾危在旦夕之间予斯不能已于哓哓之鸣耳观无毁我室绸缪牖户曰予未有室家及予室室翘翘数语则此诗之大防见矣
绸缪牖户是总说拮据卒瘏正其所爲绸缪事凡鸟营巢必手口共作故始称予手拮据后称予口卒瘏捋荼蓄租正其所拮据而卒瘏者
周公在当时事为之制曲为之备无非为王室谋以立万年不防之业乃当时或疑其所为谋者皆为己计今摄政而将不利于孺子故作此诗以晓成王此不独有国者宜朝夕讽咏以为警即士庶之始为为家室者鞠育之恩勤绸缪拮据之艰苦未有不至于羽谯谯而尾翛翛者乃子孙无端自召其风雨啓民之侮而毁我之室独不念缔造之艰难乎宜各写一通置之座右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两其蒙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果臝之实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蟏蛸在户町畽鹿场熠燿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懐也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有敦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我徂东山滔滔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仓庚于飞熠燿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四章统是体征人之意庆幸其归可以慰室家之愿也观起语并以我徂东山为赋则其情可知己慆慆不归言初从征时慆慆无归志也
既东归矣曷为其西悲也曰此人情也置室家逺行非人情之所欲一旦释甲胄而完归其喜恱当何如哉喜之之极不觉反生其凄怆也今人遇喜事而生悲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