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讲四书解义 - 第 10 页/共 24 页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居乡之事也门人记曰夫子之居乡也或与乡人宴防饮酒时则少长咸集矣其中有六十以上执杖而行之老人夫子必加尊敬宴毕之后杖者出夫子即随之而出未出不敢先既出不敢后也其敬长如此周礼方相氏主索疫鬼而驱逐之季冬之月则命有司大傩以驱除鬼祟而迎纳吉祥也盖此礼虽古而近于戏夫子家居遇乡人行天傩之礼则敬君命而服朝服以立于东阶焉以乡人傩于我家我有主道也其敬古礼如此此居乡之道也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与人交之诚也门人记曰夫子之与人交也一出于至诚而不欺如所交之人在于他邦夫子遣使候问使者临行则必从后再拜而送之有如亲见其人不以其在远而废敬也季康子曽馈以药夫子拜而受之以答彼之殷勤也且直告使者曰丘尚未知此药所用何品所疗何病不敢尝也盖药有未达自不可尝然受而不饮则又虚人之赐故直以不敢尝告之其受馈之诚又如此夫子诚善与人交者哉   廐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仁民先于爱物也门人记曰一日夫子养马之廐被火焚烧夫廐为火焚伤马必矣夫子自君之朝退而来归闻之即问曰火得毋伤人乎未尝问及马也盖惟恐人之伤故不暇及于马耳夫天地之生物于人为重当仓卒发问之时意不在马而专在人圣人其体天地之心为心者乎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事君之礼也门人记曰凡臣之于君务期尽礼毋论事之大小悉当以谨敬持之若夫子则无一事之越于礼者君或赐以熟食必正席致敬而先尝之然后颁之于人尊君赐也君或赐以生肉必烹调使熟而荐之祖考荣君赐也君或赐以生牲必畜之于家无故不杀仁君赐也其尽礼于受赐有然夫子或侍于君而食于君之侧其时君祭而置品物于豆间则已不祭而先饭盖礼君赐之食而客之则命之祭夫子不敢当君之客已故先饭以示为君尝食之意其尽礼于侍食有然夫子或以疾寝而君视之倘得扶疾而以臣礼接君固其心矣势必不能则首居东以受生气加朝服于身又拖大带于上不忘恭也其不以疾而废礼又有然君或有事而以命来召倘可即升车而行所不辞矣若犹未驾则迫不容待徒歩以往不俟驾而遂行急君命也其不以劳而废礼又有然盖分义之必循斯礼文之必谨夫子于纤悉委曲无所不竭其诚敬是不独持一身之小节而正以立万世人臣之大常也与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交朋友之义也门人记曰朋友为五伦之一原以义合者也夫子之于朋友莫不以义为断如朋友不幸而死无亲属以主之是无所归者于义为当殡者也夫子即曰于我殡盖揆乎事理之宜遂直任而不辞也如朋友之馈或轻或重皆交际之常于义所不当拜者也是以虽重如车马非馈祭肉者比则直受之而不拜盖祭肉之所以拜者敬其祖考同于己亲也车马岂其伦乎此夫子所为悉合乎当然也盖义受裁于心夫子不以存殁易其心不以货利动其心惟心能有主故义无不尽也   寝不尸居不容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防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容貌之变也门人记曰容貌乃德之符夫子随事顺应适当乎理其形诸身而见于色者各有不同凡人寝处恒易流于肆夫子虽舒布其四体而不至偃卧以如尸私居不必过于拘夫子虽愼持于平日而不事矜庄以为度其容貌之见于处己者如此若夫有丧之人所当哀也夫子见齐衰者虽所亲狎必变色以待之有爵与无目之人所当致其尊与矜之诚也夫子见冕者与瞽者虽当燕见必礼貌加之至夫子当在车之时见有服凶服者则恻然不宁而为之式见有负版籍者则肃然起敬而为之式此一以哀有丧一以重民数也至夫子当燕享之时主人设盛馔以相待必变色而起以致其敬所以重主人之礼也其容貌之见于接人者如此至迅雷风烈乃天变之大者夫子当此必变其常色惕然恐惧盖敬天之怒而不敢逸豫以自安也其容貌之见于敬天者又如此夫圣人动容周旋无不中礼其出之也非有心而观之者则各异至如见负版而式遇风雷而变则尤所以重邦本而畏天威也哉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此一章书是记孔子升车之容也门人记曰我夫子正直存于中而肃恭着于外随其所在莫不见其有敬容无肆容人当升车自无不立而执绥者然或未免于偏倚也惟夫子则必正立执绥而一无偏倚焉及既在车中则瞻视有常未尝囘首而顾也言语必愼未尝急遽而言也手容必恭未尝妄有所指也盖敬容之见于乘车者如此夫礼大夫得乘车苟或稍纵即不足以见盛德之容而且惑人之视听夫子之不待谨而自谨也此其所以为圣人也与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此一章书是见孔子时中之圣其所防心者无非时也门人记曰鸟之为物虽微见人之颜色不善斯举翮而他往又必廻翔审视择可止之地而后集焉何其能见几而举择地而集如此昔者孔子见雌雉存于山梁之上因感而叹曰彼山梁之雌雉当飞则飞其飞也以时当下则下其下也以时时哉时哉子路不悟以为时物而共向之有执之之意焉遂三嗅而作其在山梁也非翔而集于山梁者乎其嗅而作也非见子路之色而举者乎是可以知鸟矣更可以知夫子之有取乎时矣盖孔子于君臣朋友父兄宗族之间一言一动莫不各尽其道非屑屑以求其合时当然自无不然耳此所以深有取乎时也记者记此以终乡党正以明圣人之悉因乎时云   日讲四书解义卷七 <经部,四书类,日讲四书解义>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八   论语【下之一】   先进第十一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此一章书是孔子思复古以维世也孔子曰先王缘人情而制礼宣至和而作乐是二者诚不可斯须去身也但世运不同习尚亦异至今日而寖非矣如先进之于礼乐文质适中今但见其简朴而以为野人也后进之于礼乐文过乎质今反谓之彬彬而以为君子也以俗尚观之孰不喜为君子以求观美哉吾则不然如用礼乐以治身则思敛华而就实如用礼乐以治人则思去靡以还淳宁从先进而冒野人之名耳是知移风易俗系乎一人庸众虽安于习俗君子贵求其当然观孔子从先进之意其即帝王议道   自己之法与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防子夏   此一章书见圣门之多才也昔孔子应楚昭王之聘陈蔡二国忌楚国之大因阻孔子之行于是受厄于陈蔡之间其后孔子归鲁追思往事而叹曰吾门之弟子从我者多矣当陈蔡之厄犹济济也至于今或隠或显或存或没皆不及吾门也夫患难适得相随而闲居反致离索聚散不常宁不关情邪门人因孔子之思而记之曰夫子之所谓从于陈蔡者何人也哉其姓字犹可识也其造诣更可观也有得于己而谨于身者曰徳行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是有能立言而善答述者曰言语宰我子贡是有通国政而练庶务者曰政事冉有季路是有风雅可观而闻见博洽者曰文学子防子夏是此皆从夫子于陈蔡者其人其品各擅其长宜夫子之不忍忘也观门人四科之言而孔子造就人才之法可见矣即朝廷因材器使之道亦从可知矣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説   此一章书是孔子深喜斯道之得人也孔子曰学者于论辨之际探求不已不但自益而更足以益人而回则不然盖人必疑而后有所问问而后有所发疑问相长而后有所助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所言无不黙契于心怡然神解盖无所不説而又安得有所助哉虽然此可为顔渊言也至于学者宜日事于博学切问圣贤之防非辨晰不精天下之务非考究不明黙识心通岂易言哉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此一章书是孔子賛闵子之纯孝也孔子曰人之行莫大于孝而孝行以取信于人者为真以今观之孝哉闵子骞乎天下之以孝名者或易得之于父母昆弟而不能得之于人又或易必之于人而反不能必之于父母昆弟处顺处逆非纯孝者不能尽也今闵子之孝父母昆弟称之人亦称之内外之间无间言者其孝友之实积于中而着于外也如此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孝为大宜孔子深賛闵子以风世也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此一章书见孔子谨言之教也诗经大雅抑之篇有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此深于谨言之防也南容每常三复白圭念兹不忘其用心加于人矣孔子于是以兄之女妻之夫爱其女而择谨厚之士则言之当谨为何如邪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此一章书见好学之人不易得也鲁大夫季康子问弟子之中孰为真好学者孔子对曰吾门有顔回者真好学人也使天假之年其所优入当不可量而不幸其命之不永也今则亡是人矣夫人之为学当世既不可及身后不复再见宁不动人深长思哉宜孔子之致忾也   顔渊死顔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此一章书见孔子之爱回以义也昔顔渊死其父顔路以家贫不能具乃请孔子所乗之车卖以为椁意欲从厚以安贤子也孔子曰人之子虽有才不才之分而以父视之未尝有异亦各言其子也昔吾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卖车而徒行以为之椁此故何也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今岂可为回而舎车乎盖顔渊一生安贫乐道死生一致虽无椁何伤惟孔子知之深故不以薄为嫌非吝于一车也   顔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此一章书是孔子悼道之无传也昔顔渊死孔子伤悼之曰天之生回斯道有赖亦予之大幸也而不意其遽死也噫天丧予天丧予天岂独丧回也哉予诚不能释然于天道矣孔子上接文王之传则曰天将丧斯文下失顔渊之传则曰天丧予然则道统之絶续皆天也   顔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此一章书见孔子哀之发而中节也昔顔渊死孔子伤悼之极于是哭之恸从者劝止之曰哀伤有节子之哭回可谓恸矣孔子曰予之哭回有恸乎予不自觉也虽然哀可节也至于回而有不能自已者矣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哉恸者一时而伤者无穷孔子之为道惜人如此   顔渊死门人欲厚之子曰不可门人厚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此一章书是孔子以循理责门人正所以爱回之深也昔顔渊死门人以其为大贤也而欲厚之孔子止之曰回之为人正无须于厚也于理不可门人终以为不厚不足以宠异顔回于是厚之孔子叹曰回之平日视予犹父也予乃今不得视回犹子也使回不安于身后予亦何以自安哉然此非我也夫二三子也二三子之心大异于回之心如此愈令人思回矣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此一章书是孔子戒人务逺之心也季路问鬼神者人之所当事其道当何如孔子曰可见者人不可见者鬼神未能事人而得其欢心焉能事鬼而冀其来格乎季路又问死者人之所必有其道为何如孔子曰难穷者生不必究者死未能原始而知所以生焉能反终而知所以死乎可见人鬼总是一道死生原属一理惟务力于平实之处即知明足以通幽而全生即以全归岂可舎近求逺而骛于幽杳难知之域哉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此一章书是门人记诸贤之气象也门人谓昔夫子在坐而闵子侍侧则见其外和内刚訚訚如也至于子路则见其果敢发越行行如也冉有子贡则见其端荘正直侃侃如也观四子之气象即以知四子之造诣斯道有人斯世有赖其时夫子若有欣欣然不自禁其乐者然四子之中惟子路过于刚强非终吉之道故夫子亦尝警之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此不过据理而论欲子路之损过以就中也而不意子路之终不能也可惜矣夫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此一章书见圣贤维鲁之心也昔鲁有长府其来旧矣一旦欲改作而更新之此乃变制之渐亦聚利之萌也闵子骞婉言以止之曰天下事创作者难为功完旧者易为力彼长府虽久未至大壊因其旧制稍加脩葺何为不可何必改作而为劳费之事乎孔子闻而賛之曰夫人不轻于言者也惟其不轻于言故一言而关生民之大计动当事之深思言必有中可谓仁人之言哉大抵劳民伤财之事所损虽在一时而变歴代之规模啓聚敛之苛法关系正自不小闵子不极言其弊所以婉而易入孔子复称説其美愈令闻者知愧圣贤之爱鲁民正其深于爱鲁君臣也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此一章书见孔子作人之法也孔子曰声音之道通于性情瑟虽一艺也而平日所养皆可立见由之鼓瑟若直任气质无一涵养者然奚为于丘之门乎此盖欲由自警省而进于沉潜也乃门人不知遂不敬子路孔子晓之曰二三子何遽轻由邪据今日之由可谓升堂而登髙明之地矣特未入室而造于精微之域耳使由能自勉宁有限量而二三子之轻由何邪可见学问无穷自足者固非而轻人者更非孔子此言不但造由亦所以造门人矣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此一章书见孔子以中道约人也圣门弟子有颛孙师与卜商二人者虽俱称为贤而所造各有不同故子贡偶举以问曰师与商也孰为胜乎孔子曰师也才髙意广往往至于大过商也笃信谨守往往失于不及二人所造如此观其所造而贤不贤可知也子贡不达其义乃问曰天下之事未有不以过为胜以不及为不胜者商既不及然则师已愈于商与孔子曰学问之道贵适乎中不及者固失之卑陋而太过者亦失之夸张其非中道正自等耳安见其为愈哉盖无过不及之谓中使学者各省其所有余勉其所不足庶防斯道之有赖也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正党恶之罪以警权臣也昔周公以叔父之尊兼安定之功分封鲁国其富宜也季氏鲁大夫耳而乃富于周公其攘公害民之事可忍言哉冉有以圣门之髙弟而为季氏之家臣自宜救正其过上全国体下安民命斯为尽忠之道也乃不能以道事主而为之聚敛而増益其富其不义甚矣孔子絶之曰吾之门以致君泽民为教而求乃以党恶害民为悦殆非吾徒也此而不声其罪则不肖之徒亦何所不至哉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可见圣人恶恶必先絶其党在冉有不过欲邀季氏之欢心而不知难逃于圣门之公论使小子传之而共惧即季氏亦闻之而知警真仁人之心哉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此一章书是示人宜进学以化气质之偏也孔子尝评论及门之才质谓凡人气质不能无偏而皆不妨于进道特患不能自知其偏则无以施转移之功耳即如柴也谨厚有余而明智不足可谓曰愚参也资禀迟钝而警敏不逮可谓曰鲁师也容止可观而少诚实恻怛之意是之谓辟由也粗直自遂而少温润和雅之文是之谓喭使此四子者各率其性与庸俗人何以异而不知能进之以学则皆任道之器也盖四子得圣人而师之知其偏之所在或充之以学问或文之以礼乐俱不失为大贤然则人亦贵自勉耳岂可以资气之偏驳自诿哉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此一章书是孔子称人所长以进其所不足也孔子曰吾门之有回赐其聪识未尝不相近也而中实有不同者焉回也以明睿之姿务深潜之学其于道也殆庶防乎但见其陋巷食贫屡至空匮而处之泰然何其澹忘若此也若夫赐则不聴受贫富之命而务生财以致富焉较之安贫乐道者为何如乎然其才识明敏凡所亿度每每切中实有过于人者倘由此而充之其进于回何难乎此可见气质偏杂者不可以自画而赋资明达者尤不可以自使子贡而不闻圣人之教则安知不终以货利遗讥而小慧自误邪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此一章书是孔子论生质之美而进之以学也子张问于孔子曰天下之人品不一而独有所谓善人者其道为何如孔子曰凡人之囿于气质者多矣即或有志向上亦必循途守辙而后可以合道惟善人不拘圣贤之成法而自无偏杂之患殆不践迹者然每自任其性情之本然未尝加以深造之功而亦不入于室合而观之而善人之为善人可知矣盖生质之美不可易得亦不可尽恃况有圣人之基而能不以学问自限其优入也不更易乎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此一章书是孔子示人考行之法也孔子曰人之情伪不可见所可见者容貌词气之间而已然容貌词气有一见而即决者更有屡见而未易测者若専以论之笃实似乎有徳而即许与之则安知其为表里如一之君子者乎亦安知其为外笃而内不笃之色荘者乎以君子待人虽忠厚之道而倘为色荘所欺则迎合之弊自我开之矣甚矣容貌词气不可以定人品也所以古帝王取人之法既观敷奏之言尤详明试之功然后赐之车服申之考绩不遽以知人自任所以无失人之讥也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此一章书是孔子因人施教之意也昔孔门弟子有子路者尝有闻而患未之能行因问曰人之于道以能行为贵自今一有所闻即当勇往行之乎孔子曰闻善固当勇为然父兄在上必须酌于义理审于时势有不敢不禀命者柰何可率意而行之也又弟子有冉有者尝悦道而患力之不足因问曰人之求道力行甚难自今若有所闻即宜黾勉行之乎孔子曰行善不宜推诿一有所闻即宜去其因循鼓其志气有不可不勤敏者岂可不笃实行之也此孔子因人施教妙于裁成在人或未之知也维时弟子公西华者见二子问同而答异不能无惑因问曰为学者皆有定向施教者自无异同由之问闻斯行诸无异于求之问也而夫子则告以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无异于由之问也而夫子则告以闻斯行之所问同而所答异此赤之不能无惑也孔子曰子知二子之问同亦知二子之材异乎求之资禀过于柔柔则凡事畏缩不肎前进故告以闻斯行之盖使勇往力行以变其怯懦之习乃因其不及而进之也由之资禀过于刚刚则凡事鋭进无所取裁故告以有父兄在盖使安分循理不流于妄动之失乃因其过而退之也或进或退总因其人而成就之而又何疑乎总之圣人教人不欲其过不欲其不及惟使之合乎中道而止故无人不在其陶铸之中此所以为万世之师也与   子畏于匡顔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此一章书见圣贤遇变而惟以道自信也昔孔子为匡人所围仓卒遇难顔渊偶失在后其时匡人肆恶在孔子自不能无虑焉及其遇也乃不胜其喜而谓之曰吾与汝相失以汝被围而死矣今幸在邪顔渊对曰回于夫子身虽二而道则一今也道未坠地文既在兹匡人自不得害夫子是夫子在也夫子既在则回亦以道为重岂敢轻于赴鬭以死乎可见圣贤以道义自重虽死生在前审处不苟而况区区进退得失之故邪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曽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此一章书见孔子沮僭窃扶纲常之深心也季子然是季氏子弟昔仲由冉求为季氏家臣季子然问于孔子曰夫子之门人若仲由冉求者其人品才识可谓大臣与以陪臣而拟大臣其僭甚矣孔子答之曰吾以子之问我必有非常之人与非常之事今乃以由求为问亦非吾之所望于子者矣且子以由求为大臣岂知大臣者邪盖所谓大臣者大以道耳凡事皆以道佐其君与百职事之承顺奔走者回乎不同如君之行合于道则为之賛助以成其美如君之行不合于道则为之匡救以补其阙务期引君于道而后已如是人而信用之则上而成就君徳下而利济斯民一徳一心可以复唐虞三代之盛使不加信用而见有不可也亦惟抱道而退必不枉道以为身辱也大臣之为大臣固如此今由与求也同为家臣止可谓从政之具臣而已岂大臣之比乎此孔子抑二子正所以折季氏也乃子然又问曰二子既非大臣则凡行事之际亦唯唯聴命而无所可否与孔子答曰由求虽不知大臣之道然名分所在则彼皆知之使安常处顺彼从之可也若不顾义理而犯天下之首恶吾见其灼有定见确有定守必不党同以从人也盖季氏素有不臣之心欲二子从已以助乱故孔子隂折之此僭窃之萌所以潜消而纲常之大昭然而不可掩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此一章书见学乃为政之本也子羔姓髙名柴孔子弟子昔费邑屡叛难治子路曽为季氏家臣因荐子羔为费邑之宰以子羔为人质朴可镇服以弭其乱也不知子羔质虽美而未尝学问将内则妨于脩已外则妨于治人爱之适所以害之也故孔子曰贼夫人之子是深责子路之妄举也而子路不悟乃强辞以应曰费之中有民人焉可以治有社稷焉可以事治之而求所以治之理事之而尽所以事之道此即学之大者何必拘拘焉从事诵读然后谓之学哉子路此言盖与孔子之意左矣故孔子责之曰凡人不论理之是非情之当否但以口辨取胜是我素所深恶而痛絶者也今由也不揆义理而惟以口御人可无从而自省乎古者学古入官必先从事于学而后于脩齐治平之理持之有本而施之有渐有天下国家之责者诚不可不以典学为要务也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此一章书是见圣贤用世必先考志也曽晳名防是曽参之父昔子路曽晳冉有公西华侍坐于孔子之侧孔子欲观其志乃谓之曰人或拘于少长之分而不罄其所懐故欲内考其心不可得也今我与尔虽有一日之长但有懐必吐毋以我长而不言也且尔等平居自念则曰吾之才识可为世用但人莫知耳如或有人知尔而用之其将何所挟持以副其知邪此孔子欲观诸贤之志而裁成之也   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乗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   此一节书是子路之言志也时子路一闻孔子之言遂不复退让轻遽而对曰今有千乗之国兵赋繁多且管摄乎大国之间动多掣肘加之以师旅而调发不宁因之以饥馑而荒歉不足此固时势之难为者也使由也当此而为之外御强隣内养百姓脩政教勤训练比及三年之久可以使民有勇而且知亲上死长之方焉是则由之志也孔子闻而哂之非哂其志之小乃哂其言之轻也   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此一节书是冉有之言志也当子路既对之后于是问求尔之志何如冉求对曰以求之志不敢任千乗之国也但方六七十里之小国或五六十里之尤小者使求也处此而为之制田里教树畜轻徭薄赋开源节流比及三年之久则仰事俯育有其资水旱凶荒有其备可使家给人足无冻馁之虞焉如此者亦但能使民不匮耳至若民性易侈有礼以节之民心易漓有乐以和之则俟夫才徳兼全之君子非求之所能也其言词谦退有如此   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防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   此一节书是公西华之言志也当冉有既对之后于是又问赤尔之志何如赤对曰礼乐之事非敢曰我即能之也但礼乐不可斯须去身惟愿于此而学之如彼宗庙有祭祀之事邻邦有防同之事皆礼之所在也赤则服礼服冠礼冠愿为賛礼之小相焉于时序其仪节使君无失礼于宗庙审其应对使君无失礼于诸侯是赤之志也其言辞谦退又如此   防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舎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防也   此一节书是曽皙之言志也三子之言既毕于是问防尔之志何如盖三子言志之时防正在鼓瑟至是方阕而余音犹铿尔可聴也迨承孔子之问乃舎瑟而作进而对曰防之为志与三子之所具不同也孔子曰志虽不同庸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之所在正不必同也防乃曰防之所志原无需于异日而正不外乎目前即如今莫春者天地之气甚和足以适懐单袷之服既成足以适体因而偕我同志冠者五六人焉童子六七人焉少长咸集薄言出逰或相浴于沂水之温泉或乗风于舞雩之髙爽乗兴而往适兴而止此唱彼和相与歌咏而归焉是则防之志如此而已他何慕焉孔子乃有契于心喟然而叹曰吾与防也盖喜其有民胞物与之量果不同于三子也   三子者出曽晳后曽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防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此五节书是曾晳质三子之言志也时三子既罄所懐于是皆出而唯曽晳独后乃问于孔子曰适三子之所言者其是非得失何如乎孔子曰三子之言虽有不同要不过各言其志之所存固非夸大而无实也防又问曰三子既各言志而夫子之独哂由何与孔子曰凡为国者必以礼为先而后上下不争各安其分而国可治今由之言辞急遽有失逊让是以哂之耳防又问曰冉求志在足民其所治者亦必一国之民也岂方六七十如五六十之小而即谓非邦也与孔子曰国有大小其为邦则一也安见百里者即为邦而六七十五六十者遂非先王分茅胙土之邦也者防又问曰赤之志虽在礼乐而所愿者则不过小相岂赤之所为者亦非邦也与孔子曰宗庙以享亲防同以睦邻皆诸侯之事赤之志既在此谓非诸侯而何且赤之所云小相者特自谦耳倘以赤之防于礼乐而为之小亦孰能出于其右而为之大乎观求与赤之所志同是为邦则孔子之哂由者可无再问而自明矣要之圣贤之学务因时处中随在各足虽功盖天壤总无加于性分之外原无所容其矜张也所以才具虽足以用世而尤必涵育于中和观圣人许防哂由其造就之方不更悠然可见与   顔渊第十二   顔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顔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此一章书是孔门治心之实学也为学莫切于求仁故顔渊以仁为问盖欲得仁之本体而从事也孔子曰仁者心之全徳莫可名言存乎人者天理当然之则谓之礼人心私欲之累谓之己为仁者但能克去己私复还天理即此是仁原无俟乎他求也此理人所同具但多习而不觉耳果能于一日之间克己以复礼则天下虽大遂莫不翕然称许其仁焉其效之大而速者盖如此夫事之由己者易由人者难今之为克为复止尽其在我者而已岂借资于外而由人乎哉于是顔渊闻克复之训有防于心而直问克复之目盖欲实用其力而不复疑也孔子曰凡人欲心胜者应物之际多不合于礼必也制于未发之初谨于将动之始视必以礼非礼则勿视聴必以礼非礼则勿聴言必以礼非礼则勿言动必以礼非礼则勿动盖视聴言动之非礼者己也勿视勿聴勿言勿动者克己也己克则礼复而仁不在是乎此所谓克己复礼为仁也顔渊一闻此言自觉求仁之功实有可据乃直任之曰回虽不敏而夫子之教则确可循也请从事于心务于视聴言动之间自克而自复焉岂敢自诿以负夫子之教哉要之为己为礼即人心道心之説也苟随时省察则人心自去道心自全于以仁覆天下亦何难之有哉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此一章书是以省心为仁也昔仲弓问仁于孔子孔子曰仁存于心不外敬恕二者而已凡人见大賔时无不肃然起敬至出门之顷则易忽也若心不敢肆即一出门而俨然尊贵在前如大賔之是见焉则无一时之敢忽可知也人承大祭时无不恪恭致敬至使民之时则易慢也若心不敢放即一使民而宛然天祖式临如大祭之是承焉则无一事之敢慢可知也此敬之至也又以见賔承祭之心而体勘于人己之间凡人以非礼加诸我是己所不欲也己所不欲而即不以施于人此恕之至也如是存心敬恕则凡身之所处或内或外皆吾考证之地矣若能外而上下相安在邦无怨内而宗族相悦在家无怨是无在非敬恕之徴验即无在非敬恕之流通也而宁不谓之仁乎故仲弓直任之曰雍虽不敏而夫子之语则确有所据也请自尽其敬恕之功以考无怨之效敢不黾勉以副明训哉要之仁存于心有物蔽之而即昏惟是时时体认敬以立其体而恕以达其用此天徳之所以常存而身世之所以咸善也与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此一章书见为仁在于存心也司马牛名犂孔子弟子问仁于孔子孔子曰仁之道在于存心心之存与不存可于其言见之惟仁者涵养既纯随在缄黙凡啓口之际若有所隠忍而不敢轻发者焉子欲为仁亦惟在乎谨言而已矣乃司马牛未达其故复问曰仁道至大当非缄黙足以尽之其言也讱即此便可为仁矣乎孔子曰讱言非易事也人惟心之不存故凡事率意而妄为而言则轻出而无忌若仁者心存不放凡事皆熟思审处而不敢苟且虑始图终必敬必慎是为之如此其难也彼为之既难则虽欲轻出一言而不暇多置一言而不敢虽欲不讱可得乎盖司马牛多言而躁虽因其人而教诲之而要之言之讱者则心必存心之存者则理可得此巧言者鲜仁而吉人之辞恒寡也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此一章书见君子无入而不自得也昔司马牛问君子于孔子彼以君子为成徳之人意必有所竒特而不同于人者在也孔子曰君子心常舒泰絶无系累之私纵忧惧之来亦不能免而君子之心恒不见有可忧可惧者焉欲为君子亦不忧不惧而可矣司马牛复问曰君子之道人所难能岂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孔子曰不忧不惧未易言也凡人涵养未纯识见未定则祸福利害皆足以累其心故事未至而多虑事既至而若惊此忧惧之所以不能免也若君子之心光明正大无愧无怍省于内者无一毫之疚病足以累其心纵有意外之事皆以理自信而以命自安夫何忧惧之有哉此盖脩己功深造于成徳之域者乃能如是诚未可以易视也按司马牛之兄桓魋作乱牛尝忧惧故孔子从而慰释之要之内省不疚诚君子切实之学也盖君子常存敬畏则其心皆天理而无系吝之私然则兢兢业业夫亦内省之实际与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此一章书见人当脩己以聴天也昔司马牛之兄桓魋为乱于宋而其弟子颀子车者又与之同恶司马牛忧其为乱而将死也曰兄弟有手足之谊若能相安相保真天伦至乐之事也乃人皆有兄弟之乐而我独无之不亦大可忧者乎子夏乃从而解慰之曰商也尝闻诸夫子之言矣谓人之死生皆有所禀之命不可移易富贵各有所主之天不可强邀凡人于所处之境但当顺受之而已观夫子此言可见兄弟之有无皆天命也忧何益焉且吾人处世亦当以君子为法耳君子知天命之所在而顺受之惟尽其在我而不为外物之所摇故其持身以敬而无始终之或渝待人以恭而亲疎厚薄之间皆合于礼而得其当以此恭敬于人则人亦恭敬于我由是而感化所及即四海之广皆我同胞之兄弟也而又何患乎无兄弟邪然则人之处世特患不能自脩耳忧何益哉盖子夏宽牛之忧故为是不得已之言而要之恭敬有礼乃处己待人不易之道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逺也已矣此一章书见人心自有真明不必骛乎髙逺也子张问曰人情多变物类甚纷难于鉴别非至明之人不能窥其隠深也必何如方谓之明乎孔子恐其驰于逺而失之近乃告之曰人之蔽于逺者由其蔽于近也如谮人而直言人过犹易窥测惟谮而浸润焉者旁引曲喻日积月累一如水之浸物者然则聴之者必为所惑而不觉其入矣如愬寃而其词稍缓犹可揆度惟愬而肤受焉者形容痛楚情词迫切殆如身受其祸者然则聴之者必为所动而不及致详矣夫用机如是之深设心如是之狡皆人所不能察识者若能烛其伪辨其奸而能不行焉则是聪明独湛洞见隠微是可谓之明也已矣且不但谓之明而已也有如是浸润之谮肤受之愬而能不行焉者自非鉴识精明超然万物之上者未易至此岂非明之至而为逺者乎盖人心本无不明而惟至应物之际则往往为其所蔽而不及觉或恐为其所蔽而以意揣度疑虑纷纭是求明而愈不明矣此致知格物居敬穷理为求明切要之防也与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此一章书见为政者有经有权而总以信为立国之要也昔子贡问政于孔子孔子曰为政者凡以为此民也民以食为天必制其田里薄其税敛则食足而民生以遂矣民以兵为衞必为充其行伍时其训练则兵足而民生以安矣然兵食既足而民心未孚则民岂可恃乎必勤施教化彰明礼义使民皆尊君亲上而无诈无虞则民信之矣此乃政之大经缺一不可也子贡又问曰三者兼全诚美矣倘不得已于三者之中姑去其一将以何者为先乎孔子曰去兵盖民既足食而且有信以固结之则家自为衞人自为守虽无兵而国可保也子贡又问曰去兵已属权宜设不得已于二者之中又去其一将以何者为先乎孔子曰去食夫民无食则死原不可去但自古以来人皆有死必不能免若信者乃本心之徳而人之所以立于天地之间者也使民而无信则形虽存而心已死无以自立民不立而国谁与立邪可见为政者不可徒求之富强而要必以信为本盖为上者以实心教养其民则为民者亦必以实心爱戴乎上情谊联属众志成城即不言富强而富强在其中矣三代以上建国长久者用此道也不然至强如秦至富如隋而国运如彼其促区区富强亦安足恃邪此仲尼之门三尺之童亦羞称五霸之事也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此一章书一是救文胜之弊一是救质胜之弊皆维世之深心也昔衞大夫名棘子成者见周末以靡文相尚而无忠实之心乃立论曰移风易俗之责惟君子是赖君子诚欲转移风化但朴素诚实不失本来之质足矣何必虚文以相尚哉子贡闻而正之曰人皆逐末而夫子之意独在崇本其所立论诚君子维世之心也但惜乎意虽美而言未善虽驷马之速亦不能追及其舌矣盖人之为道无质不立无文不行有文不可无质有质亦不可无文文与质可相有而不可相无也若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则君子小人无以辨即如虎豹之鞟不犹夫犬羊之鞟邪此夫子之言为未善也夫文非质无以立而质非文无以行内外轻重原自较然由棘子成之言固已矫枉过正而子贡之论亦浑然而无所别必如孔子文质彬彬之説而后为大中至正万世无弊之道也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此一章书见足国莫先于足民也哀公问于孔子弟子有若曰今者年嵗饥荒国用匮乏将何策以济其困乎盖哀公之意欲加赋以足用耳有若对曰国家之用原取足于民若取之有制用之有经则国用常足而无凶年之患君欲足用盍行我周彻法乎公曰彻者什一取民之制也我鲁自宣公税亩以来已十分取二至今用犹不足如何更行彻法乎有若对曰君民原属一体彻田之制正通乎上下而为之计也如彻法行则井地均而谷禄平取民有制而民无暴征之虞是百姓足矣百姓既足则输将恐后凡军国之需自无匮乏是藏之田野者非即藏之府库者乎与君不足者无有也若彻法不行井地不均谷禄不平取民无度而民有贫窭之苦是百姓不足矣百姓不足则正供维艰岂有赋税不前而经费不缺者乎是孰与君以足者乎可见国用之足与不足惟百姓与之有国者不当以足用为念而当以爱民为心盖民犹子也君犹父也岂有子富而父独贫者诚知君民之一体而后信藏富于民损上益下之説之非迂也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此一章书是言治心之学贵于诚与明也子张问于孔子曰得于心之谓徳而徳何以崇蔽于心之谓惑而惑何以辨此盖欲求进于髙明也孔子告以切己之功曰徳之欲崇也必须先立其本而加以培益之功夫吾心之诚实真切者忠信是也要当常存于内使为主宰而无一毫之虚伪则其本立矣然忠信而或有拘牵则不合于义而亦为徳之累也故于义之所在又须随时迁徙使合乎宜则内外兼资表里交养而徳有不崇者乎至于欲惑之辨亦当知其所为惑者而惑自辨矣如人之生死皆有一定之命非因乎人之爱恶为转移也有如爱是人也则欲其生究之徒有是欲不能使之生也恶是人也则欲其死究之徒有是欲不能使之死也况止此一人耳忽而爱之既欲其生忽而恶之又欲其死总此一念爱恶之私变迁无常直欲使造化生死之权随我转移岂非惑邪诚一返心自思则惑自辨矣总而言之君子脩徳必本于存诚而去蔽莫先于穷理诚立则徳日隆理明则知自至有志者亦惟加之意而已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此一章书见为政在于尽伦也齐景公一日问为政之道于孔子孔子曰为政固自多端而其要则在于尽伦必为君者主治于上而止于仁为臣者承事于下而止于敬为父者作则于前而止于慈为子者祗载于后而止于孝斯大伦既敦而治理可由此而举君臣父子岂非人道之大纲而为政之根本与景公闻而叹曰善哉此言真切要之论也信如君不尽君道则不成其为君臣不尽臣道则不成其为臣父不尽父道则不成其为父子不尽子道则不成其为子君臣父子彞伦既斁则纪纲法度亦文具耳欲其长治久安必不可得即使仓廪充实米粟丰盈吾亦安得而享之邪盖景公失政纲常倒置啓乱召变非一日矣迨善孔子之言而又不能用卒之乱之生也果不出于君臣父子之间信乎为政者必以敦伦为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