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因问 - 第 7 页/共 10 页
光问恭己南面之谓何先生曰此正状他无为处其无为则本之能任九官十二牧故有为之作耳作目作股肱者而舜第黈纩塞耳冕旒蔽目而已复何为哉凡言无为只是顺其自然行所无事不用智术不动刑罚便是无为非尸居不动也曰九官十二牧尧亦有用之者矣而何不言尧无为曰绍尧之后其一也又尧之朝虽用此数人然与舜最乆处同事而知其立心制行任之不改者邪不能间者舜也
光问无为而治唯舜如何先生曰孔子称舜无为正如孟子称禹行其所无事一般但不为智巧而有所作为耳独称舜者见得他是绍尧之后而又得禹臯陶伯益等作股肱耳目故舜得以黈纩塞耳冕旒蔽目恭己正南面而已此句正是状舜的无为景象
杨子问舜无为而治天下禹无事而平水土其神乎先生曰舜有四目四耳故无为禹有九手九足故无事如其神如其神何谓也曰舜以四方之耳目为耳目禹以九州之手足为手足故书曰舜明四目禹拜昌言象先问参前倚衡正是慎独工夫否先生曰正是如养由基穿杨中虱一般初见虱心极小乆后见得虱心如许大然后发无不中做忠信笃敬工夫念念不忘亦能如此夫然后无入而不自得不然欲以一时一刻之工夫而遽谓忠信笃敬欲行之蛮貊却难问程子谓学要鞭辟近里如何曰辟即师也辟辟字堂堂却不能近里故夫子告之忠信笃敬使自己身上做来问子张书绅却是知实下切己工夫否曰然
官问既言言忠信以下又言参于前以下者何曰上论其能行之理下指其为行之功立与在舆者何曰此活言也岂惟立哉坐作寝兴皆然也岂惟舆哉乡家朝庙皆然也问夫子于蘧伯玉邦有道言仕于邦无道言可卷而懐之者何曰以见有道之仕则有可舒而布之者矣异于原宪有道无道之皆谷也斯是为君子
顔子问为邦独告以四代礼乐者何曰此其大例耳其他因时制宜随事处中者皆可得而知也然惟不违仁者可以能之不然防何不为郑声佞人之所惑乎象先问顔子问为邦夫子不告以为政之本却从制度上説如何先生曰顔子从事博文约礼而见道卓尔大本上再不消説得但恐于制度文为斟酌时宜上或欠故举四者以告之然此特其大者如举一殷辂则凡质之得中如辂者皆当用举一周冕则凡文之得中如冕者皆当用可考而推也问先儒谓放郑声逺佞人法外之意如何曰非是此言虽序在后最急务也假如或用殷冕周辂而无佞人犹不害于治苟使一佞人奸于其间则虽有夏时殷辂周冕韶舞举莫知所以用之者矣故用法在先去佞人才是又曰载观论语中二章便可见得孔顔之学如髙坚前后博文约礼此孔顔之天徳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此孔顔之王道故曰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先生曰喟然之叹顔子之天徳也为邦之问顔子之王道也顔子克己复礼其于修己治人之事则固有余矣至于斟酌百王所谓进退古今表里人物者恐或少此耳故夫子告之以此又顔子博文其于四代礼乐己无不讲矣圣人告之以斟酌四代之道欲其约之礼也然此数条亦其大例耳先生曰乘殷辂凡三代质得中如此类皆可取也服周冕凡三代文得中如此类者皆可取也问夫子尝云放郑声何以又诗存郑卫之风而不删先生曰夫子之放郑声者非放郑卫之诗也葢言成文谓之声郑人生于沙土之上声音婉媚甚荡人心志故特曰放之若今郑诗纪一国致乱之由为后世兴亡之戒尽目之淫乱之诗可乎后来唐之杜甫鲍照诸人或愤忠而咏或伤时而发虽不足以继三百篇然人诵之其世之衰乱俗之薄恶皆得知之此亦不可忽也
义以为质云何曰质犹姿质乃人之体也义以为质则利欲之私不设于身矣又必礼行此质孙出此质信成此质斯中正和乐至诚不息为人亦全矣故曰君子先生曰矜者端庄严敬易至于知有已而不知有人便与物戾然君子与人友爱之心未尝不寓于其中故不争羣则温良慈爱然是则曰是非则曰非自不党也又曰矜处已也不争不失人也羣处人也不党不失己也又曰矜不争者无可无不可也羣不党者无不可无可也君子虽不以言举人如人之行孚其言也则人固当举矣故惟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光问忠恕二者似难分得夫子告子贡终身行之只言恕者如何先生曰先儒尝説忠恕犹形影专言恕则忠自在其中告子贡只言恕者子贡自谓不欲人之加诸我我亦欲无加诸人便欲以仁自任恕或在所不足故告以终身行之惟恕也亦足以观前篇欲以博施济众言仁夫子只告以能近取譬亦此意
己所不欲犹知有我也因有我而知有人则能克己而恕矣虽圣人无我亦由此进常人有我之心常存圣人教人就从有我上取譬去可谓极亲切
官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亦可易为乎先生曰难矣哉何谓也充此则天地变化草木蕃尧舜其犹病诸涛问仲尼不毁誉者何先生曰昔者夫子尝曰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至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故法言曰传其情无传其溢言则防乎全夫子耳顺者其奚毁誉哉
象先问夫子言吾之于人谁毁谁誉莫不是见得当时好恶每生爱憎之口而不本于人心之公故云欤先生曰亦是可与莫我知也夫章参看彼言不怨不尤见得合之天理而当处此言谁毁谁誉见得即之人心而安处天人元只是一个理圣人元只是一个心
城问人能道非道人如何先生曰道无体以人为体人无用以道为用问下一字是欲人扩充意否曰然夫子日夜所思与夫所谓学者只是遇着事时便求事之理于心触类而长思之不置要求一个至当处如周公思兼三王处也是
思与学各有知行思者体防于心所谓近取诸身也学者徴验于事所谓逺取诸物也学是博之以文思即约之以礼也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即同此思学夫子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所思只是个念虑所起处求义理夫子直是刚勇故至于日夜不已又且云不如学也象先问知及仁守似无私欲了而犹有不庄动不以礼之如何先生曰专言仁则包四者对智言是一偏之仁理有诸己尚未纯熟故当临涖之时举动之际此心少懈即妄念便生须是逐时照管令尽善尽美才使得动之不以礼未善者何曰言所以感动鼔舞乎民者而身犹未即乎礼是其学犹未至也
云霄问民之于仁甚于水火其下是也如何曰然然则注不亦多乎曰注虽多而意美
杨氏释师冕章言推之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甚善
季氏篇
用问旣言东蒙王又言邦域之中又言社稷之臣者何曰东蒙主似以社言邦域似以稷言社稷鲁之社稷乎曰虽颛臾之社稷亦属鲁也舍曰欲之者何曰不説贪利而又文之以辞然其欲自不能掩也逺人者何曰因颛臾而言逺邦之人也如指颛臾何以言动干戈于邦内乎文德者何曰即干戈之反也来之者如朝聘职贡之至也安之者为之立也
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何以遗诸侯乎曰政如政逮于大夫之政乃号令之谓非必礼乐征伐也庶人不议何以又言天下有道曰兼上二有道统言之也
文举问禄去公室何以不言政曰甚言之也禄且去而况于政乎逮于大夫何以不言禄曰禄亦大夫之素有不可言也言政则禄在其中矣此圣人之文也
先生曰周家世禄爲诸侯者其适子继诸侯而别子为大夫为大夫者其适子继大夫而别子为陪臣三家者鲁桓公之后故曰三桓之子孙
官问友三益者何先生曰友多闻不如友谅友谅不如友直为三益之首也交友当以直为先且急则便进三益以友直为首三损以便僻为先故思进善莫先闻过问三畏何以言大人圣言曰大人以其行言圣言以其言言皆言天命也天命者性也
学问生知学知困学而夫子自谓非生知者何曰如伏义神农黄帝斯生知者也虽尧舜以下不免于学观典谟可见矣
九思何以为功曰心常存则随地而见
城问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与下求志达道如何先生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然未知施于人如何求志达道分明是有体有用之学如伊尹在畎畆之中便乐尧舜之道及其应聘而出便伐夏救民见得隐居求志不是徒隠的行义达道不是苟出的然则与用则行舍则藏如何曰此只还是体用备具未能如用舍行藏之无意盖又兼乎权也
陈亢既言闻君子之逺子又闻诗礼者何曰旧虽尝闻诗礼而未知其实今则得立与言而始省诗礼之所在矣
阳货篇
官问性相近若言气质之性则性便属性善之性若单言气质则又不当举性何以言相近曰性固性善之性也自其气质既定之后贤愚相悬若是相逺也然其初本甚近而无异盖气质有清浊粹駇之差而性随之得者亦有分数不同是甚近也但习之后则逺耳故下言上智与下愚不移者则习与性成耳若谓生来不可移则圣人无乃阻人为善之甚乎
先生曰孔子系易言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是言性则善便在前孟子道性善则善便在后却源流于孔子世儒谓孟子性善专是言理孔子性相近是兼言气质却不知理无了气在那里求理有理便有气何须言兼都失孔孟论性之防
济民问能行五者于天下之谓何曰言行此五者推之于天下而无不通非苟为恭寛信敏惠而已也故其恭则至于不侮之恭屑屑敛容不足道也其寛则得众之寛区区纵弛之寛不足言也三者放此故曰爲仁论孔子云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王材曰此处恐非孔子不可曰是如杨山因秦桧出来便不曽成得事曰此必先量吾有以化导得他才可曰不但化导却要诚使人信他真个信我我道才得行
坚白之至自不能繋而不食故坚白可以见圣人能入乱邦之体为东周可以见圣人能入乱邦之用
叔防问孔子不见阳货而公山弗扰以费叛召子欲往者何先生曰阳货欲见孔子之意不诚且他当时只是陪臣无可爲之机见他亦无益公山弗扰知召君子必是有悔心之萌欲得孔子去拯救他的意思因其机而乘之周道可以复兴故欲往城曰孔子去时设施当如何先生曰想也是正名的意必是变得弗扰来使知有季氏变得季氏来使知有哀公变得哀公来使知有天子故曰如有用我吾其为东周乎
瑶问学诗者何曰兴观群怨以性情言迩父逺君以人伦言鸟兽草木以绪余言
何以爲周南召南曰在为之而已矣为之奈何曰自妻子始不然一步不可行也真谓之面墙
问乐何如先生曰乐在心不在器昔予与张允荐弹梅花三弄时损一余六允荐弹之而声和可听问曰何谓也允荐曰不徒六虽一弦亦能弹之而声可听由是观之可见乐在心不在器也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求真乐当求之心不当求之器也予为儿时戯击瓦砾吹葱筩以为乐悠然有自得之趣此真乐也追想唐虞之时康衢之歌击壤之谣谓之真乐信然汉贾谊请兴乐文帝辞以未遑可谓识真乐者矣盖真乐必物理而后作心和而后谐特假器以宣之耳不然何武帝今日作天马芝房之歌明日恊寳鼎赤鴈之律民不之乐而海内益耗者乎孟子论乐必归之与民同乐其达真乐者哉
问鄙夫何以不能事君先生曰鄙如边鄙鄙陋之鄙非王都之内一般人惟鄙陋则心小终日患得患失更有甚念头到君上也又曰鄙夫如人不由大道而专务邪径一般様故事其君患得患失而长戚戚耳问去得失之病如何先生曰唯大人能格君心之非盖大人见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所以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者在是矣鄙夫之人不阿谀以为容则逢迎以为悦如何教他能事其君汝辈今日相聚后将有事君之责或为翰苑爲科道为部属为郡县不计崇卑务求去了边鄙而求大人之心可
先生讲古者民有三疾谓诸生曰天下之人病痛甚多夫子独云三件果何在乎谢顾起曰狂者是太过一边矜者类乎狷是不及一边愚者不能狂又不能狷天下只是三等人尽之矣故夫子叹之耳曰诚然但古人之病犹是实心今人之病染于习俗夫子説性相近习相逺唯上智下愚不移此言极好盖人性相近其初本无不善一累于习染大相逺也然上智下愚不移亦惟如尧舜桀纣越椒之类耳看来天下可移者还多可见还是性之本善一生曰此兼气质之性乎曰天命之性非气质没安顿处如何分得生之谓性如何曰告子初以食色为性故孟子矫其偏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如何曰嘑噈之食乞人不屑此亦可见然终不如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更觉亲切至于韩杨荀子之説是皆持两可之疑却误看上智下愚也
夫子于赐何以欲无言曰知与回言终日不违则知于赐欲无言矣夫子造就人材如天地化工四时行百物生即此可见非虚语也
先生讲予欲无言谓诸生曰夫子尝云下学上达知我其天今则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百物生然则夫子四时行百物生亦尝求之乎一生曰乡党一篇言夫子之天梁宇曰惟日孜孜先生曰如何见得夫子四时行百物生防来还是个仁昜曰君子行此四德故曰乾元亨利贞如花有花之仁而生草有草之仁而生木有木之仁而生物物皆是春之仁处故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好生圣人有好生之心其视四海九州无一物而非己立己达意思如何不能生百物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此便是夫子四时行百物生之极故顔子所以仰鑚瞻忽不已也我想像夫子之意殆如是乎不有博奕甚言不用心者之不可也非取博奕
微子篇
济民问三仁曰三子皆为社稷宗庙防子之去非贪生比干之諌非求死箕子之不死偶然耳
宇问防子篇先生曰先言商之三仁后言周之八士亦是举殷鉴周之意欲其法仁人而挽之盛世也
顾问殷有三仁是全体之仁一偏之仁先生曰説三仁全体在其中矣观鲁论在此篇皆夫子叹周之季故先述商之三仁继接舆之隠者又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终复纪周公戒伯禽之词追思八士之盛其伤时之意溢于言表矣
云霄问栁下惠为士师在三黜之后乎曰前亦或为士师然尝三黜至此而犹爲之也故曰直道而事人问景公知善孔子之言如何又不能用先生曰只是用人差了如梁丘据教之以淫刑教之以崇侈教之以狗马又有国髙庆封诸人故晏子虽为相也任之不专及其遇难也而晏子不死然当时不与庆封之盟已先説过盖晏子諌于前而不死于后豫让不諌于前而死于后如景公者又何以能用孔子也
仁问防子一篇奚叙乎曰三仁至矣中道在是也昔孔子去齐去鲁则三仁之意乎楚狂沮溺丈人及伯夷叔齐太师以下往而不返者也若栁下惠少连则和而不恭皆非孔子之道也孟子之论其出此篇乎周公谓鲁公言用人也不然则有上下之事八士记善人之多以见盛时能见用于世也
子张篇
増问焉能为有无者何曰执德不不足以处天下之大事信道不笃不足以当天下之大任世有此人如太仓之加粒米世无此人如九牛之去一毛
问执德不如何先生曰此子张见道之言与曽子士不可以不毅一様就是笃就是毅大抵古人説道就説德德者道之得也故曰苟非至德至道不凝焉道德还要笃不然以爲无也彼又执德信道以为有也彼又不不笃此人有如太仓添一米亦无益于世无如九牛去一毛亦无损于世也顾曰子张既同曽子之学何曽子又云堂堂乎张难与并为仁耶曰斯言不知曽子何时而发也或对朋友言或对子张言而子张感而改之乎鲁论出于门人泛记不可以一例拘也问子夏子张论交何如先生曰皆是也惜未防其全耳子夏有以见圣人之始而无以见圣人之大子张有以见圣人之大而无以见圣人之成
先生讲子夏论交谓诸生曰人云子夏子张之言有病不知何以无病也顾曰泛爱众而亲仁无病曰此又同子张尊贤容众之説也顾曰子张云异乎吾所闻盖闻之夫子矣其言似无病曰亦不可谓必闻之夫子也但子夏説一拒之略过甚耳如易曰童蒙求我匪我求童蒙初筮告再三渎夫子于鄙夫之问则叩其両端而竭看来人有求教之诚如何拒絶得他必不得已如夫子所説无友不如己者自无病痛
顾问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其亡其能者何在先生曰此亦以道言耳如道未得而知其所亡道已得而不忘其所能须是好学的人方做得夫子曰君子食无求饱敏事慎言就有道而正谓之好学子夏以此为好学不知可相同否诸生陈绍儒曰夫子言好学之方子夏言好学之功梁宇曰惟日孜孜曰是固然吾意好学只是心常在若知无忘所能如食无求饱至就有道而正通是这个心肠如何不谓之好学吾人今日虽有向道之心然或间于货利或溺于声色或夺于功名冨贵或贪于饮食衣服或困于贫贱忧戚有一于此怎能好学故夫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防来资质不难而好学最难吾人今日防检果能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乎不可徒讲人之好学也
象先问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何以仁在其中乎曰只谓不知学的是甚至的是甚故也程子曰学者要思得之绍儒问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先生曰仁道至大着体事而无不在如曲仪三千礼仪三百通是仁之所在如夫子云博我以文都是博学工夫若有得于己则又笃志不变至于所问所思皆能切近着已是皆心存不放怎麽不是仁在其中谢上蔡别程子一年一日来见程子问近日作何工夫对曰才去得一矜字程子指谓人曰此子为切问近思之学吾辈今日所学或泛而不切问辨又涉于髙逺闲思杂虑二三其心如何呌做个仁得故曰学莫大于求仁
先生因讲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仁在其中而曰切问近思工夫甚难昔谢上蔡别程子一年才去得一矜字象先曰若顔子于矜的意思却都没有了先生曰固是禹尤有大焉书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然禹不自知而舜称之顔子犹觉善在己的身上比上蔡一年工夫才去得一矜字又大也圣贤之浅深此亦可见
问信而劳民章如何先生曰劳民諌君其道至大夫子专言乎信其或有一道乎众皆黙然请教曰我説信者非但诚实而已也如劳民一事或发禁施令或举措好恶务使此心通得神明对得天地使民皆信吾之心则虽教民树畜民将曰君将厚我之生也役民板筑民将曰君将御我之患也尚复有厉己之怨乎一生曰信而后諌科道之官亦如此乎曰此不可执一论也盖科道乃朝廷设言路之官必信而諌则为旷职至于羣僚须如大人格君心之非出入用舍俱得信于朝廷则諌无不行言无不听者矣又曰君者民之父母科道者君之腹心人无信不立而况于此乎
用问君子信而后諌与劳民其信之谓何曰正己而已曰君子之道谓何曰先传后倦言君子之无意也譬诸草木言君子之因人也内无意曰仁外因人曰智子夏之言夫子之意欤
问子防谓洒扫应对为末其本安在先生曰圣人之道初无二致洒扫应对是此道位育天地亦是此道无分本末也
问子夏之讥子游如何先生曰究二子之言似畧相反但圣人之道原无本末始终而子游指洒扫应对抑末矣是分本末也子夏云有始有卒是分始终也后来程子説洒扫应对便可到圣人事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此言极好盖亦绎夫子之道而味二子之言故有是説乎予亦尝谓夫子执御与洒扫应对通是一贯的道理一生曰何以见得一贯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孟子谓徐行一事就呌做尧舜之道道岂有二乎哉至于洒扫虽云容易如曲礼其尘不及长者云云中间多少曲折方才尽得此心这様地位如何不是一贯
衢问哀矜勿喜曰咎上人之失道悯下民之无知则所以为囚求生道者劳矣岂暇喜乎
问哀矜勿喜如何先生叹曰曽子之言可谓至论古之立法惟欲其寛今之立法惟恐其不密故教民之官无而罚民之官今日立一人明日立一人不啻其几也朱云教之无法养之无素予谓今日之计还要多立养之之法可也一生曰何故曰礼义生于冨足孟子説无恒产无恒心最为痛快今之下无半畆之田而上有仓庾之冨民无敝体之衣而上有缣帛之征及至犯法为上者不察其心惟巧计审明自以爲听讼人以为能吏何尝有哀矜勿喜意思故孟子论王道以养民为先也一生曰先生云无恒产无恒心为众人説则可至于士子则不可先生曰此更不消説也所谓惟士为能子独不知之乎然士者治生亦不可忽使仰不事俯不畜能行贸易亦神农交易而退之意故子贡货殖夫子谓其不受命者予以为货殖以事其亲未为不义第子贡欲居积以致冨故夫子不许惟以箪食瓢饮称顔回也防来贫亦学者今日第一闗头一生曰圣门自原宪子路甘贫者多降及汉魏益见其少惟陶渊明庶几近之先生曰渊明诗云东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着一冠其贫可谓极矣后来人只説顔子不説渊明此处试一究乎一生歴诵渊明之诗谓在圣门亦可到顔子者曰此不可多求而箪食瓢饮顔子未尝自言吾箪食瓢饮惟夫子称之若渊明则曰辛苦无此比常有好容顔似犹露其甘贫之意终不若顔子忘贫耳然其豪迈特立亦不可少也
云问文武道之大小谓何曰大指大体而言如蘧瑗之君子老耼之犹龙是也小指一支而言如苌之乐师襄之琴是也
问夫子之门墙如何先生曰夫子之道原无门墙顾曰升堂入室奚分乎曰若门若堂若室自学者所造浅深言之也子贡谓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是不得其门而入矣如顔子之四勿曽子之一唯始可以言宗庙之美百官之富也
官问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奚喻乎曰宗庙如圣而不可知之神无迹可求百官如大而化之之圣无所不备子贡何以又言夫子之不可阶而升也曰其以前言宫墙日月犹有所未至乎立立道行绥来动和其天乎诚子禽之所未喻也宜乎知有师而已
问夫子之得邦家如何先生曰防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只是一个神易曰鼓之舞之之谓神其机在用人上盖其所举用者如顔曽冉闵之徒如子产伯玉季札之辈皆登庸之矣一生曰夫子何不尽用在门墙者先生曰七十子中如聚敛之冉求夫子必在所舍又焉用之盖人明到极处就是神了如水之清澈其底砂石毫髪无遁如妍媸一过尽照了今诸生也要如舜汤用心常把这意思在心于凡世上荣华富贵都要捐除要淡薄方好诸葛武侯曰非淡薄无以明志衣服饮食俱要淡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顔子之贫不待言如曽子耘也是贫今学者岂肯荷锄去耘圣贤多是如此
尧曰篇
大器问尧曰止三章者何先生曰此记者之深意也圣贤之学有体必有用故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夫首叙帝王之政止至善之的也尊五美屏四恶知命知礼知言皆明德新民之事也虽夫子不得其位精一执中之传圣人相承之道岂不于是而可见哉
举问尧曰篇奚止三章曰门人记此以终论语之意也大抵夫子之道不出尧舜禹之揖逊汤武之征伐耳如是而行政则有五美以下等事如是而修身则有知命以下等事
寛则得众以下者何曰此或武王之事曰于武王事无所见曰在孔子必有所见不然方言武王而又泛及他事非理也或曰总括上帝王而言亦通
大器问尊五美矣而又屏四恶何也先生曰尊五美身教也屏四恶言教也
大器问知命三者似亦有序乎夫约之以礼者论语二十篇之本也苟不先之以知命则分乱无以为约之之门不继之以知言则识昏无以爲约之之归是故物委于命礼责于己言付于人不识可否先生曰也有此意
四书因问卷四
<经部,四书类,四书因问>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五 明 吕柟 撰梁惠王
谷问既曰王何以利吾国以下又曰万取千焉以下不亦复乎曰其上以利而言也其下以义而言也惟不知义而后之是以专言利也何以又云乎仁曰义利对称之常辞也然言义仁在其中矣仁在义先者也天子三公六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如万取千焉尽万乗之国不足为其采邑而天子又何有耶曰士食于大夫大夫食于公卿皆在于乗之内者也故周礼有邦甸邦县家削之赋
灵台之诗不言民乐汤誓之书不见台池乌兽者何曰此孟子读诗书之法也乃可谓以意逆志矣文王不能使民遂生养之性其能使子来以成台池而又乐其所有乎若书既言偕亡天下且不可得而况有此台池鸟兽哉呜呼惠王可以警惧矣
世辅问百亩之田勿夺其时者何曰授田之时也上已言不违农时下又言数口之家知其为授田之时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义者何曰此不独言教躬行亦在其先也
思敬问作俑无后奚训乎曰言斯人也无后嗣耳非后必殉葬乎曰作俑已殉葬矣盖此作俑者既欲死人岂不至于死已哉
壮者以暇日脩其孝弟忠信不暇之日则不孝弟忠信乎且深耕易耨非孝弟忠信耶曰不然也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皆仁政之目故观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父母可见矣故暇日对有甲兵之时而言也济民问无已则王乎之章有叙乎曰自徳何如以至君子逺庖厨言王心足以致王而欲识其隐显也自他人有心至王请度之言王恩易于致王而欲审其轻重也自抑王兴甲兵至于何以异于邹敌楚哉言霸道不足以得人又有其害也自今王发政施仁至章末言王道所以得人又有其本也曰自是心以至逺庖厨其言不亦复乎曰是盖始开其心而复逹之于其所忍因闭其心而复通之于其所不忍也既言天下可运于掌又言保四海者何曰老吾老以下论其理诗以下证其实故推恩以下行其事也夫孟子之论王道其本也自吾老防其政也制其恒产非有异説也然用则治不用则乱反掌之耳为政者可以知自省矣
思敬问对庄暴则曰齐国对齐王止曰齐者何曰此孟子对君臣之异辞也齐者王之所有也故不曰国非暴之所有也故不独曰齐耳既曰今乐古乐何以又曰今由古也曰钟鼓管籥车马羽旄岂有今古之异哉故曰由若夫疾首蹙頞欣欣相告不啻南北矣故曰今古而范氏以为实实今乐古乐不同则非孟子之意矣颛问孟子告齐宣王不曰是心足以王则曰与百姓同乐则王司马氏疑孟李氏常语郑氏艺圃折中讥孟子忍心忘周而无君臣之义者信然乎哉曰不然也凡孟子之所谓王主救民而言如其救民也王自归之耳三氏之所谓王主篡窃而言如其篡窃也民亦叛之耳又安有所谓王乎余隐之及朱子辨之又弗能究焉宜乎至今而人犹议于斯也
应晹问文王之囿刍荛雉兔之皆往何以见之曰读兔罝汉广之诗可见矣又以见文王之囿不啻七十里也盖与民同乐虽天下可为囿矣
用问孟子论交邻以汤文为仁宜矣夫仁智一道也若句践者董子所谓先诈力而后仁义越未有一仁者也未有仁则未有智矣孟子乃跻诸大王不亦过乎曰句践固非大王之俦也然其愤檇李之败而栖防稽也葬死问伤养生吊死送往迎来去恶补不足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罚免者有医疾病有救国人三请战而后兴师可谓知耻自愤足以近智矣当孟子时其君有能如此者乎故秦穆公五霸之亚也孔子以其悔过可以入圣也録其言以终尧舜越句践诸侯之末也孟子以其知耻可以近智也取其志以并汤文圣贤乐善弃过之心如此夫孟子既以文王为仁矣又引伐宻之诗不背于字小乎曰宻人侵阮是不字小也故伐之耳乐天畏天有优劣乎曰仁智本无髙下之异而大小固有乐畏之分不然何孟子尝以大王为仁人而此又以为智乎故我将之诗独证畏天以见乐天也怀仁问雪宫之乐奚指乎曰其惟仁智乎乐而不私忧而深其惟仁智乎能此者则为诸侯度今之诸侯可知也不能此者则为诸侯忧古之王者可知也然则又何以教齐王之王也曰其曰方命虐民则固未尝不尊周耳李氏郑氏司马氏可自觧矣民亦乐其乐忧其忧者何曰乐君之所有忧君之所未遂也游言休豫言助者何曰休犹行者之得息也助犹饥者之得食渴者之得饮也征招角招者何曰盖征调角调也
九霄问常语言君亲无将孟子欲齐王居明堂即取王位也如何曰孟子之意欲其行王政非欲取王位也况所引文王公刘大王之事真天地为心者也岂有私意哉若毁明堂无王甚矣李氏何不思之甚也积仓亦务农之常胥宇亦室家之理遂以好货加公刘好色加大王不亦诬乎曰此借齐王之言以导之耳夫好货而与民同则非狥利之私好色而与民同则非燕昵之欲可谓人心而以道心为主矣于前贤奚汚焉
藻问孟子既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又曰左右皆曰以下者何曰其皆曰贤者不啻为众所恱恐或溺于尊亲也其皆不可者不啻为俗所憎恐或拘于卑防也又曰可杀以下者何曰上言命徳此言讨罪耳左右国人其言皆同则又察于何所也曰或因言以察其心或因事以考其行或参伍以变或错综其数之类也
仲武问巨室璞玉之譬不亦复乎曰前欲爱贤如大木后欲其爱国如玉也爱贤然后能爱国耳
九式问滕小国虽凿池筑城亦不能以御齐楚孟子为滕谋者非诬则迂矣曰孟子欲其与民效死以守城池非专以城池为险也然得民至于效死岂惟守城池也哉
冰曰创业垂统者奈何曰业基也犹土地也统绪也犹基业也创之者或増益于前或不失其旧皆自为善中得之耳然其意但使子孙可继耳而行善以光先人非有志于取天下也
刘铣问孟子谓滕君择斯二者夫迁矣而齐楚又侵如之何曰孟子之意非欲滕君之迁也盖言能如大王去邠迁岐从之者如归市则迁耳不能则效死勿去也若虽迁而无从之者遍天下不可以立身况大王所避者狄也滕如得民如归市彼齐楚者亦国中人耳又何惧以迁哉
世辅问既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又曰行止非人所能不亦背乎曰言人之行止虽有使尼而其所以行止非人之所能使尼也盖有使之不能行尼之不能止者矣虽曰使尼之而行止其究亦非人也呜呼此见孟子以天自处矣固以见臧仓不能止亦以沮乐正子不能使也
公孙丑
官问孟子尊曽西子路而卑管仲晏子至复以当时比纣文王比齐王而曰功必倍之真忘周室矣彼管晏者又何尝废周也温公之疑然矣曰非然也当管晏之时楚独称王天下诸侯未然也故管晏之时君伯孟子之时韩赵魏大夫也亦已为王而诸侯有称东西帝者矣故孟子以其君王管晏时可尊王而不尊孟子时当行王道而不能行故孟子卑管晏而称文王防子防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几人乎曰五人耳子皆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