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因问 - 第 1 页/共 10 页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因问       四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四书因问六卷明吕柟撰柟字仲木号泾野髙陵人正徳戊辰进士第一人官至南京礼部右侍郎諡文简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编记其门人质问四书之语大学中庸各一卷论语孟子各二卷然其中称柟为先生又原本先生字或跳行似乎非柟自作卷首有其门人魏廷萱等校刋字当即廷萱等所记也其书大学从古本次序中庸亦从古本分章所说多因四书之言推而证诸躬行见诸实事如因讲八佾舞于庭章而指在座门人衣服华靡者曰此便是僣之类皆开示亲切不徒为训诂空谈柟文集佶屈聱牙纯为伪体而其解四书平正笃实乃如此葢其文章染李梦阳之派而学问则宗法薛瑄二事渊源各别故一人而如出两手耳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巻一     明 吕柟 撰   大学   介问大学旧本云何曰言大人者之学其道在明此明徳以亲爱下民而止至善也夫至善则所止之地也非先知之则不能得也故有先后焉盖所止之地皆物也则有本末尽止之功乃事也则有终始能知所先后则物本可得而兼末不难事始不乱而厥终自考去道伊迩矣其先后者何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以下言先也物格而后知至以下言后也能如是则能明明徳以亲民而止于至善矣斯大学之道也然其所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者又非一言能尽其义故下文又旁通其情焉然皆以释明明徳亲民止至善也止至善独言明明徳乎曰明徳而不能亲民非明徳也能亲民矣而未能止至善亦非明徳也   其曰格物致知者何曰言物非在外者也皆关此身焉耳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若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盖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诚知此身为本所当厚也则心不他用世无剰物日无泛事而其知至矣故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此谓格物致知之説也   其曰诚其意者何曰言在禁止自欺恶恶如恶恶臭好善如好好色也是盖逊志以求而不问名于外故能自慊然其诚伪我知之而已故君子必慎其独也不见小人闲居为不善乎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矣然则何益哉此诚于中必形于外故君子所以谨其独也且恶积于中非但一人见其肺肝盖十目十手所指视也不谨其独可乎夫有财之富则润屋矣无欺之徳则润身而心广体胖矣故君子必诚其意以谨其独而不自欺可也况乎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彼淇澳之诗言君子尽切磋琢磨之功极瑟僴赫喧之盛而造乎盛徳至善之诚则当世之民不能忘也岂惟当世彼烈文之诗言前王徳成于己后世之人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虽没世不能忘也岂有他哉皆由诚意耳故康诰言文王克明徳太甲言成汤顾諟天之明命帝典言唐尧克明峻徳皆自明此至诚之盛徳耳然诚意之功又不可间虽施诸民亦然故盘铭之日新康诰之作新民文王诗之新命言君子内不愧己外不愧人仰不愧天无所不用其诚而造其极也是何也诚者人之所当止不诚则无物矣故鸟缗绵之诗云尔也然能止于诚而无入不自得者惟文王为然故其诗言缉熈敬止而仁敬孝慈信各臻其极也于是孔子又因止信而言聴讼犹人不足贵也必也使无讼乎盖无情而不诚者不得尽其伪辞则以吾之诚意大畏其志而人信之也故曰此谓知本也夫古人言明善诚身然诚身实所以明善即所以诚身故格物格物以修身为知至而此以诚身为知本也曰若是则程子定本何以克明徳以下释明明徳盘铭以下释亲民邦畿以下释止至善乎曰自格物以至平天下固为释此三者而设若又取此克明徳以下释之不亦复且乱乎又何湏用八者也且古人之立言也论理不论文今以其有明字多者释明明徳有止字多者为释止至善又取新字多者以释亲民而改亲民为新民立言者恐不若是泥也曰若是则夫诚意者未及乎正心修身何以遽及于民至有没世不忘之説乎曰噫此腐儒之说也误人甚矣从是言也则诚意者必不接一物闭目掩耳而后可乎平天下者必扰扰于一世离形去心而后可乎故古之人言意便及天下言天下便本诸意终始本末一以贯之但其序自此而先耳若是则释诚意之辞不亦烦乎曰八者之事虽各有攸当论其功力皆本诸诚意盖格物虽在先亦属致知不及诚意力行之为难也能乎此则正心以下如水之沛然矣其有不得其宜者则亦斟酌损益之间礼乐制度之际耳故虽九章之心诚求之十章之曰徳曰仁义曰好恶者皆自是而举之也故是章或言其功或徴诸事或本诸体或稽诸效反复推演不一而足虽平天下之意亦宛然见矣其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何曰言身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偏者即心之不得其正也盖意虽实心不正难观即形于身者可见耳夫心不在于正岂惟见忿懥恐惧形于身者之偏哉其极至于视聴不见闻饮食不知味矣可不慎乎故曰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其曰所谓齐家在修其身者何曰言人于所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傲惰者有所偏焉其心虽正亦身之不修不足以理家也盖此五者虽形于一身之小而实接乎一家之众故也若夫好必知其恶恶必知其美非身修家齐者不能不亦少乎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苖之硕此偏于亲爱者之效也独举斯二者人之处家好爱而易私者莫如子与苖此而能克则无助苖之长勿劳之爱矣贱恶以下可易能也不然家其能齐乎故曰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其曰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何曰言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之道不出家而能成教于国焉故家之孝弟慈者即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也然其所谓孝弟慈者皆本于诚焉盖自诚意中来也故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夫能诚于为善而一家仁让则一国兴仁让诚于为恶而一人贪戾则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也故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之诚而民不从也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蔵乎身者不恕不本于诚焉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曰故治国在齐其家其下三诗则咏叹其意以警发乎人而又以证之也其诚意溢然矣故曰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其曰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何曰言即兴孝兴弟不倍恤孤以见秉彛人心所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也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以处之絜矩之义不过使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已然其用则在好恶也故絜矩用于好恶则民以为父母如南山有台之云也絜矩不行于好恶而偏焉则为天下之戮如节南山之云也故文王之诗言商先王能絜矩而得众得国商后王不能絜矩而失众失国不亦明徴乎然欲行絜矩必以徳为本又自诚意明徳而遡之也故自君子先慎乎徳以至亦悖而出皆言有徳而能絜矩与不能者之理财也康诰楚书舅犯之言则又徴之尔证之者言天命人心皆归于徳而不在于财也自秦誓以下至菑必逮夫身则又言能絜矩与不能者之用人也君子有大道则总言理财用人其曰大道即絜矩尔夫理财虽贵于内本外末然财亦不可废也故生财有大道不在诡计也惟在乎务本节用而财自足又何必外本而内末哉然又恐有国家者専务其财也则又言仁者以财发身以下则理财之道非仁义不足以尽之夫理财用人虽皆治天下之目用人者又理财之本也故自畜马乗以下则又言君子不察于利非若小人之専务财而不以义为主也并上言惟仁人能好恶人则理财用人之道亦非仁义不足以尽之是故絜矩者法也仁义者道也好恶者用也理财用人者目也仁以本之义以质之絜矩以处之好恶以行之用人以先之理财以后之则孝弟慈之道周于天下矣然其曰徳曰仁义曰好恶者则又皆本于诚意正心修身焉故曰本末一贯始终一理明徳即所以亲民明徳而能亲民无所杂焉所谓止至善也   续因问   章诏问大学之道先生曰只当以明明徳为纲盖明徳而不能新民也不筭他明徳故新民可兼在明明徳之内若明明徳以新民少有一毫私欲夹杂亦未足为至善是必尽乎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斯为止至善矣若夫三纲领之説恐太涉于分析大学之道只在一个明明徳都尽了后来説明明徳于天下説盛徳至善都只是説明徳更不説新民可见王标曰九章之心诚十章之慎徳亦为是乎曰然   胡炳问明明徳明字莫只是天地生生之理惟虚故灵虚灵故明否先生曰这也是正谓明徳只是个天地隂阳之气清通之极萃于吾心者   炳问定静安虑静是心不妄动毕竟是心静方才定如何説定而后能静先生曰心之所以不静多縁是念头一差无所定向故心动于声色动于货利动于功名理欲交战不能宁一若于念头上一定了方才得静也安只是静到纯熟处何以先言知止曰大学之道未有不先知而能行者故自物有本末以下泛论其理当先于知也欲明明徳于天下以下证以古人之事惟先于知也   问格物之格有説是格式之格谓致吾之良知在格物格字添出穷究字様来何如先生曰格物之义自伏羲以来未之有改也仰观天文俯察地理逺取诸物近取诸身其近取即是穷格之义格式之格恐不是孔子立言之意   诏问格物先生曰这个物正如孟子云万物皆备于我物字一般非是泛然不切于身的故凡身之所到事之所接念虑之所起便是物皆是要格的如言便有言之理在官言官在朝言朝与父兄言言慈爱与子弟言言事父兄视便有视之理或视上于靣则傲下于带则忧倾则奸坐如尸有坐之理立如斋有立之理推此类可见无一处非物格物之功无一时可止息得的聂蕲曰夜睡心下有所想像念头便觉萌动此处亦有物可格否先生曰怎麽无物可格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亦皆是格物虽梦中亦要验格也易泉聂蕲辨论格致及徳性之知与闻见之知同异先生曰此乃合内外之道也张子尝云诚明所知乃天徳良知非闻见小知而已后人小大同异之论皆本诸此殊不知张子之言必为偏于闻见者发也自予言之只顾人之求知者何如耳使求知者皆为徳性则闻见非助我者耶如舜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则与徳性浑融为一此等闻见惟恐其或少耳若闻见无与于徳性之知则祗为记诵涉猎之资诚为小而已正徳间有一侍郎博学多记冡宰荐一学士用一故事以问侍郎乃遂背诵不止冡宰止之曰不用许多只用前一二言足矣若此等闻见不过记诵于身心何益且鸢鱼自常人见之一物而已子思深有所见便以明道之昭著于上下程子又谓子思吃紧为人处活泼泼地皆是见道之真而非滞于闻见者也此则合内外而一之者夫岂可槩以闻见为小哉故曰只顾人之求知者何如也象先问格物是格得一物余可类推否先生曰须是着一件格格得熟时才可类推若初学只说格一件百件便了是如佛家空守虚寂而谓万物可照如何则可康恕问格物之功如鸟兽草木之类亦须要格否也先生曰所谓格物在随时随处格然鸟兽草木元初与我也是一气生的怎麽不要格如伏羲亦尝仰观于天俯察于地中类于鸟兽草木之情但逺取诸物必湏要近取诸身才是若离却已身驰心鸟兽草木上格做甚王献荩问学者必先致知否先生曰不先致知则徳忠朝夕徃来讲论为何曰致知先人事乎曰除了人事焉有道理这是分不得的看书湏要体之于身騐之于事方有益若但防解字义而已殊无所得   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是举其切要言之脩身即明明徳也虽至平天下章言先慎乎徳言仁义忠信皆明徳之谓可见大学一书只是格致诚正以脩身而明明徳也诏曰大学旧本以此释格物致知信乎曰然   附録章聂二论   章诏曰致知是开广聪明推极吾心之知所谓致良知亦是闻知先生曰如孟子尽心知性之谓尽心是致知之事知性是格物之极格物之义时説纷纷如或问所谓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此自其积累言之若学者乃谓必待今日格一物明日方格一物则何时可了若又曰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此又在浑沦处説不知从何端而起若以格为正乃后一层工夫与正心相类恐亦难説惟先生曰物是万物皆备于我之物格是就身之所至事物所接耳目所及念虑所起皆是湏就要辨别是非邪正犹要専切若不専切方用心于此忽驰心于彼物何如可格且如一坐立之间即便可做工夫然必以吾心徳性之知为之主广闻见以扩充之如伏羲仰观俯察逺取诸物即近取诸身之类皆是又如亲贤读书开发聪明亦其中一件是格一事一物之理则一事一物之知便可致矣积久自然贯通此方有下手做工夫处如是可使此心常存所谓必有事焉者端不外此论者輙曰只求之吾心之良知足矣更不借闻见必以格为正恐太执泥髙逺诏不获己乃辨之曰人生十五嵗入大学而格物致知又大学入门始事本之于心此本体之明不待言矣然气拘物蔽而天下义理无穷若谓更不少借见闻只闭门澄心便了尽天下之理恐古之圣人亦有不能然者且以舜之大圣盍只索之良知而自足耶乃犹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者不知何也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徃行以畜其徳书曰学于古训乃有获诗曰如切如磋正讲习讨论之事大学引之以释明明徳者圣如孔子犹好古敏求博文约礼况人不皆生知之圣世固有童而习之至终其身而于义理无所得者安可言之易易如此而槩以生知之事诬吾人耶谓畧不待于闻见耶或曰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子何执耶诏曰然与其从迂道逺道而行莫若从平平之大道于适国尤便也况道理乃天下公共之物非一人之私论者只贵虚心正不可执一説以求胜也朱子集诸儒之大成其所论止一二未甚精后人犹得以议之矣世之儒者见道未如朱子辨论太髙逺安知后人更无致议耶诏浅陋无知祗服师训因友辨説以自识之非好辨也蕲尝与诸友以大学圣经请敎于先生先生曰此孔门切实之学于学者极有力诸生宜心验身体庶其有得蕲佩服之毎于日用切已处观省真有涣然如醉之得醒者而二三士友尚不免有疑或旧有所执着甚至穷辨蕲遂述先生教言以与二三友共防绎焉夫大学之道虽有三言实重于明明徳盖新民亦明徳以新之也止于至善则明徳以新民之极也知止而后有定至则近道矣特举两知字为言者明学以知为先也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至国治而后天下平则详其中之条件示学者以用力之地惟在先知明徳之至善也观明明徳于天下一言可见其格物云者格穷至也物事理也程子所谓至其理也即日用间身之所值事之所接念虑之所到切思其理而不为泛焉之思则凡物之理皆防于吾心之良知知其有不致乎其有以正训格谓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似矣独不可以言正心矣乎又有少变其説以去私欲为格似矣独不可以言诚意矣乎盖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即一念虑所动之处一时刻所用之功其间但有先后相承之节次非必今日格物致知明日才诚意后日才正心脩身也今之学者乃疑其先后为支离遂于格物上强生一意见欲便了此下面数事则当时圣人只説格物致知便了又何必言诚意正心脩身也夫格物固非外意心身而有物可格知可致孟子所谓万物皆备于我是也然其所谓反身而诚者虽其学已成后之事其反身之前格致诚正皆不可少也故继以强恕而行云程子有谓立诚意以格之者经文诚意畧不同犹曰即切已之事専意以格之不可泛及他事云尔岂程子又置诚意于格物之先而乱圣人立言之序耶又有附防之者曰格物为去私欲只縁人有私欲间杂则物不能格知不能致既如其説则去私欲之先又将寻讨何等工夫来也今之执着之私未能去正惟于圣人全文真指未能通贯也又谓程子之至乃谓以身至之分明属行殊不知程子之至即周易之知至至之其训易曰知至至之主知知终终之主行则实以至属知也然又非程子意也易言知至至之可与几也几即意也可与几言能几也分明知在意先矣又谓知字本孟子之良知后儒以知识粗看了所以知行不能合一呜呼是将聋人之聪而皷已之簧耶盖人心无两様知蕲虽愚昧不敢谓少有所知者非性所有也厚诬先儒之言知识为非良知无乃先自诬乎盖物我一理察识于物而开明心之知吾之知以致非自外也内无良知外固无从而有知识也是故君子多识前言徃行以畜其徳凡以此也蕲故曰人心无两様知也又谓古本以修身释格物是格物以行言无疑噫是又不知为本之説也其曰修身为本者非谓修身即格物也犹云格物以修身为本也若泛泛焉穷至天下之物而不切于修身是则所谓物驰而非所谓格物也是安可以古本而异今文也其本乱末治之説正承为本之言而及于家国天下要皆吾身之推而物之所当格者也大学之教其详切如此统而言之若网之有纲明明徳是也析而言之若纲之有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也此目不混于彼目而未始相离也众目同领于一纲而未始不相通也此孔门切实之学非髙逺粗浅也学者能自得焉将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矣   标问作新民作字先生曰是以明徳之懿而显设于条教法度之间以为鼓舞之具故谓之神曰圣人神道设教而天下服以神言似涉于幽了曰自吾心之所有者推之以及人而人自无不化何神如之   炳问学不止于讲习讨论否先生曰圣门敎人只在博文约礼博文即格致之事如切如磋是也约礼即诚正之事如琢如磨是也讲习讨论便是格致事问瑟何以训严宻僴何以训武毅曰圣人之学戒谨不覩恐惧不闻无一毫空隙处少有空隙则私便投隙而入故少有私欲萌动便致武毅直是克去他如将兵克敌方谓之武必欲克倒他工夫不已方谓之毅圣贤做工夫直是如此   诏问诚意只在为善去恶戒自欺而求自慊否先生曰然自欺则伪与前所格致者背也自慊则诚与前所格致者合也其几则在慎独又曰念虑之起觉得善恶就是独必好必恶就是慎   王献荩问诚意之功亦难矣大学意诚之后犹云心不在焉何也先生曰此问甚好非曽用力者不能及此盖诚意是辨其孰为善而实好之孰为恶而实恶之意诚之后则心中皆是善的但未至而迎已去而留虽是善却不能中故心不在者心失乎中也不中故视不见聴不闻食不知其味身不可得而修矣   象先问学者湏是要自慊这自慊的光景是如何先生曰此湏要真无悔吝才得好善真如好好色无不好者挽之于中而此心无遗悔恶恶真如恶恶臭无不恶者拒之于内而此心无遗吝仰不愧天俯不怍人然后谓之自慊此便是顔之见大心泰孔之乐在其中这便可想自慊的光景   诏问大学诚意至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足矣何以又要正心修身工夫先生曰意乃心之萌动处好善恶恶之诚正心固不外此然此犹自其几言之若心则全体大用无所不具至此则无恶可言止于其善者有太过不及失正处尔但日用间所起之念所应之事纷纭杂扰于前不无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情若未至而先迎既至而不化一有或偏则心遂不正矣故曰心统性情必性情举得其正而后心可正也若修身之事尤当直内方外然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傲惰与身相熟后便易偏了如处家人僮仆既熟后不见其失故接于身者处之失当身其何以修乎必如张戬处盗笋皮人方见不偏   问忿懥恐惧忧患三者其情若同而好乐一焉何也先生曰三者亦不同恐惧在事变仓卒之临忧患在平时杂念之起忿懥则程子所谓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盖与好乐本四件也   又问忘怒观理理有是非非则已矣是亦当发乎曰理当怒而不怒非是也又问怒虽当发若能观理则气亦平而分数不至太过乎曰然   易泉问大学工夫恐太分析意若説诚意后复有正心工大正心后复有修身工夫恐太分析先生曰若无次第工夫传文如何説此话且如你们厯事知得该去便是格物致知若分明知得该去意懒不去便是不诚意了若自强而去不欺所知便是诚意虽去矣而心犹或不平少有忿懥之意则心亦不正心中虽无不平或所遇司官加些顔色少些容貎这等时候其不讲气而傲惰者鲜矣又或以己之愆期也致使司官呈堂他日引见惮其势位尊严或有恶声厉色之加能使顔色不变常手足不失措者斯为不辟于畏敬矣即此一事而观且不说朝廷三揖在列金革百万之众在前则又不知如何此可见诚意后还有许多工夫   聂蕲问好乐忧患与畏敬哀矜等类何所分别且心正后身何以犹有偏处先生曰好乐自心之存主处蕲意尚在己心上畏敬自身之临接处説已及人了所以大学工夫心正后卒然临事时工夫不宻不觉犹有偏辟处蕲意尚未释然少顷先生坐后帷屏被风吹侧先生犹危坐诸生中或有愕然失声者或有勃然失色者甚或有奔扶至失手足者先生曰此便是畏敬而辟此便是身之卒然临接处即此而观好乐忧患得正之后而畏敬哀矜不免犹有所辟岂可不加察诸生心始快然矣   象先问家不齐只举苖与子二者为言如何先生曰家之所接者人而人莫亲于子所用者财而财莫急于苖故举二者以见其余此而能当则虽九族之众百货之广皆易易耳   象先问治国在齐家如何先生曰首言治国原于家其本在一诚次言治家可化乎国其用在一恕三引诗皆咏叹乎此耳孟子所谓反身而诚强恕而行皆本于此先生因讲如保赤子心诚求之顾谓象先曰汝那里有个潘正郎希平陞荆州府予徃问之希平因请教予见希平尝置其子于楼上读书因谓之曰希平视荆民如楼上之子可矣希平请问其所以予谓希平视其子登楼则使人扶之下楼则使人挟之时其饥餽之食时其渇饮之浆时其书声不闻则扑之恐其或惰时其书声不絶则节之恐其或劳视荆民如己子有何不可希平曰州县之广安得人人视之如己子予谓州县之吏有如子这様心的把子之心事付托他亦有无子这様心的把子之心事详告他以为殿最他又何不可希平又谓荆州适饥馑时时赋税既免而禄米廪饩之类又不可缺嵗办既蠲而徃来供亿之类亦不可少此等处却如之何予谓子之家无饔飱客无馈馔则亦求之楼上之子乎抑或别有处也然此还是谓视民如子的説话若如保赤子赤子却是个无知不能言的视民如无知不能言之赤子则亦何所不至哉又言予乡有刘先生者曽作县来凡民有罪别县多是罚金帛他止是罚些米粮枣菜等物无事时令僧道等晒贮之后值年荒别县民皆流离失所惟他这县独得生全这様的人皆是心诚爱民如赤子故害未至而预为之防因谓诸生曰你们他日皆有安飬元元之责这等心肠却不可不自今日预养   标问十章之先生曰絜矩是平天下之要所恶以下解絜矩之义也民之父母以下则能同其好恶而絜矩之所以得赫赫师尹以下则不能同其好恶而絜矩之所以失未丧师则能絜矩而与民同欲得众得国矣仪监之诗则不能絜矩而与民同欲失众失国矣是以君子必当慎其徳而不可専利以夺民之欲也直至仁亲为寳皆言不可専利之意秦誓以下言惟仁人则能尽好恶之正者见贤不能举则次之好人所恶则不能絜矩之甚者皆以言用人也君子大道则揔结焉尤其絜矩得失之本也然其所谓外本内末似不必理财然亦国用之不可无故以生财有大道终焉然生财之中又必本诸仁义焉夫平天下治之大法也不过理财用人二事而理财用人只是公好恶其归只是慎徳与夫仁义而已故孟子七篇言仁义皆本诸此   献荩问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是平易近民否先生曰亦是民之好恶与我本不相逺人惟不能平易故相逺了若平易好恶便近民故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且父母生人皆可以为君子岂惟乾道之中而后有二程夫子淳熈之中而后有晦庵夫子但人心私欲所蔽起了籓篱生了物我有了亲踈立了异同胷中皆是一团私欲故不能为君子若能随事精察渐渐克去撤了这籓篱忘了这物我一了这亲踈合了这异同视天下之民毛髪骨爪疾痛疴痒与我相闗渉好恶自与民同便可以为君子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光祖问大道何在先生曰大道虽所包者广不外于絜矩即明徳之用也骄者矜髙属贵一边泰者侈肆属富一边惟其以贵自髙则必与下民隔絶于人情畧无所切惟其以富自侈则但求自足其欲于人情初无所恤此所以失大道也大抵平天下之大道既明其徳莫急于用人以理财注防亦有好处朱子有采取不尽者合观之亦可   聂蕲问絜矩先生曰矩是个为方的器大之而及四海要之只在方寸谓之絜矩只是个无不均平意思且如天下有様有权势的是一等有様鳏寡孤独颠连无告者又是一等天下之人便有这几等怎麽便得均平故尧典称尧则曰平章百姓黎民于变时雍此便是能絜矩的象先因问天下亦大着怎麽便得均平如一先生曰此亦无大异术亦只是把这些财散与百姓便能得问百姓亦多着怎麽便能人人与他财也先生曰亦无大难事亦只是要有个不要钱的官人便能得也问天下非是少这般人而莫之能用其咎安在先生曰此只是没这个臣苟有这个无他技休休有容之大臣则用人以理财俱得其当天下岂有不得所的道理问所以能用一个臣其要又在君否曰这更不消説了中谓仁人能好恶人又谓仁者以财发身故其要只在君心之仁所谓明徳也凡视天下若不切己者只是不仁故与己不相干涉苟知得这些人生生之理无非天地生生之理则与我这些人元初只是一个今又在长人之责岂忍置之于不得所的地靣故张横渠西铭却备言此道理然人所以不得生者只是无生生之具以为衣食故只把这些财散与人使人有以为生则天下自平矣絜矩不必拘拘以中次第言之便当以身任天下之责欲行絜矩必先理财使民生遂欲理财以养民湏要用人欲用得其人湏公好恶则善人在位不肖者屏去举贤必速不善必逺如是庶善恶知所劝戒若求大道得失之几则惟在于忠信骄泰而已   先生看书之秦誓至一个臣无他技处因叹曰此最天下治忽兴衰所系书始二典而终秦誓见得湏是无秦誓妨贤病国的心胷方可做二典时雍风动的事业   四书因问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因问卷二      明 吕柟 撰中庸   滋问中庸旧本云何曰子思子以明人而尊祖也人也者道也惟孔子为能尽之耳故道非外物自性而出耳由教而为道者戒慎恐惧以谨其独则得率性中和之道而可以为天下大本达道也果致其极焉则位天地育万物天命亦在我矣故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惟小人反中庸故民之鲜能乆矣民之所以鲜能者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也夫道如饮食非过非不及人自不知味耳知者如舜之无过则何患道之不明贤者如回之无过则何患道之不行而自入于陷阱也勇者如君子中和不倚不流则又何患中庸不可能哉故索隠如知者过之行怪如贤者过之夫子不为半涂而不勇则又不已也是何也君子之道费而隠近自夫妇逺而至于天地圣人不能尽其大鸢鱼不能破其小然亦未尝逺乎人也故人当以己之道治己之身忠恕以为之方孝弟忠信以为之目则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外其有不得亦正已而已不敢有怨于正鹄也然而行之亦有叙焉妻子兄弟其始也夫道虽始于卑近而其幽深通乎鬼神诚有不至鬼神可得而鉴矣岂可以兄弟妻子卑近之处为可忽哉能尽之者其惟大舜文武周公孔子乎大舜之大徳得天文王之作述无虑武王周公之达孝易于治国孔子之论政本于诚明其致一也其下则又以诚明分天道人道而言凡以明孔子耳至诚尽性以下申言性也致曲以下申言教也前知以下申诚则明也自成以下申明则诚也无息以下则言至诚功用之大与天为一也大哉以下则言诚之者功用之大与圣人为一也然圣人治天下之目则又有三重也君子学虽至于圣人而无位亦不可作礼乐焉况愚乎观孔子可见矣盖以君子三重之道一本诸身而知天知人以居天位然后能师表天下后世也然孔子虽不得位而其学则尽乎是矣盖兼帝王天地之道而时出之孔子其至圣乎然皆本于至诚焉孔子其至诚乎盖自舜之大孝至此所谓脩道之教而孔子为独圣也则所谓天下莫能载者孔子载之矣衣锦以下则又言君子作圣之功以至其极尔故曰子思以明人而尊祖也敬问脩何以云品节曰道岂可云品节则何以谓之教曰犹自明诚谓之教尔戒愼恐惧及愼独何以为二事曰既言愼独矣岂又有二独者乎盖言独虽不覩不闻虽莫见莫显故君子戒愼恐惧以谨此独尔是即脩道之教也能如是则率性之道在我故有中和之説致中以位天地致和以育万物然乎曰何必然天地位万物育即天命也能尽性则得天命尔岂可析言耶不直曰性谓之中而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者何曰以喜怒哀乐专为情者固非以其未发专为性者亦非故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允执厥中中何以为天下之大本曰外乎此不太过则不及皆非理也和何以为天下之达道曰私喜私怒行于一己不能行于众人也   章诏问天命之谓性先生曰天命只是个气非气则理无所寻着言气则理自在其中如形色天性也即是如耳目手足是气则有聪明持行之性又问自天之赋与而言为命自人之禀受而言为性如何曰是以分为二矣问道教曰人率此性而出即是道脩为此道即是教犹自明诚谓之教也其曰君子戒愼恐惧者何曰此体道之要也不覩不闻只是虚静之时若此心常惺惺然不敢怠忽便是戒谨恐惧问隐微即不覩不闻之时独即隐微乎曰然此正言所以戒惧之由也问中庸明道乃以喜怒哀乐言者何曰人之一身只是一个气与天地相为流通天有隂阳舒惨人有喜怒哀乐故曰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又问不以仁义礼智言者何曰喜怒哀乐人所易见虽下愚不肖亦有之仁义礼智已自在其中盖体用一原之谓也问以中和而谓之大本达道者何曰不然则有过中失正之喜或不本于天命之性怒或不能必千万人之同矣故致中和是自我而致之不但言推极之也若位育是实説其理然必圣人在天子之位方有此功效之极若人之一身一家亦自有天地万物顾人之所致中和大小如何耳问传以位育分属中和恐非子思本意要之中和一贯岂容分析乎曰然   大器问戒愼恐惧与省察只是个愼独工夫否先生曰王介庵先生尝言戒愼恐惧及愼独是一个工夫王虎谷先生曰某只作两个工夫做然予尝以问刘近山先生近山先生曰才説一个工夫便是不曾用工然以今日吾辈各求于心静坐体验才省察便涵养才闲邪便存诚才克己便复礼实非有两事也岂不是一个工夫不然则天下有二独矣世有以不覩不闻为理者则理岂在心外耶又以为人不覩不闻者则并其已而遗之其踈亦甚矣   问圣贤每每説性命来还是一个是两个先生曰此正是易一隂一阳之谓道一般子思説自天命便谓之性还只是一个朱子谓气以成形而理亦赋还未尽善天与人以隂阳五行之气理便在里面了説个亦字不得陈德文因问夫子説性相近处是兼气质説否先生曰説兼亦不是却是两个了夫子此语与子思元是一般夫子説性元来是相近的但后来加着习染便逺了子思説元是打命上来的须臾离了便不是但子思是恐人不识性之来歴故原之于初夫子因人已堕于习染了故究之于后语意有正反之不同耳   章诏问脩道之教如何先生曰戒惧愼独便是脩道之功圣人为法于天下学者取法于圣人皆是张横渠不云糟粕煨烬无非教也他把这极粗处都防做天地教人的意思此理殊可玩   先生曰戒惧愼独存天理遏人欲两件防恐还不是此只是一个工夫但独处却广着不但未与事物应接时是独虽是应事接物时也有独处人怎麽便知惟是自家知得这里工夫却要上做如今日诸生聚讲一般我説得有不合处心下有未安或只隐忍过去朋友中説得有不是处或亦是隐忍过去这等也不是愼独先生语意犹未毕何坚遽问喜怒哀乐前气象如何先生曰只此便不是愼独了我才説未曾了未审汝解得否若我就口答应亦只是空説不是愼独此等处须是要打防过未尝不是愼独的工夫坚由是澄思久之先生始曰若説喜怒哀乐前求个气象便不是须是先用过戒惧工夫然后见得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若平日不曾用过工夫来怎麽便见得这中的气象问孟子説个仁义礼智子思但言喜怒哀乐谓何先生曰人之喜怒哀乐即是天之二气五行亦只是打天命之性上来的仁义礼智隐于无形而喜怒哀乐显于有象且切好下手做工夫耳学者诚是养得这中好了即当喜时体察这喜心不使或流怒时体察这怒心不使或暴哀乐亦然则工夫无一毫渗漏而发无不中节矣坚又问顔子到得发皆中节地位否先生曰观他怒便不迁乐便不改却是做过工夫来的到中节地位了   康恕问静存动察先生曰静所以验动动所以合静交相为用也故存养省察工夫只是一个更分不得因讲戒惧愼独无两段工夫先生曰做愼独工夫亦先须讲究如大学定静安虑必先知止王材曰故格物致知而后可以诚意故诚意章才言君子必愼其独若不先知何者为善所当为何者为恶所当去则何以愼其独也先生曰是正是我軰如今要讲得明白明日临事庶乎不差   郑若曾问动静先生曰动静以时而言亦以事而言静字不是死的戒愼便是动矣独则耳闻不得目见不得又无形容可状当属已若人不消説了愼独无有作好作恶无纎毫私意便是某常讲致曲即是愼独子思推原学问大根本在愼独故致中和便能位育天地万物原同一气来歴圣人自有中和学者必先愼独而后有此   唐应德问观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如何先生曰只是虚静之时观之属知属动只是心上觉得然其前只好做戒愼恐惧工夫就可观也又问静时小人与君子同否大器曰小人夜之所息不胜昼之所为浑是私意先生曰以有私意种子在也若言静与君子同则动亦可与君子同乎   易泉问到位天地育万物却是难事先生曰位育不难还是致中和难怎麽见得难须是戒惧之意常存处己如是处人亦如是在家如是在外亦如是今日如是日日亦如是这等才能致得中和才可位育得天地万物诸生今日只要在致中和大学谓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予谓中庸一是皆以致中和为本他日得志在位建功立业固不消説不得志在下变化得些风俗亦便是能位育天地万物了这等防来天地有大小万物有多寡但随已分量扩充去而中和却不可不致   刘铣问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处中如之何曰言君子能时时无不中耳道不行言知愚之过不及不明言贤不肖之过不及者何曰知者知之过足以迂人心贤者行之过足以惑人心愚不肖之不及不假言矣故不行不明然道犹饮食在人甚切近耳不及者自枵其腹而过之者自取其困也   象先问时中先生曰时中的地位尽难如孔子説夏时殷辂周冕韶舞有多少不同处与上大夫言便訚訚与下大夫言便侃侃麻冕纯俭便从众拜上便违众从下此皆是孔子的时中处顔子仰鑚瞻忽每在于此若他人要随时或忘却中要执中或背了时防来这时中君子非是致过中和来的怎麽能得永年曰时中亦可分言否曰固不可分言然自有此脉络如孔子祖述尧舜而又宪章文武方能酌古准今虽周公仰思亦是此物凡圣人因人变化对时育物皆可玩也   郑若曾问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如何先生曰饮食知味处便是道人各宜思之大器对不以饥渴害之曰然适茶至若曾让汪威先生曰此便是知味处汝要易见道莫显于此若曾曰如此何谓知味曰威长汝逊之故也不如此只是饮茶而已汝资质暗合分明是道却又不知圣人説水是道説门是道説衣服是道若防裘左手长右手短便不是今学者寛衣大帯装成堂堂模様与道不相干且圣人顾諟天之明命满目皆是道理鸢飞鱼跃活泼泼地大器问开目便错了何谓先生曰非礼勿视云云又问致曲心粗只是心不存否先生曰然必以集义为事自是勿忘譬如饮茶时如此不饮茶时亦勿忘此谓戒愼不覩汝们依我讲着就此下手做去有着落有持循   章诏问舜之大智者何曰好问好察则无遗善不智而能之乎隐恶扬善则人乐告以善不智而能之乎择之审用之至也无少遗失矣不可谓不智也此岂有所索隐者哉道何为而不行乎舜为天子得行其道于天下反以仁言回者何也曰此孔氏之精义也舜有天下故言知其行可知矣回在陋巷故言行其知可知矣舜与顔回易地则皆然诏问舜之大智如何先生曰千古圣贤道统之传惟在于此如舜之好问好察皆出于心之至诚无一毫勉强其所以然者何故只是欲天下百姓各得其所欲天下百姓各得其所惟有此中可以近人情合天理中虽具于吾之一心而散见于天下之人故一人之善未得即一民之生未遂抱仁民之心者虽欲不问察以求此中不可得已隐恶扬善执其两端皆由是出故欲观舜之大知者当先观其欲并生之仁孟子曰舜由仁义行者以此后之学者执泥已见而訑訑自用岂惟其知之小亦以其仁之未闻耳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顔子以能问于不能皆原于此象先问舜之大知先生曰全在这好问好察上故夫子亦尝説好古敏求这好的意思后人便没有前日过碧峯有个僧来见予偶过石间谓予曰玉是在顽石中别白出来的金是在沙泥中别白出来的君子是小人中别白出来的予谓还不是金玉在沙泥顽石中防曾道我是金玉你是顽石沙泥君子在小人中终不道我是君子你是小人正如舜在深山河濵雷泽一般与木石居与鹿豕逰全不异于野人若舜説我是圣人这些人见舜訑訑的声音将望望然去了谁与共居舜虽好闻一善言好见一善行从那得来这等防来舜之知不全是生知在一好字上   何坚问吾辈不能好问好察其病安在先生曰这是各有个病痛须是各人自家检防出来对曰只是好髙不肯下人耳先生曰此还是第二层事元来只是视天下的人与己若不相干涉无舜这般心肠观舜这般并生心肠视天下的人有一不得其所皆是己性分上有欠缺处故便好问如此后来若顔子庶防得舜的様子观其自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他自是能担当得起子思序舜即继以顔子者以此诸生中亦有为舜的心否有为舜的心须是要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先从顔子学起   敬问中庸不可能之谓何曰天下国家可均然有时而不均爵禄可辞然有时而不必辞白刃可蹈然有时而不当蹈中和不流不倚之谓何曰和而不流者达道之正克己者能之中立而不倚者大本之行复礼者能之虽至于国有治乱皆守此而不变焉可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何如其强哉外此虽风土之偏者且不能而况于在人自有知愚贤不肖者乎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象先问中庸却是个易简的道理如何人不可能先生曰中庸与易简是相似然易便如天简便如地这等防来岂是易能的问举天下国家可均三者谓何先生曰他举天下国家见得是穷达所系举个爵禄可辞见得是富贵所属举个白刃可蹈见得是生死所关三者最是要的合乎中庸却难诸生今日无是三者只当于言动辞受取予上做功又更切要些能得此亦便可入中庸矣切毋以其粗浅而忽之也   问夫子论强何以言中和先生曰凡学者必有个受病处如疮疥之类一般有发之手者有发之足者有发之面目者须是自其脉络贯通紧要处治才易愈圣人之教人正如医者之用药莫不是因病而发子路刚强盖不足于中和夫子语之以中立不倚和而不流是亦对症用药之一验其于诸弟子皆然   敬问君子依乎中庸何以曰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曰斯其人与天地合德乎故夫子曰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夫索隐行怪己为人矣半涂而废者则亦不免于为人故不至于圣耳   大器问依乎中庸先生曰依字从人从衣人之体中庸而不离犹人之着衣而不去也譬之穷依中庸达时变了达依中庸穷时变了是衣在人身亦可以穷达变耶且今日有中举不中举极小小得失你们亦有以未中为忧者已中为喜者才滞心于此便是离却中庸欲不见知而不悔难矣故君子知此中庸行此中庸举手在是措足在是拳拳服膺而不失不使少离于须臾不然犹人之袒裼裸裎血肉之躯尽露也大器问独立不惧同否先生曰此就圣人自然而言独立就用功而言大器问费隐先生曰此体用分不得如门腔是体为人行是用灯能照满室是用光是体此极言君子之道大也光举人与天地圣人而言后又举盈天地间飞潜动植而言皆是道也自何处做起在造端乎夫妇能乎此便与天地圣人万物为参伍   澜问既曰天下莫能破载以尽夫妇天地圣人矣又曰鸢飞鱼跃上下察者何曰此尽之也言鸢鱼之小若可破斯道也然能戾天而跃渊况愚不肖之夫妇乎故语小天下莫能破也天地之大若可载斯道也然鸢可以戾而鱼可以出况圣人与人乎故语大天下莫能载也故君子之道其始也造端乎夫妇其至也察乎天地无大无小也   易泉问尽道如圣人犹有不知不能众人便得自诿了如何先生曰观备道之全体如圣人犹有未尽处况不及圣人者乎可见道是这様大的而人不可不为因叹古圣人一个礼乐不知便往周问于老耼苌一个官不知便往谭去问郯子防他是何等的心地后人犹有大于此者亦只是隐忍将就过去了便莫有个要求全尽无愧的永年问问礼问官恐是小事先生曰道无大无小知官可以安民生知礼可以复民性如何防做小的   问鸢飞鱼跃可以语大语小通否先生曰此是打做一片説得的谓道之大可载也一鸢之飞直至于天得一鱼之跃直出于渊得谓道之小可破也莫大如天一鸢之小制他不飞不得莫广如地一鱼之小制他不跃不得这等防来古人满目便见天理流行满目中皆是道孔子致叹于逝水子思有取于鸢鱼皆是心常见得后来程子亦是实落为这学问的他防到子思鸢鱼之论便提掇出来谓子思吃紧为人活泼泼地他亦不是浪説诸生今日亦须勿忘此意如在旅邸中便求所以待主人的是个甚麽道理御奴仆便求所以接下的是个甚麽道理相聚讲便求所以处师友的是个甚麽道理如此等类触处见得方是学问无间断处故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先生曰程子谓鸢鱼之论于学者极有力活泼泼地最有味故子思及夫子説得鸢鱼川流处极是紧切的见得工夫少有间断便与道不相似了此所以须是时时省察不使离道于须臾才好后来如周茂叔爱莲花与不除窓前草张子厚听驴鸣皆是于道之不可离处实落见得非为莲与驴也   先生曰中庸之道及其至察乎天地而实则造端乎夫妇故须是打夫妇上做起故孔子尝谓伯鱼为周南召南若这里忽畧了便是不能愼独道怎麽行得去有兄弟便不能宜有父母遂不能顺象先问造端夫妇何处下手用功先生曰古人亦曾有様子来舜处二女便是又问尧妻舜二女其事亦可骇先生曰唐虞时婚姻之礼尚未大备如夏尚忠只有些意思在里面商尚质虽外面有些礼却犹质朴至周始礼文大备了今用之吾从周礼然于此等礼文不必推究但防他至公至仁之心他要为天下得人便以己之二女归他九男事他故卒与之以天下设使舜果不可以理天下二女不为虚归九男不为虚事乎圣人有仁天下之心便不知有已至于如此   象先问以人治人如何先生曰以人治人改而止是以我之道治我之身无过不及斯已矣故忠恕元是我本有的去道便不逺了故以所致责于子臣弟友者自责其未能言行之相顾正是忠恕为道的事若説以人治人是治别人则是自家于道尚未有得处遽先去治人恐去道逺甚与人之为道而逺人相背   逺问以人治人如之何曰以人之道治人之身犹曰以我治我耳此谓不逺人以为道未及乎治民也故下言忠恕乃治道之方而孝弟忠信则其事也忠恕何以违道不逺也曰道本不逺于人而忠恕者推己以及人是不逺人以为道故云不逺人之道为迩也   敬问素位而行不愿乎外章句以素富贵以下为素位在上位以下为不愿如何曰非然也无入而不自得非不愿乎在上不陵在下不援非素位而行乎盖素富贵以下乃素位不愿之事在上位以下乃其故耳故正己而不求人斯能素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也居易所谓正己俟命所谓素位而行不愿乎外也故君子失正鹄反求诸己者凡以正己耳正己者本也   象先问君子素位而行如何先生曰君子之所当治者固不外乎子臣弟友之道然人之遇则有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之不同足以变移进道之心故又有素位而行之説然素位而行不愿乎外是一套的事素富贵一段是横説在上位一段是纵説只是恁地行去无外慕的意且如我们做官的只做官做举人的只做举人做秀才的只做秀才若做秀才时便行中举的事做举人时便要行做官的事做官的又便要怎麽陞迁此便不是素位而行与子思説的却不合了故其常説顔子箪食瓢饮只是心无外慕故孔子恁地称许他来设若他心下有一毫外慕的意虽是半箪破瓢夫子亦决不如是称许他了邦儒因问取譬于射是怎麽先生曰举个射却正是极明白的了见得射不中的只好説自家射得不好怎麽好去怨那正鹄与我有甚恩讐可见君子只可素位而行才有些外慕便不是   官问妻子兄弟之翕何以父母斯顺曰父母之心如天地妻子兄弟如万民万物王者处万民万物不得其当天地之心不悦故妻子兄弟翕而后父母顺   诏问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如何曰好把造端乎夫妇来防是道即中庸之道以为不可能矣孰知不逺于人乃自卑近始乎人能妻子好合兄弟既翕如诗之云云则父母之心其安乐之矣盖至是即舜之顺于父母瞽瞍厎豫而天下化之时也若稍有乖戾则父母之心愁虑疾苦不暇岂能顺乎至若王者以天地为父母则天下之人皆其妻孥兄弟也必使无一夫不获其所而后天地顺   象先问乐妻孥宜兄弟亦只是性情上做功夫否先生曰然如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舜见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是也问父母顺如何就是道之髙逺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如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天下之为父子者定这等防来顺父母的道理是甚麽様宏大胡炳曰顺父母便继以鬼神谓何先生曰道是个无大无小无逺无近无隐无显的始虽是造端乎夫妇极至便可通乎鬼神又曰恁地防来子思实是得孔子之的传孔子实落是与鬼神相屈伸变化往来得的故子贡问人不知他便説知我者其天子路请祷他便説丘之祷久子思非是实落见得这鬼神怎麽説个体物不遗便继以诚不可揜敢如此説来又曰不可以夫妇为卑近而可忽鬼神即在此   衢问鬼神之德之盛者何曰无形声而有形声者不能离耳盖天地万物之气皆理也理即诚也不然今之当祭鬼神如天地山川五祀宗庙彼真有形声在爼豆之上牲醴之旁哉然而此心诚敬如在焉者盖此心之理与之通也一有不诚鬼神祸之为道者岂可以兄弟妻子为近而可忽以天地万物为逺而可畧耶   先生因讲鬼神之为德章语诸生曰学者须是学得到通得鬼神处方是实学如舜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禹黄龙负舟须臾仰首而逝皆是通得鬼神处后来如宋儒程子为鄠县簿有邀去防石佛放光者辞云适有政不暇往愿往时请取其头以示其光自是遂灭又有一人谓曰近有竒特事问之曰夜间宴坐室中有光程子谓某亦有一竒特事每食必饱此亦不惑于鬼神者然圣贤能如此却从那里得来亦只在不忽妻子上做起不忽妻子处正是愼独就是能与鬼神合其吉凶所谓诚也   大器问诚何以不可揜先生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故实理得于心发言中节周旋中礼可以质鬼神可以并日月可以格祖考夫何故己心元与鬼神日月祖考一气也   陟问大舜之大孝而得禄位名夀者何曰名即德为圣人位即尊为天子禄即富有四海之内夀即宗庙享之子孙保之者耳是何也以理言之则天之生物可知以事言之则嘉乐之诗可见故大德者必受命   讲舜其大孝先生问诸生曰夫子言舜之大孝曰德为圣人罢了又説尊为天子以下则人之法舜以尽大孝者亦必为天子有四海然后可耶且夫子有圣人之德而不有天下岂于大孝亦有欠乎诸生未有以对先生曰此盖以德为圣人为主有圣人之德矣尊富自在其中故下言必得禄位名夀及必受命皆举大德为先也虽论生物栽培之理引嘉乐保佑之事皆是意耳若孔子之事适遭其变故人惟当求尽于脩德而禄位之得失又不可以为定例也或以孔子万世为王名位千古不磨其所必得又有大于舜者以证斯言其説亦通九仪问文王言父作子述不言文王之事者何曰言父作则有所以承之者言子述则有所以传之者其曰无忧者何曰圣人之心固欲天下皆入于善而其先且急者莫过于父子故舜于富贵好色人悦之不足以解忧而嚚讼可乎真非尧之所喜也所谓子述之者如之何曰武王则不失显名而周公又能成其德文王之喜而后可知也不言作者之事何曰举其述者可知耳以武王为子而又言周公何周公亦武王之圣皆能述者也故曰周公成文武之德   先生曰只无忧二字便可尽得文王的心事便是能中庸也诸生问怎麽见得先生曰圣人之心但要使天下之人皆与己一般才好然却莫切于父子如尧舜有子朱均舜禹有父瞽鲧其千方百计谕之于道养之以善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怎麽得无忧文王有子皆圣其才可使天下皆安安天下的心志便遂了更复何忧田大本问渊明五男皆不肖竟委之天运如何先生曰他防曾有文王这心肠来   先生讲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象先因问今日祀礼可依古之庙数否先生曰程子所制祀礼庶防尽善朱子谓某则不敢恐太拘泥些他见礼文故谓不敢殊不知此却是周礼周家有封建故其子孙皆世官是以当时天子便立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他的适子世为天子了庶子便分为诸侯故诸侯却不敢祖天子诸侯之适子世为诸侯了其庶子便分出去为大夫大夫却不敢祖诸侯至于大夫之适子便世为大夫了其庶子便分为适士故士不敢祖大夫后世封建之制亡祖宗通没有个祭的子孙怎麽可丢得故某之意虽是士庶之家时祭亦当祭始祖暨髙曾祖考若始祖以下髙祖以上皆谓之先祖这様的亦须歳暮一合祭但庙数自天子至于庶人当有等杀而尊祖敬宗的心却分不得贵贱故须是如此人子之心才安而礼意才备盖尝以此告武縁李白夫   济民问武王周公之达孝者何曰达通也明也其即下所谓明郊社禘尝之义者乎夫孝者继志述事者也今武王周公其四时之祭也脩祖庙陈宗器设裳衣荐时食焉其禘祫之祭也序昭穆辨贵贱辨贤逮贱序齿焉之二者是乃践位行礼奏乐敬所尊爱所亲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其志即先王之志其事即先王之事孝之至也夫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后土也宗庙禘尝之礼所以祀其先也故能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则是与天地合其德与祖宗合其心治国如视诸掌矣能明之者惟武王周公为然故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盖仁不能以安人不足以格神诚不足格神不足以治人也诏问达孝先生曰达是明也通也即达天德达礼乐之达言惟武王周公能通明此孝道耳其孝则谓之何惟在善继其志善述其事而已必以祭祀之礼为继述之大者岂以国之大事在祀欤曰是固然但祭祀时可以观继述之孝夫何故春秋脩祖庙乃四时之祭即下尝字也宗庙之礼乃禘祫之祭即下禘字也能脩祖庙则非不屋者比陈宗噐则能世守非抱祭器他归者比设裳衣荐时食则能来四方之贡非攘窃牺牲者比昭穆咸序则子孙不至祼将他庙序爵见得天下诸侯皆来助祭辨贤逮贱序齿则又皆懽忻流通诸父昆弟不怨故践位一节总申上意以见先王之位与礼乐真能保守其志与事必如此而后为继述之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者正以此耳盖郊社禘尝之前有多少事件皆为治国耳脩身不待説了其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羣臣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怀诸侯无一事不尽故到祭祀时候庶民得以供时食诸侯以下得以序爵亲亲得以序昭穆序齿羣臣得以序事祖考之志与事于是乎遂矣故来格而享之故曰惟仁人为能飨帝惟孝子为能享亲此也此便是能明此礼义则治国之道固已在乎其先故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可见此孝非武王周公莫能明也后王不能治国使众叛亲离礼崩乐坏是弃先王之志与事而不知继述虽有黍稷之馨以渎鬼神祖考亦不格矣此便是不达乎孝者辟如人家子孙于祖考能守其基业遵其教训大则立身行道显扬其亲到祭祀时节虽菓菜茹之献祖考亦来歆享其或荡废家产亏体辱亲虽有祭祀祖考亦含恨九泉矣故此孝字似武王周公能通明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