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或问 - 第 4 页/共 13 页
或问十五章之説曰范氏善矣惟所谓陈善闭邪者恐孔子之意未必及此也谢氏所谓难以一事言盖至理当如此而引文王事以明之者亦过高矣凡观书者于此等处正当反求诸已而验之践履之间惟愈近而愈卑则其体之愈实若但广求证佐推致高逺则恐其无益于为已之实而徒为口耳之资也至以子产为成人则其许之亦太高矣尹氏之失盖亦类此惟范氏为得其轻重之冝尔曰是四事者亦有序耶曰行已恭则其事上非有容悦之私而能敬矣惠于民而后使之以义焉则民虽劳而不怨矣
或问十六章之説曰程子至矣范杨亦为得之盖久而其敬不衰耳非久而加敬也谢氏意则善矣然谓非有意于久交者辞意俱病又以盛德而有常者语晏婴则恐其未足以当之也
或问十七章之説曰张子杨氏得之若程子范杨尹之説则吾于管氏之章已辨之矣程子采地之説恐其或误也谢氏又谓文仲不知僭上害礼之事于我何益则是僭上失礼之事若为之而有益则为之也而可乎
或问十八章之説曰诸説各有发明然似皆未得其所安独程子之言则至矣而亦或有未备者焉请得推其意而极论之盖子文之质近于好仁者文子之质近于恶不仁者而其事皆卓然非常人之所能及也子张之行有难能者故疑以为仁而问之而孔子则以为是亦忠清而已至于仁则未知其何以得之也盖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诚尽性通贯全体如天地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少间息不足以名之今子文仕于蛮荆执其政柄至于再三既不能革其僣王之号又不能止其猾夏之心至于灭伐随之事至乃以身为之而不知其为罪文子立于淫乱之朝既不能正君以御乱又不能先事而洁身至于篡弑之祸已作又不能上告天子下请方伯以讨其贼去国三年又无故而自还复与乱臣共事此二人者平日之所为止于如此其不得为仁也明矣若据子张之问就其一节而论之则子文三仕未知其所以行者何説三已未知其所以止者何为告新令尹则又未知所以言者何事而所谓无喜愠者又特不见于色而已亦安知其心之果无喜愠耶至于文子则其去国之时未知其果能脱然而无所累于心耶抑其恐畏躁廹特出于不得已而有所未能忘怀也是又皆未足以见其有合于仁者之意则指其事实而言之不过命之以忠清而无以加矣若之何而可轻以仁许之耶然圣人之言辞不廹切而意已独至虽不轻许而亦不轻絶也学者因其言而反以求之则于仁之理与人之所以得是名者庶几其可默识乎程子之意大槩恐出于此但其谓夫子不信子文无愠之事而独指旧政告新为忠则恐或未然也曰程子又谓子文若果无喜愠则何以知其非仁然则古者遁世之人后世异端之学盖有能是者已亦可遂以仁许之耶曰程子之意亦曰若子文之心其至公无私果如此则必有以尽心之德全天之理而五常百行无不贯通耳若徒能心如木石无所喜愠而所为有不合于理者焉则又何仁之可言哉曰程子以为二子之事圣人为之亦曰忠清而已何也曰其事则谓之忠清诚有不可易者若圣人之心则岂有一事之非仁哉但遂以忠清为仁则不可耳曰然则夷齐三仁之见许于夫子何也曰此三仁者考事察言以求其心则其中洞然无复一毫私欲之累其亦异乎二子之为矣故程子以为比干之忠见得时便是仁亦此意也曰诸説之得失奈何曰人之仁与不仁论其心如何耳范氏以必有以及于天下然后为仁何其言之戾邪比干之忠伯夷之清固亦未能有以及于天下也而况穷居一介之士终身何可以有望于仁也邪吕氏以子文不知进退之义文子不知去就之义文子之失又不专在于乱作而后去之一节也且详其意似亦以不知似矣然子文楚之宗臣无必退之义知之云释未知之意而未有以验其必然也使出于此则其失又甚矣谢氏又以二子为质厚之人不待学问而自能入德其忠其清固亦非仁不能但不可遂以忠清为仁如答孟武伯之意耳前章辨之已详此不复出也杨氏以文子为事君人而又谓其不为容悦孟子本文之意似不如此所以谓之事君人者正以其事是君则为容悦而无所择于义理也若不为容悦则又安得谓之事君人哉且孟子所谓容悦特谓求容于君求悦于君耳杨氏以释子文之喜色似以为容悦之貌者于文义尤不通也又以比干伯夷为仁而谓仁不可以迹论则其意盖曰比干伯夷之仁在心子文文子之事在迹故虽相似而不得为仁耳然比干伯夷之所以为仁正以推迹之曲折以知其心之隠微而得之耳若欲舎迹而惟心之论则所谓心者又何所因而可见乎程子之讥文子正以心迹之不可判耳杨氏盖亦闻其説矣而反为此论何耶且其为説与范氏之下者正相反而其失则均若铢较而寸度之则恐反不若范説之为实也侯氏所谓理之得者可以言德而非所以名仁之义又且得于三者而独不得于仁岂又以仁为觉于是三者之云乎至色有歉于心以下全体践形之説则其意之所指殊不可知以大槩而观之则其逺于圣人之意而出于强为一偏之説亦可想而知矣其论二子之所为又直以为末事而不知为臣为仁之道盖以失夫未知之説而与上文全体一事之云者了无系属又不知其以何而为説也至谓二子不知为仁之道使圣人为之亦只可谓之清忠则又以已之意附于程子之説而不知其有不同者也程子盖谓圣人之行或有出于忠清者耳夫岂以圣人为不知为仁之道如侯氏之云哉
或问十九章之説曰程子尝以使晋之説则狭矣且以传考之亦未见其再虑而当之实也其谓思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者则至矣盖天下之事以义理断之则是非当否再思而已审以私意揣之则利害得防万变而无穷思止于再者欲人之以义制事而不汨于利害之私也且以文子言之其每事三思如使晋而求遭防之礼以行可谓审矣然宣公弑立则为之如齐纳赂而请防及公薨未葬则又背之而逐其所任之臣岂非思之之过而反牵于计较之私也与曰诸説如何曰此特为临事之思耳范氏通以学问求道之思为言误矣周公仰而思之亦为其有不合耳若事理晓然者又何待于如是耶谢氏再思之説善矣然亦有所未尽若因其説而益之曰始也择于可否之间以为可也徐思之而果可焉则行有不可焉则止始也择于可否之间以为不可也徐思之而果不可焉则止有可焉则行则庶几其全耳若杨氏之説则又略矣若是则皆为一思而已何名为再哉
或问二十章之説曰武子之事见于左氏之书者可考矣若曰邦无道而佯为喑默以免其身则是无以异于张禹孔光之徒而夫子亦何取哉大抵此章之説皆不考其事实故多失之惟程子意圆而理备若张子则固以武子为喑默而罪之范谢则直以喑默为当然而谢氏计较利害之间几有流于为我之意则又甚矣杨氏过高无实则其失圣人之意又益逺云
或问二十一章之説曰程子之説善矣然以孟子之説考之恐其或未然也盖孟子所谓进取即此所谓斐然成章者也孟子所谓不忘其初即此所谓不知所以裁之者也特所传闻之有异辞尔岂得彼为一説而此又自为一説耶范吕成章之説亦与孟子不合又如所谓不成章不达者亦岂立言之谓乎但范氏似以为裁其性行之过而吕氏似以为裁其立言之非则范氏为长耳谢氏大意近之但其言多病耳夫夫子之初心固在于行道而不在于传道然岂其牢关固拒而不肻以一言稍发其秘乎且其志虽在于行道而得英材而教之其乐初亦不相妨也狂狷虽不中道然以圣人教人不倦之心恐亦无厌而薄之之意也况必若是而得邦家焉则教不素明材不素具其亦将何以自辅而有为耶其后所引孟子之文亦非此章之意盖其以简为狷之误也吕氏亦然则又有过不及之説近于得之而意有未备亦非是当于本章辨之耳杨氏又私淑诸人恐孟子本文亦非教人之事也
或问夷齐之有旧恶何也曰苏氏盖尝言之然无所考未敢断以为必然也【苏氏曰夷齐之事逺矣传失其辞意其出也父子之间有间言焉若申生之事与不若是则又何恶之可念哉】曰其不念而怨希也奈何曰程子之言详矣其于扣马盖不决然以为无也但以其谏辞为不可信耳范吕皆以怨为人怨以文考之恐亦未当而范氏所谓乐天顺理则太寛而不切吕氏所谓清能逺怨者与此章所指亦无所合而适相反矣谢氏始以横逆弯弓为言而结之以攻人之恶则文意殊不相类杨氏则又直以公天下之善恶为言则全非此章之意矣如是则他人之恶何必深念而又何以新旧之择乎所引所过者化亦非孟子本意
或问微生乞醯之説曰程子范氏之説至矣杨氏亦为得之则不察其几而失之也曰或有谓直非中庸之行微生之事夫子盖美之者然乎曰为是説者新则新矣然即其言以观之有以知其无正大之情也夫醯非难得之物或乞于我而我无之则直答以无而已彼将去而求之他人岂患其不得哉设其有急难之用而不知可得之处则告之可也求之而不得焉则往助其求可也今微生高之乞诸邻也必不告以求者之意其与之也必不告以得之之所其掠美行私左右异态如此夫子尚何美之云哉善乎沂国王文正公之言曰恩欲已出怨使谁当至哉斯言其亦异乎微生之用心矣且直之为言在昔圣贤未有以为非美德者特恶其直而失于绞讦而已今槩以直为非中庸之行吾不知其何所取而为斯言耶然则斯人之所谓中庸者乃胡广之中庸而非子思之中庸必也
或问左丘明非传春秋者耶曰未可知也啖赵陆氏辨之于纂例详矣程子盖因其説而范吕杨氏则固以为当世之人也先友邓著作名世考之氏姓书曰此人盖左丘姓而明名传春秋者乃左氏耳邓名名世字元至云
或问二十五章之指曰程子之言无余蕴矣学者宜熟读而深味之不可但玩其文而已也曰然则其以顔子之心为出于有心疑若以圣人为无心者不亦沦于空寂之弊乎曰是其言心亦若意之云尔且安知其非纪录之或误乎曰其言孔顔天理性分之别而不及子路以今观之亦有以补其阙耶曰吾意子路之言其或志气之发也欤曰其以子路为亚于浴沂者何也曰取其胷怀洒落无所系累于物而言耳谢氏毎称子路拣难割舎底要不做便不做以为真百世之师者岂其有见于此欤世之学者不察于此轻以好勇议之以为是特贲育之伦耳其亦误矣张子亦犹程子之意也但三乐之云立语稍疎而所谓合内外而成其仁者则亦善形容圣人之志者范氏盖祖述程子之意但其所以论子路者则太卑矣其亦未察于程子亚于浴沂之论乎若吕氏之语则亦皆未足以明圣贤之意谢氏以有志为至道之病而欲二子于不笃不捐之间有所省发此正老佛之余论也又以夫子所言为非志而聊以答子路之问则其言亦太容易矣盖其所论浴沂御风何思何虑之属毎毎如此岂非有所发于玩物防志之一言而不知其反以至于斯乎陆子夀尝论此以为如谢氏者未免为程门之醉人盖得之矣学者不可以不戒也其后説则差约矣然其曰更不作用者亦犹此説之意也游氏之説则亦太支离矣而于文义亦不通也杨氏专以志之广狭为言则徒校其量而未及实指其体也又以二子皆为志于仁者之事则浅乎其知二子而于顔氏尤非所以名之也尹氏独超然谨诵师説而无所増损于其间夫岂其不能言哉盖必有默识于其言而深知其不可易者矣此外则张敬夫广推程子之説其意亦善【张曰人之不仁病于有已故虽衣服车马之间此意未尝不存焉子路盖欲先去其私于事物之间者其志可谓笃而用工亦实矣至于顔子则几于廓然大公而无物我之间矣然犹所谓诚之者人之道也至于孔子则纯乎天矣物各付物止于其分而无不得焉此诚者天之道也然而学者有志于求仁则子路之事亦不可忽要当如此用力然后顔子之事可以驯致若慕髙逺而忽卑近则亦妄意躐等终身无师成就而已耳】
或问二十六章之説曰程子至矣范杨亦善但尹氏述程説而去其首句则直以知过为非难者其亦误矣谢氏以见其过为见他人之过则于文义有不通以内自讼为内省之比则省之于讼其用力亦不同矣张子有言人有过则曰观其党否疾已甚否内自讼否其意亦若谢氏而观其党则若范氏之説也此恐亦未安也
或问卒章之説曰程子之意到而语势小戾其曰忠信质也犹曰所谓忠信以其生质而言耳语生质则不异于人犹曰语生质则人之忠信固有与圣人同者耳今其语不分明似以为圣人之质全与众人无异者则失之矣范吕皆以为圣人必待学而知盖不悟此为设辞以勉人学之意也且夫子之言亦曰必有忠信如丘者耳非谓事事皆如已也吕氏遂亦以忠信为圣人之质则又误矣若使果有圣人之质自无不学之理正使初无文字师友之传亦不害其独知先觉也其言自尽不欺以下则善谢氏忠信又如其前説之云其失甚明今不复辨如杨氏説则亦人人皆有圣质不待积十室而后或有之也然其论夫子不以圣贤自居以下则善尹氏用程子説而人谁无质之云亦不免吕杨之误其于程子之言盖有所未察者矣胡氏之説亦有所发明云【胡氏曰十室之邑尚有忠信如孔子者况以天下之大万民之众千嵗之逺其可以学而入圣者宜亦多矣然自孟子之后以至于今读书学问者不絶于世而求如曾闵者不能以一二数则以不知孔子所好之学而好之耳】
四书或问卷十
<经部,四书类,四书或问>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卷十一
宋 朱子 撰
论语
雍也第六【凡二十九章】
或问仲弓之有人君之度何以知其然耶曰以前篇不佞之讥后章居敬行简之对而有以知其然也谢氏以为简以临之荘以莅之葢近之矣然其深厚广博宜在人上之意则未之也曰诸説何如曰才德之云足以兼仲弓之所长矣然此曰南面而不曰为政则疑其主于德而言也范氏之证亦为得之谢游遂以仲弓为仁则亦未达乎前篇夫子所以对或人之文意耳
或问子桑伯子何人也曰胡氏以为庄子所称子桑户与孟子反子琴张为友者盖老氏之流也然家语亦云孔子见其不衣冠而处则固略于礼法如荘生之所称矣曰夫子以子桑伯子为可而又以简称之何也曰程子之説得之矣谢氏以为亦可南面则恐失之游杨既不见程子未尽善之意尹氏又因未尽善之説而专指其居敬为言若是则不复得以可为言矣大率夫子之意但言其人之可而以其简者明其所以可虽不正言其居简之失而所谓可者固有未尽善之之意矣仲弓乃能黙契圣人之微防而分别其居敬居简之不同夫子所以深许之也曰居敬居简之不同何也曰持身以敬则心不放逸而义礼着明故其所以见于事者自然操得其要而无烦扰之患若所以处身者既务于简而所以行之者又一切以简为事则是义理凖则既不素明于内而纪纲法度又无所持循于外也太简之将有不可胜言者矣程子之言葢已曲尽其防熟考而深思之可也若范氏专以简为临民之道则是居敬者无与乎临民而内外判矣且子桑伯子之行简其于尧舜之事又岂可同日而语哉谢氏似以居敬为举其大居简为略其细疑亦未安夫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敬岂独为举其大哉且居敬而行简者自然理得而不烦之谓亦非有所略也有所略则与不事事者无以异矣游氏语若有未宻者杨氏简而亷之説亦赘而且狭矣曰仲弓以居简行简为太简而程子以为不简何也曰程子以其有心于简而言耳然内无道揆外无法守苟以无事于一时可也乆则蛊生焉将不胜其多事矣曰范氏之説何如曰此亦记一时之言耳未必有相发明之意也谢氏説葢亦此意而辞差缓然夫子之许仲弓以南面者又非以其知此而许之也
或问韩子不贰过之説何如曰愚尝闻之师矣曰程子云不贰过者念虑小差随即氷释不复形于心术之间若如韩子之言则是心常有过而直遏闭之使不形于事尔何足以为顔子乎葢其所论过字则是而所以为不贰者则非学者不可不审而别之也曰此章诸説如何曰程子详且尽矣其曰微有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者尤善张子之説本皆与程子同后乃易其迁怒之説则既非文义之所安而又皆曰不使焉则亦恐非所以语顔子也范氏所谓性不移于怒者理则善矣而于文义有所未安其曰知防则亦犹韩子之説云尔谢氏大意如曰不患有过过不害其为改则检身之意亦太疎矣游氏不迁怒之説亦程子之意而其论不贰过则犹范氏之云也又以圣人寂然不动故无过然则谓凡有动者皆过也而可乎至以不迁不贰为有正心修已之别则説益以支矣又槩以能自强者语之则于顔子之事亦无所当也夫顔子之贤利仁葢不足以言之又何自强之有哉所谓絶学亦老氏之语若圣人则固不待学然亦未尝絶学也杨氏求放心之説意亦善矣然谓顔子之学止于如此则恐未然葢顔子之不迁不贰乃其终身好学之所就未至于是则虽欲勉学而力行之正恐未易可至岂能求放心而遽可至是哉
或问四章之防曰程张备矣若范氏循理之云则非所以语孔子周急不继富乃义理之当然亦无使人可继之意至其后説则善吕説亦善但皆不见为使为宰所以取与辞受之当然非独以富不富分不分而言也谢氏示人之説恐未尝有此意以张子之説观之可见禄秩之説亦恐未然以程子之説观之可见游氏食功之説支矣而其于相赒之説则得之杨氏深讥世之君子以啬与为吝寡取为亷者其意则亦善矣而其语有相戾之嫌以文势考之若曰以啬与为吝则其下宜曰多取为贪以寡取为亷则其上宜曰以多与为惠其文意乃相应耳抑其大意亦颇有未安者葢圣人以义制事虽极谨严而其宏裕寛大优暇廉退之意又未尝不行乎其间也故虽以富为不当继而不直拒冉子之请虽以禄为当受而不责原宪之辞且又教以及人而不曰以为私积也若徒知彼之説而不察乎此则其流之将使实吝者得托于一介不与之説以葢其陋实贪者得托于受尧天下之説以便其私至于轻财重义清苦亷逊之人则必众疾而共排之以为是皆不近人情而欺世以盗名者此其为害且将举一世而溺之秽汚沉浊之中不但有如所讥者之纷纷而已也故愚尝窃以为学者未得中行不幸而过宁与毋吝宁介毋贪则庶其不失圣人之意曾氏葢亦得此意者其説当矣【曾氏曰或问冉求之请夫子不与可乎曰请而不与则固与而不至于伤惠则可矣】此外则胡氏之説亦善【胡氏曰冉子为其母请圣人所以重违而少与之也】
或问五章之説曰范杨之説当矣程子欲去曰字葢嫌于与其子言而斥其父之恶而欲用子产子贱之例故尔蘓氏以为此其论仲弓云尔非与仲弓言也此説得之矣葢以论语考之其叹顔渊未见其止乃顔渊死后之言而亦以谓曰起之非必亲与之言而后得用此例也张子之説葢亦避程子之嫌然果如此则当就一物之身而取譬不当以父子而言也且凡祭祀之牺牲通谓之用今以勿用为不用于大祀而山川之次祀取之则其説葢劳而于义益无所当矣而吕氏尹氏皆祖之不其误欤
或曰仁人心也则心与仁冝一矣而又曰心不违仁则心之与仁又若二物焉者何也曰孟子之言非以仁训心也葢以仁为心之德也人有是心则有是德矣然私欲乱之则或有是心而不能有是德此众人之心所以每至于违仁也克己复礼私欲不萌则即是心而是德存焉顔子之心所以不违于仁也故所谓违仁者非有两物而相去也所谓不违者非有两物而相依也深体而黙识于言意之表则庶乎其得之矣曰其以三月期何也曰顔子之于仁熟矣然以其犹有待于不违而后一也是以至于逾时之乆而或不能无念虑之差焉然其复不逺则其心之本然者又未尝有所失也向使天假之年大而化之则其心与仁无待于不违而常一而又岂复可以三月期哉曰日月至焉者何也曰此言诸子从事于仁或能终日而不失或能终月而不失也大抵此章之説程张侯尹得之为多然程子之解以得善弗失言之似与此章文意不协未能识其何意也其解日月至焉者则宻矣至其所改周伯温説与夫所见规模意味气象之云则非其身亲而实有之亦岂能明至此耶张子内外宾主之云葢曰不违者仁在内而我为主也日月至者仁在外而我为客也诚如此辨则其不安于客而求为主于内必矣故曰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而其曰过此几非在我者则岂以为用功至此而极矣过此以徃则必德盛仁熟而自至而非吾力之所能与也与范氏无他异説吕氏徒赞仁道之大而不言其所以大固为疎略又谓贤人身之可乆而已是使凡身之者终望于不息而终于可乆之域也其曰气不能守者葢将以明乎顔子之不能不违者非出于本源之病至谓必致飬其气而成性然后能不系所禀之盛衰则其説反忘本以徇末而非顔子之事矣大抵持志飬气内外夹持之功在众人则可谓云尔已矣至于顔子之未达一间则程子所谓直是峻絶又大段着力不得者乃为得之非可以常情测度也其以自强不息者为大而化之之事又以顔子为几于贤人之德则其于地位之浅深亦乖矣游氏以仁为人心则仁之与心非二物矣然曰不可须臾离而谓人心不可一日不依于仁则心之与仁又为二物而或相离或相依也是其为説亦自相矛盾而不可通矣至以用力于仁为行仁不违仁为以仁存心而有内外难易之别则其离内外判心迹而信其师説益甚矣且以仁存心亦岂不违仁之谓耶杨侯不逺而复之説葢自其旣违而旋复之际言之虽无害于本文之意然学者正当于其不违之际而体焉乃可见其所以用功之意味耳
或问七章之説曰程子之言至矣范氏胡氏亦庶几矣【胡氏曰求为季氏宰乆矣此问从政谓可使为大夫否也葢宰有家事而已大夫则与闻国政也然康子卒不能与三子同升诸公此鲁之所以卒不竞也】吕氏之训不甚亲切然亦无病谢氏之云则季康子未必有此意也杨氏所引以释果达之云者非圣言之本意考之本章可见艺之为言能其事之谓尔亦不必拘以六艺之目也
或问八章之説曰程子范氏得之矣谢氏之説麄厉感奋若不近圣贤气象者而吾独有取焉亦以其足以立懦夫之志而已杨氏惟顔闵不仕之説原于程子而失之孔门之不仕者如曾晳漆雕开之徒必多有之不但二子而已也
或问伯牛之疾先儒以为癞信乎曰以淮南子而言耳其信否则不可知也其曰命者何如也曰有生之初气质之禀葢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谓莫之致而至者也范氏杨氏言之详矣然范氏引易而言则不类而又曰能尽人之道则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则益错乱而非其序矣曰不入其室而自牖执其手何也曰旧注以为恶疾不欲见人未必然也栾肇以为礼病者居北牖君视之则迁南牖欲令君入而南面也孔子视伯牛疾时伯牛家以此礼尊孔子而孔子不敢当故不复入其室止于牖下取其手而执之理或然矣
或问顔乐之説曰程子之言详矣然其言皆若有所指者而卒不正言以实之所谓引而不跃如也学者所宜详味也若必正言以实之则语滞而意不圆矣范氏踈浅类非所以语顔子然其富贵能忧之説则亦得乎言外之意也吕氏以理义悦心言之尤非所以语顔子者谢氏心不与物交之説求顔子用心所在而不可得之説则又流而入于老佛之门者耳独杨氏之説为庶几乎程子者耳曰然则程子答鲜于侁之问其意何也曰程子葢曰顔子之心无少私欲天理浑然是以日用动静之间从容自得而无适不乐不待以道为可乐然后乐也若范氏吕氏之説葢皆未免乎侁之而王公信伯论之则又以为心上一毫不留若有心乐道则有着矣道亦无可乐荘子所谓至乐无乐是也以是为説则又流于异端之学而不若乐道之虽浅而犹有据也彼其及门升堂亲受音防而其差失有若此者而况于后世之传闻者哉程子所谓顔子之乐仁而已者则胡氏张氏明之尤详
或问十一章之説曰张子吕谢杨尹之説皆得之但张子以中道而废为顔子之事则过矣又以乐正子为信道亦非孟子有诸已之意杨氏引求也退故进之为説亦非是所谓今汝画者乃责其不勉之辞而非诱进之之意也若程子范氏之説意则善矣然以其説推之则觉其三句止是一意而徒然烦复恐非圣言之本防也
或问十二章之説曰程子至矣诸説皆不能出于其间而谢説利非必殖货者尤可以警学者用心之微也洪氏之説亦善【洪氏曰读论语者必先知其言之先后若参也鲁必先于一唯之对也片言折狱必后于由之行诈也子张未仁必先于能行五者也子夏切问近思必后于小人儒也门人所记初无次序不可以不考也】
或问十三章之説曰范杨谢氏皆善而其间不能无小得失也行不由径乃其所行之实事非以设譬而已但既有正涂则自不当由径然亦必不至如程子所讥之迂耳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然则灭明之所谓公事者何事也曰以士民之分言之则凡饮射读法而羣至乎有司者公事也以邑宰之知己而访问焉则凡一邑之间利病休戚之所关而当以告于有司者亦公事也以是而至其室亦何嫌之有且既曰得人矣则安知其不已受署而为之属乎去古既逺风俗之变不可知固有不可以悬料而尽知者然大意断无煦濡媚説之私则亦可见矣
或问孟之反何人也曰胡氏以为即庄子所谓孟子反葢闻老氏懦弱谦下之风而悦之者也曰诸説何如曰此本无异説而诸家横出他意以汨之殊不可晓若范氏众必有争功必有矜之説夫让而不伐理之当然非为有争有伐而后以是为美也谢氏之説尤为过之夫操无欲上人之心固足以抑乎好胜之私矣然人之私意多端见亦各不同岂有但持此一行而便可必得大道之理孟之反之行固可为法然遂以为但师孟之反而可则恐非夫子之意也范氏于此复为得之夫子之意如是而已吕氏説亦费力夫子所言未有加人一等之意也杨氏之説尤失本防此言其不伐之美岂论其功耶以此为言不但非夫子之意亦非孟之反之意也尹氏辞约意尽优于众説若更以又为乃则尽善矣
或问十五章程子説与本文而字若有戾焉曷若从范氏之説无鮀之佞而独有朝之美者为协于文耶曰巧言令色衰世之所同好不得而轻重于其间也且其立言犹书所谓无虐惸独而畏髙明者圣人岂使人不虐惸独而独畏髙明哉曰诸説如何曰谢氏所谓善观世之治乱者非圣人之本旨也杨氏之説若以非巧言令色不足以避逰谈之祸者尤恐未然逰谈相倾乃战国之事夫子之时未有是也且夫子之言本岂有此意哉侯氏改字之説则其不解甚矣
或问十六章之説曰诸先生之説其理深矣然以文义考之则洪氏为得曰何也曰何莫之云犹曰何莫学夫诗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户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则世之悖理犯义而不由于道者为不少矣又何説以该之耶程子之云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亦尝以为世又有不知而不能由者矣何独于此而不然耶若范氏之説则是贤人之行与众人不异特其知之为异耳岂有此理哉
或问十七章之説曰谢氏美矣然圣人本言文质不可以相胜而谢氏专以观人为言故其説虽髙而于文义首尾皆所不合其引子贡文质之言亦非是且使学者无复矫揉损益之美殆非圣人之本意也得其防者其杨氏乎
或问十八章之説曰程伯子之言约而尽矣葢上生字为始生之生下生字为生存之生虽若不同而意实相足葢曰天之生是人也实理自然初无委曲彼乃不能顺是而犹能保其终焉是其免特幸而已矣叔子之意当亦类此而语不分明似并以上生字为生存之生者其于义理固亦可通但于上句文义差不甚协耳张子于两生字义亦皆为生存之生而又增入吉凶其非正之説葢欲以对下文幸免为二事者然于上句本文之意则无所当矣范説人之性善故其生直者合于程伯子之意矣而其下文生字皆以为生出之生则与本文殊不合不知其偶用此字而不计其同异耶抑直以生直之生亦为生出之生也大凡其説自罔无如也以下皆不可晓吾闻范公庄敬诚实而其训説圣言散漫不谨乃至于此亦不能识其何説也吕氏足以免于世之云如张子之説其以罔为无常则于此生之意无所当矣又疑如网之下少之无网三字然亦未见其有无常之意也谢氏以顺理为直生为生存之生防氏以循理为直生为尽生之经其论直字略同而生字少异然以经之本文与程伯子之説推之则皆有所未合葢生理本直不待人顺之而后得直之名若至大至刚以直之直亦气之本然不待人以直飬之而后得此名也生存之生已辨于前尽生之经则又所以能保其生存之道也于经之文亦无所当矣杨氏以生对死则不类以不益生助长为直则与本直之云者益相逺矣原圣贤之本意岂若是其支蔓而无所切于日用之实乎益生不祥本老氏语吾不知其所谓然其语意似为飬生者发与孟子助长之云殊不相类又学者所冝别也尹氏葢发明程子伯子之意而语亦未莹然其贤于诸説逺矣蘓氏之説亦近之【蘓氏曰罔不直也天之生物必直其曲必有故非生之理也木之曲也或抑之水之曲也或碍之水不碍木不抑未尝不直也凡物皆然而况于人乎故生之理直不直而生者幸也非正也】
或问十九章之説曰程子至矣范吕尹氏亦得之而尹氏为尤切于文意但其以安训乐为未尽其宣发畅之意耳谢氏过髙而杨氏以夫妇之愚可以与知为知之者则反以卑矣
或问二十章之説曰程子至矣后一説尤佳张子之説则又备矣范氏中人以下可以入于下愚者殊不可晓其曰性善以下又有论性不论气之谢杨又各得其一偏也杨氏所引不失人言亦与程子不类彼葢泛言应世接物之事此则专为引进学者而言也
或问樊迟问知而夫子告之以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何也曰人道之所冝近而易知也非达于事理则必忽而不务而反务其所不当务者矣鬼神之理幽而难测也非达于事理则其昧者必至于慢惑者必至于渎矣诚能专用其力于人道之所冝而易知者而不昧不惑于鬼神之难测者则是所谓知也意者樊迟或有此病故夫子以是警之欤曰所谓鬼神者非祀典之正耶则圣人使人敬之何也若以为祀典之正耶则又使人逺之何也曰圣人所谓鬼神无不正也其曰逺者以其处幽故严之而不凟耳若非其正则圣人岂复谓之鬼神哉在上则明礼以正之在下则守义以絶之固不使人敬而逺之然亦不使人防而慢之也曰问仁而夫子告之以先难后获何也曰为是事者必有是效是亦天理之自然也然或先计其效而后为其事则其事虽公而意则私虽有成功亦利仁之事而已若夫仁者则先为其事不计其效惟循天理之自然而无欲利之私心也董子所谓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谓此意尔然正未尝不利明道岂必无功但不自夫功利者而为之耳樊迟葢有先获之病故夫子既告之以此又尝以先事后得告之其所以警之者至矣曰诸説如何曰程子之论先难后获者至矣敬逺鬼神第二三四説亦善第一第五説皆以非鬼神淫祀言之则恐圣人所谓鬼神者初不为此等也若于此等犹致其敬而于鬼神之正乃或亲之而不能逺焉则亦何以为知之事哉以臧文仲祀爰居作虚器者质之圣人之意可见矣其释务民之义以民为人者当矣而其前三説似亦未安也范氏以务民之义为赈民已无所当又以敬逺鬼神者为明民则尤无谓矣其论先难后获似亦未达程子之意若先有心于育德则岂后获之谓哉吕氏之説庶防其近之矣谢氏以义为利者非此文之意知鬼神之情状又未见其所以敬而逺之之意亦大漫矣先难后获意若可观而亦非程子之防其曰于此时可以见仁者则尤非夫子之意矣学者之于仁固欲其终身体之而不失岂欲一时见之而遂已耶杨氏以义事而为二犹有新学之余习也欤其论鬼神之意则固善矣先难后获虽非程子之意而在熟之之云则优于谢氏也尹氏全用程説无所复论此外则蘓氏曾氏之説亦可观矣【蘓氏曰孔子之言常中弟子之过樊迟问崇徳孔子荅以先事后得则须也有苟得之意也欤其问知也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教之以专脩人事而不求侥幸之福也其问仁也曰仁者先难而后获教之以修德进业而不贪无故之利也曾氏曰务民之义而不务利敬鬼神而不近之非明知不惑者不能也】
或问仁知之説如何曰程子至矣葢夫子之意正为仁者之于山知者之于水诚有喜而好之者非但如之而已也故程子以喜好训之又以气类相合言之则虽其他説之或略于此者亦可以类推矣张子乃谓特言其成德之后性相类耳非谓仁知者必有所乐则失之矣程子所谓仁者安其常亦言仁者之所以寿者以此非以安常为寿也以其所谓以静而寿静则自寿者观之则亦可见其意矣张子无戕贼之説葢亦类此古注范游氏説皆然独张子一説乃以寿为安静长乆之象则与吕谢杨氏之説皆若过髙而失之矣谢氏若夫以下荡而无止不类儒者之言所谓其乐有不存焉者文义亦不可晓也曰程子谓乐水乐山与夫动静皆言其体而吕氏又以体用分之如何曰程子所谓体者体段之云耳非有体用之分也若其分之则必易置吕氏之説而后可耳曰仁寿之説诸家之得失则固然矣然其失之浅深奈何曰张子之初葢以仁或不寿而为是言耳然于圣人之意犹未大逺也及其论顔子之不寿而归诸天则不寿复有疑于此矣谓泽及万世者虽粗而犹有实曰尽性而与天为一则论愈髙而病愈深矣
或问二十三章之説曰以地言之则齐险而鲁平以财言之则齐厚而鲁薄以势言之则齐强而鲁弱以俗言之则齐尚夸诈而鲁习礼义葢其风气本不同矣而太公治齐尊贤尚功伯禽治鲁尊尊亲亲其治化又不同矣齐自桓公管仲不无变乱太公之法而益趋于薄鲁则虽日衰弱废坠而其规模气象犹有周公之遗意则其旧俗之变又不同也是以自其本而言之则虽太公之盛时已必一变而后可以至于周公伯禽之王道自其末而言之则齐俗益壊之后又必一变而后可以及鲁之衰也然当是时非夫子之得邦家亦孰能成此一变之功哉诸家于此葢各得其一端而遂据以为説故虽为説之多而终不能无所遗也而又有避嫌之病益使其説不得不有所遗如避太公周公优劣之嫌则曰非二公遗化之不同而凡史书之言太公就封报政迟速者皆举而废之避鲁以侯国而行王道之嫌则曰有王者起而取法于鲁则王道翕然丕变此其説虽似美然恐其不免于有意之私而非圣言公平正实之本防也又或以为齐一变可比于鲁之治时者亦非文义若果其言出于此则鲁之治时乃周公之政即王道本末之大备也又何待一变而后至道乎
或问二十四章之説曰夫子之意本为觚发而推之则天下之物皆然也上觚指其器下觚指其制觚哉觚哉叹器之失其制也诸家推而广之各得一意但杨氏所谓正名者与此事同而文意不类葢正名之意就实以正名此章之防循名而责实其事虽同而不可以相明也
或问宰我井有仁焉之问何也曰孔氏以为欲以极观仁者忧乐之所至是已而程子所谓好仁不避难范氏所谓忧为仁之陷害者亦得之也然诸家有以为井有仁人当徃救之者则凡人坠井亦所当救不必仁人也有以为仁人在井当徃从之者则岂有仁人无故入井而吾又何为从之哉有以为赴井可以为仁者则亦不待徃而后知其诈也惟以为入井救人可以为仁者为近之若呉氏以为仁当作人者则亦或有此理而未敢以为必然也曰欺罔之别其详复有可得而言者乎曰欺者乘人之所不知而诈之也罔者掩人之所能知而愚之也夫人之坠井世有此理而其有无则非君子所能必知虽或未必真有而可欺使徃视之也自入井中而可以救人则其无是理也葢不待知者而知之矣又安得以此罔之而使陷于井中哉孟子之论舜子产事亦引此语以彼证之则明白矣程子所谓陷以非其所履又谓陷之于不知则不深考于文义之过范氏以逝为不见善而去陷谓陷于不义则有人在井未为不善而入井救人亦未为陷于不义也大抵诸家之释陷字皆不为陷于井之意故其失至此惟吕氏首尾大槩得之但所谓以施仁术为未协于文义所谓不能自陷以行救则恐能字之下脱使之二字也而所谓欺以可救亦有所未安耳谢杨皆以逆诈亿不信为言固与此意有相似者然宰予之问不为此发观于孔程范氏之説则可见矣谢氏又谓仁者之心正不如是而不言仁者之心竟为如何卒又叹仁者之难知而已无乃愈疑后人使徒以知仁为事而不务于为仁之实也乎曰徃视而井实有人则如之何曰蘓氏之説所以处于轻重缓急之间者宻矣【蘓氏曰拯溺仁者之所必为也杀其身无益于人仁者之所必不为也唯君父在险则臣子有从之之道犹然挟其其不徒从也事迫而无具虽徒从可也其余则使人拯之要以穷力所至而已】曰此外诸説之异同奈何曰程子【下有阙文】
或问程子以约之以礼为约束之意而于顔子之叹则又以约为知要何也曰愚意二者之训不异其义亦同皆为约束之意但在此章则为学者之分而与顔子所至有不同耳程子于此章之工夫次序地位浅深葢深得之独论顔子之説则鄙意有未安耳推孟子説约之云是乃所谓知要者而顔子之叹则恐其指此也曰诸説如何曰张子以文为礼之文而谓理为礼之理似与程子两説皆不同范谢则又以程子之论顔子者而施诸此矣谢氏以学文为举而措之之事几若王氏之徒为史官者称其罢相之后方恍然有所得者其失甚矣吕氏葢宗张子之説然谓学愈深则愈约而以博文约礼皆人事之当然而非其至者则是约礼之上又有愈深之约人事之上又有天道之约恐张子所谓至简所谓一归于是者必不如是也杨説似得程子之意然曰趋于中则太宻又曰不出于大防则太疎也葢欲着意影带形容礼字而而不知其重复之中反生此病也
或问孔子之见南子何也曰按史记孔子至卫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也曰仕于其国而见其小君礼欤曰是于礼无所见谷梁子以为大夫不见其夫人而何休独有郊迎执贽之説不知其何所考也然礼家又谓阳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而使人摄焉则是大夫虽或有见小君之礼疑亦乆已不行于世而灵公南子特举之尔曰南子既非正嫡且以淫乱闻于诸侯而是礼也又非当世之所常行者则夫子曷为而不辞也曰南子之行则丑矣然其愿见葢亦有善意焉且卫君既以为夫人而已将仕于其国则所谓礼从冝使从俗者其亦有所不得已者矣又况圣人道隆德盛虽磨而不磷虽涅而不缁亦何为拘拘谫谫于此而避一见之嫌乎曰矢之为誓何也曰矢誓声相近盘庚所谓矢言亦愤激之言而近于誓者也且所言之为誓辞也其见于传者多矣若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所不与崔庆者有如上帝皆是也曰邢氏引蔡谟训矢为陈引栾肇説读否为泰否之否如何曰程子诸家多用此説其义则美顾其文义若有所未安者故范氏独从旧説而今亦遵用之也曰子路之不悦也不告以可见之理而誓之何也曰曾氏之言得矣【曾氏曰见南子过物子之行子路不悦非常谈所能晓故誓之如此】曰杨氏包承小人之説然乎曰易之説亦有云尔者而杨氏独屡言之若使大人处否而包承乎小人以得亨利则亦不足以为大人矣是説之行将啓后世为苟容幸免之惧非所以为训也
或问二十八章程子二説自相为异何也曰解之言正也语録则或有记録之差焉曰诸説如何曰乆字之意则皆失之然谢杨氏所论至德髙明中庸之意皆善但其以髙明中庸之意分体用而谓髙明犹所谓至者则未安耳其曰贤知者多贤字其曰愚不肖者多不肖字亦其小失也侯氏葢用程子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中之説而失之彼亦曰诚知此理则事物皆有自然无过不失之地耳岂曰吾之手举足履无非中乎其论仁处亦多此类甚矣其不精也
或问博施济众必也圣乎此言必圣人而后能之乎曰不然此正谓虽圣人亦有所不能耳必也圣乎葢以起下文尧舜病诸之意犹曰必也射乎而后言射之有争也曰仁恕之别何也曰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后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于人知其亦必欲此而后施之者恕也此其从容勉强故有浅深之不同然其实皆不出乎常人一念之间学者亦反求诸已而足矣岂必博施济众务为圣人之所不能者然后得之乎曰此章之意诸家孰为得之乎曰程子详矣然亦未免以博施济众不止于仁而为圣者之事故其辨论仁圣之别虽详而尧舜病诸之语反无所当其答仁不足以尽之一条尤不可晓葢既不与其同于圣既曰尧舜不能而又曰能博施济众则是尧舜然则尧舜独非圣耶今以吾説通其文义则彼之两辨仁圣之别固不害于贯通也但仁在事不可为圣一説亦不可晓耳其他如曰博施济众何干仁事似亦太过博施济众实仁者之极功但不可谓必如此而后得为仁耳又如谓圣人之至仁独能体是心而已此类亦恐记者失之至以博为厚者则非此字义且与前后数条之意亦不相类而又出其手笔则或恐其考之未详也范氏博施济众之説得其文义伊尹以下则已缓而不切子贡以下则又遂失其本文之防矣吕氏分博施济众为仁圣之事殊不可晓子贡有志于仁以下则为得之谢氏分别仁之功用仁之得功者善矣然谓立人达人为仁之方而非仁则葢以为仁道发用着见之所也此但以章句文义而言已为失之而能近取譬乃圣人直指子贡用力为仁之术非但使之知其所在而已也杨氏所引孔子告顔冉者亦要切矣然与此章之旨不类葢仁之为仁虽无二致然圣人所以示人求之之术亦各不同不可一概论也
四书或问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卷十二
宋 朱子 撰
论语
述而第七【凡三十七章】
或问首章之説曰程子之解善矣语録之説则未安然解之云亦合之以蘓氏之説然后为善【蘓氏曰自生民以来至于孔子作者略备矣特未有折衷者耳故述而不作】然犹不敢当折衷之名而自托于传述此则圣人之谦辞也谢氏以其卑而耻之故必侈其説以自髙其失圣人之意也逺矣其论老彭则与尹氏之说皆善以为老耼彭祖者疑未然也杨氏所论作春秋之意亦善大扺此篇圣人之谦辞为多疑以此类记之也
或问黙识二义孰为得之曰不言而得其理者不待问辨而无疑也不言而存诸心者拳拳服膺而弗失也二义皆通葢皆圣人之所不居也但未知当时立言之本意果何所指耳然以得言者程子范尹得之而杨氏过髙以存言者吕氏得之而谢氏过髙又不可不审也曰何有于我诸説不明而子独自为一説奈何曰谢杨不解固无可説矣诸説之中吕氏为差了然如其説则当增此外复字然后文意乃足恐圣人之言不如是之简而晦也圣人处此虽为自贬然其辞气抑之间亦不当如此之夸惟程子范尹共为一説但言以身处之自以为有而不言文义之所以然者推其所自葢皆出于古注所谓人无是行我独有之者是以但言其意而不复释其文义也然以经文考之则何下当有人字有下当有此字乃得如其所説而经固无之则有所不通矣就使果如其説则圣人之所以处此者乃其自贬之意而其所以为言者乃若自大之辞与夫所谓不如丘之好学则可谓云尔已矣者殊不相似也故窃以为不若直以不居为言则于文为顺而无增加矫揉之烦于理为通而无夸大激之且第九篇十五章之言意亦类此读者诚通玩之伦类可见然或者又疑二章所陈皆庸行之常非圣人平日所不居之例此则有未通者姑阙焉以俟知者其亦可也
或问三章之説曰杨尹得之矣谢氏以言道为易而难于讲学则未知其所言者果何如也以四者为非显过则无乃又陷于自恕之説耶至谓此非圣人之自忧则又尊圣人而耻其卑屈之过也
或问四章之説曰程子至矣然其语録一节字义不精不若其正解及谢杨之説为愈也而杨氏葢其心广体胖以下重复散缓亦异乎程子谢氏之云矣范氏舒迟和乐之云则善至以心体和敬内外而言则不识其何説矣又曰所以进德而不已此又岂所以语大圣人之德哉
或问孔子不梦周公之説程子以为初实未尝梦也如何曰孔子自言不梦之乆则其前固尝梦之矣程子之意葢嫌于因思而梦者故为此説其为义则精矣然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也曰诸説如何曰张子之説有所未喻范氏之意葢以为圣人因自觉其衰之久而叹其将不得复梦见周公之事其以梦非真梦与程子略相似而其为説实不同也然梦见之云乃若今人之戏语圣人之言似不如是之不荘也谢氏以为圣人诚不厌健不息故梦寐不忘周公之事然而又曰然后无意于经世则是诚有时而厌健有时而息也而可乎哉其以已无意于经世为天无意于斯文则又推言圣人与天为一之意亦横决而无所止矣杨氏梦见不可复以下似范语而意又不同葢其正説自如本义而辞有所不足其下乃复以已意推而言之以及于此耳此外则胡氏説梦亦有可取者焉【胡氏曰心为万物之至灵非但藏徃固能知来凡天地古今之所有无一外乎此者无明晦古今逺迩通塞之间此人之所以有梦梦之所以多变也然圣人诚存贤人存诚则其梦治若夫思虑纷扰神情不定则所梦杂乱或正或邪亦与旦昼之所为等尔善学者既谨其言动而又必騐诸梦寐之间】
或问道为义理之总名何也曰道以人所共由而得名若父子之仁君臣之义者是也曰德者已之所自得何也曰若为父子而得乎仁为君臣而得乎义者是也曰其志之据之何也曰潜心在是而期于必至者志也既已得之而谨守不失者据也曰不违仁者奈何曰吾于顔子之事既言之矣敢问六防之目与所以游之之説曰五礼吉凶宾军嘉也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五射白矢参连剡注防尺井仪也五御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书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也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也是其名物度数皆有至理存焉又皆人所日用而不可无者游心于此则可以尽乎物理周于世用而其雍容涵泳之间非僻之心亦无自而入之也葢志据依游人心之所必有而不能无者也道德仁防人心之所当据依游之地而不可易者也以先后之次言之则志道而后德可据据德而后仁可依依仁而后艺可游以踈宻之等言之则志道者未如德之可据据德者未若仁之可依依仁之宻乎内又未尽乎游艺之周于外也详味圣人此语而以身体之则其进为之序先后踈宻皆可循序以进而日用之间心思动作无复毫髪之隙漏矣曰诸説如何曰程子张子至矣然其语意类皆简奥未易遂晓今请试论其防意之大略如曰学者当如是涵泳于其中者统言一章之防也其曰兼内外而言之者以上文言依仁止于所行而为是语以发其未尽之意明所行者非独事为可见之行也张子之意大略放此而其得寸守寸得尺守尺之説意味尤深非躬行实践之至不能为是言也其一説以为人能志道则能求至其极而有所进故所据之德不至于中道而止依仁则大者有守故小者可游而不失其和和对理而言则一张一弛之意也其以艺为日为之分义者亦指六艺而言其皆日用之品节耳涉而不有过而不存云者亦言其当游于此则心存乎此去之则不专系念于此也曰诸説如何曰程张至矣范氏平实而仁字之説未尽吕氐简约而依字之训或疎谢氏以志为趋向亦曰其大槩不倍乎此耳以夫子三军夺帅之言质之则所谓志者不应如是之轻且疎也君子有时不善之云则纵而不谨以啓自恕之门甚矣戴天履地之譬则几矣然未知其所谓道者果何物也至于无艺不害为君子之语则又慢而不防矣游氏念念不忘之説善矣而以其下文所论推之则所推以为道者则恐其未免于老佛之余也志者有思之主而有为之端也若之何以无思无为当之而无思无为又岂惟精惟一之谓耶至以精一分管中庸亦无是理尧舜禹皆自诚而明者而允执厥中乃时中之中也今曰三圣执中皆志道之效其亦不可晓矣以据德为止其所而自得亦于彼此文义皆有所不合葢此所谓据于德者守其所得之德耳非以有所据而后有所得也若易所谓止其所者亦曰止于其所当止之所而已岂固守不动之谓哉以依仁为不违仁者善矣然谓不仁则皇皇然无所依则非文义也葢所以依于仁者正谓其未得于仁而欲其依于是耳非谓既仁而后有所依也且其依之亦反诸乎身而去其不仁者而已非若子之依父妻之依夫虽曰至尊至亲而犹为两物也其曰据德以体道依仁以成德者则亦得之但其所谓道者既差则其二者亦未有所附也其论游于艺以闲邪而守仁者意亦甚善然亦必以张子范氏之説为正然后可以及此若但如游説而已则是徒为是物以繋其心而于日为之分义初无所当也而可乎杨氏大抵皆以其已然之效而言而求其所以用力之地则未之及也尹氏则贤于诸説逺甚其曰志道以致之者尤为切当但据德以行之者似稍疏耳
或问七章之説曰诸説无他异惟范氏成人所以成已者失之逺矣
或问八章之説曰程子至矣范氏亦庶几焉但所引孟子为未当耳吕氏之训释有功而杨氏引据亦有助也谢氏一隅不识者夺之太过复于王之复乃下告上之辞引以为説亦非是曰反之为还以相证何也曰如易所谓原始反终者也
或问九章之説曰程子至矣谢説亦善杨氏旧本仁人有不忍者后改忍为能葢用程子之意不忍不能语意之精粗葢有间矣然终不若程语之完且善也谢説有病圣人之心岂其若是之支哉
或问十章之与不为许与之与何也曰若为许与之与文义亦通但以子路之问观之则所谓与者正谓与之俱耳曰诸説如何曰程张之説无以易矣范谢亦皆得之但知物我之分云者恐非所以言圣人耳吕杨分别孔顔不同处亦有此意葢此章犹以物我对待而言若孔子之仕止乆速则其可否之几浑然在我而无与于物矣此章之意犹止以一已之从违而言若孔子之天下文明则风动神化有不知其所以然者矣
或问十一章之説曰程子可求不可求皆决于义谢杨可求不可求皆决于命至于张子尹吕则以可求者为义而不可求者为命三説不同然愚意以谢杨之説为未安也葢此本设言以明富之不可求故有执鞕之説若曰命可求则宁屈已以求之则是实有此意矣岂圣人之心哉曰圣人言义而不言命则奈何其言此也曰言义而不言命者圣贤之事也其或为人言则随其髙下而设教有不同者岂可以一律拘之哉故此章之意亦为中人而发耳如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求之有道得之有命者夫岂皆不言命乎魏国韩忠献公有言贵贱贫富自有定分枉道以求徒丧所守葢得此章之意中人以下其于义理有未能安者以是晓之庶其易知而有信耳蘓氏之説葢亦如此其非孟子则失其防而吾亦已辨之矣【蘓氏曰凡物之可求者求则得之不求则不得也仁义是也故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若富贵则有求而不得者有不求而得者是不可求也故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鞕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圣人之于利未尝有意于求也岂问其可不可哉然将教人以勿求则人犹有可得之心特迫于圣人而止迫于圣人而止则亦有时而作矣故告之以不可求者以为髙其闬闳固其扄鐍不如开门箧而示之以无有也】
或问十二章之説曰尹説得之曾氏之説亦可观焉【曾氏曰鬼神恍惚战疾危殆斯须不在焉则失之矣】谢杨説亦善杨氏旧説引孔子事甚佳而后复删去之范氏正人之説语意最为疎濶皆不可晓
或问十三章之文程子改三月为音字如何曰彼以一日闻乐而三月忘味圣人不当固滞如此故尔然以史记考之则习之三月而忘肉味也既有音字又自有三月字则非分合之误矣故范氐独引史文为正而其为説亦他説所不及但以为乐为学乐则未然耳蘓氏説亦得之【蘓氏曰孔子之于乐习其音知其数得其志知其人而于文王也见其穆然而深思见其髙望而逺志见其黝然而黑颀然而长其于舜也可知是以三月不知肉味】
或问夫子不为卫君之説曰程子尹氏尽之矣但程子并引谏伐之事似非此章问答之本意耳谢氏所引王氏之言夸而不实杨氏于此最为留意所引檀弓之説及以蒯瞆处伯夷之地皆得之矣但以郢处叔齐之地而不及輙则于文义之间似失当年问答之本意也至其卒章深诋善兄弟之让而恶父子之争者以为失防亦不可晓葢此章大体正此句檀弓立孙之説乃其间小小曲折耳二子之疑虽由此起而夫子所断则以其父子之争而絶之初不复论此曲折也至第二条始以瞆輙父子当夷齐兄弟之处然则前此葢牵于文艺之波流而自失其所主之正意悦于新説之有据而遂以旧义为无可是以其意不能无小失耳曰夫子以夷齐为贤则其不为衞君之意明矣而子贡复有怨乎之问至闻得仁之语然后知夫子之不为何耶曰夷齐之贤天下孰不知之子贡葢不待夫子之言而知之矣然意二子虽贤而其所为或出激过中之行而不能无感慨不平之心则卫君之争犹未为甚得罪于天理也故问怨乎以审其趣而夫子告之如此则子贡之心晓然知夫二子之为是非其激之私而无纎芥之憾矣持是心烛乎卫君父子之间其得罪于天理而见絶于圣人尚何疑哉此其所以必再问而后知所决也
或问十五章之説曰圣人之心无时不乐如元气流行天地之间无一处之不到无一时之或息也岂以贫富贵贱之异而有所轻重于其间哉夫子言此葢即当时所处以明其乐之未尝不在乎此而无所慕于彼耳且曰亦在其中则与顔子之不改者又有间矣必曰不义而富贵视如浮云则是以义得之者视之亦无以异于疏食饮水而其乐亦无以加尔记者列此以继卫君之事其亦不无意乎曰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然金革百万之语又于张子説中见之不知其何故也以太公云者推之金革百万之言始有所系或本张説而误入程语也耶范氏説亦得之谢氏无所乐之云则老佛之谈耳又谓圣人视义富贵亦如浮云则亦过而失乎圣言之防也杨氏以天爵之贵备万物之富为言若将与世之富贵者校胜负则既病矣然必挟此而后乐又非圣人无所不乐之意也又谓圣人于不义之富贵视其去来如浮云之轻者亦误矣圣人于此方言其视之之轻未遽及其去来也且圣人视之之轻亦以自义理而观之为不足道耳非以赵孟能贱去来无常而轻之也
或问程氏学易无大过之云何也曰此以为圣人之未学易也不应尝有大过其既学易也不应犹有小过而为是説矣然以文艺考之恐不如此葢既曰谦辞则又何所言而不可耶曰范氏以下如何曰谢尹皆宗程氏者也惟范杨为小异然范氏真以圣人为有过则疑未然杨氏説又过髙而无实至所论五十字则皆未知其误而云尔
或问十七章之説曰程子之言自有不同然其曰雅素云者得之矣正音之説恐未必然诸説大略皆通范尹雅字之训甚善执礼之説恐不必然也
或问十八章之説曰程子至矣其次则尹氏得之蘓氏葢亦得之而不能无病者也曰何也圣人之自言非恶其不让虑其非实而后为是含蓄之言也盛德之至横口所言如天地之生物而不自知其功耳曰诸説如何曰张子一説真以孔子为愤而至于圣葢其平日所论如此恐或未然其一説论乐以忘忧者则尽乎人情矣范氏分好学好道二事得无老氏损益之遗意耶谢氏不悟其为圣人之谦辞而欲引而极之于无我之事其亦误矣且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其主意要重在上字今乃以济欲累物反之则未知所主之安在也
或问二十章之説曰程子谢尹得之矣杨范三字之説得之而并以神为不正乱俗之事则失之吕氏三字之説皆病而独神字之説近之但此乃鬼神而直以为妙理亦少过耳若妙理之神则圣人固未易言之然不当列于此四者之间也游説亦佳而未免有所偏也曰孔子于春秋纪灾变战伐篡弑之事于易礼论鬼神者尤详今曰不语四者何也曰圣人平日之常言葢不及是其不得已而及之则于三者必有训戒焉于神则论其理以晓当世之惑非若世人之徒语而反以惑人也然其及之也亦鲜矣
或问二十一章之説曰此无异论独张子所引顔子之説乃正防所谓达善达不善者恐非易大传之本意也
或问孔子何以知天之生德于已也曰天之生我而使之气质清明义理昭著则是生德于我矣岂其不自知哉曰诸説如何曰程子之説固如此矣但其连下文而言则其意若曰天之生德于我者如此其死生祸福固有不偶然者矣使桓魋得以害己是亦天也而岂魋之所能为哉夫其上句之説则善矣而其所论下句为不自必之意则予未能不疑也范氏假手之云则下句葢用程説但其分别天命之殊则有不可解者尔谢氏以下下句皆用程説而谢氏所谓与天合德者恐非生德于予之文意也尹氏又以天其或者为言则是并与生德而不自必矣于孔子程子之意恐皆有所未合也曰子之有疑于程子之言何也曰圣贤之临患难有为不自必之辞者有为自必之辞者随事而发固有所不同也为不自必之辞孔子之于公伯寮孟子之于臧仓是也其为自必之辞则孔子之于桓魋匡人是也以文考之则彼曰其如命何此曰其如予何固不同矣以事考之则寮臧之为譛愬利害不过废兴行止之间其説之行世固有是理矣圣贤岂得而自必哉至于桓魋匡人直欲加害于孔子则圣人固有以知其决无是理也故孔子皆以自必之辞处之言各有当不可以此而废彼也曰圣人之自必如此而又微服以过宋何也曰程子论之详矣然按史记孔子过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之下桓魋伐其树孔子去之弟子曰可以速矣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遂之郑疑孔子既遭伐树之厄遂微服而去之弟子欲其速行而孔子告以此语也葢圣人虽知其不能害己然避患亦未尝不深避患虽深而处之亦未尝不闲暇也所谓并行而不悖者宜深玩于斯焉
或问无隐之説曰程子张子范吕尹氏之説得其实矣游氏亦为得之谢杨氏为説虽同然其所以为説者则恐其过而流于老佛之意也
或问程子所谓诚忠孚信之别奈何曰诚忠以体用而言也孚信以内外而言也曾氏曰忠者心不欺信者言不妄其义亦通曰诸説如何曰范氏之意亦善但所引行有余力以工云云者乃为子为弟之常事四教之云又自是学文以后而言也然要其归宿卒亦不外乎为子为弟之常事而言也但能博学于文而又约之以礼则行日益脩而忠信日益笃耳谢氏三事之説亦善但説有内外之殊则亦不得不合用其力耳尹氏之説又若四事各为一门而不相须者恐亦未免有病也
或问二十五章之説曰诸説皆善独杨氏为太支然其末句之説亦善此外则呉氏曾氏説亦得之【呉氏曰君子葢有贤徳而又有作用者特不及圣人耳若善人则但能嗣守成务不至于为恶而已非若君子之能有为也曾氏曰当夫子时圣人固不可得而见岂无君子善人有恒者乎而夫子云然者葢其人少而思见之也及其见则又悦而进之曰君子哉若人凡此类当得意而忘言善人明乎善者也有恒虽未明乎善亦必有一节终身不易者若本无一长而为有之状未能充实而为盈之状贫约而为泰之状此亦妄人而已矣孟子所谓雨集沟浍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鸟能久乎】曰无有虚实约泰之分奈何曰无絶无也虚则未满之名耳二者兼内外学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约之与泰则贫富贵贱之称耳为之云者作为如是之形作为如是之事者也为之无以继则虽欲为有常不可得矣
或问二十六章之説曰此无他异独射宿之义小有不同葢谢杨得之为多惊众之云意似广而实不切暴物之云葢取田不以礼之意然其取义亦疏矣范氏造次必于是尹氏操于心以徃皆非所以言圣人此张敬夫所论亦佳【张敬夫曰圣人之心天地生物之心也其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皆是心之也然于物也有祭祀之须有奉飬宾客之用则其取之也有不得免焉于是取之有时用之有节若夫子之不絶流不射宿皆仁之至义之尽而天理之公也使夫子之得邦家则王政行焉鸟兽鱼鳖咸若矣若夫穷口腹以暴天物者则固人欲之私也而异端之教遂至禁杀茹蔬殒身饲兽而于其天性之亲人伦之爱反恝然其无情也则亦岂得为天理之公哉故梁武之不以血食祀宗庙与商纣之暴殄天物事虽不同然其咈天理以致乱亡则一而已矣】
或问二十七章之説曰诸説大意略同但文义各异至句读亦有不同者然程子之説无以易矣尹氏明其意亦为得之张子説略而义亦正杨氏谢氏胡氏似程子而小不同三家复自有小不同处然皆不若程子之密也【胡氏曰圣人生而知之作无非理故无不知而作之者孔子不以生知自居今乃自谓其无不知而作之者又以见闻择识之知为次则孔子之知乃生知也夫不为妄作在圣人为不足道然味之则无所不知非圣人不能矣若君子有所未知则不作可也多闻多见耳目所受也择善去不善致知之端也从之效于事为也识之记而不忘也内外并进利仁之事虽异于生知亦其次矣】至于吕氏则以知之属上句其説以从之识之知之三者为求道浅深之序则固不得而从之范氏在杨胡之间但以为圣人有所不知而阙之则误矣
或问二十八章之説曰诸説皆善但谢氏为小异然大意亦同耳曰不保其徃旧説谓徃为徃日之事如何曰此于字义为得但文势差倒耳若以错简推之则自其洁已而徃日之不善亡矣故不保其徃日之不善亦不与其退去而为非取其今日洁已以进之心耳如此则似或本于中心之不自己者而毎出于有意计度之私也夫岂然哉
或问三十一章之説所谓圣人谦逊审慎不掩人善何以言之也曰圣人天纵多能其于小艺不待取于入而后足而必欲得其详如此其谦逊审慎可知也然若不俟其曲终而遽和之则亦几于伐己之能以掩彼之善矣故必俟其曲终以尽见其首尾节奏之善然后使人复歌而始和之则既不失其与人取善之意而又不掩其善也然此亦圣人动容周旋自然中礼处非有意于为之也抑又见其从容不迫不轻信而易悦之意曰诸説如何曰程子以为善人之歌而遽和之则已之所歌乃残章耳故必使反之而后和则已之所歌亦全章也此意亦善但未见善字之意耳他説则又并必使之之意而失之也
或问三十二章之説曰程子之意善矣然曰人于文皆曰吾胜人则莫字之上更有人字下合更有曰字文意乃足又此句吾字设为众人自称之辞而下句吾字乃为孔子之自称文势亦不相属也如范説则二吾字不相戾矣然其于文行之间无所轻重则亦未得为至论其曰进而不已者又非所以言圣人也吕氏莫字之训善矣其论文意大概亦皆得之而辞或未莹至于此非谦辞以下则非此章之防矣谢氏为得之但圣人虽不譲于文而犹人之説犹其论听讼耳亦未尝自以为过人也躬行君子对文而言自有虚实难易缓急之殊故不居以勉人非必谓其可以入圣而后不敢当也杨氏似程説而下句语意不足无以审其必然尹氏上范下程尤为疏濶矣曰然则奈何曰此其文义集注备矣若其所以然者则未可以一言尽也葢于文言其可以及人足见其不难继之意言其不能过人又见其不必工之意且合而观之又见其虽不譲其能而亦不失其谦也于行言其未之有得则见其实之难焉见其必以得为效焉见其汲汲于此而不敢有毫髪自足之心焉一言之中而旨意反覆更出互见曲折渊永至于如此非圣人而能若是哉
或问三十三章之説曰程子説子华之意似以为虽夫子之诲人不倦然已则未能学以承圣人之诲耳如此恐于文义有所不通张子之説善矣范氏专以不自圣不当仁为能圣且仁者虽若近似张子之言然其意本不同也若不论其实而惟其所不敢当者则与之则世人之不敢自圣当仁者多矣果皆可以为圣且仁矣乎又以不厌不倦分属圣仁亦非是若孟子所引子贡之言则可谓云尔矣谢氏谓不厌不倦则圣且仁矣亦未见其所以学所以诲者果何如也且自始学以至成德其梯级有不若是其易以躐者若之何而遽以仁圣之名加之乎杨氏以功施于人为仁殊不类其平日之言葢不可晓又以弟子所不能学者特在于有其实而不居其名之一事其病亦若范氏之类也尹氏最为得之但不当杂取子贡之言以乱此章之防耳
或问行祷五祀着于礼经今子路请之而夫子不从何也曰以理言之则圣人之言尽矣诸家之説当矣以事言之则祷者臣子至情迫切之所为非病者之所与闻也病而与闻于祷则是不安其死而谄于鬼神以苟须臾之生君子岂为是哉曰然则圣人之言乃不及此而直以为无事于祷何也曰是葢有难言者然以理言则既兼举之矣葢祈祷卜筮之属皆圣人之所作至于夫子而后教人一决诸理而不屑屑于防漠不可知之间其所以建立人极之功于是为备观诸易之十翼亦可见矣曰诸説如何曰孔氏得之但其语似有以此合彼未能为一人之病类非所以语圣人者若程子则至矣范氏恐其于礼未得则不考士丧礼之过者又曰不与其诚则非圣人之事而其语意亦似重复不辞者谢氏以为非夫子之不祷乃语子路以祷之理则又甚矣据此文实夫子之不祷而详味语意又未尝告子路以祷之理也葢其务为髙竒废旧文而生新意每每如此至论鬼神之有无则又其所闻于程子者理则然矣然非此章之意今不择其所当出于凡曰鬼神者则举而一施之其亦误矣且言交鬼神之诚意则同必有祷而后用之今夫子未尝祷则又安得以此而言之耶若曰圣人平日自然之诚则又不当对鬼神而言也杨氏合吉防之论似矣然所谓合吉防者言圣人之好善恶恶赏善刑如鬼神之祸福无不合于理也岂以一已之吉防为言哉尹氏合用程子之语善矣而加以自求多福之云则非所以语圣人也曰子以祷非病者所自为而程子以祷为悔过迁善祈神之佑何也曰祷虽臣子之礼而其词则固述其君父悔过迁善之词以解谢鬼神之谴怒也夫子初无是也则岂待至此而复有祷哉诸説之外胡张二説亦为得之【胡氏曰祷之为礼非正礼也而忠臣孝子切至之情有不可废者故圣人之立制犹盟诅之类尔然君子不自为也惟君父则可而又必于其鬼焉若非其鬼则是淫祀而已又安取福乎子路所谓上下神只者殆非大夫之所得祷也以此推之后世祀典之失又岂可胜言哉又曰上下神只与人一理夫子道参天地诚贯幽顕仰无所愧俯无所怍岂疾病而后祷哉生而知之安而行之少而壮壮而老非日月至焉者其何以知之张敬夫曰圣人之心天且弗违而况于鬼神乎而独曰丘之祷乆矣辞气谦厚所以发子路者深矣】
或问三十五章三十六章之説曰程子尽之矣他说皆不能出其规模之内而徃徃偏主于一事细参考之优劣浅深见矣
或问卒章之説曰程子谢尹之説尽之矣但所谓圣人之时者非是所记程张问答语意尤精至于所以推之则不若前説之善矣范氏以三者为德之脩则非所以语圣人吕氏不言三者之所以然而论其效固已失之而所论之效又不切于本文之义也杨氏所言皆非圣人之事惟盛德为庶几然以上下文推之其为德也亦或非其至者矣
四书或问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卷十三
宋 朱子 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