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或问 - 第 9 页/共 13 页

四书或问卷二十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或问>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巻二十三   宋 朱子 撰   论语   防子第十八【凡一十一章】   或问三子之心同出于至诚恻怛则可见矣抑何以知其所处之各适其可耶曰按史记殷周纪宋世家所记此事先后皆不同惟殷纪以为防子先去比干乃谏而死然后箕子佯狂为奴为纣所囚者近是葢防子帝乙元子当以先王宗祀为重义当早去又决知纣之不可谏也故遂去之而不以为嫌比干少师义当力谏虽知其不可谏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谏死而不以为悔箕子见比干之死则知己之不可谏且不忍复死以累其上也见防子之去则知己之不必去且不忍复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为奴而不以为辱此可以见三仁之所当为易地皆然矣或以为箕子以天畀九畴未传而不敢死则其为説迂矣同谓之仁者以其皆无私而各当理也无私故得心之体而无违当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其所以全心之德而谓之仁与曰然则史记三子之事与夫子之言先后不同何也曰史所书者事之实此所记者以事之难易为先后耳曰诸説如何曰范氏疎矣三子之仁岂以足以有天下而名之耶吕谢意同而谢密矣但三子之于仁非但知之而已谢氏之论仁多如此葢不可晓或其章首本有知字故其下文如此葢谓读者言之如侯氏之云则可耳游氏所谓仁人之用心惟仁所在则从之不论所以者似非知仁之言葢仁者心之德有是心而不失其德则谓之仁人一时如此则一时之仁也一事如此则一事之仁也其时与事虽有不同而所谓仁者则常在此而不在彼也葢始出乎此而终合孚此耳若如游氏之言则是所谓仁人者与仁自为二物人常在此仁在彼而以人往从乎仁也其曰彼独以是求仁焉则又甚矣彼夷齐者亦曰不如是则无以得其心之所安而贼夫德耳岂曰仁在于彼而饿死以求之哉其论宰我之问则予于本章已辨之矣杨尹氏则皆得之而尹氏所谓当为者则当以予前説通之耳   或问栁下惠仕而屡黜黜而复仕至于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进不隠贤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屡黜而至于三也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虽袒裼裸裎于我侧不以为凂所以黜而复仕既三黜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则其将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惠之意若曰我但能直道事人则固不必去鲁而适他国矣若能枉道以事人则亦不必去鲁而适他国也其言泛然若无所指葢和者之气象如此而其意则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后虽不屑去然亦意其逐不复仕故孔子得以列之于逸民之目诸説尹氏得之谢説玩世不恭之意亦善重适他邦以下则非栁下惠之意杨氏以孔子无可无不可为近于和亦非也夫无可者近于清无不可者近于和是以孔子之于夷惠集其大成而时出之岂曰无可无不可而反独近于一偏之和欤葢为是説者其立心制行有近于栁下之风者故未察乎孔子之言而并以为亦若惠之为也马援称汉高祖无可无不可其失夫子之意亦若此耳杨氏发明一篇之防则善然亦有疑于牵合者侯氏和而介者善矣所谓介之量则不可晓岂放程子清者之量而失之欤若曰和之守其庶防乎其以降志辱身为絶其流亦非也闻之师曰栁下惠之直道其自知甚审其自信甚笃所谓确乎其不可拔者也若漆雕开之未能自信岂其自度有未至于斯者欤葢范尹之意同张敬夫曰其曰焉往而不三黜则亦防于不恭矣此与谢氏意亦相发   或问三章之説曰程子尹氏得之矣范氏所论折衷之意亦善杨氏以景公不能致敬有礼又不能行其言而孔子去则有合于孟子之云矣然以文意考之而参以程子尹氏之説则恐未安也夫季氏之专强僭逼夫子所深恶也又何必以是自处而责人之不我从也耶【杨説见下章】   或问史记载孔子之去鲁也有彼妇之口可以出走之歌今尹氏直以为知鲁之君相无敬贤之心而去何耶曰齐人之谋固欲以是沮孔子矣葢欲以女子为间于鲁之君相使之先有以荧惑其耳目感移其心志遂乗间而进説以沮败其所为甚则或遂中以不测之祸而不虑孔子之觉之早去之速也然孔子之觉之也直以其无敬贤之心知其不足与有为耳而其祸之将至者则固亦不外乎此也尹氏之言不及其他其有得于孔子之初心与范氏所引膰肉事亦得其防   或问五章之説曰此无他説但侯氏似以凤德之衰为孔子之不见用于时恐不如旧説之善也   或问六章之説曰诸説皆善而范尹氏尤详可熟复也但程子张子谁以易之一句文义防有未安葢桀溺言天下皆乱夫子将谁与变易之故夫子解之曰若天下有道则我无用与人变易矣是所谓谁者乃指世人而言而所谓易者皆主夫子而言之也今曰谁可以易之又曰谁肎以夫子之道易已所为则皆不主夫子而言又曰如何变易之则又不见谁字之为何人也杨氏谓夫子为非辟人者而以鸟兽不可同羣为夫子自辨其不辟人之辞则失之夫子去鲁适衞去衞适陈至于防服而过宋以辟桓魋之难则固不免于辟人矣桀溺既以辟世自处故讥孔子之不能辟世而徒辟人也然辟人者特以义去就而未尝遂与人絶若辟世则遂与人絶直与鸟兽同羣矣故夫子所谓乌兽不可与同羣者乃所以讥桀溺之辟世而与人絶耳非以自解其不辟人也   或问七章之説曰诸説皆善但范氏所谓名不足以累之者非是丈人之名偶不见于经耳何以知其不累于名而固匿之耶所谓扶世立教者亦非是大抵范氏所论圣人之事多如此已辨于前章之下矣谢氏以夏商之衰未有辟世之士但偶不见于圣人之经耳书传所载固多有之而此篇大防亦初不在是也又以不知身世之有间为圣人之无我恐亦未然所谓无我者但为无彼我之私耳曷尝误以我为人而认人为我哉而杨氏论子路文人处尤得其曲折也侯説疎矣曰然则知道之不行矣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义也义则有可不可矣义合而从则道固不患于不行不合而去则道虽不行而义亦未尝废也是以君子虽知道之不行而未尝不仕然亦未尝怀私徇禄而苟一时之安也由此观之道义之未尝相离也亦可见矣曰接舆以下数子尹氏以为皆素隠者而杨氏独以丈人为求志而非素隠何也曰无德而隠无故而隠皆素隠也若杨氏之意则丈人者庶其免于无德之隠矣然其知子路之贤而止之宿乃未尝一言以及其所求之志也则又安得而逃夫尹氏之讥哉   或问八章之意曰范谢尹氏得之吕氏中虑之説非是杨氏制行相救之辨于此章发之不若其于孟子第十篇首章论之之当而其所以为説者亦不若彼之详且明也侯氏以夷齐为邻于仁者与所谓求仁得仁者异矣其论无可无不可者则得之   或问何以知亚饭为侑食之官也曰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昼食晡食莫食凡四饭诸侯三饭大夫再饭故鲁之乐官自亚饭以下葢凡三饭也诸説则张子谢氏得之程子以为此数人之去由乐正鲁不用而放弃之则未知其为鲁不能用正乐而弃贤耶抑以为鲁乐既正而黜此人也如前之説则与张子不异如后之説则此篇所记皆洁身遯世之士不应以旷官失职淫乐之蒙参于其间也其辞太简无以考其归趣是以论而阙之范氏以为记乐所由废恐初无此意又谓谏不用而去者亦非也此章之説大抵本无所据但其寛平广博者取数或多此章所指太偏未有以必其然耳杨氏以为着之以见周公之泽而通其意于下章则又太偏而近于凿矣   或问施之为弛何也曰陆氏释文云尔而吴氏考开元五经文字亦作弛是唐本初未尝误也然孔説已训为易则汉本已作施而读如衞绾传之施易者耳【如音移顔音弋豉反】此不可晓然作弛者于义为得故程伯子以三句反复而言恐其意或出此但其辞简略未有以验其必然耳至于吕氏则固明言之但不引二书为证岂其暗合也与曰他説如何曰有以施为施与之施者言不私其亲昵也然考之于经未见不私之文则疑于不通有无而恝然无恩者有以谓无失其为亲者则似吕氏之説矣然其防不分明则未知其果以何为説也有以施为施报往来之意者则人之所以害其亲亲之恩者其失在于望报而不在于施今不责其望报而徒曰不施恐文势之轻重不应如此也是皆不考于释文之过也又有谓施为施刑之施而引左传晋施邢侯汉书成帝欲施诸舅之语为证以为考之于书鲁公气象颇伤严急故周公以此四言者戒之其意美矣然施字之説则恐过深君子所以为亲亲之道岂但当不杀之而已哉至于四言之序则亦吕氏得之范氏以为记鲁之所由衰者恐亦未必有此意也   四书或问巻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卷二十四   宋 朱子 撰   论语   子张第十九【凡二十五章】   或问首章之説曰诸説皆善而谢氏尤有力范氏语意繁复葢不可晓而又以已为止非子张之意杨氏分别成人与士之别则已支矣曰其可已矣岂不犹首篇之十五章所谓可也者欤曰可之为可则同然曰可也则其语抑曰其可已矣则其语此又有不同者读者所当辨也   或问之为寛广奈何曰此以人之量而言也葢人之所以体道者存乎德而其所以执德者存乎量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之所以执德有而有不也夫总羣言该众理而不自以为博兼百善具众美而不自以为得知足以周万物而于天下之事有不深察才足以济众务而于天下之事有不屑为恢恢乎其胷中常若有余地焉此非其量之大则其所以执德者孰能如是之寛广而不迫哉易所谓寛以居之而曽子所谓可以任天下之重者正谓此耳其量之小者一善之得则先为主而若不可以有所容一事之当则喜自负而若不可以有所加小有知则必欲用其知小有才则必欲试其才所谓执德不者葢如此虽其所守之固若不可夺然亦安能为有亡哉程子之言虽若与经文小戾然子张以天资之美为言故以执德为主程子以进学之序为言故以信道笃为主也夫既非其资禀之本然而又信之不笃则其所守何由积累充扩以至于哉范氏以为发强刚毅而后能执德则执字之义反重于以有执德然后能信道则于其先后浅深之序又有未得者谢氏所谓心不广者最为近之但范氏所谓不足有容则鄙诈入之谢氏所谓物莫能胜则若有不切者然不则鄙簿纎巧之心生而是非利害得丧之自外至者足以夺其所守要熟复而深体之乃可见其意耳杨氏所谓大不足以有容侯氏所谓无所容立语既约而又不若范氏之下文有可考者故未有以知其所以指意者或但为容物之容乎容物固之事然于执德字无所当若以容字指夫所执之德而言则与下句信道不笃者又不相类恐不得以是为説也曰焉能为有亡之説如何曰杨尹得之但言其人不足为轻重耳其他则张子谢氏为一説范氏侯氏为一説似皆未得其防也曰尹氏所谓一出一入者其于信道不笃不能为有亡者则得之矣执德不则又何以言之耶曰其执德也不如前所云者则虽不出不入固守其所而亦无所系于有亡之数矣   或问三章之説古注以二子论交有泛交择交之异而尹氏亦用其説程子乃以为有初学成德之不同二説孰是曰人之交际固有亲疎厚薄之不同然未有容之于始而拒之于终者包氏之説于此为不通矣初学固当从子夏之説然不求诸已而遽以拒人为心则非急已缓人之道成德固当如子张之説然于是非善恶之间一无所择则又非所谓仁者能好恶之心矣以此观之则程子之説亦若有未安者焉曰然则奈何曰二子之言各有所偏吾既已论之矣折以圣人之中道则初学大略当如子夏之言然于不可者亦疎之而已拒之则害乎交际之道成德大略当如子张之説然于其有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絶也以是处之其庶防乎曰他説如何曰范氏既以为孔子有所与有所拒以合乎子夏之言而又称其见互乡不絶原壤以明子张之道广首尾衡决殊不可晓葢其所以病子夏者未有以异乎夫子损益之云者是以其语意不属而无抑之力耳谢既以交际当如子张则是凡人皆当如此而又谓非大贤不能则又若非众人所及者其亦自相矛盾矣杨氏葢用程子之説而似以为二子之言有相为先后之意则非当日之本意矣   或问何以言小道之为农圃医卜技巧之属也曰小者对大之名正心脩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专一家之业以治于人道之小者也然是皆用于世而不可无者其始固皆圣人之作而各有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观也然能于此者或不能于彼而皆不可以达于君子之大道是以致逺恐泥而君子不为也范杨之説葢本于此若谢氏初意葢亦谓此而其后乃以庄老释氏当之则其説将有自矛盾而不可通者矣葢曰坦途之支别则非异端之谓谓之异端则其所可观者非真可观亦不待致逺而已不可行矣岂可谓其皆坦途之支别而可由乎侯氏之失近亦类此尹氏虽不明言小道之为异端然曰足以惑人则犹谢氏之意也   或问五章之説曰尹氏最为得之范氏之云则于彼此先后之序两失之矣且以知所亡为知新者犹可也以无忘所能为温故则不可葢温故者虑其遗忘而温习之无忘所能则其见之之明守之之固无待于温习而自不能忘矣观尹氏不失之云则可见其得失也谢氏谓学非读书之谓而以体常尽变为言则失之过高矣子夏之言所谓知其所亡者正以其讲习问辨而有所益耳岂遽若是之大而无当乎夫日用不穷者虽因于应变然其理则初未尝不素定也不得为所亡不离大体固所谓体常然非人之智力所及也不得为所能又曰非为人者能之则是凡读书者皆为人之学也此葢惩于玩物丧志之一言而推之过于其分不察乎所谓为已为人者葢以其心而言耳杨侯氏日益之云以之言日知所亡则可而于无忘所能则有所未尽也杨氏又以习察为言与此殊不相似疑其意以日知所亡为习以无忘所能为察也若是则于彼此文义之间皆有所不通矣   或问六章之説以为心不外驰而事皆有益者何也曰程伯子之言心不外驰之谓也叔子之言事皆有益之谓也心不外驰则仁之体无不存事皆有益则仁之用无不得矣曰两程子所谓近思其义亦若有不同者奈何曰是亦如其前説之殊也伯子之意葢曰思之以不逺乎已耳叔子所谓类推者则以思之有序为近也伯子之言固亦得其本者然不参以类推之説则将有捐事弃物专以反思黙造为功而不自知其陷于异端者是则二子之説虽殊要之不可以偏废也曰如子之言凡言在其中者皆为求此而得彼之辞则此四者亦不为求仁之事耶曰四者之效虽卒归于得仁而其言则讲学之事初未有求仁之意也圣贤之言求仁必本于实践而非空言之所可与然于讲学之间能如子夏之云则于吾之心有所制而不放于事之理有所当而不差矣志于讲学而可以为仁亦何害其为求此而得彼哉曰然则视听言动之必以礼居处执事之必恭且敬与人之必以忠亦其理之所当为而非有求仁之意也则亦可以为求此而得彼乎曰吾固尝言之矣彼以履践之实事而告夫问仁之言此以讲习为言而非本有求仁之心也葢亦不得而同之矣曰诸説如何曰范氏四者之分泛而不切谢氏心不外驰者得之而以博学为成吾切问近思之理则失之矣葢四者之序如此若曰切问近思所以成吾博学之功则可矣今方博学则又何以预成乎后日之切问近思哉是葢惑于博学为非心不外驰之事而又惩乎玩物丧志之言故曲为之説如此且独不闻孟子张子之言乎孟子曰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张子曰书所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观此二言则玩物丧志心不外驰二説之疑可释然矣杨氏为仁由已尹氏成吾之仁似皆以为吾之所以讲学者为已有意于求仁非此章之防也   或问七章之説曰范杨以学为重谢尹以致道为重亦各有理然必合而观之其义始备耳谢氏以学不能致道为工不信度之比则非也葢信度在作器之前而致道在为学之后其取譬亦不精矣又以二者皆为逸居而无所事亦非也工不信度正谓有事而无法学不致道则为有事而不要其成耳岂无所事之谓哉侯氏之説亦疎葢学固所以琢磨其所未中然以琢磨未中为尽乎学则不可中固所以形道然以中为尽乎道则不可况本文初无是语而必强加之乎   或问八章之説曰范氏引证甚善谢侯説亦为得之但亦互有得失葢谢氏深得小人之情而所谓昔过今非者殊无悔惧愧耻之意似亦太轻易矣侯説善发君子之意而所谓耻过作非者亦为未尽必文之事也合而观之则庶乎两得矣杨説文意有未尽善者若曰君子自讼故能改过则可今以改过先自讼则倒置矣耻过亦众人之常情但君子耻而改之小人耻而文之则不同矣今专以耻过为小人之事亦未安也   或问九章之説曰程子至矣其曰非礼勿言者葢曰不言云尔而传者失之以嗫嚅形厉之反尤为明白所谓合开口者亦曰理之所当然耳樊于期事非理之所得言者葢取其事之难言而犹言之非以为理之当言也其曰孔子全之者葢以孔子明之而或者因以为子夏之言正为孔子发也诸説唯杨谢尹为得之范氏葢本程子之説而自敬义以下则其附益之赘也以俨然为直内则言厉者独不由直内而出乎以言厉为方外则俨然者独非方外之事乎以不孤为温则尤无所当岂以孤为孤特之孤乎其亦误矣谢氏第二説但以言不轻发为厉葢本程子之説然不决于理而徒务于不言似亦未尽其意也   或问十章之説曰程子杨尹氏皆专以信为在已谢氏专以信为在人以文势推之恐皆未尽唯范氏为有诚意交孚之意斯得之矣谢氏所引量而后入者恐亦非礼记之本防也曰然则盘庚之迁比干之谏奈何曰子夏之言亦论其常理耳事或有变则其轻重之间又有所谓权者不可以执一论也   或问十一章之説曰程子张子至矣但张子之説又相因而为文耳谢氏以未至于圣为言正与张子相反若然则出入乃其自恕而不能勉者而非子夏之所可矣范尹之説亦有此病然谢氏学者贵知大体以下则善而杨氏为得程子之意耳   或问十二章之説程子所谓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之事何也曰洒埽应对所以习夫形而下之事精义入神所以防夫形而上之理也其事之大小固不同矣然以理言则未尝有大小之间而无不在也程子之言意葢如此但方举洒埽应对之一端未及乎精义入神之云者而通以理无大小结之故其辞若有所不足而意亦难明耳徐绎其绪而以是説通之则其辞备而意可得矣抑程子之意正谓理无太小故君子之学不可不由其序以尽夫小者近者而后可以进夫逺者大者耳故曰其要只在慎独此甚言小之不可忽也而説者反以为理无大小故学者即是小者而可以并举其大则失之逺矣其曰便是云者亦曰不离乎是耳非即以此为形而上者也曰其曰与佛家黙然处合何也曰佛氏以有言有説为二而以黙然无言为不二法门亦曰有以契夫理之全体云尔然此亦为世之习乎彼者言之因以彼之言形此之理尔非以为此之理即彼之言也葢吾之所谓洒埽应对者其理则一而是非当否之间毫厘有不可失者彼之所谓黙然者则冺然而无是非善恶之分焉其不同也亦审矣程伯子语多如此如第十七篇予欲无言之説亦为夫习于彼者而言之耳今读者类不深察信之过者则遂以为儒释之归实无二致不信之甚者则又直诋以为窃取释氏之妙以佐吾学之高二者其向背出入之势虽殊然其为失防均矣曰既以为理无大小而又以为教人有序何也曰无大小者理也有序者事也正以理无大小而无不在是以教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遗也葢由其序则事之本末钜细无不各得其理而理之无大小者莫不随其所在而无所遗不由其序而舍近求逺处下窥高则不惟其所妄意者不可得而理之全体固已亏于切近细防之中矣此所以理无大小而教人者尤欲必由其序也子游之説葢失于此故不知理之无大小则以洒埽应对为末而无本不知教人之有序故于门人小子而欲直教之精义入神之事以尽夫形而上者之全体也子夏与程子此条之説葢直以其有序者言之然其所以有序而不可易者则又必以程子先后诸説推之而后得其説也曰其然所以然之説奈何曰洒埽应对之事其然也形而下者也洒埽应对之理所以然也形而上者也自形而下者而言则洒埽应对之与精义入神本末精粗不可同日而语矣自夫形而上者言之则初未尝以其事之不同而有余于此不足于彼也曰其曰物有本末而本末不可分者何也曰有本末者其然之事也不可分者以其悉具所以然之理也曰舞射以下三条之説若皆以即此便为圣人之事何也曰亦言其理之在是而由是可以至于彼茍习焉而察而又勉焉以造其极则不俟改涂而圣可至尔岂曰一洒埽一应对之不失其节而遂可直以圣人自居也哉曰诸説如何曰张子先传后倦之説求之文义有所不通其所谓始学之人未必能继妄以大道教之是诬之也则得之而亦深中近世学者之失矣范氏于程子为近但先传后倦意小不同葢曰孰有先其可而传之孰有后其不可而倦教譬诸草木区以别矣亦度其可而已此意亦善更审其去取可也谢説则源于程子之意而失之逺矣夫下学而极其道固上达矣然此方论下学之始为未遽及夫极其道而上达之意也上达固非师之所能与然此方论为师教人之序未遽及夫师无与焉之妙也不吝之心一也而一金天下则其捐之有难易之殊不惧之心一也而平地高台则其习之有先后之序必如谢氏之説将使学者先获而后难不安于下学而妄意于上达且谓为学之道尽于洒埽应对进退之间而无复格物致知修身齐家之事也其与子夏程子之意正相反矣曰程子亦常以理无大小而洒埽应对精义入神者不异何以异于谢氏之意而以为相反何也曰程子所谓必有所以然者以为同出于理之自然也谢氏以必正心诚意而后能者则以为同出于心之使然也程子所谓慎独者则不敢忽其小者以求其理之所当谢氏独以着心为言则又如其论顔子克己曽子贵道之説初不问理之是非而唯吾心之所欲为也然此其失之小者耳程子虽以理无大小为言然其意则以明夫小不谨则将害其大小不尽则不可以进于大而欲使人谨其小者以驯致其大者耳如谢氏之云则反使人恃其小者以自大而谓夫大者之真不过如此也此岂非相反之尤者哉曰其与子夏相反者又何也曰子夏正以次序为言而谢氏以为无次序子夏以草木为区别而谢氏乃以为曲直则一子夏以唯圣人为有始卒而谢氏则无圣人众人之分此其相反亦可见矣曰杨氏如何曰杨氏先传后倦之失同于张子圣人所谓性与天道以下数语虽似严密然亦有但知小学而无复大学之病尹氏説则善矣而大小本末皆所以为道虽有不同而实无草木之别者数语为未安似亦未免谢氏之失也胡氏论游夏之学其意亦善【胡氏曰人之资禀不同故夫子引而进之之术不一味游夏之言子游敏于闻道而脱略于小物施之武城者一也子夏从事小物而后有得施诸小子者一也】曰苏氏之説若有未醇者子之取焉何也曰是其所言于圣门教学次序之意固未为知之者然吾亦取其有以深中近世学者之而已彼所谓中有以受之者以吾能推之则亦由其序而渐进至于浃洽贯通而自得之之谓耳又子夏所谓焉可诬者专自教者而言而以师生相欺为説亦其小疵然教者既欺其徒则受教者以欺应之亦必然之理也   或问十三章之言先仕而后学何也曰仕优则学为己仕者言也葢时必有仕而不学如原伯鲁者故有是言学优而仕为未仕者言也葢未有以明乎修己治人之道则未可以仕耳子产于子皮有制锦之讥而夫子亦悦漆雕之对恶子路之佞程子以少年登高科席势为美官者为不幸其意亦犹是耳子夏此章以先后之次推之其本意葢如此而推其余意则又以明夫仕未优而学则不免有背公徇私之失学已优而不仕则亦不免有爱身忘物之累当时恐或兼有此意也曰诸説如何曰程子学优则仕吕氏仕优则学之既得其正意程子仕优吕氏学优得其余意而范氏有余而后可以及人杨氏念终始典于学皆以学为主尤为得其大意侯氏暇时之説亦善葢非必谓其沛然充足有以过人也谢氏别为一意亦过高而失子夏之意矣此所谓学亦学文之意耳   或问十四章之説曰谢杨之説善矣然所引二言皆不得已而去之意今直以为致哀而止则将有直情径行之失其将有如棘子成之言者矣其脱略小物之验于此亦可见也范氏之説则又失之子游之言本为不及其情而过于文饰者耳范氏乃以不敢过其情为説则于致字之义为无所当矣   或问十五章之説曰杨氏以为过之故未仁词若有未尽者若过于厚则亦何害其为仁耶且子游之所谓难能者葢美之之辞而有讥之之意故又曰然而未仁则非直以是为未仁矣杨氏于其语意之间似亦未尽其曲折也   或问十六章之説曰程子范尹得之曽子堂堂之云亦犹子游难能之意耳谢氏乃以其不害为仁其失与杨氏前章之説正相反然范氏辞不谨严其失为尤甚也而杨氏于此章又以庄而难亲为子张之病似亦未然庄不害于自持非仁之病也以是为病则夫漫然无廉隅之守使人人皆得狎而易之者又可以为仁乎二家之论皆出于气象之偏学者不可不审察也难与并为仁则谢杨皆谓曽子病夫子张之不可辅而为仁也以文意求之葢病其疎略简倨而于已无切偲之益观感之助耳葢曽子之学主于诚身故其意虽病子张之未仁而其言必反于已与子游若小异焉若曰子张之不可辅而为仁又何与于我而病之耶且曽子之年辈视子张为先进亦不应直讥之如此   或问十七章之説曰程子之説本为孟子养生送死之义而发非正以释此章之意也葢曽子之意本以通论常物之大情而非立教喻人之语也其与孟子养生送死之云所指亦不同矣而杨氏乃引以为説恐亦未安谢氏所谓必信必诚者其失亦然唯尹氏所引亲丧自尽之言疑与曽子意合而其下所谓于此不诚恶乎用其诚者则推曽子之意以责夫人之当然而不然者耳非正以此章之意为及此也   或问邓氏十八章之説其详可得闻乎曰邓氏之言曰献子厯相三君五十年鲁人谓之社稷之臣则其臣必贤其政必善矣庄子年少嗣立又与季孙宿同朝宿父文子忠于公室宿皆不能守而改之庄子乃独能不改其父之臣与父之政而终身焉是孔子之所谓难也若父之臣与父之政有不善而不改则是成其父之恶耳恶得为孝哉曰诸説如何曰范吕葢嫌于元祐之改熙宁也故不及道其常而遽以变为正也此虽君子之过然心一有偏而其不可揜者如此学者亦因可以自警省矣谢氏之过已论于首篇矣杨侯説则考其事之未详而所以为説亦未免于隠忍迁就之失也葢其天资简静和厚而惮于改作之烦故其言如此吾已论之于长府之章矣尹氏之説以之泛论则善矣然于孟庄子之事则亦考之未详也   或问十九章之説曰范氏尹氏得之但尹氏所谓不足喜者其辞若以为事小而不足乎喜之意则非也曽子之意正以为深可哀矜而有所不忍耳今曰不足殊不见古人怵惕恻隠之意杨侯氏皆引政防民流为説亦非是所谓民散特以其生业不厚教化不修内则无尊君亲上之心外则无仰事俯育之赖是以恩疎义薄不相维系而日有离防之心耳   或问二十章之説曰范谢尹氏得之然三者之中范氏寛平尹氏畏谨而谢氏少觉粗厉矣吕杨之説则尤恐未安也   或问二十一章之説曰圣贤之贵改过如此论语一书葢屡致意焉然亦不得已而开其自新之路耳今谢氏乃谓德性天也过不足以梏亡之过而能改则亦何伤于全德则使学者之心轻慢放肆而不复有谨于其初之意矣学者宜深蔡之范杨意亦类此但其説不至如是之甚耳侯尹之説为善而尹氏尤精约其论人皆见之之意直以其过失暴者有不可揜者最得文意范氏以为寡过故人皆见之説者又有以为君子之过显白易见无文饰揜蔽之私故人皆得而见之恐亦不必如此人皆仰之亦复其常耳范氏以为改而益光杨氏以成汤之事当之似亦非是   或问二十二章之説范氏于文意不切而气象平正亦足以见其所存矣杨侯之説则有过之者曰何以言文武之道为周之礼乐也曰此固好高者之所不乐闻然其文意不过如此以未坠在人之云者考之则可见矣若曰道无适而非惟所取而得则又何时坠地且何必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而后得师耶此所谓人正谓老聃苌郯子师襄之俦耳若入大庙而毎事问焉则庙之祝史亦其一师也大率近世学者习于老佛之言皆有厌薄事实贪鹜高逺之意故其説常如此不可以不戒也然彼所谓无适而非者亦岂离于文章礼乐之间哉但子贡本意则正指其事实而言不如是之空虚恍惚而无所据也   或问二十三章之説曰范氏得之唯圣人岂以难知而自表见云者为无所当耳张敬夫説亦善【张敬夫曰武叔亦岂真能知子贡者使果知之则于夫子之门当求其所以入者而不暇矣】   或问二十四章之説曰此无他説惟范氏所谓多设不欲见者恐非文意而谢氏抗激之弊尤非圣贤之心耳大抵谢説多有此意自首篇之防已如此矣日月之喻但取其至高范杨説皆非是尹氏以益见解多见以文义考之不若古注之训祗也且字书説本如此其必有所自矣   或问卒章之説曰程张至矣范杨得矣杨氏论不可阶而升者甚善而曰顔子亦见其卓尔而已则其知顔子也亦浅矣   四书或问巻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巻二十五   宋 朱子 撰   论语   尧曰第二十【凡三章】   或问尧舜禹之相授皆有厯数之説范氏之意若以治厯明时为人君之事者而谢氏以厯数有归而言则又若后世讥纬之学者其论不同奈何曰以文意考之则谢氏得之矣葢帝王相承其次第之数若厯之嵗月日时亦有先后之序也然圣人所以知其序之属于此人则以其人之德知之非若谶纬之説徒以其姓名见于图箓而为言也范氏葢避此而迁就其説殊不知以德而言则自无后世妖妄之嫌而人君之事岂特治厯明时之一端而已哉曰执中之説程子范游杨氏之説不同如何曰程子备矣葢圣贤所言中有二义大本云者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之理其气象如此也中庸云者理之在事而无过不及之地也此曰允执其中葢以其在事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则不可得而执矣且圣人之道时止时行夫岂专以块然不动者为是而守之哉故程子以事事物物言之而又曰允执厥中所以行之以是而观则三家之失亦可见矣游氏自适当其可以下文与程子之説不异而其取譬复兼言之岂其择之有未精者遂合二者而一之与曰四海困穷范氏葢推孔氏书传之意言之子之不从何也曰亦以文考之而知其不然也葢以为戒之之辞则辞意连属初无间断空阙之处若如孔传之説则困穷之下便言天禄永终初无丁宁付嘱之意若如范氏之説则所谓各得其所者于书之文初亦未尝有所见也曰述汤之语诸説不同何也曰以书考之则张子失之而范説为得矣但以简在帝心为以其如此故不敢自私则亦失之葢此亦谓不敢自私而听天所命耳曰周有大赉之説如何曰诗之序曰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葢克商赏功之时乐记所谓将帅之士使为诸侯者也然则范氏亦得之矣曰周亲之説如何曰以书文考之当然范氏之説因上文而以周亲为周室之亲其意亦善但于书文为不合耳曰自谨权量以下谢杨之説孰优曰是亦多相发明者未可以优劣论但民食丧祭谢氏以为民之三事为愈于杨而杨引孟子之意亦佳也寛则得众以下二説皆善但杨若以为信则民任其事者任倚仗也恐失文意而公则説之云则亦过矣民任説见第十七篇第六章公则举措合于人心而人自説服如管仲夺骈邑者葢亦近之未有王霸之辨也曰谢氏圣人存心之説如何曰是其词气有不和者然于学者亦有益矣但以为夫子歴叙数圣人之语则不若杨氏以为记者所载以明二十篇之大防者为得也苏氏疑此章有颠倒失次者恐或有之【苏氏曰此章杂取大禹谟汤诰太誓武成之文而颠倒失次不可复考由此推之论语葢孔子之遗书简编絶乱有不可知者如周八士周公语鲁公邦君夫人之称非独载孔子与弟子之言行也】曰谢氏所谓固结民心者似未免乎有为而为之者如何曰是其言则诚若有病然其下文所谓道当如此而非违道以干之者足以之自解矣程子有言以圣人之公言之固至诚求天下之比以安民也以后王之私言之不求下民之附则危亡至矣以此观之则谢氏之言固为治者所不废但非所以语圣人耳   或问五美之説曰惠而不费劳而不怨则谢氏得之矣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则胡氏得之矣【胡氏曰在人上者大欲为多不能窒之则其贪无时而已惟反是心以欲仁则求诸已而必得何物足以累其心夫何贪泰者安舒自得之谓近于骄矣然君子之心一主于敬不以彼之众寡小大而二其心则其自处未尝不安而何骄之有】威而不猛非作威也葢作威而欲人之畏己则必至于猛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以自修而已矣非欲人之畏己也然百姓望其容貌顔色之俨然而知其不可慢也则何猛之有哉他説亦无大可论者但谢氏所谓泰而不骄者则未见其泰而反不免于骄耳问四恶曰虐也暴也贼也谢説得之但所谓贼仁者非是有司之説则杨氏为当曽氏以为如项羽刻印刓忍不能予之类张敬夫以为人上而为有司之事失人心而召祸乱未必不由此亦皆得之然张氏之説则唐德宗其当之乎谢氏之説于文义尤有所不通云曰谢氏之总论奈何曰彼以世俗无道之政言之固有如是者矣然若此之流葢已不在可论之域况言之至于如此则吾之辞气得无亦有未平者乎   或问卒章之説曰程子之言其大防然矣然以乐天知命为通上下而言则有不可晓者葢通上而言则是圣人亦知命也而又以为圣人不须言知命通下而言则是众人亦乐天也夫乐天之事岂众人之所及哉第二説以圣人言命为中人以上者设夫中人以上固与上智者有间然限以中人以上而不通乎下则中人以下者岂可以其终不及此而弃絶之哉第三説谓有诸已然后知言则能格物穷理语意倒置亦不可晓葢以序言则曰格物穷理然后能知言知言而践履以实之然后能有诸已其可也今其言乃如此皆与平日之言不类岂亦一时议论之间记录者偶失其真而致此与姑论而阙之可也范氏所谓知命事天之事者似以命为天理之所赋命固天理之所赋也然有指理而言者有指气而言者吾于公伯寮章已辨之矣纵以此章所谓知命为知理则亦知天之事而未及乎事天也又谓知言所以治人亦非本文之意谢氏知命之説得之至以知礼为知理则非也葢此章所谓礼止指礼文而言耳若推本言之以为理在其中则可今乃厌其所谓礼文之为浅近而慕夫高逺之理遂至于以理易礼而不复征于履践之实则亦使人何所据而能立耶知言之説亦为得之但所谓系其所养者则亦近于程子有诸已之谓者杨氏知命之説其过甚于范氏知礼之説则得之至于知言之説则又甚矣夫此章所谓知人者亦兼乎古今贤不肖而言今乃言古而不及今言圣贤而不及乎愚不肖葢欲牵夫三句之説而一之又欲专乎内而不分乎外且必欲即夫论语之书而为之説故其失至此耳尹氏事天之説似范氏动不违于理似谢氏然曰穷达得丧无所动其心则范氏有所不及谓知礼则不违于理者亦非便以礼训理如谢氏之甚也章末数句则于读此书者深有所警不可以不熟察而深念之也此外则胡氏之説亦善葢合韩公苏公之説而为言耳【胡氏曰一定而不可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斯所以徒丧所守而为小人也】   四书或问巻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巻二十六   宋 朱子 撰   孟子   或问孟子不见诸侯此其见梁惠王何也曰不见诸侯者不先往见也见梁惠王者荅其礼也葢先王之礼未仕者不得见于诸侯战国之时士鲜自重而孟子独守先王之礼故其所居之国而不仕焉则必其君先就见也然后往见之若异国之君不得越境而来则必以礼貌先焉然后往荅其礼耳故史记以为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子至梁得其事之实矣曰仁义之説奈何曰程子至矣而予于论语之首篇论之亦详矣曰人之所以为性者五而独举仁义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不过乎阴阳五行而五行实一阴阳也故人之所以为性者虽有仁义礼智信之殊然曰仁义则其大端已举矣葢以隂阳五行而言则木火皆阳金水皆阴而土无不在以性而言则礼者仁之余智者义之归而信亦无不在也曰然则其或主于爱或主于宜而所施亦有君亲之不同何也曰仁者人也其发则专主于爱而爱莫切于爱亲故人仁则必不遗其亲矣义者宜也其发则事皆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大于尊君故人义则必不后其君矣曰然则其必为体用而不可混者何也曰仁存诸心性之所以为体也义制夫事性之所以为用也是岂可以混而无别哉然又有一説焉以其性而言之则皆体也以其情而言之则皆用也以阴阳言之则义体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则仁体而义用也错综交罗惟其所当而莫不各有条理焉程子之言葢特举其一尔曰义以制事而言则固外矣而程子非之奈何曰义之为用则固施于外矣若其施者则又安得而外之乎此其所以有体用之殊而无内外之别学者所宜明辨而熟察之也曰子谓仁义未尝不利则是所谓仁义者乃所以为求利之资乎曰不然也仁义天理之自然也居仁由义循天理而不得不然者也然仁义得于此则君臣父子之间以至于天下之事自无一物不得其所者而初非有求利之心也易所谓利者义之和正谓此尔曰然则孟子何不以是为言也曰仁义固无不利矣然以是为言则人之为仁义也不免有求利之心焉一有求利之心则利不可得而其害至矣此孟子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弊也且夫利者义之和固圣人之言矣然或不明其意而妄为之説顾有以为义无利则不和故必以利济义然后合于人情者虽其未闻大道又有陷溺其心而失圣言之本防然亦可见利之难言矣曰太史公之叹其果知孟子之学耶曰未必知也以其言之偶得其要是以谨而着之耳使其诚知孟子之学也则岂其崇势利羞贱贫而不自知其非耶曰诸説如何曰程子取字之训恐不若旧説之为安其他则皆善矣而其所谓欲之甚则昏蔽而忘义理求之极则侵夺而致仇怨者则尤切于事情学者所宜日深省也张子以谋之逺近分主仁义似亦未安然其所谓尔为尔我为我各定其分则得为义之要矣范氏之言明白条畅虽杂引经传之文而无迁就牵合之病其体与大学传文相似所以告君者当如此矣然其所谓利物之利即所谓义之和耳葢未有不仁不义而能利物者亦未有能利于物而不享其利者也杨尹之言则知此矣   或问二章之説曰张子不保其乐之説尚矣其引顔子之乐非孟子之本防也其曰圣贤言极婉顺未尝咈人情者亦施于此章则可彼或出于人情之不正者又安可以不咈乎杨氏乐民之乐之説亦非本防合与下文通为一条但引起下文之意耳曰其以利害难易为言者果圣贤之心乎曰此非谓教君以求利而茍幸其言之易行也但其理自如此耳然语意之间深以咈其君之欲为虑亦若张子之云者殆皆记者之失也与尹氏麋鹿鱼鳖遂性之言则孟子初无此意也亦曰民乐其然则可矣   或问三章之説曰诸説皆善但范氏论王道之始于下文品节之事失于不分先后详略之序其以狗彘食人食者专为丰年小民之事恐亦未尽然其意则详备而有可行之实矣杨氏以王道之始一节为仁心仁闻似亦未安葢不违农时以下固已有法度之施但未至于详密耳尹氏又以一章首末皆为王道之始则其考之亦不详也曰既曰鱼鳖不可胜食矣又曰老者然后可以食肉何也曰鱼鳖自生之物养其小而食其大老幼之所同也至于刍豢之畜人力所为则非七十之老不得以食之矣先王制度之节始于略而终于详大率如此曰必五十而后衣帛七十而后食肉何也曰此先王品节之意所以教民尊长敬老而节用勤生也若其意则岂不欲少者之皆衣帛而食肉哉顾其财有不赡则老者或反不得其所当得耳贾谊有言古之治天下者至纎至悉故其蓄积足恃亦此意也曰谨庠序以申孝弟之义徐氏之説奈何【徐氏曰老者衣帛食肉而少者不予则民固己知尊长养老之义矣葢方其养之而教固已行其间然犹以为未也故又为之庠序以申之而致其详焉】曰孟子之意未必然然其为説亦密矣   或问五章之説曰二説皆善但杨氏仁者无敌之言为过耳   或问孟子以梁襄王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而讥之然则必以势位自髙而厉威严以待物然后得为贤耶曰不然也夫有诸中者必形诸外有人君之德则必有人君之容有人君之容则不必作威而自有可畏之威矣茍无其德而欲矜势位以厉威严是乃所以益见其盈满而妄作耳曰言之急遽亦何讥耶曰艮之六五以中正而言有序而吕氏之言亦曰志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轻以疾然则言貌固皆内德之符不惟可以观人学者虽以自省可也曰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讼言其君之失如此何耶曰圣贤之分固不同矣且孔子仕于诸侯而孟子为之宾师其地又不同也抑七篇之中无复与襄王言者岂孟子自是而不复久于梁耶曰或谓孟子葢美襄王之能谦以下人而悦其所问之大尔非讥之也信乎曰若然则孟子之言当有赞美之意不若是其略而易也且果如此曷不遂辅之以有为耶   或问王霸之辨曰董子程子范氏杨氏之言备矣然推其意则犹有可言者古之圣人致诚心以顺天理而天下自服王者之道也后之君子能行其道则不必有其位而固已有其德矣故用之则为王者之佐伊尹太公是也不用则为王者之学孔孟是也若夫齐桓晋文则假仁义以济私欲而已设使侥幸于一时遂得王者之位而居之然其所由则固霸者之道也故汉宣帝自言汉家杂用王霸其自知也明矣但遂以为制度之当然而斥儒者为不可用则其见之谬耳若尹氏直以本末为言则固有所不尽也曰齐王不忍一牛之死其事防矣而孟子遽以是心为足以王者何也曰不忍者心之发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得以为心者也是心之存则其于亲也必知所以亲之于民也必知所以仁之于物也必知所以爱之矣然人或蔽于物欲之私而失其本心之正故其所发有不然者然其根于天地之性者则终不可得而亡也故间而值其不蔽之时则必随事而发见焉若齐王之兴兵结怨而急于战伐之功则其所蔽为不浅矣然其不忍一牛之死则不可不谓之恻隠之发而仁之端也古之圣王所以博施济众而仁覆天下亦即是心以推之而已岂自外至哉王既不能自知而反以桓文为问则孟子安得不指此而开示之耶然战国之时举世没于功利而不知仁义之固有齐之百姓又未见王之所以及民之功是以疑其贪一牛之利非孟子得其本心之正而有以通天下之志尽人物之情亦孰知此为本心之发而足以王于天下哉曰然则孟子既告之矣而王犹不能自得其説何也曰固也是其蔽之极深是以暂明而遽昧也曰君子之逺庖厨何也曰禽兽之生虽与人异然原其禀气赋形之所自而察其悦生恶死之大情则亦未始不与人同也故君子尝见其生则不忍见其死尝闻其声则不忍食其肉葢本心之发自有不能已者非有所为而为之也曰然则曷为不若浮屠之止杀而撤肉也曰人物并生于天地之间本同一理而禀气有异焉禀其清明纯粹则为人禀其昏浊偏驳则为物故人之与人自为同类而物莫得以班焉乃天理人心之自然非有所造作而故为是等差也故君子之于民则仁之虽其有罪犹不得已然后断以义而杀之于物则爱之而已食之以时用之以礼不身翦不暴殄而既足以尽于吾心矣其爱之者仁也其杀之者义也人物异等仁义不偏此先王之道所以为正非异端之比也彼浮屠之于物则固仁之过矣而于其亲乃反恝然其无情也其错乱颠倒乃如此而又何足法哉曰器成而衅之礼也今以小不忍而易以次牲可乎曰衅钟礼之小者失之未足以病夫大体而不忍之心仁之端也由是充之则仁有不可胜用者其大小轻重之际葢有分矣孟子所以急于此而缓于彼岂无意哉曰所谓见牛未见羊者岂必见之而后有是心耶曰心体浑然无内外动静始终之间未见之时此心固自若也但未感而无自以发耳然齐王之不忍施于见闻之所及又正合乎爱物浅深之宜若仁民之心则岂为其不见之故而忍以无罪杀之哉且观齐王闻孟子之言而心复有戚戚焉则此心之未尝亡而感之无不应者又可见矣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天下可运于掌何也曰天地之间人物之众其理本一而分未尝不殊也以其理一故推已可以及人以其分殊故立爱必自亲始为天下者诚能以其心而不失其序则虽天下之大而亲疎逺迩无一物不得其所焉其治岂不易哉曰诸説如何曰程子张子之言皆至矣但张子论孟子独不言易者则孟子于礼犹有所未学者恐未必如此説也范氏诸説皆善但以齐王不能推其所为不能举斯心加诸彼则孟子此言正谓推近及逺者发以明齐王能逺遗近之失欲其于此深识其本而善推之非欲其反推爱物之心以及于仁民也其曰心有轻重长短而又曰当以心为权度试称量之语若有病然轻重长短之当然固本心之正理其为权度而称量之者亦以此心之用而反求之耳曰有以齐王爱牛之説明学者求仁之事者曰此心之发在人不同能察识存养而扩充之则可以至于仁矣曰此心之发固当密察存养而扩充之矣然其明暗通塞之防乃存乎平日所以涵养之厚薄若曰必待其发见之已然而后始用力焉则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学者为无所用其力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