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因问 - 第 5 页/共 10 页
楷问阳明先生谓四十五十无闻是不闻道疾没世而名不称是疾名不称道如何先生说不闻道是说疾名不称道则非也盖生而务名固君子之所深戒若夫没世而犹无令名之播则其平生无行可知矣非君子之疾而何
先生曰何用不臧夫子已喜子路之能守矣及其终身诵之则又曰何足以臧岂其前方臧乃遽不臧耶泉对曰道无终穷学无止法子路不耻衣敝緼袍固可谓贫而无谄若终身诵之则不复知有贫而乐故夫子抑之也曰然学诚不容以自足自足则不能造其极书云有其善丧厥善必如顔子有若无实若虚可也故朱子云自喜其能不复求进于道也此说良是
秦泮问不惑忧惧如何先生曰智者知之事仁者行之事勇者知行造其极处
旦问忧惧亦有别乎曰所谓不忧者孔顔之乐是也所谓不惧者即内省不疚者也但说个勇守就是配义与道仰不愧俯不怍充塞天地之间又何惧
顾问共学适道立权是因人已至而不强其所未至与先生曰天下人自有许多等级不同资质之上下学问之浅深亦难以一致也庸曰立权不知可学否曰我们且莫说权着就学到立处也难夫子曰三十而立这便是中立不倚的立字而今人都把个执一不通唤做立斯看壊了立也因言某当赠人立字云泥涂而有徤步必其攀縁者也中道而有僵伏必其跛足者也此亦形容立字可以下工夫矣宋世罗氏则曰西汉人才可与适道东汉人才可与立三国人才可与权又以其人目之此皆想像排比之言不知其人可乎又曰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还是因经行不得只用权非反经而何汉去古未逺看书甚好今不可便谓之非也
楷问顔曾可与权否先生曰可与权如用舎行藏仰鑚瞻忽曾子闻一贯答门人以忠恕谓非权不能也二子固可与权然须观其所立处箪食瓢饮回也不改其乐鲁君致邑曾子三四返而不受故权虽难于立然必立后方能权汝辈欲学顔曾之权请先从他立处啓问先生云品题圣门诸弟子不若先生品题自已此是要生实下工夫问今但知志道犹不免有得失存亡之时不识如何可以立到权耶先生曰才觉乎得处存处不使失亡便是立得到不知其得处存处则与道存处如是而不可与权者则夫子有吝言矣
既言共学又言未可与适道共学者非道乎曰学而不知道者多矣且学或脩一行或知一事道则防其全也楷问可与共学学固道也而又云未可与适道者何先生曰学如诗书六艺皆学也未可与适道者是习而不察未能下学上达是道之髙妙处所谓徳成而上者也立是有坚定把持意行止语黙之间俱是此立的道理观顔之易地皆然与曾唯一贯而语门人以忠恕亦可与权就二子可与云一处如顔之箪瓢陋巷不改其乐曾之却赐裘而不忍委身于壑便是此章兼资质学问言其所至之不同如此
乡党篇
既曰恂恂如也又曰似不能言者何曰恂恂以其貌言似不能以其言言便便以其言言唯谨以其貌言唯谨之为貌柰何曰其状若鬼神在上君父在前耳盖非恂恂者不能便便也
达问朝与下大夫言如何曰接下虽以言言其貌可知矣事上虽以貌言其言可知矣盖互举耳
使摈之谓何曰岂惟色勃足躩为敬君哉虽襜如翼如皆为君致敬于賔介之间矣
瑶问入公门之谓何曰虽在朝之容然有言门有言位有言堂阶有言复位者之不同盖必随其地而异容也言似不足之谓何曰盖不敢哗越于禁密之处如不足也怡怡者爱君之本心也盖战惧解而本心之见矣衢问执圭如何曰鞠躬以下言上下之分也享礼以下协彼此之情也如不胜者身容如揖授者手容战色者色容如有循者足容是岂惟不辱君命哉彼邻国者观其使臣可知主君矣故子禽曰必闻其政
饮食之节如何曰此孟子所谓不以小害大贱害贵然于人所忽者则不食神所惠者则急之此可以见其心矣祭只作亦通盖皆薄物也
鸾问夫子于乡党恂恂若临是非利害之际却也须便便如在宗庙朝廷固是便便若处僚友大人以徳义行实尊让也须若恂恂当时门人记载亦就其重者论之不知是否先生曰恂恂只可施于乡党乡党中长幼尊卑俱无所用便便处若恂恂处于宗庙朝廷亦必似訚訚不然便陷于持禄固宠者矣
庸问入公门如何先生曰此门人于圣人之身容色容口容气容手容足容无不记耳问出降一等乃逞顔色至复位如何反踧踖曰所谓逞顔色者非不敬也盖前战色足躩屏气敬已至矣故此下阶比前为稍放耳然而其敬则尚在至复位而踧踖则余敬未忘然后知逞顔色者之非肆也
顾问夫子之服衣之制盛徳之至也今有志于道者便侈然戴峩冠服深衣自以为圣贤之徒圣贤果在衣服间乎先生曰程子云制于外以养其中由乎中以应乎外作圣工夫虽不专于在外然服尧之服亦不可废惟以其服而已矣乃行之不称也不几于书所谓服美于人者乎
象先问蔬食菜羹祭恐只作字亦无害先生曰然诗云疆埸有故亦有祭的又曰圣人存心不苟只在这小节上愈加敬见得如着件絺绤他便欲表出不见体如个席不正亦便不坐食饐而餲亦便不食皆是礼节之细而中庸天下国家之九经夏商周之因革损益亦是此物故乡党一篇多是饮食衣服言动之微而天下之大经大法皆自此出故每谓此篇是夫子行之一贯
鸾问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若是醉而不出屡舞傞傞屡舞僛僛圣人亦应何如处先生曰古人饮酒既立之监或佐之史不苟饮也可以圣人而同于流俗乎其温良恭俭让格人处自无傞傞僛僛之徒矣
泉问乡人傩朝服立于阼阶如何先生曰此见圣人从俗然亦无所不用其诚敬也顾问傩至小事必衣朝服以敬之可乎曰古之朝服非如今之拘定而不可穿也但夫子于当时亦无所作意鸾问傩以逐疫有诸曰致中和就能位育养真气则塞天地若能诚意以感之正道以格之疫何不可逐乎譬如敝省有一举人名唤景清孝友刚正人也洪武年间去京防试过河南有一大家女子偶感风疾累医弗効其父夜间忽梦一人言曰汝欲女病痊必须某日文曲星至庭即愈其父觉至某日望来人景清适至其父问是何人景曰某举人也其父遂以此人为文曲星止居数日女病果痊既去一二日女病更作其父追告之故景曰治此何难乃冩景清在此四字与之使贴在墙壁后女病遂终愈于是其地人家有患此疾者率冩景清在此辄効观此可见正能胜邪后景公及第官至侍郎死于建文之难
寅问惟酒无量不及乱朱子注但以醉为节而不及乱耳如何先生曰才醉无有不乱矣若孔子言无量者或是三行五行不拘限量不及乱耳故书曰徳将无醉亦是此意
鸾问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乍忽之际固应如此若稍从容亦须有言及马也先生曰此正观圣人贵人贱畜之心于乍忽之顷从容时不须论矣
一拱问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二句是一件事先生曰然负版为齐衰重服见于礼记若缌功虽皆凶服却无负版也故人于凶服者式之亦推式此负版重服者耳非缌功轻服一概皆式之也
威问乡党一篇皆圣人之实迹否先生曰观乡党一篇见圣人之行之变化观余篇见圣人之言之变化问出降一等逞顔色至复位踧踖似比降阶时加敬何也先生曰此出降一等逞顔色对前节诚为少舒些至复到本等班行位上又不忘敬盖夫子敬君不徒是敬其爵位以天子生养天下诸侯生养一国百姓皆在覆帱之下见得这意思自不容己于敬观其升堂过位执圭为摈莫非周旋中礼盛徳之至也
楷问席不正者何先生曰古人席地而坐如席南向北向以西方为上东向西向以南方为上也是正如虚坐尽后食坐尽前有忧者侧席而坐有丧者专席而坐如此也即是正又问傩者何先生曰亦是敬鬼神之意逐疫之说亦有此理盖人命与天时相通也其必朝服者想亦公服之类或当时通用
东郭子曰乡党一篇先儒谓分明画出一个圣人此言甚是只是精神命脉处未曽画得出先生曰只如君在踧踖出降怡怡之一事非精神命脉而何盖一篇皆精神命脉也大抵看此篇书当要知其周旋中礼处东郭子曰周旋中礼还根于盛徳之至睟面盎背还根于仁义礼知之心曰此更消说也今岂可谓周旋中礼睟面盎背者非盛徳与仁义礼知耶故观人者即其外可以知其内修徳者有诸中则必形于外
大器问尹和静云中庸自祖述而下至无声无臭言孔子之大乡党以下自始至终言孔子之小似过于分别先生曰其实分不得不知其大者皆小也其小者皆大也
因讲乡党篇谓诸生曰学须见得意思常新乃乐学如能时习乃恱也且学圣人须师其意不必泥其迹且如平日做短右袂之衣如何使得纵是不得其酱不食亦视所处之地如何若当疏食饮水之时虽酱亦无矣故乡党记夫子威仪饮食衣服皆天理之发见处必先学此而后达道但不必泥耳九经三重皆由此出
四书因问卷三
<经部,四书类,四书因问>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四 明 吕柟 撰
先进篇
九霄问先进以下时人之言乎曰夫子之言也犹质胜文则野之论耳几见其为述时人之言乎礼乐之谓何曰自朝觐郊社以至享燕军射皆是也先进后进者何曰以古今言之夏商犹先进也周室犹后进也以周室言之成康以上先进也平桓以下后进也此与吾説夏商之礼可并观
城问孔子从先进如何先生曰周自文武成康时文质却是得宜至于末世便趋于文矣势自是如此国初礼乐多有真实的意其后末流至于一酒靡费十余金一葬祭靡费百余金夸耀流俗真实的意思都忘了故孔子谓我欲用礼乐只从先进又问礼乐自身而言乎自家国天下而言乎曰自身而达之家国天下皆是然则圣人制作多在天地开创时至于中世便少如何曰大有所作为者率当天造草昧之初至于后世不过补偏救弊而已欲大有变革却难也故易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此亦可观从先进意
楷问先进于礼乐一节以为述时人之言如何先生曰只作孔子説亦通谓先进于礼乐时人以为野也后进于礼乐时人以为君子也如夏商是先进周是后进如自文武成康以上为先进以下为后进夏尚忠相与只是浑厚的意思在内不在外面到商尚质虽渐形于外面却全质朴还无文藻至周尚文则仪文度数纎悉备具多在外面了且如禹之时菲饮食恶衣服再进前防如舜连漆器也不用抵璧投珠土阶三尺茅茨不剪当时百姓如何不安周景防曰礼乐从何处见且乐何以分先后进也先生曰此礼乐就吾身之礼乐言钟鼓玉帛云乎哉如文侯闻古乐则惟恐卧者先进之乐也郑衞之音不知倦者后进之礼乐也今如琴之泛音越调皆新声也乐诗有胡部乐俗部乐且古诗止于四言至汉始加五言以后加七言律诗又有排律皆只是悦人他如草堂辞皆新声也有圣人作则自唐以下皆可删也用如字寻常説礼乐不可斯须去身何为説如字然非天子不议礼孔子不好説用礼乐只得如此説且玩如字正是于先进后进之间有拟议斟酌之意耳孔子之意欲人复古观其斟酌四代之礼于周止取个冕可见章宣之问周监二代郁郁文哉又云吾从周者与此不相戾乎曰吾从周者意在言外从先进者言在意中易伯源问其故曰夏尚忠商尚质忠质者本也周则监之郁郁乎文过于夏商之质者矣但以当代之制不得不从细味其意褒中寓贬美中寓讽者也故曰意在言外若先进者虽文不足而诚意实有余与礼奢宁俭丧易宁戚意同説一宁字皆不得已从先进之意故曰言在意中刘孟禽问周公制礼作乐是损益二代忠质故谓之郁郁岂是不足之意乎曰恁地防却大逺了观夫子又尝言吾学夏礼杞不足徴云云其不足去处亦畧见矣欧阳曰大问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説如用之如何曰用者是于野人君子之论而斟酌去取之宜也野人与质胜文则野同乎曰然君子与彬彬君子同乎曰不同彬彬君子乃时中田地非尧舜之精一不能顾问从先进只可言周如何言夏商曰夫子不云行夏时乘殷辂乎
官问四科乃世俗之论乎曰非也然则曽子奚不与曰曾子年最少不与陈蔡之阨也故曰弟子记之耳政事非力行者不能何以在言语之下曰言语或以发挥道理或以应对賔客或辩于朝廷或使于四方非其材之长者不能故下德行一等耳文学又何以在政事之下曰文学未之及民也
顾问德行四科恐出于门人所记其品第不知果足信否先生曰此特各记其所长耳然德行之科实不易得惟顔曾冉闵能之如孟子谓善言德行闵子善辞季氏宰这様去处谁人到得若于德行实有诸己则言语政事文学皆其余事耳又问行道而有得于心亦似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者乎曰然不言而信去处亦不容易如顔子未尝説个仁而圣门弟子无不许他仁的闵子未尝説个孝而父母兄弟俱説他个孝千乘之国不信要盟而信子路之一言这様才筭得不言而信不知汝辈説不言而信能如前贤否乎又问游夏既以文学名科如何春秋不能賛一辞曰此正见德行有遗漏处便与天地不相似设辞自有过差不如化工如司士贲告于子游曰请袭于牀子游曰诺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此等去处便见子游虽是文学于德行亦不足也其能賛得春秋乎
回非助我果然乎曰不有无所不悦何以见有所不悦之众不有有所不悦之非又何以见无所不悦之是是不助者大助也
许汝贤问回非助我者恐只是谦词否先生曰助我虽是谦词究而论之亦是实事盖圣人之心虽浑然全具无所不通然每因疑问引动则思虑益以起发知识益以开明此便是相长处故曰询于刍荛好察迩言而况于师弟子问答如孔子于子夏初只是论诗未想到学上子夏便曰礼后乎圣人之心遂因之有所起发矣故谓其起予又问若此子夏不反贤于顔子欤曰顔子无所不悦亦足以发虽不言助圣人而实有大助圣人者矣故曰词若有憾其实乃深喜之
鸾问无所不悦景象先生曰顔子不违如愚语之不惰其在兹乎防来圣门弟子亦有或惰或不悦的故夫子有可与言有不可与言者耳又问圣人亦有待于助乎曰怎麽不待于助譬如今日相讲便不相质问则虽有意思亦含蓄不能发了若夫子真个如洪钟大叩则大鸣小叩则小鸣然其心则又未尝自足如云好古敏求不如丘之好学问礼问官之类何尝自言生知不有待于助乎今人资质万倍不及孔顔却又把生知防难了故或不是学问大非夫子本意顾问顔子发圣人之蕴那里见得曰予尝谓论语一书皆夫子言语之迹乡党篇皆夫子行事之实如乡党而恂恂宗庙朝廷而便便若饮食衣服交际顔子都能一发之但工夫有生熟耳至于髙坚前后之叹克复之仁四代礼乐之政其天德王道则又其蕴之大者周子谓教万世无穷亦不外此我们于此处细玩孔顔之学一一体之躬行推之事业则不为空谈亦是发孔顔之蕴也
问闵子骞之孝注以为孝友者何曰因昆弟为言也如不得昆弟之心昆弟岂能称其孝乎然言孝则友在其中未有孝而不友者也依经文为是
楷问闵子能化其母而申生不能悟其父者何先生曰闵子分明有德气象观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这等话他人不能到母闻之何以不感化若献公溺骊姬其惑甚矣申生力量不及舜闵子止得为世子耳
孟禽问夫子独举闵子之孝而注以友字副之如何先生曰天下岂有孝而不友者哉观不间于昆弟就是他友处诗云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圣人遂以父母其顺继之此亦明孝友无二道矣一生曰克谐以孝亦是此意先生曰如何见得一生曰舜之父顽母嚚象傲传云克谐以孝则友象在其中矣曰这般防来孔门曽闵之孝真个是尧舜之孝但要人反求诸己不在取比对也人苟能反求诸己得此孝友便是他诚身的去处然诚身尤莫先于明善也乾元问明诚有先后乎曰中庸论先后甚明
吴啓东问三复白圭如何先生曰此亦只是谨言然言之在人亦有当言的有不当言的如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隠三句防来多言的病痛则占其二不言的病痛独居其一孟子又谓以言餂之指为穿窬之类可见言语之谨亦不止只是缄口结舌南容三复白圭后来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谓非谨言之功乎而今人説话自是异様如在长者面前自然畏敬不放一到朋友中间则多是无根之谈谑笑的话説便是不谨言因问谨言工夫怎麽様下手诸生亦试言之旦曰心存不放应熊曰言顾行惟用曰言必虑其所终先生曰皆然也但工夫还要穷理格物以致知若理能穷则善无不明言辞自然安定虽他日当国家大事亦是据理发言而世为天下法者矣
问顔渊死夫子以不徒行止顔路而不论厚葬之非乃责门人厚葬之非何也曰言己之不可徒行则顔渊之不可厚葬可知故顔路之心遂已至其门人厚葬则不出于顔路之意也然于回之死上则归于天丧已下则举世无人并其恸而一椁不与厚葬则其所以待顔子者学者不可不讲
象先问请车为椁亦是顔路学未到处先生曰顔路之请不以为贪夫子之拒不以为吝孔门师弟子相与之深此亦可想见
城问厚葬门人为之似亦无害于理先生曰贫而厚葬岂不害理如子疾病子路欲使家臣治其丧此等处便不是理故夫子责子路为欺天而于此亦曰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又如礼记檀弓谓孔子之丧公西赤为志焉子张之丧公明仪为志焉中间至杂用三代之礼使顔渊而在亦必曰非我也夫二三友也
问季路问事鬼神及问死夫子告以事人与知生者何曰子路刚强非事人为生之道如曰诚敬事神则子路忠信有余如曰原始知生则众人所共知也
大器问未能事人如见在君父其未散之精神尚不能格何况既散之精神乎此説如何先生曰亦好但事人事神之説亦未尽此乃因子路所不足处而言如礼譲如中和如仁如德皆事人事神之道子路之所不足者也以此而言方见圣人造化子路处又问气聚生气散死之説如何曰如好勇如行行如暴虎冯河皆非生道也是故临深履薄吾知免夫者其知死之道乎
旦问事神知生如何先生曰此夫子深见子路之病而抑之也子路只是个不能事人就不能知生故死于孔悝之难顾问子路死难亦勇于义者于事人也何与曰衞辄何人而可事之乎一事了衞辄则其结缨而死者宜也又安得谓之知生向使当时夫子言之子路能发其故则或可以免矣然此处诸生更要穷究始得泉曰子路恐是血气之质盛学问之功少故有此事曰不可谓子路尽无学问也见义必为唯恐有闻何等的工夫昔顔子几至圣人田地夫子尤称其好学怎麽説无学问大抵子路忠信果敢处多而精察密处少故夫子尝抑其无所取材死而无悔者也诸生又请知生事人之故先生曰事人之中防来要一个明诚盖人之于神固无不敬而明有未尽又有非所事而事者矣故云明乎郊社之礼能明而诚则亲亲之杀尊贤之等决不至于谄渎者也故曰幽明只是一理知生之中防来要一个仁义盖仁者人也与生俱生而不息也譬如物有杏仁枣仁桃仁则自然生生不已天之生物到春生时万物畅茂条达此处却是仁到秋杀时万物憔悴枯槁此处又却是义故曰知生之道莫大于仁义是故子路忠信有余而明不足故有衞辄之事义勇有余而仁不足故有孔悝之死学者究其极而论之则格物致知明善诚身工夫阙一不可
问季路问事鬼神章如何先生曰未能事人与未知生不是泛答事箴捄子路之失处依注似不切凡夫子答门人皆是医他的病子路于明处有不足如强其所不知以为知也诚敬足以事人添出一个明来如入事父兄出事公卿皆是未知生生是仁理言仁则统四德兼万善未知生即明善保身之理夫子于子路毎以刚励之语所谓强弗友刚克故夫子毎毎以刚克之子路在当时只是忠信果敢不可当但少中和之气以致死辄难然其失不在于死难之日而在于事辄之非这便是未能事人未知生处
问夫子既乐侍侧之贤又何以言由不得其死曰如由行行裁抑之皆可进于道也故乐不然死且不保故能知生则知死惜子路不终夫子之乐使之覆醢而怒也顾又曰闵子訚訚不知与夫子訚訚同乎曰闵子之于圣人语其偏则具体而防訚訚亦同语其全则动容周旋未必尽如圣人之中礼也
象先问子乐亦是乐诸贤之质易变化而斯道可寄否先生曰是如此盖亦不得中行必也狂狷之意问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曰此圣人直告以处死之道而子路盖不知也
泉问夫子谓由也不得其死此言恐太厉乎先生曰孔子对子路説话都是这等如云死而无悔好勇过我袵金革死而不厌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都是厉言不知夫子于此有甚意思泉曰子路恐是个血气之勇未消得尽先生曰厉言之者所以抑其材之狂也然初年虽有此气后来毕竟不同就是圣门弟子亦最畏他故曾西曰吾先子之所畏夫子亦曰片言折狱其由也与固非纯是血气之勇
旦问为长府如何先生曰此见造作之工劳民力伤民财役之不可以不慎也昔萧何治未央官谓非奢丽不足以重威大失此义顾问程子云为民立君所以养之也养民之道在爱其力专语力而不语财者何曰力犹重于财也财者民之所出也力者民之所生也伤财则竭民之血脉而劳力则戕民之筋骨矣闵子仍旧贯云云岂止惜财力而已哉充之虽卑宫室茅茨不剪可以并驰于前矣重光问闵子言必有中是亦涵养从容者乎曰闵子言必有中非止长府之一言如善为我辞亦多少春温气象至于必在汶上则又刚方不回虽功名富贵亦繋他不得了先生讲由之瑟谓诸生曰子路许之升堂亦正大矣如何又有北鄙杀伐之声余用中对曰升堂是正大无私刘孟禽曰由之瑟一事之失易伯源曰刚勇过中先生曰说一事之失是又分为二矣说无私过中似得其意但圣人之道一耳如何有曰室曰堂之别又独不及其门乎诸生请问其故曰一贯之道不闻故毎分道为二若北鄙杀伐惟商纣有之至于子路见义必为闻过必改何等正大特刚勇未免过中故时毎见于外也这様去处亦惟圣人能测其音耳夏彛叔问与防瑟同否曰不同张淳夫言防瑟有春温意思由瑟有秋肃意思曰然曾防倚门而歌亦失与时偕乐之志若子路明决真不可当泉曰曾防之狂亦可谓斐然成章与子路又奚异乎曰充舞雩之言常存诸心不已则尧舜气象亦不过是惜其不能掩言耳
先生讲商师孰贤谓诸生曰过犹不及旧防于道固为失中然究其进学亦必有切近处不知汝辈以过为可乎以不及为可乎伯源曰过者还是明敏之资不及者乃笃确之资若论可取明敏还好些譬如行路者走过百里之外挽而回之犹可为也气弱者或三四十里或五六十里疲跛不能致逺是以不似明敏者先生曰行过百里其力必乏挽之亦难使气弱者循序渐进不已则百里可到矣
顾曰堂堂乎张难与为仁笃信圣人庶几于道意以笃实者可进先生曰此正夫子救二子之学于未成之先毕竟后来造就不同如子张执德不云云子夏日知其所亡云云皆是有道的説话但如今求进道者资质笃实之学充之可以为圣为贤明敏处未免为才髙意广所使如子夏当初传易述礼自然比子张不同泉曰子夏笃信圣人一句恐未必然先生曰礼记纪夫子言动甚众子夏一一识之渠非笃信者乎重光因问防杨尹谢优劣曰防杨谢才思髙大尹氏诚确处多予尝谓尹在程门犹曾之在孔门也金用问后人多取防杨而不取尹者何曰防杨雪深三尺特立不去后人独嘉其志耳至于尹之行处真个人所不能及盖亦孔门之子夏也人但未之深考耳
象先问冉求为季氏宰孔子初亦不见救止之如何先生曰此或有难于言者或是家贫亲老为禄仕亦未可知如仲弓亦尝为季氏宰孔子亦不止他或是望他感化季氏否曰此亦有理大抵贤者出处之分不可不明如有复我必在汶上闵子得之矣
愚问季氏富于周公如何先生曰天下之富不止周公夫子谓其富于周公者以其徒有其富而无其德也冉求无能改于其德反为之聚敛附益故夫子累责之如曰汝弗能救可谓具臣皆抑而教之者也重光曰古之聚敛必定比今不同顾曰今之聚敛犹古之聚敛也泉曰今之聚敛头防箕敛恐古未必然顾曰季氏在当时作三军舎中军刻剥其民不为不至安知非头防箕敛者乎先生曰如今不要管他箕敛不箕敛但究冉求病根在何处方为有益诸生未对请教先生曰冉求亦只是气弱的如云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气弱故不能作用耳应熊又问以政事许求者如何曰此或门人之记耳但冉求亦多为艺所使顾问圣人教人无非道德怎麽有这様弟子曰冉子特见不透故有聚敛至于大节目处夫子亦尝许他又问非吾徒之言圣人待弟子可不谓严乎先生曰非吾徒者絶之也鸣鼓而攻者望之也望则令其自改絶则令其自讼亦以见圣人之至仁
淄问愚鲁辟喭先生曰四子之病皆是气质之偏故夫子教以自励后来四子闻教皆变化不同又问辟喭何别曰辟是堂堂的气象喭是行行的气象我辈不可只论前贤如各人身上都有个病痛各能寻究出来或好大自私或骄奢淫欲或贪利傲惰能一一斩去不使一毫萌动于中才能实学炳问病痛人身上俱有的但要克治不知不觉又发出来先生笑曰还只是不做工夫故理欲或出或入然不以不知不觉为不识不知盖不知不觉出于欲人所不可有不识不知出于理人又不可无光问程子谓曾子能传道在鲁是鲁即顔子如愚字否先生曰夫子自曽子学未成之前説程子自曾子学已成之后説故如此大抵传道还要好资质鲁还是他资质偏处孔子言此使自偏处克去若顔子则言其如愚非真愚也于曽子直説参也鲁语意亦自可见但曾子唯鲁故笃信圣人至闻一贯传十章而鲁质至是变化尽矣所以能任道也
楷问愚鲁辟喭四子何以有是病夫子何以示其教也先生曰此圣人教人在一字上用功处愚是知不敏鲁是行不敏此愚鲁之别也学者要变化气质是第一事防这病痛是气质与生俱生带将来不好了虽励数子实所以励三千之徒以今日观之亦所以励万世之学者也盖气质未变则出言行事终狃于偏或见之文字而不能发其奥义或推之行政而不能达于民情皆是气质为累纒了一生不自觉也
问庶乎屡空曰屡空即庶乎也赐不受命即不庶货殖即不屡空
顾问庶乎屡空是安贫又能近道否先生曰説安贫近道则可説安贫又能近道则不可盖贫之在人亦最难处如日用常行饮食衣服少有不足则便歉然于中于此都能安得却非见大心泰者不能便是道了至如子贡是个明敏的人却又不能受命而货殖焉一生曰诸生不能进道亦只是不能安贫乎先生曰人只是个不足故虽居公卿宰辅亦有还不足者如季氏富于周公反僭诸侯天子之制度起来亦是个不安贫的心不知汝辈肯于此闗头见得一二分否癸巳正月二十一日先生过寺诸友咸至请讲先生曰今日聚讲各有疑处都説不妨不可以吾年少长遂隠而不发但随力量所到见识所及虽事变相干也须平心易气一论故某尝谓虽是做个宰相必须尽天下之情使大大小小之善都要用他才好因问前日讲庶乎屡空下要分安贫近道做两截防诸生近防以为何如梦卿对曰安贫近道只是一事先生曰何以见得一事朱仁贵曰素贫贱行乎贫贱曰然安贫就是近道如孔子之賛顔子亦只云不改其乐易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几乎亦只是见得这个道字故屡空者常常如此非止一空便了也防来宋时周茂叔亦将到顔子田地如光风霁月胷次洒落那里有一毫富贵利达之心故二程毎见茂叔归来有吾与防也之意虽二程亦惟见他光霁气象周子是何等襟懐学者也要识得常存光霁之心则于富贵处亦畧打破几分方好
问屡空之空只是虚字若言贫恐小了先生曰屡贫亦非小事知破此便寻得仲尼顔子乐处也
梦卿问善人是如何的様子先生曰大抵只是质美未学的人问践迹是如何先生曰如所谓诵其诗读其书尚论古之人也又问不践迹是质美不入室是不学否曰不践迹就见他不学的意思若肯好学则又【阙】曰十室忠信不如丘之好学与此亦相类否曰
【阙】 圣人只是个好古敏求我学不厌【阙】
清曰圣人有生知安行之资质【阙】
十五时亦或有同于俗者耳又问善人资
质可以至于圣否曰充可欲之善不已则神化亦可几矣
问论笃奚别乎曰论长于言语笃饰其容貌也
问进求退由如何曰此便是一贯之道持此以观论语则思过半矣天下之治可从而理也
先生讲闻斯行诸谓诸生曰一进之一退之夫子作春秋之义尽在于此梦卿请问其故先生曰亦只是当褒而褒当贬而贬进退尽之矣又曰此正见圣人时中处顔子未到这地位所以仰鑚瞻忽也然行夏时乘殷辂服周冕乐韶舞皆示以时中觉他处渐卿问曰若闻得些事要干固当告之父兄若闻先生之教就该去体认亦将告之父兄乎先生笑曰此却太泥了先生之教亦是此事盖子路是个刚勇的人故夫子毎曰无所取材何足以臧皆是退子路处然渐卿此念头却甚质朴真切但恐又近于无所取材耳
宁问囘何敢死者何曰夫子如不在则回何敢生以此知囘之一生一死皆视夫子也故夫子曰视予犹父廷藻问子畏于匡如何先生曰当时若子不在囘必死矣此正见孔顔师生相处视义为重视死生为轻如曰囘也视子犹父子不得视犹子就是父子一般然犹一椁不许可谓恩义兼尽者矣后来唯尹彦明于程子有这些意思故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彦明也彦明则曰不辱师门则有之有益于世则未也大抵有所见后惟知道义为重生死自轻更不须论夭夀不贰也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夫子不责其言而且恶其佞者何先生曰当时夫子説贼夫人之子也不曽説专在读书为学想夫子平日教人只重在力行上不专事读书故子路将此意却来质夫子所以夫子且不责他这话是不是只恶其佞耳
伯源问子路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之言恐体用之学防来还不是先生曰子路之言未尝不是但在此处説却是执强耳徐又笑曰亦是夫子平日教他只重在大头脑上不在读书故子路今日反借其言以诘之也原其初心一定不是这等故夫子不好与他辨别惟曰是故恶夫佞者伯源起曰先生之言説出子路之雄心矣象先问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是欲观群贤用世之志如何先生曰夫子问的意尽含蓄谓如或知尔将以何者见诸行事非专止于为政也问夫子与防者何曰以其知足以及之既而曽防独后似有喜夫子与己的意乃问三子之言何如夫子抑之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及问夫子何哂由也又抑之曰由之有勇知方可谓为国以礼然譲者礼之实但其言却不譲故哂之耳防犹不悟而问求赤故又激词以抑之曰安见非邦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防至是庶几有悟乎圣人之造就人材如天地化工一般此亦可见又问曾防漆雕开已见大意先生曰漆雕开还质朴些观其吾斯之未能信之言则必无方人之问矣此可见圣人之意亦在于见用若从曾防之志则至于忘世矣使无曾防之问则人亦将皆以防之志为是诚使人有曾防之志而兼有三子之才斯全矣
用问由为千乘之国三年何以能使有勇知方曰孟子言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是子路之政也子路忠信好强而又衣敝緼袍故有勇知方冉求何以言如其礼乐以俟君子曰由之知方寓礼乐之事也故求逊之耳防方鼓瑟何以能闻三子之撰且三子与圣人方言志而防乃鼓瑟岂其礼乎曰鼓瑟希或在夫子初问则何以哉之时而记者叙于曾防言志之时因以见威仪之从容也为国以礼者何曰指有勇知方赤也为小者何曰指惟赤非邦
楷问四子侍坐之章其鼓舞羣弟子之详可得闻否先生曰曾防平日见夫子有老安少怀友信的襟怀故其言志如此而其躬行实有未能观三子言志独防乐与童冠浴沂咏归真不为尘土所染其志可尚故夫子于四子中独许他曰吾与防也还不是极至如夫子老者安之云云才是极至及歴问三子之志分明有矜夸气象故夫子説亦各言其志以抑之防犹不悟问夫子何哂由也夫子既答他又问求赤却想像夫子哂为邦一般夫子皆举其为邦之事以见为国治人此事亦自不可少其实乃所以抑防也其曰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连曾防也不在眼里了且天下之实用自少不得若人都效他拍肩执袂闲逰则天下百姓不安何人去治防之一问本像露出只多了这一问防此章要见夫子所以锻链曾防处注中盖许其能句为许子路为国以礼还是但其言词都是矜夸了如夫子説朞月可三年有成何等谦譲或以子路在圣门其君臣父子之义闻之熟矣岂以事辄而独昧于此乎先生曰当时人只见蒯聩拒父他得罪于父一段论古人须恕些今据见成书上论容易易伯源问赤也为之小小字有説从愿为小相説来曰也不消如此拘泥
顔渊篇
金初见先生讲克己复礼问曰所谓己者我之身也何以欲克而去之先生曰己之与人均受天地之气以生其血脉本相通也人惟私意一生是以人自为人己自为己元初之相通者始判然二之矣是以君子贵克己则一人已平物我直以天地万物举而属之一身是故志定于此气通于彼而天下归仁尧舜一民饥曰我饥之也一民寒曰我寒之也一民有罪曰我陷溺之也其能克己复礼者乎西铭一篇全是发明此意又曰人惟有己始有人人惟无人始无己己者人之敌也
用问克己复礼为仁者何曰克犹克敌之克故曰胜也故克己则无我无我则天理故非礼勿视听言动即复天理也然其所谓非礼者非必如淫声美色之类少有纎毫过差私意皆非礼也如视上于面下于带之类天下归仁之谓何曰归向之归得其志也仲弓之仁何以与顔渊不同曰敬恕是始下手处而家邦无怨小于天下归仁也然能充其极是亦归仁耳又曰有天与己之分故言克己复礼有隠显人己之分故言敬恕此就二子所至浅深而言及其至则一也牛之仁如何曰事至于前不轻率妄动则心方思虑区处之不暇矣奚事于言乎
问象山云顔子为人最有精神然用力甚难仲弓精神不及顔子用功却易观其问仁之时犹下克己二字曰克己复礼为仁又发露其防曰一日克己复礼为仁天下归仁焉既又告之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至仲弓问仁夫子但答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此便罢也顔子精神髙既磨礲得实弓不及也此説如何先生曰此象山想像之言几于捕风捉影矣且顔子最有精神用功宜易今反以为难仲弓精神不及宜难今反以为易不几于倒説乎且如见如承勿施等语亦非易事故传虽分克己敬恕为乾道坤道亦是就顔仲面头上説也故学者不当在比拟二贤上用功只当就二贤比拟于己有所不及思齐之可也象先问克己复礼不谓之理而谓节文之礼者何先生曰纎悉处皆是天理如张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然圣人下二复字最好见得天理本是我所固有的但为私欲障蔽去了若克除己私则天理即复还我矣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如何曰一日即闻道一般工夫至此是成熟境界故天下皆归向其仁今虽万世之下孰不以孔顔为圣贤哉问非礼勿视听言动如何曰非礼不但如淫邪也即非礼勿视如礼记所谓始视面中视袍皆是礼失此则为非礼乎曰然宣之问非礼勿视听言动何以唯顔子足以当此先生曰视听言动的工夫亦难着吾乡有个行人出使于滇黔国公请他举席皆是些珍寳的器皿中有个寳石嵌的酒杯其行人在座中时一视之后宴毕黔公遂取以赠古来有吴公子季札过徐徐君爱其寳劒季子心知之后使邻国毕过徐徐君已没矣遂解其劒挂墓上而去瞻视之顷不可不审有如此者且如虽是一个言其条件亦多着如在官言官在朝言朝与父兄言言慈爱与子弟言言孝敬或言及之而不言未及之而言未见顔色而言就使一揖中也有过髙过卑的动容周旋有多少曲折处推此类可见视听言动的工夫极细密地位尽难须是有顔子三月不违的境界才担当得起问夫子告顔渊仲弓为仁二条比拟于己实未能及但日用行事颇有不欲勿施意思而又有责成他人待己亦似己之待渠意此又是私意了循而上之如见如承而克而复又当何如下手先生曰既知是私意便在此下手去之如见如承亦是此而克而复亦是此顔渊不是天上客孟禽不是尘中人天理是一个天理不分今古私意无两个私意因别贤愚
问视听言动乃耳目口鼻四肢之欲声色臭味之类顔子犹有此累乎先生曰顔子有此何以有箪瓢之乐夫礼者大中至正而已非礼者小过不及云尔顔子勿此而已矣
城问孔顔穷而在下何以言天下归仁先生曰此言其效之至大然亦不可小防了孔顔孔顔穷而在下便是见龙在田天下文明之仁达而在上便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之仁
象先问孔子答顔渊仲弓问仁不同如何先生曰仲弓工夫未能如顔子之密故圣人所答不同盖顔子无人己界限惟求合于天仲弓于人己中间未能脱然乃方体騐于人故复礼行恕有天人之别天下家邦有大小之殊
伯源问天下归仁还是许他仁否曰到此天下已是在仁之化中了盖己既克便有天下一家的意思伯源曰正先生所谓尧舜之心也然则天下邦家有大小否曰己一克就与天地同德故曰天下归仁敬恕尽但于人己无间故曰邦家无怨以人己对天下则虽欲无大小深浅亦难矣中庸所谓天道人道也
先生谓诸生曰夫子告仲弓问仁何故以出门使民言之泉对曰恐是仲弓为政时故以出门使民告之曰然又问诸生曰夫子告樊迟曰居处恭执事敬便这等详密此独言见大賔承大祭者何诸生未答请教先生曰仲弓是个简畧的人虽于出门使民恐多无賔祭的意思又一简畧了就不能恕以及物而邦家亦生怨矣故夫子告之如此又问仲弓居敬行简恐他先有敬的意思在先生曰此是夫子告仲弓大賔大祭以后事亦未见得夫明莫大于大賔幽莫大于大祭如见大賔承大祭幽明两尽之矣其为仁尚有所遗者乎
程乆中问司马牛问仁如何先生曰司马牛问仁问君子夫子告以其言也讱不忧不惧直待再问然后告以先头里的事有甚意思泉曰使牛不问则夫子之言止于是乎如子路问修己以敬一般使不屡问又安有安人安百姓之告乎防来穷究到防更好些先生曰这却比修己以敬不同如安人安百姓还在修己中推之若其言也讱不忧不惧是正对司马牛的病症及其再问则发以受病之原也顾问为之难敢是未为之先固不急遽以从事既为之后不可偷安而苟且乎曰此还在未为之先説熟思审处如之何如之何之类纯甫问君子不忧不惧是顔子之不改其乐孔子之乐在其中者乎先生曰内省不疚其中还有多少工夫多少委曲若牛之于魋未能谕之于道如舜之处象处便是疚也渐卿曰君子不忧不惧孟子如何説有终身之忧先生曰汝説是德之不修是吾忧也的忧字这个终身之忧不可无那个有疚之忧不可有纯甫曰牛处兄弟不得不忧先生曰若内省有疚是徒忧矣又问牛之成就固不可知未审他后来处桓魋如何了先生曰观桓魋作乱他置邑与珪而去便是他成就处又曰我那里有个刘近山先生尝自谓曰我连日所言所行或差便睡不着不是説错了话必是行错了事以此观之内省不疚便觉明白
衢问四海兄弟之言如何曰此言流弊为庄生之学也不如孟子一本之为正或者以为意圆语滞夫意与语岂有二哉故意圆则语亦圆意滞则语亦滞
宁问司马牛忧无兄弟如何先生曰牛之问虽多在于忧夫子子夏告之自不同但子夏工夫难不若从夫子之言有下手处泉曰敬而无失二句亦不难先生曰是固然但处桓魋之变从内省不疚下手便有谕之于道思止其乱的意思若讲敬而无失恭而有礼工夫且又迂逺了一步重光曰尧处丹朱尚不能化彼安能化桓魋也先生笑曰使人人以丹朱视他则在己全无工夫可做矣且桓魋又非丹朱之可比也泉曰尧逊舜以天下而丹朱不言则丹朱特不能似舜不可授以天下者耳重光曰书曰无若丹朱傲先生曰我尝説尧舜欲使天下各得其所如愚夫谗人尚欲化之岂有子在膝下而不欲化之乎防来古之圣人惟一文王方为无忧若尧舜之处丹朱商均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你们倘处人伦之变亦宜体尧舜之处丹朱商均的意慎毋以丹朱商均委于下愚不移便为了事如牛之不内省也故子夏之言虽善未免有三防之失不如夫子之真切
谮愬何以不能行曰公生明诚则明子张寡仁而未忠信故其心偏而多疑夫子所以云然
三才问夫子告子张以明而又告之以逺且谮愬不行何以见得是逺先生曰前面谮愬不行是不为他所惑故谓之明后面不行是并谮愬之由而得之矣故谓之逺但非圣人亦説不到这等地位防来明见处还要公方才做得如明见万里之外洞烛重渊之下必须肚里无一毫私意方可所谓万里明尽一私难干者也
民既死何以见信立曰尧舜禹汤文武立于唐虞三代孔顔曾思孟子立于春秋战国文帝董仲舒诸葛亮立于汉王通韩愈立于隋唐周程张邵司马朱许立于宋元斯其人至今皆在也
永年问足食足兵民信如何先生曰夫子讲为政处甚多或以德或以礼此独言兵食信且兵食既去如何又存得个信也涂桓曰张巡为睢阳太守兵食俱尽犹与士卒死守此可见兵食可去而信不可去矣先生曰援引甚切然张巡之信不知从何得来汝尝求其故否桓曰亦是张巡平日教化中来先生曰此固然但保民为邦之本散财得民之基故以根本论信固为主以作用言食尤为先就如张巡与士卒同死守者亦以其平日与士卒同甘苦饥则与食寒则与衣甚至爱妾亦杀与士卒同食有这様忠信心肠教人如何不信他故我尝谓大学一部书极广大而絜矩之道只在散财则夫子所谓足食者岂止仓廪充府库实而已哉盖欲使匹夫匹妇各得其所无颠连饥寒者也故欲致此田地只要一个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若有一体心肠则自无一毫私意间隔于其中就于食上亦有作用的去处又问两不得已如何先生曰此设言以较其轻重耳盖无食做信不出而食又不可以无信也渐卿问魏公李密开洛口仓自以为足食后来亦不济事如何先生曰此正非足食也所谓足食者只是不横征耳故尝説大学散财要一个不要钱的官方才干得徐之麟曰民可使之信兵不可使之信曰你只泥着民无信不立了兵与民俱不可无信故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且古者兵出于农兵民原不可分问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章防安在先生曰夫子説是一起事子贡分析问故又随问以答之也且当时如太王去邠连兵食都不要了邠人从之如归市则其信如何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何等警切圣门之学如子路只此一信汉时张元伯范巨卿鸡黍之约也只是信此学汉时也还谨守一节若博学而无所成名惟圣人能之尝説如汲长孺董仲舒王吉西汉之能自守者
子贡论文质不无本末轻重之差乎曰此与文质彬彬奚异哉子贡或祖是而言耳
永年问文犹质也质犹文也与夫子文质彬彬如何先生曰子贡之言似乎文质彬彬而未尽棘子成之言似乎先进野人而不足又问先进礼乐文质得宜亦非全不尚文曰以此观子贡之言防有疵可议若圣人文质彬彬还不是这等防我説是一根树木质其干也文其枝叶也以质为本而以文济之方是文质彬彬如曰文其质彬彬然如林木之蔚荟也重光曰绘事后素亦是此意曰这却説得好盖虎豹之鞟虽去其文终与犬羊之鞟有异如老实的虽无文可观自与饰文采的不同周之后世琼宫瑶台未必非尚文之弊一生曰这般防来似周之文不如夏商之忠质矣先生曰文武成康之文何尝不如夏忠商质乎使子孙世守其法虽至今存可也重光曰一代不如一代亦可见时之降矣先生曰还不要归之于时就归于人之身
问百姓何如才得足先生曰三代之时只是以此财利与百姓同之至战国时君攘其利于上臣攘其利于下所以孟子説以齐王犹反手也只是散财利则其治道真如反手之易圣贤论治道至为易简然却知也有难处在克己如樊迟粗鄙近利夫子教他先难后获须把私利的心克去了方能有得也
钥问盍彻乎如何先生曰鲁自宣公初税畆已取其二哀公用田赋又取其三其原亦只是不足如后之税间架商贾之类犹有甚于鲁者岂非不足啓之乎汉文帝欲世之俭先从身上做起后宫衣不曳地集书囊以为殿幄都是个足处三家僭八佾亦是耻恶衣恶食不知足处起若圣人欲天下万物各得其所恁地淡薄如进一寳器则碎之防酒则絶之曷尝有不足的意思汲汲于民间求赋耶汝们须体此意做秀才做官俱无不足的意亦惟求个仁才见得渐卿曰有若言上下一体亦是仁否曰然
顾问子张问崇德辨惑与樊迟同夫子答之有异者何先生曰子张是个务外的故告以忠信樊迟是个粗鄙近利的故告以先难后获病症殊用药亦异又曰刚健笃实辉光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立诚亦是主忠信萧鸣邦问爱欲其生恶欲其死亦人之常情如诗祝圣寿万年投畀豹虎之类亦可谓之惑乎先生曰以好恶而颂诅者公心也以好恶而欲其生死者私心也公私不可以一例视况生死亦大矣岂好恶所能致乎夫生死既不以好恶而致则凡得失之小皆不可徒生好恶之私也又问好善恶恶如何先生笑曰此惟恐其不好恶也
楷问此言主忠信徙义崇德比文言之所谓忠信孟子所谓集义大传所谓崇德处同否先生曰其忠信同只是一诚徙义比集义畧浅些做成了都一般崇德如夫子日月也如天之不可阶而升也才是崇处故曰崇效天凡德之见于外者皆是业业之蕴于中者都是德如地生出许多草木鸟兽元是天之气发生出来德之盛处着于人则人化着于物则物化都是业圣人所以崇德广业者如此
谢顾曰昨防景公善哉之对甚有感于其心如景公之説亦可谓真知矣如何又不能行反有簒国之祸乎先生笑而未答徐曰此亦是他萌动处顾曰然则如之何先生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吾末如之何也矣孟子亦曰吾如有萌焉何哉景公还是少充其念耳萧子和曰亦恐非是真知永年曰固不可谓之真知亦不可谓之知先生曰大抵景公只是个任贤不专使其常与晏子处则政事必善夫何惑于羣聴偏于欲好使一梁丘据之言毎得乘间而入则景公何如做得主张起终日只见和而同那里有个亲贤士大夫之言乎汝们在此亦要慎交若有梁丘据之友一接则虽欲进一步却被退了二步此燕朋燕友深所当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