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集解 - 第 31 页/共 85 页

〔四〕赵曦明曰:「北齐书文苑传:『刘逖,字子长,彭城丛亭里人。魏末,诣霸府,倦于羁旅,发愤读书,在游宴之中,卷不离手。亦留心文藻,颇工诗咏。』」器案: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刘逖字子长,少好弋猎骑射,后发愤读书,颇工诗咏。行台尚书席毗尝嘲之曰:『君辈辞藻,譬若春荣,须臾之翫,非宏材也;岂比吾徒千丈松树,常有风霜,不可雕悴。』逖报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荣,何如也?』毗笑曰:『可矣!』」三国典略之文,当即本此。      〔五〕辈,鲍本误「辇」。      〔六〕荣华,宋本作「朝菌」,御览、事类赋、余师录、月令广义二俱作「朝菌」。器案:文选郭景纯游仙诗:「蕣荣不终朝。」李善注:「潘岳朝菌赋序:『朝菌者,时人以为蕣华,庄生以为朝菌,其物向晨而结,绝日而殒。』」庄子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释文:「朝菌,支遁云:『一名舜英。』则荣华、朝菌,一物而异名。      〔七〕才,御览九五三作「材」,三国典略亦作「材」。      〔八〕千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奇赏、别解及余师录俱作「十丈」,今从宋本。御览、事类赋、月令广义作「千丈」,三国典略亦作「千丈」。卢文弨曰:「世说赏誉上篇:『世庾子嵩目和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磊砢有节目,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器案:王隐晋书云:「庾敳见和峤曰:『森森如千丈松,虽磥砢多节目,施之大厦,梁栋之用。』」见御览九五三引。      〔九〕可哉,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朱本、文津本、奇赏、别解及月令广义作「可矣」,三国典略亦作「可矣」,事类赋作「可也」,今从宋本。御览、余师录亦作「可哉」。傅本、鲍本不分段。      凡为文章,犹人乘骐骥〔一〕,虽有逸气〔二〕,当以衔勒制之〔三〕,勿使流乱轨躅〔四〕,放意〔五〕填坑岸〔六〕也。      〔一〕宋本无「人」字,余师录亦无;余本有「人」字,类说、文体明辨文章纲领亦有,今从之。      〔二〕文选魏文帝与吴质书:「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注引典论论文:「徐干时有逸气,然非粲匹也。」文心雕龙风骨篇论刘桢亦云:「有逸气。」逸气,谓俊逸之气。      〔三〕衔勒,宋本及余师录作「衔策」,余本作「衔勒」,类说同,今从之。赵曦明曰:「宋本『衔勒』作『衔策』,非。说文:『衔,马勒口中衔行马者也。』『勒,马头络衔也。』家语执辔篇:『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犹御马之有衔勒也。』此言文贵有节制,自当用衔勒;若策者,所以鞭马而使之疾行,非本意矣。」      〔四〕轨躅,犹言轨迹。汉书叙传上:「伏周、孔之轨躅。」注:「郑氏曰:『躅,迹也,三辅谓牛蹄处为躅。』」文选魏都赋:「不睹皇舆之轨躅。」      〔五〕放意,犹言肆意、纵意。列子杨朱篇:「卫端木叔者,子贡之世也。籍其先资,家累万金,不治世故,放意所好,其生民之所欲为,人意之所欲玩者,无不为也,无不玩也。」陶潜咏二疏:「放意乐余年,遑恤身后虑。」      〔六〕卢文弨曰:「坑岸,犹言坑堑。」案:后汉书朱穆传:「颠队坑岸。」      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一〕,气调〔二〕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三〕。今世相承,趋本弃末,率多浮艳〔四〕。辞与理竞,辞胜而理伏;事与才争,事繁而才损〔五〕。放逸者流宕而忘归〔六〕,穿凿者补缀而不足〔七〕。时俗如此,安能独违?但务去泰去甚耳〔八〕。必有盛才重誉〔九〕,改革体裁者,实吾所希〔一0〕。      〔一〕理致,义理情致。南史刘之遴传:「说义属诗,皆有理致。」傅本、文体明辨文章纲领引「心肾」作「心胸」,未可从。      〔二〕气调,气韵才调。隋书豆卢绩传:「绩器识优良,气调英远。」      〔三〕之推所持文学理论,以思想性为第一,艺术性为第二。文心雕龙附会篇云:「夫才量学文,宜正体制,必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色;然后品藻玄黄,摛振金玉,献可替否,以裁厥中,斯缀思之恒数也。」所论与颜氏相合,可以互参。萧统文选序曰:「事出于沈思,义归于翰藻。」萧统之所谓事,即刘、颜之所谓事义;其所谓义,则刘、颜之所谓辞藻也。      〔四〕浮艳,轻浮华艳。陈书江总传:「总好学,能属文,于五言、七言尤善,然伤于浮艳。」      〔五〕黄叔琳曰:「南北朝文章之弊,两言道尽。」      〔六〕艺文类聚二五引梁简文帝诫当阳公大心书:「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与之推之说相合,足觇当时风尚。      〔七〕补缀,补葺联缀。类说作「补衲」。      〔八〕去泰去甚,余师录作「去太甚」。纪昀曰:「老世故语,隔纸扪之,亦知为颜黄门语。」      〔九〕重誉,谓隆重之声誉,与下文重名意同。      〔一0〕卢文弨曰:「希,望也,本当作『睎』。」案:傅本、鲍本不分段。      古人之文〔一〕,宏材〔二〕逸气,体度〔三〕风格〔四〕,去今实远;但缉缀疏朴〔五〕,未为密致耳。今世音律谐靡〔六〕,章句偶对〔七〕,讳避精详〔八〕,贤于往昔多矣〔九〕。宜以古之制裁为本〔一0〕,今之辞调为末,并须两存,不可偏弃也。      〔一〕广川书跋五引无「人」字。      〔二〕广川书跋、余师录「材」作「才」。      〔三〕体度,体态风度。左传文公十八年正义:「和者,体度宽简,物无乖争也。」      〔四〕风格,风标格范。晋书和峤传:「少有风格。」文心雕龙议对篇:「亦各有美,风格存焉。」      〔五〕缉缀:缉,编缉;缀即缀文之缀,缀属也。广川书跋「疏」作「疏」,古通。      〔六〕谐靡,和谐靡丽。      〔七〕偶对,偶配对称。      〔八〕讳避,广川书跋作「避讳」。      〔九〕南史陆厥传:「时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将平上去入四声,以此制韵,有平头、上尾、蜂腰、鹤膝,五字之中,轻重悉异,两句之内,角征不同,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      〔一0〕抱经堂本脱「之」字,各本俱有,今据补。      吾家世文章,甚为典正,不从流俗;梁孝元在蕃邸时〔一〕,撰西府新文,讫无一篇见录者〔二〕,亦以不偶于世,无郑、卫之音〔   三〕故也。有诗赋铭诔书表启疏二十卷,吾兄弟始在草土〔四〕,并未得编次,便遭火荡尽,竟不传于世。衔酷茹恨,彻于心髓!操行见于梁史文士传〔五〕及孝元怀旧志〔六〕。      〔一〕蕃邸,指湘东王。      〔二〕讫,宋本作「纪」,余本作「记」,今从傅本;惟傅本「文」下误衍「史」字。卢文弨曰:「隋书经籍志:『西府新文十一卷,并录,梁萧淑撰。』案:金楼子著书篇所载诸书,有自撰者,有使颜协、刘缓、萧贲诸人撰者,此书当亦元帝所使为之。」器案:唐书艺文志又著录有萧淑新文要集十卷。淑,兰陵人,见齐书萧介传。西府,指江陵,时荆州居分陕之要,故称江陵为西府,犹东晋以历阳为西府也。西府新文,盖梁孝元使萧淑辑录诸臣寮之文,时之推父协正为镇西府咨议参军,未见收录,故之推引以为恨耳。      〔三〕郑、卫之音,指当时浮艳之文。南史萧惠基传:「宋大明以来,声伎所尚多郑、卫,而雅乐正声,鲜有好者。」      〔四〕卢文弨曰:「草土,谓在苫块之中也。」      〔五〕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颜协,字子和。七代祖含,晋侍中国子监祭酒西平靖侯。父见远,博学有志行,齐治书侍御史兼中丞,高祖受禅,不食卒。协幼孤,养于舅氏,博涉群书,工草隶。释褐,湘东王国常侍兼记室,世祖镇荆州,转正记室。时吴郡顾协,亦在蕃邸,才学相亚,府中称为二协。舅谢暕卒,协居丧,如伯叔之礼,议者重焉。又感家门事义,不求显达,恒辞征辟。大同五年卒。所撰晋伯传五篇,日月灾异图两卷,遇火湮灭。二子:之仪,之推。』」刘盼遂曰:「按:此云梁史,盖谓陈领军大著作郎许亨所著之梁史五十三卷(见隋书经籍志),颜不见姚思廉梁史也。此处殊宜分辨。」      〔六〕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怀旧志九卷,梁元帝撰。』」刘盼遂曰:「孝元怀旧志一秩一卷,见金楼子著书篇。又案:北周书颜之仪传:『父协,以见远蹈义忤时,遂不仕进,湘东王引为府记室参军,协不得已乃应命。梁元帝后着怀旧志及诗,并称赞其美。』恐即本家训之说。」案:金楼子著书篇怀旧序曰:「吾自北守琅台,东探禹穴,观涛广陵,面金汤之设险,方舟宛委,眺玉笥之干霄,临水登山,命俦啸侣。中年承乏,摄牧神州,戚里英贤,南冠髦俊,荫真长之弱柳,观茂宏之舞鹤,清酒继进,甘果徐行,长安郡公,为延誉,扶风长者,刷其羽毛。于是驻伏熊,回驷□,命邹湛,召王祥,余顾而言曰:『斯乐难常,诚有之矣!日月不居,零露相半,素车白马,往矣不追,春华秋实,怀哉何已!独轸魂交,情深宿草,故备书爵里,陈怀旧焉。』」      沈隐侯曰〔一〕:「文章当从三易〔二〕:易见事,一也;易识字,二也;易读诵,三也〔三〕。」邢子才〔四〕常曰:「沈侯文章,用事不使人觉,若胸忆语也〔五〕。」深以此服之。祖孝征〔六〕亦尝谓吾曰:「沈诗云:『崖倾护石髓〔七〕。』此岂似用事邪〔八〕?」      〔一〕赵曦明曰:「梁书沈约传:『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高祖受禅,封建昌县侯,卒谥隐。』」      〔二〕清波杂志十用此文,「文章当从三易」作「古儒士为文,当从三易」,盖以臆自为添设。      〔三〕黄叔琳曰:「古今文章,不出难易两途,终以易者为得,与『辞达而已矣』之旨差近也。」徐时栋曰:「吾生平最服此语,以为此自是文章家正法眼藏。故每作文,偶以比事,须用僻典,亦必使之明白畅晓,令读者虽不知本事,亦可会意,至于难字拗句,则一切禁绝之。世之专以怪涩自矜奥博者,真不知其何心也。」      〔四〕卢文弨曰:「子才,邢邵字。」      〔五〕文选文赋:「思风发于胸臆。」      〔六〕卢文弨曰:「孝征,祖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