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因问 - 第 3 页/共 10 页
威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何以是知先生曰此便是心中明白而无欺蔽是知之道也若不知者亦以为知则是自欺而心中昏暗是不知也
临之以庄民何以则敬乎曰庄则惰慢邪僻之气不设于身体而凡动容周旋皆中礼矣民方畏服之不暇又何不敬之有乎
象先问子奚不为政如何先生曰此必圣人有为而发如对齐景公便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必因当时兄弟父子之间孝弟之风荡无余矣故云使我居位为政亦不过如是而已奚其为政哉
象先问人而无信何以不知其可先生曰不知其可也下要见行不得意如无輗无以驾牛不成大车了无軏无以驾马不成小车了失信者人已交接之闗犹輗軏者乃车与牛马交接之处若无信便不成人了其何以行哉言人与行相违犹车与牛马相隔
仲仁问夏礼殷礼者何曰礼即制度文为如冠婚丧祭朝觐射乡之类其所损益亦不过是以祭礼言之夏牡殷白牡周骍刚岂不可见如曰以三纲五常为礼又何须言因也
象先问多闻多见则学博择精守约矣而禄在其中是修天爵而人爵自至否先生曰古人为学是这般切实只一言行间道理便尽得了故易云言行君子之枢机也且禄在其中只是诗之自求多福一般若说人爵便与子张之病不对症了徐又叹曰今人只肯多闻多见便亦是学了象先曰何谓也曰如古人有一善言或不知闻的或知闻了久之即厌倦的或又谓吾自有真知而不肯下心多闻的古人有一善行或不知见的或知见了视之若不切身的或又谓吾自有真见而不必多见的只这心便与道理扞格着此吾谓孔子至圣只在好古敏求舜之大智只在好问好察况下舜孔者乎未几问夏殷之礼孔子何以皆能言之先生曰亦只从多闻多见中来也如一个礼不知便问于老耼一个乐不知便问于苌下至一琴不知便问于师襄学问是这样大是以当时一萍实之微他亦便知得而况二代典礼之大然则何以不足征曰或者是伤时不能复行二代之典礼乎然其缺畧处亦不能无也
八佾篇
先生讲八佾舞于庭一生曰此亦无可说先生曰若道无说便更有说时诸生中有盛服者先生曰如此就是僣八佾其原只始于耻恶衣恶食诸生愕然曰何谓也先生曰只就今日说富商大贾他的饮食便准玉食闾阎富民他的衣服便仿内饰当初亦只是要吃好的穿好的一向狥欲恣肆岂意其僣妄一至于此故易不云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恁地看来其说却甚长
象先问季氏僣八佾三家僣雍彻其原皆起于不仁故继以人而不仁于二章之后记者之意深乎先生曰是如此观其曰可忍正是不仁问三家之不仁其原又何所自曰我不尝说来亦只起于耻恶衣恶食语未毕一生遽问知其说者之知字如何先生曰才所言汝尽知之乎对曰犹未能尽知曰未知岂可不求知既而又曰三家正所谓不知其说者苟知其说诚敬立而仁孝之意油然生矣岂又有八佾之舞雍诗之歌乎
余庆问人而不仁如礼乐何先生曰要用这礼乐须先明此仁仁即天地生生之徳至公而无私者也盖天髙地下万物散殊礼制定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乐斯兴焉是礼乐即天地一元之气所谓仁也人能全得天地这个一元的道理于凡品节制度舞蹈声音自与髙下散殊流而不息之妙相为流通其制礼作乐以配天地不难了不然少有私心偏见存乎其内则制礼必不能与天地同体作乐必不能与天地同和其何以尽人物之性哉虽有玉帛钟鼓之盛由君子观之真同儿戱耳邓士元问人而不仁如礼乐何先生曰仁还是礼乐之本夫子序此章于八佾歌雍之后者盖言季氏之不仁也故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忍即是不仁先儒尝以公言又以爱言仁爱字最说得好如人深有爱君亲上之心则自不敢越礼僣乐矣又问和与仁何以别先生曰譬如事官长处僚友今日之相聚长少次立便是序中间从容揖逊便是和若皆出于真诚恻怛此便谓之仁然必仁为之主则自然无不和无不序又问林放问礼之本夫子何不告之以此而止云俭戚先生曰俭戚岂就为礼之本哉盖礼贵得中如人家行吉礼一般专是奢侈固过也若一于俭而无敬则又不及矣至于有亲之丧专事繁文固过也若一于哀戚而凡附于棺者通不着意岂得为礼之中乎故谓俭戚为礼之本则不可也谓俭戚近礼之本可也观一宁字便见又问仁与礼乐一物乎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凡物唤作仁如桃仁杏仁取生意包涵在内故朱子训仁者本心之全徳西铭言仁之理甚广大若非至公安肯以别人之长如己之长以别人之幼如己之幼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非仁也如人说话安详动静从容皆由在内生意发达出来故夫子教弟子莫先学仁学仁打那处验在习礼乐上亦可见得如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负剑辟咡诏之则掩口而对此等恭敬和顺施于四体非仁而何虽谓之一物可也
霄问俭戚为礼丧之本乎曰敬事者礼之本俭而不敬亦非也安亲者丧之本戚而未知所以安亲亦非也但俭戚去本则迩奢易去本则逺故云然
君子无所争何以又言争于射乎曰言如此之争不害其为争也是故君子欲仁不为贪太王好色不为淫大器问射可行否先生曰古人以射观徳为重事天子有天子射诸侯有诸侯射虞廷虽庶顽谗说侯以明之于今倒看作一件轻事故文人以笔墨为业武人以弧矢为艺不能合一也且世俗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其原起于不恭不逊其流至于为僣为乱惟君子争于射以观德此风一行名利之争自无矣射何以不可行定甫问子夏言礼后乎似亦能引伸触类至作春秋如何不能賛辞先生曰圣人泛应曲当如天地之化工故春秋之褒贬随意所之无不曲中事理之宜此岂子夏所能及子夏若初为君子儒又不止能賛一辞矣伯源问商赐可与言诗者何先生曰古人多就切己处为学如子贡先贫后富便就在贫富上做无谄无骄的工夫圣人超引他到乐好礼处他便悟得切磋琢磨道理舎去无谄无骄旧习便向于礼乐处走则其于诗非但视为言语诵説而已子夏文学平日亦只是在礼文上做功及闻后素之教便向礼之根本上求超然于诗语外得道也此等人学力识见皆不凡故夫子许与言诗若乃不达于政不能专对者虽诵诗三百要做甚夏礼文献不足征盖志欲行夏殷之礼盖尝考之天下之事询之遗世之老或縁迹以求意或因此以识彼乃得之也其曰文献不足征盖志欲行夏殷之礼第惜其文献之无也惜文献之无则所以不足于周礼者可见矣
象先问夏礼吾能言之如何先生曰自夏礼之乱也而后殷起取而修明之自殷礼之乱也而后周起取而修明之故二代之礼不足证问微子修其礼物作賔王家岂无存者乎曰但谓之修则必多有废者矣况至孔子时岂复有尽存者邪然则孔子曷从而能言之曰礼失而求诸野如老耼苌之徒亦庶几有能传者故孔子能言之
禘自既灌而往何以不欲观曰方灌之时浑为交神犹可说也既灌之后则八佾之舞雍彻之诗白牡骍刚错然并荐宛然鲁又一天子也其夫子之所甚伤乎故不欲观
用问周监于二代何以独美其文曰此虽褒之有贬之之意其曰吾从周者言吾乃周民不敢违耳
象先问子入太庙每事问如何先生曰每事问即如诗中所谓告充告濯告洁等事即是礼也又鲁本诸侯而僣用天子礼乐孔子因而问之将亦有所为乎是礼者何曰言入太庙毎事问乃礼本如此也
象先问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如何先生曰此可见圣贤用心大小处在子贡只是惜物在孔子便是惜礼问孔子此言止为告朔欤曰意之所该者甚广因名存实因物求理大统之道亦在是也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如何曰此皆泛论其理以责宰予也宰予以后不可不谨矣
先生曰管仲器小夫子因或人不曾问及亦未尝说出予看来管仲器小处盖有所在如召陵之师当时楚已僣王了却不知责却去责他不贡包茅首止之盟惠王欲舎世子郑而立带亦当率诸侯切谏之未有不从乃防于首止在世子则是以子去挟父在桓公则是以臣去挟君观管仲辅桓公这二事皆是器小不能见大处象先问子语鲁大师如何先生曰此亦孔子自衞反鲁而正乐时言也学者能观乐之委曲处亦可以得致曲之指一贯之妙矣
王材问韶之尽美与武未尽善固在于揖逊征伐而谓其性之反之果何以见乎先生曰舜之由仁义行得于性之者武之盘盂几杖有铭丹扆有箴实由于反之故发于声音容止皆可见也邦彦曰先儒谓治定制礼功成作乐在三代则有大夏大武在汉唐亦有七徳九功之舞我太祖之定天下有陶凯宋濓王祎牛谅博学诸贤乃于礼乐二书不定今礼有大明集礼至于乐则阙然是岂乐之难制乎抑乐之难究其音而不制之乎先生曰如邦彦之论似乎乐之难以予论乐似乎乐之易我尝说贾谊每劝文帝改正朔兴礼乐文帝谦让曰方今天下疮痍万民失所我于礼乐未遑也后人言使文帝能用贾谊不知如何其制作也我说文帝不暇于制作之文而真有制作之实躬脩黙示敦朴为天下先斯时吏安其官民乐其业闾阎餍梁肉海内多讴歌虽谓非文帝之礼乐不可也传至武帝以李延年为协律郎以公孙卿壶遂而改正朔定歴数斯时海内虚耗百姓疲敝起为盗贼人甚以亡秦之续讥之虽谓武帝之能礼乐不可也国初之事岂非汉文之意乎哉吾辈今日相聚正要学术讲得明白后或有州牧公卿之责务求礼乐之实先以爱民之心为本始得切不可今日更一法度明日更一礼乐以致天下哀怨也独不观宋之王安石学问何尝不博亦只为欲变礼乐壊尽天下苍生至今人不屑齿者不急其本也邦彦所谓作乐其亦知所先后乎众愕然曰此先王端本之论也知乎此便是仁则能如礼乐何矣
象先问韶尽善如何先生曰圣人惟贵揖逊不贵征伐观易虽称武王顺天应人然称文王以服事殷为至徳又称泰伯三以天下让为至徳则不足于武可知然直言之恐彰君上之过欲终不言又无以示万世之公故不觉于乐上说出也圣人用心深逺固如此问乐上何以便知得圣人之心曰只于乐上说尽善与未善其徳之深浅亦自然影响出来圣人之忠厚若此
里仁篇
学问里仁为美其初择居之时而不知择此里仁以处则非知也如何曰然楚辞卜居亦是然也
王生问里仁为美是言择里乎抑择仁乎先生曰还是择仁而与里亦自相通仁如夷则顽亷懦立如惠则鄙寛薄敦所居而化矣语未尽一生曰如某先生只著述后世便化为训诂某先生只顿悟后世便化为空寂先生今日讲躬行却好也先生曰此又我抑人陷于比方失却才所谓仁也象先曰欲为仁此处恐亦须要择先生曰择而为可也择而言不可也问比方则务外驰故不得为仁乎曰正是才比方人便较失却为己但只拣今日所言心里存着身上行着仁在其中矣
君子贪富贵厌贫贱是去仁也其本则自终食造次颠沛之不违始于终食造次颠沛之不违斯取舎明乎曰然
洲问好仁者所至似又愈于恶不仁先生曰天下之道只有个仁与不仁而已人之情亦只有个好恶而已象先曰或有知好仁矣系于小人之不仁或不知恶亦有知恶不仁矣作主不定或己之有仁不能自强如何先生曰好仁而不知恶不仁还是好之未至也恶不仁而不知好仁亦是恶之未至也未尽好恶之道也盖仁元是一个理好恶元是一个情
象先问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如何先生曰此工夫全在无终食之间违仁一句宻于一句曰存养取舎可分否曰取舎中有存养意存养中有取舎意问存养中何以有取舎意曰知所好恶非取舍而何
刘邦儒问好仁何以无尚之者曰这个仁字是天地生生之理吾之心原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第人为私意所蔽遂将此仁背去了诚能好仁则必视天下犹一家万民犹一人心中自然广大凡其富贵贫贱莫得而加尚之以故孔子惟好仁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顔子不违仁则箪瓢陋巷不改其乐若学做好仁恶不仁的工夫到着实去处者虽至絶粮不愠也今人心中营营扰扰常有不足处者只是未好仁先生曰圣门教人常以这仁字来说盖天地以生物为心元气一动盈天地间麒麟凤凰生之昆虫蜂蛇亦生之松栢灵芝生之菌蓬荆棘亦生之熈熈然都是这生意所到吾人之心元与天地这个心一般大再无逺近彼此之别大舜能全得这个心故于庶顽谗说也要引他入于忠直并生天地之间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亦有这襟怀吾辈能体得这个意思则所遇者即天地间声色货利富贵势力俱敌吾这仁不过凡尽力于学须要学仁学天方是无有不足处孔顔之所为乐处者盖得于此
盖有之矣我未之见奈何曰言终未见有用力者激世之言也
王贵问人之过也各于其党先生叹曰尧舜之仁至于一世夫子之仁至于万世就在人之过里面也要看个仔细来文仲子曰夫子于我有罔极之恩诚哉斯言也吾之于人有过须要如此看他方是金受夫曰周公之杀兄孔子之为君讳想亦是过中之仁先生曰也是程子亦尝说来君子于人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
或问朝闻道何以夕死可矣先生曰此须知未闻道前景象何如始得盖未闻道时只是血肉之躯利欲牵引心常戚戚如何得生顺死安唯闻得此道则耳目聪明心志宁静浑身皆是道理当生而生当死而死虽杀身成仁舎生取义亦无顾累所谓夭寿不贰脩身以俟之也且如人之好酒好色虽终其身而无悔者是真知其味也闻道亦然又曰此当与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君子坦荡荡并看又曰我尝把孟子谓旷安宅而不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与此对看彼谓虽生犹死此谓虽死犹生
黄容问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曰横渠云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即此意容曰闻道如此之速乎曰这闻字不可轻看过了以前不知用过多少工夫到此方闻得故当死之时无有遗恨孔子梦奠两楹曾子易箦而毙看他是何等气象尝说孟子曰旷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是人失了这道虽生犹死也夫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是人得了这道虽死犹生也由是观之岂可不闻道
子实问朝闻道如何曰试言所以闻的气象子实言是持守不变的意谢顾言如闻性与天道之闻象先言即存吾顺事没吾宁也一般先生曰也皆是但所以得闻道处汝辈皆未说及耳诸生请问先生曰我知汝辈于这道都是可得闻的只縁血肉之躯包裹着惟终日戚戚或是居室不安或是衣服不美或是饮食不丰这等念虑横于胷中怎麽得闻道故须实见得这道举天下万事万物无以尚之如好酒者惟知酒之美好货者惟知利之美故虽为酒货杀其身亦不悔焉是闻酒闻货者矣观此可求所以闻道之气象也诸生问今有一言官被罪从容就义亦闻道否先生曰固是好的未知他果无怨悔否若有一毫怨悔犹筭不得因勉之曰闻道亦是难事不可容易看过
象先问君子无适无莫如何先生曰无适无莫是不以己之私意与之而惟义之与比义之与比即书义以制事易义以方外意问孔子仕止乆速各当其可亦是皆此意否曰孔更觉自然些义即用也不消比得虽然知得此意尽大工夫尽难如宋时韩魏公欲刺陜西义勇是有专主意司马温公諌曰天下事非一己私议迨司马温公当执政时欲变免役法苏辙进言青苗可罢免役犹可存温公怒不肯从苏公曰公昔能谏韩魏公刺义勇事今日相公执政遽不容人谏邪温公是事又自专主矣以此知己私之难免二公操行至此犹未能义之与比况下者乎吾辈于此正当辨析明白庶乎临时不昧所从
懐徳懐刑奈何曰不溺所处之安为懐徳不贪利以致害为懐刑
滋问礼让如何曰礼以撙节退让为本故凡为礼而有逊让之意者皆出于中心之诚也不如是礼文虽具其何如行之
诏问礼让为国亦如尧之允恭克让否先生曰然夫礼是个让做的比如君臣父子之间其朝觐定省等项节文皆是一个礼其中逊以处之和以将之便是一个让礼而有此让了为臣的便能劝其君为子的便能恱其父即如文王三分有二犹率商之叛国以事纣王季有疾文王日三至寝门外问内竪之御其有不安节即色忧行不能正履夫事上问安此礼也至率叛国行不正履便是让处故当时周邦畊者让畔行者让路士让于大夫大夫让于卿虽逺如虞芮二国争田质成亦皆感化而去故以礼之让为国不难若鲁昭公亟习于仪文而亡其实虽一居忧比终丧三易衰卒为季氏逐于干侯此正所谓如礼何也诸君便有民社之寄髙才大畧皆不足贵惟此谦虚实心不可忘耳
本源问一贯忠恕奚别乎曰夫子平日有得于一贯曾子平日用力于忠恕忠恕而熟即一贯矣曾子盖熟于忠恕者也又曰闻一贯便说忠恕即得一贯也然岂惟忠恕哉言敬而已矣亦可也信而已矣亦可也或言和或言爱亦可也在人惟自得之
象先问一贯之方如何先生曰一贯譬如千钱只是一索贯串了尽有条理而不乱载观曾子问则知曾子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可一以贯之耳夫子以其工夫至此盖已熟了故以一贯提掇之曾子便醒曰唯门人犹未尽晓故曾子曰夫子之道即吾平日所谓忠恕而已矣就变化出来以告门人曾子学力固如是之妙问朱子谓曾子于其用处精察力行未知体一如何曰体用本一源也问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如何曰忠恕犹形影尽己推己亦不可分又问忠是一恕是贯否曰固是但只就曾子防变化出忠恕来告门人便是省得一贯了不必以一贯来分贴随事精察观曾子问篇夫子所答可见分明是一贯但曾子不知耳孔子见其真积力久语之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大器问程子曰一贯乾道也忠恕坤道也如何曰亦不消如此说此盖曾子自门人平日用力处说如平曰用力于孝弟则必曰夫子之道孝弟而已用力于诚敬则必曰夫子之道诚敬而已矣
陈世瞻问一贯是简易石希孟问一贯是太极否先生曰也皆是汝们且譬如行事上看二生不能答又问焉曰易简是心之明诚处对一人如此对千万人如此皆能知得我心便是一贯太极是至极之理在近看如此在逺看如此皆能得通此理如此便是一贯唐应得问孝弟如何做得一贯曰居处不庄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杀一禽拔一木不以其时非孝也只此便是
周庸问一贯先生曰圣人之道本自浩大若执定一贯以求反狭小了虽如周子以静教人程子以敬教人张子以礼教人亦终不能开濶似论语一贯故曰执中犹执一也
裘汝中说事到面前不能泛应还不是一贯先生曰一贯一贯先要逐事磨炼如十事中虽不能一一做过也要尽得三四件方可类推此非小事曾子不知苦过多少功夫后孔子方与他说一贯今无孔子之资又无曾子之学遽要一贯岂非妄想
象先问君子喻于义如何先生曰喻兼行的意陆象山鵞湖讲章云所喻由于所习所习由于所志此正见辨志之学也看得最好
大器问几谏先生云就是易初六干父之蛊意承考也在父母过将萌之际未败之前此几也谏之可得而回过此难为用力矣劳字就父母上看大器问亦是伯俞泣杖乎曰正是父母打我反劳父母也几谏惟闵子其能之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敬而不违劳而不怨大舜其能之烝烝乂不格奸世瞻曰此只可为贤子设先生曰此正为众人设使人人可能也
顾问以约失之者之约是约礼之约否先生曰也是约正如综约一般布丝之千条万绪自有理而不乱又如人之一身有四体五官百骸总是约束于一心不然心不得其理则百体举莫知所属矣是故以约失之者鲜徳不孤必有邻者何曰不孤者论其理有邻者指其事指其事如此其理为不凿矣然人何惮而不为徳象先问事君数斯辱矣如何先生曰此亦看所处之位何如夫子告子路曰事君勿欺而犯似亦不以辱为嫌其告子贡曰忠告而善道之似亦不以疏为虑盖位有逺近情有亲疎自不同也问须信而后谏之意则无二者之患矣曰然
事君数朋友数则奈何曰君子以格心为本辅仁为先徳不足而惟言之恃者宜乎其辱也
公冶长篇
官问程子言嫁女量材求配则公冶长之贤果不及南容乎曰长也虽或陷于缧絏之中且非其罪况其平日乎此与不废免刑戮者奚异哉若年之长幼时之先后之说则当矣
鲁有君子子贱斯取为君子如宋衞无君子生于其地者将不为君子乎曰此亦夫子自任为鲁之君子乎自任为鲁之君子则子贱知所师以行之矣曰然则子贱优于子贡乎曰然子贱之学即舜取人为善之意圣学之正也故夫子曰尧舜务多求贤以自辅惜乎不齐之所治者小也
逺问开既未能信夫子岂不知而又使之仕者何也曰或开家贫亲老时可有为皆不可知又夫子或知其外之材未究其中之信亦有之
何城问漆雕吾斯之未能信所信只是理否先生曰固是吾辈且替他想看怎麽便不肯自信象先曰莫不是知得反身上未能诚否先生曰道理固当如此扩充看好但且就吾人自家身上看可比如朝廷把你做个兵部官果能自信兵储邉防将士之心一一能周知否把你做个吏部官果能自信庻司百吏贤人君子一一能周知否漆雕开不自信只是心不自足故夫子悦之且如子路率尔而对我能千乗之国便是自足了夫子所以哂其不让
象先问即事即物皆是学漆雕开谓吾斯之未能信不亦拘乎先生曰谓即仕而学在焉可也谓斯之未能信而以仕学焉不可也此孔子所以恶子路之佞问一味不自信而不苟出夫子所以取其志
官问子路闻夫子浮海之叹当忧不当喜故夫子以为好勇过我无所取材亦非夫子假设之言也曰然与弗如者奈何曰知所弗如则知所以求如者矣故与之
问吾未见刚者如何先生曰孟子云浩然之气至大至刚而其工夫在集义是故刚是义理用事欲是血气用事故或人疑枨悻悻为刚而夫子斥其乃欲也刚与欲相反者也问顔子之请事曾子之毅不亦刚乎而夫子云未见者其在顔子既没之后曾子尚幼之时乎曰理亦或然但夫子之言也有因人有为而发的时候又曰今日为学须是把一切功名富贵杂事都斩断了一心只求道然后有进今人皆被这样事纒绕了如何得好然斩断了也甚难非是至刚的人也不能故曰吾未见刚者
问文章性与天道之谓何曰性与天道皆寓于文章中但人不能识耳子贡之得闻性与天道其亦自文章中来之乎不然则夫子之道荒矣
象先问文章性与天道是一様否先生曰性与天道只好在文章上求如孔子有姊之丧尚右门人皆尚右夫子曰丘有姊之丧由是门人皆尚左一拱手是文章之见于威仪而尚左尚右便是性与天道冉求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子路问闻斯行诸曰有父兄在答二子之问是文章之见于言词而一进一退便是性与天道故遗却性与天道而求文章恐渉于粗迹离却文章而求性与天道恐入于窈防此是个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的道理
子路惟恐有闻者将恶闻乎曰非然也自他人观其敏行之状若恐有闻若子路则惟恐弗闻也故曰子路喜闻过者矣
象先问先儒言子路亚于浴沂是子路犹下曾防一等然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闻恐又曽防所不及先生曰正是曽防气象之大行不掩言子路功夫之密见义必为亚于浴沂特言其气象则可其学还是子路实落问晏平仲善与人交如何先生曰此亦见圣人不没人善处沮书社之封亦晏子也而犹取其善交如此可见圣人天地之量也
象先问子张问子文文子之仁夫子不许者何故先生曰此是子张之旧病又发作了他见子文之三仕三己无愠色文子之洁身去累违之一邦是何等声称以为仁在是矣夫子之不许是即救闻以达救行以忠信之遗旨也且仁者所居而化岂复有弑逆之贼生于其朝与之并立乎有不仁则早见豫待又岂有僣王之人而甘为之执政乎问如此则二子之谓清与忠者恐亦未之尽曰噫若是则又过求矣
葛子东问季文子三思而后行以愚观之似有可取朱子解三则私意起而反惑恐非乎先生曰朱子之言是也闫调元说周公思兼三王坐以待旦不止于三孟子取之而季文子之思孔子非之何也先生曰周公之思与季文子之思不同周公之思但就其一事或酌古或准今或宜土俗或合人情必待周知尽善而后行此思之可贵也故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须熟思审处亦无妨也文子之思不在一事上如聘晋而思遭丧之礼则所思皆私意正犯了勿参以三之条非周公之公思也州问武子之愚何以不可及先生曰元咺争讼成公被囚智巧之士所深避者武子不避艰难卒以全君此其愚可得而及耶又问如此则死难者在所取然夫子不取召怱者何曰管仲舎邪而就正者也召怱者甘于辅邪者也故曰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象先问武子之事亦庶几于仁乎曰否仁则上下化之成公不至于被囚而其愚亦可冺于无迹故曰谓之忠则可谓之仁则未也
问子在陈思归如何先生曰狂简如孟子所云作两人看即狂狷意然狂者有志狷者有守此其文理不亦可观乎但一失之过一失之不及不知俯而就企而及以归于中道此夫子所以欲归而裁之也故他日亦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
狂简如何曰当従孟子所解为二人也裁之则中行矣左丘明何时又曰或即作传者盖明能如是而孔子亦欲同之也岂惟见与人为善之意亦警学者也
回由及夫子之志如何曰子路不私其利顔渊不私其善夫子则不可以言私盖天地之无疆也
诸生问老安少懐友信先生曰孔子说个老安少懐也罢又说个友信如何诸生答曰友是同侪的人说三等人见包的广大些先生曰说的广也是却不甚切诸生问是如何曰要老安少懐须是得朋友相信才得行其志如近日诸友相聚固是彼此相信才得道理明且他日得位有寮寀亦是朋友一般亦必是彼此相信才得天下治然这等处亦甚难如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又如汲黯之在汉淮南王谓惟这人难感以非视辈若发蒙耳看孔子他便要使天下之朋友皆信他这气象是甚麽样寛大学者要想得之顷之伯源问所过者化恐不是身所经歴处先生问怎麽便不是曰以孔子见侮于桓魋故耳先生曰尧舜大圣人而子朱均在己膝下亦化不得这是遭变了故桓魋之事所谓圣人与君不能化而入也殊不害圣人过化存神之妙张横渠不尝说来性性为能存神物物为能过化故凡自心思所至政教所及身所经歴处皆是过周本洪问仪封人一见夫子便道如此怎麽恁地见得速快曰如尧于穷民便加志舜于谗顽亦欲并生孔子这个为民的心肠与尧舜一般时时便发露出来正如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一様故封人一见便恁地防感发也因顾谓伯源曰圣人所过者化此不亦一验乎
问十室之邑如何先生曰忠信如丘性相近也不如丘之好学习相逺也好学即习字意先生因讲十室之邑因谓诸生曰顔子尚无伐善孔子便说人有他的资质没有他的这様好学他日又曰知我者其天道之将兴废命也不几于自伐乎易泉曰莫不是圣人见得这个道理是合为的故不消避得先生曰也还未尽圣人是与天为一与道为一说出此语自不觉吾辈故今日与道理犹有些未尽处要说此话便不敢此吾辈所以须是学到那不知有天不知有道如此熟了才是学
雍也篇
举问仲弓言简之得失其喻夫子可字之意乎曰盖喻简字之意此章三可字皆同但简上有可也字便不同耳
聂蕲问仲弓既未喻夫子可字之意何以言能黙契先生曰此章三可字皆同但论子桑可字之下加一也字其词抑而不又缀以上简字其不足处已露矣故仲弓因得以辨其简之得失若曰止于可字上见其未尽则可使南面之可难训矣且仲弓平日从事见賔承祭之敬与不衣冠而处者自然不同盖有不待夫子词之毕而于简之得失自了然也
楷问仲弓为人重厚简黙观夫子答他问政似未切于仲弓者何先生曰徐而味之未始不切先有司恐所行太简凡事要先有司才细密不遗漏赦小过恐于大者亦赦了这是他简畧不好处举贤才想上二事他自忖能了得先生谓诸生曰举贤才是急务不知夫子当时他何不以举贤才在前说诸生请教先生曰为政施为之次第当如此使仲弓初为宰忽然举起贤才来把一切人都换了如何使得必先有司虽有司不好的也要换他曰赦小过则过之大者亦在所不赦看来连季氏僣窃之罪也赦不得曰举贤才立贤无方不拘其类也盖天下四海九州之人只是好善恶恶之良心故曰尔所不知人其舎诸充其气象一便是天地变化草木蕃一便是天地闭塞贤人隠系于贤才之举否耳杨邦彦问敬以行简与居简之简同乎曰敬是行简之本如居简则一于苟简而不能临民者也邦彦起曰敬以行简固然如簿书钱谷之繁军戎祭祀之事皆国用所不能无者若徒执一行简亦可乎先生曰此正见行简有其要也彼诸葛孔明毎事必周谨来便食少事繁此盖不知其要矣邦彦又问然则要在用人乎曰要在于敬能敬以自治而中无纎毫私滞于其中则自然防用人自然防理财事事有绪而不乱矣如自家无敬之本惟事苟简吾见一身且弗治安望其能临民看来今日之讲不难于简而难于敬贤辈他日居位莅政切不可忽此敬字
顔子好学独言二者何曰不迁怒则能制情为天下之达道不贰过则能养性立天下之大本尧舜禹之精一皆是物也
张其怡问不迁怒不贰过主其心说否先生曰然石希孟曰邵子云顔子无形显之过曰此又却不然盖有诸心必于言行间一露然于顔子亦无损特不逺而复更不萌作孔子是以云然夫七情惟怒为甚能不迁怒则喜哀乐恶皆正五性惟过为害能不贰过则仁义礼智皆善
黄容之问迁怒似难若不贰过凡贤者皆可何独顔子曰程子好猎自谓今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有一日萌动时也后十年果复见此心可见周子经歴过治心功夫极密而人于改亦非易事故惟顔子能不贰过
大器问独顔子能不迁怒贰过者何先生曰今又岂特不迁不贰诸生试求顔子如何防不迁不贰江成夫曰惟理是从曰此说固好更还要先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后能故博文约礼只是做这个工夫
陈徳文问夫子不许子贱好学而许顔子者何先生曰子贱虽是好问好察得舜禹之正脉恐工夫未到那熟处如顔子之三月不违仁也或顔子平日只在此二事上用功故因哀公问好学遂举以为对亦以有所儆耳因谓文徳曰不独顔子吾辈今日只好在此二事上用功又问子器近日亦曾在这上用功否对曰闻教后每于怒时不敢妄发但未免犹有含怒的意思在先生曰这尽觉得了但须是用个法把这含怒的意思都没有了才好李应明云这处莫不是只如定性书所谓忘怒观理的様子否先生曰然故我尝说知性便可以去过约情便可以治怒能得此便是天下之大本达道盖理得自家的情性故他日一喜便进天下之贤一怒便安天下之民故用功虽自一身之近而实闗天下之大吕时跃因问父母在穷困时受人挫折今父虽没为子的却如何潜意在己之怒不可有在父之怒不能忘先生曰鲁隠公及宋人盟于宿予说春秋深恶其忘亲徳讐于柯之盟亦重斥之者以小白襄公子桓公所死者之后而庄公甘与之防故在所不取也故父与搆怒的人虽已没但勿与往来可也潜云为子的这心终不能释然曰王者罚弗及嗣其父已死怨及子孙不可也潜问为子者将何以报父之仇曰只有行道显亲荣亲一事则是可为也
宣之问顔子不迁怒夫子便称他仁令尹子文喜怒不形却不许他仁此只一仕止之小故不许之欤先生曰然事迹若类而实则不同顔子不迁怒正是做克己的工夫故可许他三月不违仁子文虽是一时如此未知他由中达外是如此否推之他事便未免有窒若欲以天下之喜为喜天下之怒为怒恐便不能怎麽就好许他个仁看仁是个甚麽様大的正如说孝一般割股庐墓未尝不是孝但比舜禹之孝便相悬絶如曽子说孝直推到杀一禽斩一草一木不以其时皆不得为孝即割股庐墓便比对不过且王祥是个孝的却去事晋邓攸是个友的却去事伪汉看他事继母虽生母亦不如爱侄子虽己子亦不过何等奇特推到事君上便恁地舛错犹足称孝友乎陈子器问此古人所以宁学圣人而未至而不忍以一善成名欤曰是固然但谓宁学圣人而未至则不可也将子器尚不离含怒意乎
冉子请粟公粟乎曰然故冉子请议于圣人耳
忠问粟是公家否曰然以下原思辞粟事证之可见又问有粟便与邻里乡党岂人情乎曰古人得俸禄只周宗族亲戚乡党朋友使自家俯仰无欠不多积蓄故齐七十家待晏子然后举火又曰贤而多财则损其智其积货多者则谓之守财虏耳
达问顔子三月不违仁奈何曰仁最难言今吾辈于此各学寡过各思自成其名则有之至于使万物各得其所之意则未之及也未之及便犹有利耳故言顔子不违仁则凡视聴言动必以礼而夏时殷辂周冕韶舞必以道皆可见也然则顔子何以独能之曰只是语之不惰
大器问犂牛之子骍且角説周人用骍有以火尅金之意如何先生曰骍赤色周用赤者盖从所尚如夏尚黒则大事敛用昏戎事乗骊牲用殷尚白则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乗翰牲用白周尚赤则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乗騵牲用骍水火相制之说皆出于刻意不可从问顔子三月不违仁如何先生曰违仁处兼学问资质而言天有隂阳五行故人所受资质便不能纯其生身带来所好各有重处且人分明晓得理是理欲是欲理有时不能胜欲故又昏了一昏息了一息几能勾三月不违仁也田子中问果然今人一日一至这也难曰可知道难自朝至昼至夜纯然天理者方是心在于仁故夫子叹曰吾未见刚者又系干曰刚徤中正打何处起只是无终食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惟刚斯能乆耳宣之问冉闵仲弓居徳行科皆未许其仁者何曰此仁推其极尤大着非谓无私欲而有其徳一口讲便了且看顔子不改其乐处吾辈怎麽便不常乐是可知三月不违仁矣
先生谓大器曰人安能如顔子闵子子路挺然独立于世其行其文卓然照耀千古如闵子则曰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若别人便纒绕解不去
不改其乐何乐也曰行道而有得于心则乐夫行道而有得于心其于富贵贫贱处之一矣
林颖问顔子之乐如何先生曰顔子所乐还是道得于己而后乐问当时顔路在如何能乐得曰岂是以箪瓢与亲不顾亲之喜怒而曰我惟自乐者乎必其平日能谕亲于道以箪瓢养亲而亲亦喜然后能乐使顔子不得于父母虽千驷万钟无以解忧矣却是舜一般心膓故曰人须学顔子之学何城问学顔子之方先生曰寻见顔子之乐则知所以学顔子矣或问诸生初学未便能语此曰学者至圣人只是此事虽是未至此地步若寻究不得此意更别无做工夫处城曰此是素位而行的意先生首肯
章诏曰先生尝曰顔乐唯见大心泰耳先生曰然顔子惟见其大故外边诸様的物皆看轻了诸生今日为学须知汝身之所始心之所终安泊在何处一念去学秀才不以未中进士为累做官不以升沈自累此便是学顔子之学而不改其乐矣问先儒谓周茂叔令程子寻顔子之乐处所乐何事伊川只答或人云若说有道可乐便不是顔子如何先生曰此语极好夫顔子心胷何等宏大何等洒落视世之富贵贫贱利害殀寿举无足以动其中者此诚见大心泰无不足也先生讲毕举昔伊川在经筵讲顔子不改其乐章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忘其贫贱人主崇髙奉养极备苟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箪食瓢饮季氏鲁国之蠧也而富于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后世之鉴乎看书如伊川常于文义之外反复推明归之人主古之忠臣爱国有如此者
蒋参之问箪食瓢饮顔子固不改其乐矣以之而事其亲亲亦乐乎先生曰我与林基学己曾说来易伯源请问其说曰此见顔子谕亲于道使亲与己而相安才见其乐钟启寅问乐处如何曰只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就是乐了昔者周茂叔每令二程寻仲尼顔子乐处未发其秘后于通书上云见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此提掇一个真乐来与人讲人自不省之耳谢顾问不省者其病何居曰天下之人只是个不足如衣服之美恶饮食之丰啬居室之崇卑名利之得失文艺之髙下有许多病痛若一横于中只是忧愁过了日子那里讨个乐处而今学者不消说甚麽只于所不足处自家体贴看破就见其乐参之又问使顔子居帝王之位亦可乐乎曰如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也何尝不乐亦有忧乎曰如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又奚而不忧然则孔顔之乐同乎曰乐在其中谓之安不改其乐谓之利
子游取澹台灭明者何曰上可以匡邑宰之不及下可以正风俗之不善故以为得人然则夫子何以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曰或者子羽之貌陋也
史野如何曰大抵言也如野而兼文即君子野岂无兼文者乎史而兼质即君子史亦岂无兼质者乎故文质彬彬在史野之外论亦可在史野之中亦可
大器问文质彬彬解作适均与质犹文也文犹质也一般先生曰其实一般只后人看书将圣人言一様解将贤人的言一様解如子夏曰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其实说得是吴氏又说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无弊便是以私心看了又曰彬字从林从彡盖以质为主而以文饰之文其质彬彬然斯其为君子也盖质胜其文固为野若文胜其质遂至为史而无忠信矣
知好何以不及乐乎乐则夫子所谓在其中顔子不改者也是岂知好者可能及之乎虽然非知不能好非好不能乐也
鳯仪问知好乐何如先生曰此章知是下手处乐是到头处问乐了还有功夫否曰至此无功夫矣如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一般故学者必求至于乐然欲求乐又必从知上起知而不至于乐是苗而不秀秀而不实非学之至乐不从知上起又是无头学问也故大学之道以格物致知为始
问语上语下何以可不可乎曰此为教人者当因人而发若不量其受教者而乱语之是渎之也故一贯惟语于曽子终日惟言于顔渊其他则有欲无言者矣世宁问樊迟仁知之问奈何曰务民义是知之为知之逺鬼神是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然必先务民义而后能敬鬼神故知先难后获则无私心矣故仁又曰先难自樊迟之所难者而先克之如粗鄙近利亦其所难也务民义亦然
仁知动静如之何曰动者静之用静者动之本乐者未尝不寿寿者未尝不乐
问乐山乐水亦似今人登山临水者乎先生曰今之游山水者与山水全不相干只资观视逰戏耳惟仁知者而后有此相契气象
思恭问予所否者何曰否谓道之不行也道之不行天絶之也故歴聘列国而无如之何南子之见亦欲因是行之乎然其否甚矣
石希孟曰宰予问仁忧陷害又短丧又昼寝圣人也有这様弟子先生曰此见宰予诚心直道处还是圣门髙弟若后世诸儒率多掩防不暇心中多少委曲不肯便道己之所至只拣好的讲故论人须观其所由庶不差宣之问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仁圣字有大小否先生曰以夫子语意看来似有大小周本洪问仁者立人达人人是对己之称故不及博施济众之广与曰非然也这是说仁者己方立那立人的心便生己方达那达人的念就起状那仁的模様耳不是在此处求大小也但仁者须是有博施的心未必就能济得众假如赈济的事一般要把这些银两谷粟散与百姓储有千散之千储有万散之万这却不难若是散一分民便受一分之赐散一斗民便受一斗之惠此处便难了予往时赠恽器之赈济均州序尝举此为说是这一事必须是能加志于穷民用哲以知人行义以革奸审方辨物有许多作处才得又如今日陜西荒旱命下每丁给银三钱这却好了奉行者必欲民往城中自取百姓伺候三五日来所得的只勾打发铺家并往返路费这所在非是不仁恐亦是作用处欠也故夫子说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下一能字便有许多作用正如易说天地设位圣人成能故仁只是有是心圣便能裁成辅相使民各得其所以遂其心也问如此尧舜犹病者何曰止是也自家尝懐歉然不足的意耳
威问言博施又言济众者何先生曰亦有博施而不能济众者不能济众或泥于道之未通或阻于势之所隔故必也圣人在天子之位则承流宣化有其人然后能为之何谓立达曰或立扵徳或立扵世皆是立或达扵位或达扵道皆是达夫仁者之心如此若夫学者之用功则在能近取譬云云
洲问博施济众尧舜犹病如何先生曰吾旧将能字重看盖博施夫人所能博施而济众则或有不能曽以赈饥一事言见圣人固有是心然其所及则非圣人手足耳目之所能也是圣人能于博施而不能于济众观此则尧舜犹病可见洲又问昔有陈巡抚过徽问中庸位天地育万物古今谁人尽得诸生对惟尧舜能然陈公曰夫子说尧舜犹病者看来亦未尽得先生笑曰当时何不对曰虽先王都不尽得象先言犹病者亦自其心不自足而言先生曰正是如此不然则尧舜之民于变时雍古今之治莫有尚焉者若真以为病而不能位天地育万物则古今何人不病而中庸之语夫子岂虚设无归着的故犹病二字只可以之推尧舜之心不可溺之而少尧舜之治
立达之谓何曰仁者无人己之间故我方欲立达便欲立达人盖与天地同其体用也程子以痿痹不仁喻之良是也马伯循说立达甚博
述而篇
澜问述作之谓何曰夫子言在我之言行非敢有所创始也盖好古不信容或有作既信矣又何作乎删述六经亦其一事耳
问信而好古先生曰凡好之不真者皆由信之不笃也吾辈中安有如老彭信而好古者出焉则乐在其中矣黄惟用曰科目害之也曰就如昨日塲屋问射礼汝岂能一一尽记无遗今人只将书肆刋行文字来看平生精力尽费于此当代典礼且尚不知况古乎苟学者能博古通今明体适用主司未有不知者虽当时不知只为大儒又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