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唐三传 - 第 2 页/共 16 页

第九回 界牌关驸马立功 金霞关尉迟逞能   黑连度把手中大刀噶喇叮当运转几刀,战到二十几个回合。怀玉这条提罗枪,神出鬼没,阴手接来阳手发,阳手接来阴手发,迎开些,挡开去,抬开去,返转刀来,左插花,右插花,苏秦背剑,月里穿梭,双龙入海,二凤穿花,左上右落,却砍个不住。他二人战到四十个回合并无高下,黑连度大喊一声:“诸将,快与我上前擒捉秦怀玉。”众将齐声赶到,花智、鲁逵、不花数十员将官,一齐上前,围住秦怀玉。唐将尉迟兄弟,二马冲到阵前,叫声:“驸马,休得着忙,兄弟来助战。”秦怀玉见二人来到,方得放心。   黑连度提刀就砍宝林,宝林急架相迎,敌住黑连度。宝庆把数员番将尽皆杀散,番兵死了大半。单有黑连度一口大刀利害,战住秦怀玉、尉迟宝林二人,见个雌雄,一场好杀,三将战到又四十冲锋。黑连度刀法渐渐松下来,回头看那自家兵将多被宝庆杀死,好不慌张,却被秦怀玉一枪兜咽喉刺来,叫声:“呵呀!我命休矣!”要招架来不及了,只得把头偏一偏,肩膀上中了一枪,大叫一声带马就走。宝林纵一步,马上叫声:“那里走!”提起竹节钢鞭,夹背心儿一击。黑连度大喊一声,口吐鲜血,马上坐立不稳,被秦怀玉兜心一枪,跌下马来;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吩咐:“军士取了首级,快抢关哩!”   喝叫得一声:“抢关!”秦怀玉一马先冲上了吊桥,宝林、宝庆兄弟二人,把枪一招说:“诸位将军,快抢吊桥!”有周青、薛贤徒、姜兴霸、李庆红、周文、周武、王心溪、王心鹤八位总兵官,上马提刀,抢过了吊桥。那些小番儿闭关不及,却被秦怀玉一枪一个,宝林兄弟同众将挥刀乱砍,斧劈的、枪挑的,杀死不计其数。杀进帅府,查盘钱粮国库。粮食丰盈,仓廒充足。   遂请关外大无帅同贞观天子、大小三军陆续进关。百姓香花灯烛,挂灯结彩,迎接天子。又将银钱粮草开清在簿,送上元帅。怀玉、宝林兄弟上前奏道:“小将们杀退了番奴,已得关了,钱粮开写明白,献上元帅。奏请缴令。”   薛仁贵说:“三位贤弟取了界牌关,西辽丧胆,其功不小,果称英雄!”太宗大悦:“王儿、御侄,真乃将门之子,比秦王兄、尉迟王兄更狠。”传旨:“整办御筵,庆贺功劳。”一宵过了。明日清晨在关上打起大唐旗号,养马三日。如今发炮抬营,三军如猛虎,众将似天神,离了界牌关,一路往前。   人马向金霞关进发,探马打听失了界牌关,飞报进关去了。行兵三日,地广人稀,青草不生。又行三日,来到关外,将人马扎住。后队大元帅人马已到,吩咐安营。放炮三声,安下营寨。   再说金霞关守将名唤忽尔迷,身长一丈,头如笆斗,面如蓝靛,发如朱砂,颔下黄须,力大无穷,镇守金霞关。这一日升堂,有小番报进:“界牌关被大唐打破,夺取关头,黑平章阵亡。现有败将把都儿在外。”忽尔迷闻说界牌关失了,大惊说:“快宣进来。”把都儿走进跪下说:“大老爷,不好了!大唐兵将实为骁勇,界牌关打破,不日兵到金霞关了。”忽尔迷一听此言,吓的胆战心惊,说:“本镇知道,速去锁阳城报与苏元帅知道,早早救授。”吩咐:“关头上多加石子、灰瓶、炮石、弓弩、旗箭,小心保守。大唐兵将到来讨战,报与本镇。”   再说关外元帅升帐,聚齐众将两旁听令。尉迟宝林披挂上帐,说:“启元帅,界牌关驸马立了头功。如今金霞关,待小将出马取此关头,以立微功。”   仁贵说:“好贤弟,此言真乃英雄,但要小心。”怀玉听了,说:“启知元帅,界牌多亏了二位贤弟助战,取这关头,今日还是我去,枪挑番将。”元帅说:“将令已出,驸马可去押阵接应。”“得令!”尉迟宝林顶盔贯甲,挂剑悬鞭,提枪上马,带领军士冲出营门,来到关前大喝一声:“呔!关上的,快报与关主知道,今南朝圣驾亲征,前来破番,要杀尽你这班胡儿。界牌关已破,早早出来受死。”一声大叫,关上小番听了,进来报道:“启爷,关外大唐人马已到,有将讨战。”忽尔迷闻报,忙取盔甲,上马提刀,披挂结束,打扮停当。带过马跨上雕鞍,提刀出府,来到关前,吩咐开关。哄咙一声炮响,大开关门,放下吊桥,一字摆开,豁喇喇一马冲出。宝林抬头一看,此将甚是凶恶。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红缨亮铁盔,身披龙麟铁甲,面如蓝靛,发如朱砂,眼如铜铃,两耳招风,一脸黄须;坐下一骑红鬃马,大刀一挥光闪烁,枪刀双起响叮当,喝声似霹雳。宝林大叫道:“带来的胡儿羯狗通下名来。”忽尔迷只说:“你要问魔家的名么?俺乃红毛大力子、苏元帅麾下,加封镇守金霞关大将军,忽尔迷便是。”宝林说:“看你这尽是西辽羯狗,今日天兵已到,不思迎接献关,反阻抗天兵去路,分明活得不耐烦了!”忽尔迷大怒,也不问姓名,提起刀来,向宝林头上劈将下来。宝林叫声:“来得好!”把枪噶啷一声,便一枭。忽尔迷即喊声“不好了”,在马上一仰。宝林把手中枪紧一紧,一枪当心刺进来。忽尔迷避闪不及,枪中前心,将身一仰,跌下马去,复一枪刺死。吩咐诸将抢关,叫得一声:“抢关”,一骑马先冲上去了。秦怀玉在那儿押阵,见宝林刺了番将,急把枪一招,说声:“诸将军快去抢关!”麾下尉迟宝庆、周青、王心溪、王心鹤、李庆红、姜兴霸,这六骑人马带三军将士从后赶来。宝林赶上吊桥,小番扯也来不及了。忙发狼牙箭如雨点,被宝林用枪拨开,从箭中赶近刺了几个小番,一拥赶上。诸将也过了吊桥,六骑人马杀进关中,鼓声如雷,叫杀喧天。   这关内偏将、正将、牙将们顶盔贯甲,上马提刀,前来抵敌。宝林兄弟两条枪好不了得,来一个,刺一个;来一对,挑一双。这番兵都被杀伤。周青使动铁剑,说:“胡狗儿,快来受死!”番兵逃走不得,尽被杀死。秦怀玉使动提罗枪,见番将好枪法,宝林上前启奏,说:“小将缴令。”元帅说:“贤弟,取此关头,其功不小。”天子说:“御侄,少年扫北本领远与秦驸马一样。”立即传旨在帅府设宴驾功,称赏恩犒。   次日清晨,把西辽旗号去了,换了大唐旗号。养马三日,放炮起行。三军司命,浩浩荡荡,行兵三日,望接天关进发。来到关外,人马扎住。后队六元帅人马已到,吩咐离关十里安营。有尉迟宝庆上前说道:“驸马与哥哥取了二关,今接天关,元帅且慢安营,待小将走马去取关,先开一阵。倘挑了番将,就此冲进关门,马到成功,岂不为美?若不能取胜,安营未迟。”   秦怀玉说:“此处番将利害,我自去罢。”尉迟宝庆说:“驸马何轻视我。我枪法利害,未曾与朝廷出力,此关定要让小将去破。”元帅说:“将军若果然要去,必须小心,待本帅与你押阵。靠着陛下洪福,将军胜了番将,本帅领人马冲进关中,也是你之功劳。”“得令!”头盔贯甲,挂锏悬鞭,上了乌骓马。把马一催,来到关前,大喝一声:“守关的快报进去,说天兵到了,速速献关。若有半言阻抗,本将军要攻关了。”不知宝庆如何胜得番将,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空城计君臣受困 宝同一困锁阳城   不讲外面宝庆攻关,且说小番报进来了:“启总爷,大唐人马已到,有蛮子讨战。”总爷大惊道:“中原人马几时到的?可曾安营么?”“启上平章爷,才到。不曾扎营,走马端枪讨战。”总爷说道:“连取二关,又要取接天关。”吩咐带马过来。结束停当,挂剑悬鞭,手执狼牙棒,带领众把都儿,一声炮响,大开关门,一马当先,冲过吊桥。宝庆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员恶将,十分凶脸,怎生打扮?头戴一顶风凤双龙亮铁盔,身穿锁子黄金甲,手执惯使狼牙棒,坐下一匹千里银驹马。好一位鞑子番将!直到阵前。宝庆大喝一声:“呔!来的胡儿住马,可通下名来。”总爷把棒一起,噶喇架定说:“你要问魔家名么?对你说:我乃镇守接天关总兵段九成便是。可晓得本将军利害么?还不速退,休来纳命。”宝庆便把枪直刺过来;段九成把棒一架,回手就是一棒,喝声“招打”!当头向顶梁上盖打将下来,好利害!果然泰山一般。宝庆把枪往上一挡,噶喇一声响,架开在旁,回手一枪,正中咽喉,跌下马来,亦死非命。小番儿见主将已死,晓得金霞关内杀得利害,大喊一声,各自逃生,往锁阳城去了。元帅好不快意,领人马随宝庆杀进关去了,一卒皆无,一齐到总府住扎。宝庆进帐缴令。勇力取关,朝廷大悦,说:“其功非小,御侄英雄更胜父兄,果然是将门之子。”宝庆见朝廷赞他,好不快乐。即传令改换大唐旗号,盘查国库钱粮,养马三日。元帅与军师商议取锁阳城,此话不表。   再言锁阳城,乃西辽大地方,人烟稠密之处,周围百里,三关十门。元帅苏宝同镇守,帐下有雄兵十万,战将千员。他是苏定方之孙,苏凤之子,都是罗通扫北,将他父亲杀死,逃走了苏凤,投在西凉国招为驸马,其姊纳为皇后。苏宝同幼年投师在金凤山李道符仙长门下学法,练就九口飞刀,飞镖三柄,一纵长虹三千里,时时切齿要报祖父之仇。差官打战书到中原,不料唐主斩了差使,苏宝同闻报大怒,正欲兴兵夺取长安,不料唐主拜仁贵为帅,御驾亲征,又失了三关,告急文书飞报锁阳城。苏宝同大慌,忙请二位军师商议,你道这两个军师是那一个?是扫北野马川李道人,名唤铁板道人。用一尺长、半寸阔铁打成的铁板,共有十二块,块块有符。要与他交战,念动真言,掣在空中,打将下来,要打为灰泥。身长一丈,头如笆斗,眼似铜铃,尖嘴大鼻,颔下红胡根如铁线,惯用孤定剑。当年被尉迟恭杀败,在西凉投在苏宝同帐下,拜为军师。另一僧乃敖来国出身,名唤飞钹禅师,用两副金钹,与人交战,掣在空中,打将下来,头儿打得粉碎。自称西天活佛,身长不满四尺,阔倒有三尺,相貌不扬,似石敢当。这二位合得投机,都在元帅帐下。闻得元帅相请,二位来到帅府,见了宝同,主客坐定。铁板道人说:“不知帅爷唤吾二人到来何干?”宝同说:“二位军师有所不知,本帅欲取中原,报祖父之仇。不料唐主拜薛蛮子为帅,兴兵前来,征伐西凉。前日小番来报,已夺了三关,不日来攻锁阳城。吾与军师商议,今唐兵到来,必要一网而擒,拿住唐王活捉薛蛮子。然后反兵杀上长安,夺了中原国位,狼主为君,将罗家满门抄灭,方称吾心。不知二位军师有何妙计与本帅雪恨否?”飞钹禅师与铁板道人道:“只要我二人略施小计,管教唐兵百万一网打尽,钱粮兵马尽归我邦,唐朝君臣尽将诛戮,直上长安,狼主身登龙位,帅爷十大功劳,可以报仇雪恨。”苏宝同一听此言,欢喜大悦,开言说:“二位军师有何妙计,早说与本帅知道。”铁板道人说:“一些也不难。那薛仁贵遣将讨战,不必与他交战打仗,现在元帅统领三军出城,退至寒江关,留此空城,这薛仁贵必赶进城来。只要一进城中,我们将百万雄兵把锁阳城团团围住,此时十门攻打,管教他外无救兵,内无粮草,插翅也难飞去,不出三月尽皆饥死。他若出城交战,帅爷弄起飞刀,吾二人相助,杀他片甲不留。能人亦难出营。然后慢慢攻打,岂不是拿唐皇如反掌矣。”元帅说:“军师计算甚高。”众将无不欢欣。传令大小儿郎官员等,尽搬到寒江关安营,把座城池调空。宝同同了二位军师、诸将,离却锁阳城,竟往寒江关居住。点齐数十万人马,暗中埋伏,专听合围城池,不许漏泄。   再说薛仁贵在接天关,传令发炮起行,夺取锁阳城。进兵几日,乃陆续都到了锁阳城。有探马报进,禀道:“启知元帅,前面就是锁阳城,但见城头上旌旗展荡,又无兵卒,大开城门,吊桥并不扯起,不知什么计策,故禀上元帅。”仁贵呼呼大笑道:“诸位将军。你们莫轻视此关。料此苏宝同无能,大开关门,兵卒全无,内中有计,今日圣驾征讨,谅无大事。你们大家须要小心进关,看他使何诡计?”那徐茂公开言道:“元帅,那苏宝同不出关门交战,竟带三军去了,留此空城,吾军兵马休要乱动,不可进关。不然又是征东三江越虎故事了。”程咬金叫声:“军师非也,我们的秦驸马并尉迟二位将军,英雄无敌,连夺三关,不用吹灰之力,锁阳城之将难道不晓得么?决然是闻此威风,谅来不敢迎敌,所以弃城逃遁。就闻我老程之名,他亦胆战心惊,那儿有什么计?分明怕我们,逃走去了。”薛仁贵说道:“老千岁之言不差,他这班都是犬羊之辈,何足惧哉?闻我大唐天兵一到,他便望风而走。此关又非建都之地,怕甚么!且入锁阳城,然后进兵取西辽,吾皇洪福齐天,西辽必定该灭。”吩咐大小三军开进城去。元帅一令,多往关内而走。军师徐茂公屈指一算,圣上该有几年灾难,将官有此一劫,天机不可预泄。元帅命尉迟室林四处查点明白,恐防暗算奸计。盘查钱粮,原是充足,竟有数年之粮,百姓安顿如故。军师传令,军士先运粮草进关,然后请圣上进城。元帅诸将远远出城迎接天子进入关中,身登银銮宝殿。众臣朝参已毕。大元帅传令,把三十万人马,扎住营头。把十门紫闭,商议取寒江关。   再言苏宝同暗点人马探听,今见唐王君臣已进城中,四面号炮一起,有百万番兵围绕十门,齐扎营盘,共有十层皮帐。旗幡五色,霞光浩荡。唬得城上唐军急忙报入帅府,奏上万岁道:“不好了,城外有百万番兵,围住十门,密不透风。”唬得天子魂不在身,众大臣冷汗淋漓,分明上了空城之计。   天子道:“薛王兄,这便如何是好?中了他们诡计了。这个城池有什么坚固,若他们攻打进来,岂不是要丧命。快快拨佣人马出关,杀退辽兵,以见英雄。”   仁贵说:“陛下,且往城上去看虚实。若果然利害,再出主意。”圣上说:“有理。”同了军师、元帅、程咬金及众将上西城一看,围得重重,又杀气腾腾,枪刀威烈森森。唐主见了,心慌胆裂,诸大臣无不惊慌。忽听得三声炮响,营头一乱,都说大帅到了。这苏宝同又来围住西门,九门有能将九员,数百万雄兵,截住要路,凭你三头六臂,双翅能上腾云也难杀出辽营。如何是好,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苏宝同大战唐将 秦怀玉还锏身亡   不表城上君臣害怕,单表苏宝同全身披挂,坐马持刀,号炮一声,来到西城,两旁骁将千员,随后旗幡招展,思量就要攻打城池。忽抬头一看,见龙凤旗底下坐着唐天子。怎么打扮?头戴嵌宝九龙珍珠冠,面如银盆,两道长眉,一双龙目,两耳垂肩,颔下五绺花须长拖肚腹;身穿二龙戏水蜂黄袍,腰围金镶碧玉带,下面城墙遮蔽看不明白,坐在九曲黄罗伞下,果然好福相。   南有徐茂公,北有程咬金。还有一个头戴白银盔,身穿白陵显龙袍,三绺长须。苏宝同在城下高声大呼道:“城上的可就是朝廷李世民么?可晓得在木阳城听信罗通,将我祖父杀死。吾祖有功于朝。吾伯苏林又被罗通斩了,吾父苏凤被打四十,奔入西辽,生我兄妹二人。正欲兴兵到长安,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已中我邦暗计,汝等君臣休想活命。快把罗蛮子送下来,万事全休,放你君臣回去。若不放出,休想回去。”这声喝叫,唬得天子毛骨惊然。薛仁贵、秦怀玉奏道:“万岁休要慌忙,待臣发兵出去,擒此苏贼。”圣上依言回帅府。   元帅来教场,聚集诸将,说:“如今苏宝同在城下猖狂,本帅起兵到此,未曾亲战。他口口声声要拿罗通,此情可恨。待本帅开关与他交战,立斩番将,方消此恨。”闪过先锋秦怀玉说:“元帅不可,待小将出去开兵。”元帅说:“驸马出城,待尉迟兄弟与你押阵。”“得令!”怀玉顶盔贯甲,准备停当,吩咐放炮开城。金鼓一声,大开城门,一马冲先,来至阵前。抬头一看,见一员番将,十分利害。他头戴凤翼盔,斗大红缨满天栽,身穿青铜甲,内衬绿绫袍,绣金龙凤腰,左有宝雕弓,右插琅琊箭,坐下乌龙驹,四蹄蹬跑声如雷;左手提刀,右手抚三络长须,果然是中原人物。苏宝同提刀一起,喝声:“蛮子,少催坐马,通下名来。”秦怀玉说:“我乃唐天子驸马,世袭护国公,大元帅薛仁贵帐下前部先锋秦怀玉便是。可知驸马爷枪法利害么?还不速退,休来纳命。”苏宝同哈哈大笑说:“原来就是秦琼之子,大唐有你的名,本帅只道三头六臂,原来是一个狗蛮子。不要走,看本帅的刀法罢!”把刀一刺。秦怀玉拈起提罗枪串一串,噶喇一声响挡住,说:“且慢了,我这条枪不刺无名之将,通名下来!”苏宝同说:“本帅乃西辽国王驾下之舅,加封天冠大元帅苏宝同便是。你君臣快投降吧。”秦怀玉说:“原来就是你这逆子,你的祖父、伯父受唐朝厚恩,你却不忠反叛了。休要走!”一个月内穿梭,一枪刺来。苏宝同手持大砍刀,噶喇一声挡过去。一连几枪,都被苏宝同架在一旁,那里肯让一毫。连转几刀,前后扒架,好刀法,秦怀玉亦架上手。彼此一场大战,鼓声如雷,炮声惊天,二人战了五十回合,马交十个照面,杀个平手。宝同暗想:待我诈败下去,暗放飞刀伤他。虚晃一刀,带转马就走。秦怀玉那肯放松,把提罗枪押住,不容他放出飞刀,大叫一声:“苏宝同,你乃堂堂汉子,不要暗器伤人,与你战几百合,分个胜负。”宝同兜起缰,又把手中刀一架,喝声:“秦蛮子,难道本帅怕你不成?暗器伤人,非为英雄。你是中原驸马;我是西辽国舅。你晓得我刀法;我尽知你的枪势。英雄遇好汉!你后面所背的是何兵器?且看得毫光直透,耀日争辉。”秦怀玉叫一声:“胡儿,你还不晓得么?此乃露骨昆仑锏。我父双锏,打成唐朝天下。灭十八路诸侯,归北征东,多是这两口室锏。重百二十四斤,外裹赤金六斤,共百三十斤。你闻知也要丧胆,可晓得此利害么?还不投降,休来送死。”宝同道:“原来如此,我道是邪法,原来金妆锏放光。借我一观,未知肯否?”怀玉说:“苏宝同,你要看吗?也罢,吾付你去看。”怀玉十分好心,忙向腰间解下,把双锏拿在手中,叫一声:“苏宝同你拿去看。”宝同接在手中,仔细一看,连声称赞说:“好锏!果然名不虚传。吾父也曾说起此锏曾挡李元霸双锤。”越看越好,说声:“秦蛮子,此锏送与我罢。”兜转就走。驸马看见,大叫:“无信义的胡儿!不过借你去看,你倒骗了去,难道不还我不成?”把呼雷豹一拍,追上来了。那苏宝同听见“无信义”三字,呼呼冷笑说:“秦怀玉,你好小器,本帅不过取笑,难道果然要你的不成,双锏在此还了你。”便把双锏抛在半空,叫声“秦怀玉收锏”!那时天数已定,怀玉合该丧命。那秦驸马抬头一看,双锏跌将下来,光光打在面门,大叫一声:“嗄唷!”一交跌下马来。苏宝同回马,正要取首级。尉迟弟兄正在那里掠阵,看见驸马落马,双马齐出,抢了尸首回来。可惜一双宝锏,失落沙场,被苏宝同得了。尉迟弟兄回城,吩咐军士紧闭城门,来见元帅。   元帅听知驸马还锏身亡,惊得魂不在身,大哭一声:“我那驸马呵!”   众将劝住,忙报知天子说:“驸马与苏宝同大战,骗去宝锏,还锏身亡。”   天子一听此言,哭倒龙床之上,叫声:“王儿,你为国身亡,十大功劳,麒麟阁上画影,五凤楼前标名,必要活擒苏贼,以祭王儿。”龙目滔滔下泪。   徐茂功开言说:“也是驸马命该绝数,望吾皇不必悲伤,有损龙体。”天子依言,传旨:将驸马尸首御葬,文武戴孝三日,开丧祭奠。秦梦闻知父亲阵亡,也大哭来见元帅,说:“吾父亲战死沙场,害在苏贼之手。侄儿愿做先锋,亲提人马,杀此苏贼。若不把冤仇相报,枉为人在世,望叔父早发兵马,让侄儿出城。若不杀此叛贼,侄儿情愿战死沙场,不回城来了。”仁贵听了说:“贤侄虽然猛勇,武艺精通,但年轻力小,不是苏贼对手。待吾另点别将,与你父报仇。”元帅传令:“点尉迟弟兄出城,杀那苏贼。”“得令!”   二将顶盔贯甲,提枪上马,一声炮响,开了城门,放下吊桥,来至阵前。宝同抬头一看,见来了二将,打扮甚奇,多是凶恶之相。面如锅底,扫帚眉,一部胡须,头戴乌金盔,双龙戏珠;身穿乌金甲,内衬玄色暗龙袍;左插弓,右插箭,腰间悬竹节钢鞭,手执乌缨枪,坐下乌龙驹。这尉迟弟兄冲将过来,宝同喝声:“呔!你这两个蛮子留下名来!”宝林说:“你要问某家之名么,吾乃大唐天子驾前虢国公,薛元帅麾下左右先行,尉迟宝林、宝庆弟兄便是。你前日将我邦秦驸马打死,今日奉元帅将令,特来取汝首级,与驸马报仇。好好下马受死,免我爷爷动手。”苏宝同说:“前日秦蛮子何等利害,尚然被本帅打死。何在乎你这两个蛮子?你在中原有你的本事,今到西凉,没有你的名字,不要走,招刀罢!”把大砍刀往头上砍下来。宝林把手中乌龙枪一架,只听得噶啷叮当。宝庆把手中蛇矛枪来助。苏宝同这口刀挡住两条枪,全不在心上。这两条枪也是利害,上一枪禽鸟飞奔,下一枪山犬惊走;左一枪英雄死,右一枪大将亡。宝同这口刀也利害,逼住了两条枪,望着头顶面、两肋、胸膛、心窝就砍。正是:三马冲锋各分高下,三人打仗各显输赢。大砍刀,刀光闪耀;两条枪,枪似蚊龙。他是个保西凉掌兵权第一元帅,怎惧你中原两个小蛮子?我乃扶唐室定社稷的二位大将,那怕你番邦一个胡儿?   炮响连天,惊得锦绣房中才子搁笔。响杀之声,唬得阁楼上佳人停针。宝林兄弟两条枪要挑倒灵天塔,苏宝同恨不能一刀劈破翠屏山。大砍刀如猛虎,乌龙枪似恶龙。这三将不如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尉迟弟兄遇飞刀 宝同大战薛仁贵   前言不表,再言苏宝同这把刀,那里挡得住两员大将的枪?战了四十回合,实在来不得了。心想倘一时失错,被他伤了性命,不如先下手为强。他一手提刀在那里招架,一手掐定秘诀,背上有一个葫芦,他把葫芦盖揭开,口内念动真言,飞出两口柳叶飞刀,长有三寸,有蒜叶阔,伴有一丈青光耀眼。尉迟弟兄见了,还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听得一声响亮,犹如霹雳豁喇喇一响。那弟兄二人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只见两口飞刀,好似两条火龙一样。宝林、宝庆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忙把手中枪来挡,那里挡得住。   但听到喀哧一声,望顶门上斩将下来!二人只把头偏得一偏,左膀子斩掉了,又一刀右膀子也斩掉了,又一刀斩掉了首级。三军大战,来抢尸首,被他挠勾搭去,将头号令。   苏宝同大胜,来到关前大骂说:“快快献出罗通,万事全休。若然不放出来,本帅杀进城中,踏为平地。”探子报进城中:“启元帅不好!尉迟二将被他飞刀斩死,又来讨战。请元帅爷定夺。”元帅一听此言,勃然大怒,说:“可惜二位将军死于飞刀之下。”吩咐:“抬戟备马,待本帅亲自出去,除此番贼。”闪出尉迟号怀放声大哭说:“二位哥哥死得惨也呵!”哄咙一响,跌在地下,晕死去了。吓得诸将魂儿不在,连忙扶起,大家流泪。仁贵泪如雨下,说:“贤弟,不必悲伤。待本帅与你二兄报仇。”号怀悠悠醒转,立起身来说:“我尉迟号怀今日不与二兄报仇,不要在阳间做人了。”吩咐备马。元帅等俱挡不住他。跨上雕鞍,把鞭一抽,豁喇喇豁喇喇,一马冲出城去。元帅点起三千铁骑,一同出城。哄咙三声大炮,号怀来到阵前大骂:“狗胡儿,杀我二兄,今来报仇。”不问因由,劈面就是一枪,说:“你把我二兄乱刀斩死,我与你誓不两立。三爷挑你前心后透,方解我胸中之恨。招枪罢!”飕的一枪,劈面门挑进来。苏宝同呼呼冷笑,说道:“乳臭小儿,也来送死。可怜佛也糊涂。也罢!”把手中大刀,噶啷一声响,架在旁首,马上交锋,逞起英雄。闪背回来,宝同把刀一起,往着号怀头上砍将下来。   号怀闪在一旁。二人在沙场上,战到三十回合,难胜号怀。苏宝同暗想:“唐朝来的将官,多是能人。这人年轻,本事倒高。不免诈败下去,用飞刀伤了他。”算计已定,兜转马,把刀虚晃一晃,叫声:“小蛮子,果然凶勇,本帅不是你对手。我去休得来追。”带转丝缰,往营前就走。号怀叫声:“胡儿那里走”!正待要追,只听得城外鸣金。号怀听得,“元帅要我回军。也罢!不与二兄报仇,要这性命何用?如今违令了。”把马一拍,随后追上来。   宝同又将柳叶飞刀来伤号怀。号怀一见,魂飞魄散,大叫:“二位哥哥,兄弟不能与你报仇了。”说罢,放声大哭。合当有救,韦驮天尊在云端,看见苏宝同飞刀要斩号怀,知他后来要与唐天子代主出家,佛门弟子不该死于飞刀之下。使佛力把降魔棒一指,即时飞刀不见了,依旧云开见日,苏宝同大惊说:“这飞刀那里去了?”叫声:“狗蛮子,本帅的飞刀,被你一阵哭不知哭到那里去了,还我的宝刀来!”尉迟号怀抬头一看,果然不见了飞刀,心中暗暗称奇,连自己也不信,开言叫一声:“胡儿,本将军自有神通,那怕你飞刀,快快下马受死。”苏宝同说:“休得胡言,看宝贝!”只听得一声响亮,又是一口飞刀下来了。天尊又把降魔棒一指,飞刀又不见了。一连三起飞刀,弄得无影无踪。那苏宝同慌张,心中一想:“我九口飞刀,连失三口。如若再放,依然杳去,便怎么处?没有了飞刀,怎报得杀父之仇?倘有疏忽,前功尽弃。也罢!如今且自回营,另寻妙计,杀退唐兵。”主意已定,传令鸣金收军,兜转丝缰,回马就走。尉迟号怀飞马追赶。只听得空中大叫一声说:“尉迟将军,你快快收兵,莫可恋战。若追赶苏宝同,性命难保。”尉迟号怀抬头一看,见空中有金甲尊神,手中提着降魔棒,立在云端。   “嗄!我晓得了,方才救我的是这尊神仙。”不免望空拜谢。只见天尊冉冉往西而去。尉迟号怀收兵进城,来见元帅缴令。贞观天子传旨:“将二位将军衣冠埋葬,必要剿灭西凉,方雪朕恨。”又说:“连失三员大将,叫寡人寸心不忍。”仁贵道:“龙心暂安,臣明日发兵出城,擒此番将。”天子说:“元帅出去,须得小心。征西凉全靠你,不要失着与他。”“这个自然。”   不表君臣商议,再言次日探子报进说:“帅爷,苏宝同又在城外讨战。”   薛元帅闻报大怒,连忙打扮,结束停当。八位总兵官及程铁牛、秦梦、段仁、王宗一、尉迟号怀等进帐说:“元帅出城破贼,小将们愿同往。”仁贵说:“诸位将军兄弟们,今日本帅第一遭出阵,有八位总兵在此,不劳诸位将军去得。”众将说:“说那里话来,元帅出阵,末将随去听用。”说:“这个不消,在城中保驾。”“是。”元帅上了赛风驹,发炮三声,城门大开,鼓噪如雷,二十四面大红蜈蚣旗左右一分,冲出城来。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见头戴一顶亮银盔,二翅冲霞双龙蟠顶;身穿一件银丝铠,鸳鸯护心镜,内衬暗龙袍;背插四杆白绫旗,左边悬下宝雕弓,右首插几支狼牙箭,腰挂打将白虎鞭,坐下一匹赛风驹,手执画杆方天戟,后面白旗大字“招讨元帅本姓薛”。那薛仁贵来到阵前,抬头一看,但见苏宝同怎生模样?他头戴一顶青铜盔,高挑雉鸡尾两边分,白面颔下微须;身穿一件青铜甲,砌就龙鳞五色,甲内衬一领柳绿蟒,绣成龙凤,二龙戏珠前后护心;背挂葫芦,暗藏飞刀,插箭杆旗四面,左边挂弓,右边挂箭,足踏虎头靴,踹上一骑白龙驹,手托大砍刀,后面扯一面大旗,上写“天寇大元帅苏”,果然来得威风。仁贵把马住说:“呔!你这番将可就是苏宝同么?”说:“然也。既晓得本帅大名,何不早早自刎,献首级过来。”仁贵呼呼冷笑,叫:“苏贼!你乃一个无名小卒,擅敢伤我邦三员大将。本帅不来罪你,你又在关前耀武扬威。今日逢着本帅,要与三将报仇,难道不闻我这画杆方天戟利害?好在用你祭我戟,也不为奇。不如卸甲投唐,等我主将你慢馒斩首挖心,以祭驸马、二位尉迟爵主。若有半句不肯,本帅就要动手。”苏宝同大怒说:“你口出大言,敢就是什么薛元帅薛仁贵么?”“既晓得本帅之名,何不下马受缚。”苏宝同说:“薛蛮子,你不晓得我与大唐不共戴天,杀父之仇,恨得切齿。我也晓得你的本事不丑,今日将你一刀斩为几段,快放马来。”把大砍刀双手往上一举,喝一声:“薛仁贵,招我的刀罢!”把这一刀往仁贵顶梁上砍将下来。   仁贵说声“来得好!”把画杆方天戟往刀上噶啷这一枭,刀反往自己头上绷转来了,说“嗄唷,果然名不虚传,好利害的薛蛮子。”豁喇冲锋过去,又转过战马来。苏宝同刀起,咔一声,往着仁贵又砍将下来。仁贵把戟枭在一旁,还转戟往着苏宝同前心刺将过来。这宝同说声“来得好!”把大砍刀往戟上噶啷这一抬,仁贵两臂震一震说:“嗄唷!今遇这苏贼抬得住我戟,果然有些本事。”马打交锋过去,英雄闪背回来。仁贵又捣一戟过去,宝同又架在一边,二人大战沙场,不分胜负。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二人大战有四十回合。正是石将军遇了铁将军,不见输赢,又战了十合,杀得宝同呼呼喘气,马仰人慌,刀法甚乱,汗流脊背,两臂酸麻。“嗄唷!利害的薛蛮子。”招架不住,带战马就走。仁贵不舍,随后追来。天子同了军师、程咬金在城上看见元帅得胜,天子大悦,对徐茂公说:“军师,你看元帅得胜了。果然杀得苏贼大败。”吩咐三军擂鼓。听得战鼓擂动,仁贵不得不追。但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苏宝同九口飞刀 薛仁贵沙场受苦   话说苏宝同回头看见薛仁贵追上来,心中大喜,把葫芦盖拿开,口中念动真言,飞出柳叶飞刀,青光万道,直往薛仁贵顶上落将下来。这仁贵抬头一看,知是飞刀,连忙把戟按在判官头上,抽起震天弓,拿起穿云箭,搭在弦上,往飞刀上“飕”的一箭,射将过去。只听得豁喇一声响,三寸飞刀化作青光,散在四面去了。唬得苏宝同魂不附体,“呵呀!你敢破我的法宝。”   飕飕飕,一连发出五口飞刀,阵面上俱是紫青光。仁贵手忙脚乱。当年九天玄女娘娘曾对他说:“有一口飞刀射一支箭。”前年在魔天岭失了一支,现只存得四支。如今他连发五口飞刀,就有五支箭,也难齐射上。所以暗自着急说:“呵呀!我命休矣!”无法可躲,只得一把拿起三支穿云箭,往青光中一撒,只听得括拉拉连响数声,青光飞刀尽皆不见。四条箭原在半空中不落下来,仁贵把手一招,四条箭落在手中,将来藏好。那边苏宝同见破了飞刀,魂不在身,“嗄唷,罢了,罢了。本帅受李道符大仙炼就之刀,你敢弄些邪术来破,与你势不两立!”只得把腰间飞镖祭起,雷鸣电闪,日色天光,不辨东西南北。仁贵抬头一看,见影影绰绰好似那怪蟒一般,飞奔前来,张牙舞爪,要来吃人。仁贵十分慌张,忙将手中画戟招定飞镖,招架十分沉重,犹如泰山一般打将下来,招架不住,兜转丝缰往城下逃来了。那飞镖好不利害,紧追紧赶,插翅腾云,也难躲避。追至吊桥边,打下来了。仁贵把头一偏,正打在左膀上。仁贵大叫一声,仰面一交,跌下马来。周青等人员总兵看见元帅落马,一齐上前抢了主将,进入城中。苏宝同后面追来,这里发起狼牙,扯起吊桥。宝同看见箭发如雨,带了三军,只得回营。此话不表。   再言天子在城上看见仁贵落马,传旨鸣金收军,城上多加灰瓶、炮石、强弓、弩箭,紧守城门。军士将仁贵抬进帅府,安寝在床,连忙把衣甲卸下。   那晓仁贵昏迷不醒,只有一线气在胸中。周青、薛贤徒、周文、周武、姜兴霸、王心溪、王心鹤、李庆红等,急忙到殿前奏说此事。   天子大惊,同了徐茂公、程咬金前来看视。只见仁贵闭眼合口,需无血色,膀上伤痕,四周发紫。徐茂公说道:“吾主有福,若是中了飞刀,尸首不能完全。此镖乃仙家之物,毒药炼成。凡人若遇此镖,性命不能保全,今天元帅受此毒镖,还算上天有靠,不至伤命。”天子说:“先生又来了,见元帅这般疼痛,多凶少吉的了,还说什么‘有靠’,岂非是荒唐之言。”龙目滔滔下泪。徐茂公说:“陛下不必悲伤,臣昨夜观天象,主帅该当有血光之难,命是不绝的,少不得后来自有救星到临。目下凶星照耀,不能顷刻根除,只怕要三番死去,七次还魂,要等一年灾满,救星到了,自然病体脱险。此乃毒气追心,必须要割去皮肉,去此毒药,流出鲜血,方保无虞。”天子点头说:“先生所见不差。”来对仁贵道:“元帅,今日徐先生与你医治,你需要熬其痛苦,莫要高声大叫,有伤元神。”仁贵说:“承万岁厚恩,虽死不辞。”又叫:“先生,多谢你费心。”徐茂公说:“不敢,元帅且自宽心。”吩咐军士把战衣脱落,面孔朝床里。八人扶住,一人动手,拿一把小刀,连忙将紫肉细细割去,有二寸深,不见鲜血,多是黑炭的肉。天子问道:“为何不见血迹?”徐茂公说:“此镖乃七般毒药炼成,一进皮肤,吃尽人血,变成紫黑。必须再割一层,叫痛而止,见血而住,方能有命。”天子道:“先生,这叫元帅如何熬当得起?”军师道:“万岁,不妨事,决无妨害。”   天子听言,把头一点,吩咐军士用心伏侍。回说:“是。”细细割去三层皮肉,方才见鲜血流出来了。元帅大叫:“好疼痛呀!”擂床擂席,好不伤心。   八个军士扶不住了。徐茂公说:“元帅且定了性儿,忍痛要紧。”那血不住放出来,仁贵悠悠晕去,又醒转来,对徐茂公说:“先生,如今再熬不起了,负了万岁洪恩,杀身难报,如今要去了。”大喊一声,两足一蹬,呜呼哀哉。   天子看见身死,大哭,对徐茂公说:“啊呀!军师不好了,元帅气绝了呀!”   徐茂公叫一声:“万岁,不妨。他疼痛难熬,故尔死去,少不得醒转来的。”   吩咐军校快将丹药敷好伤痕,不可惊动元帅。请万岁回宫,待他静养几日,少不得自能“还阳活命”。吩咐八位总兵小心看守。那周青等异姓骨肉,床前轮流伏侍。天子无奈,同了军师回进宫中,心中忧闷。暂且不表。   另言薛仁贵阴魂渺渺出了锁阳城,身上却是轻快,跨上了赛风驹,手内执了方天戟,把马一拍,“待吾去杀此苏贼,报一镖之仇。”大叫:“苏贼,快出来纳命!”高声大骂,横冲直撞。杀到前边,抬头一看,见一座高城池,上写着“阴阳界”。只见牛头马面侍立两旁;往城中仔细一看,城内阴气惨惨,怨雾腾腾,心内一想:“此是阴间地府世界,我要杀苏贼,如何到这里来?心中好不着急,回转去罢!”带转丝缰忙回旧路。只听得城中鼓声大震,冲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大叫:“薛仁贵,你要往那里去?还我命来。你当初征东,我在海中求你,你不肯放松,至我一命身亡。我在此等久,各处寻你再遇不着,不道今日狭路相逢,你休想回去,定要报仇了。”仁贵抬头一看,见此人青皮脸,却原来是东辽国盖苏文,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不要走!本帅要取你之命。”回转马来,开言叫声:“盖苏文,你本事低微,自来送死,今日如何怨我?可晓得本帅利害么?”盖苏文听了大怒,把赤铜刀一起,说声“招刀罢!”劈面门砍来。那仁贵不慌不忙,把手中画戟噶啷一声架在旁首,圈得马来,把手中方天戟向前心刺将进来。盖苏文把铜刀一招,招架过去。两下交锋,有二十回合。正是青龙与白虎战在一处,杀在一堆,并不见输赢。一连战到百余回合,盖苏文有些招挡不住,刀渐渐松下来。仁贵戟法原高,紧紧的刺将过来,盖苏文说声:“不好!”把赤铜刀往戟上噶啷啷啷一抬,这一抬险些跌下马来。仁贵抽出一条白虎鞭,喝声:“招打罢!”三尺长鞭手中亮一亮,倒有三尺长白光,这青龙星见白虎鞭来得利害,说:“不好了!”连忙躲闪。只见白光在背上晃得一晃,痛入前心,口喷鲜血,把赤铜刀拖落,二膝一催,豁喇喇,豁喇喇,往城中好走哩。仁贵喝道:“往那里走!”随后追赶,盖苏文进了城门,牛头马面将城门紧闭,军士一个也不见了。仁贵十分恼怒,开言说:“城上的听着,将盖苏文放出来。若不放出,本帅要攻城哩。”一声大叫,牛头马面忙下城来,开了城门说:“将军,我这里并不见什么盖苏文,不要在这里撒野。”仁贵大怒。一戟刺死了牛头马面,进了阴阳界内,必要寻盖苏文。那里又寻得着?追下去有数里,远远听得吆喝之声,只得走向前边。抬头一看,见一所巍巍大殿,上边匾额上写三个大字“森罗殿”。仁贵心中一想:森罗殿是阎君所居,不要管它,只寻盖苏文便了。来到殿上,只见阎君正坐宝殿,判断人间善恶。 第十四回 薛仁贵魂游地府 孽镜台照出真形   诗曰:   梦魂追杀姓苏人,渺渺茫茫一路寻;意马心猿忽见面,青龙白虎斗输赢。   闲话少讲,再言阎君天子发落已毕,抬头见了仁贵,说声:“将军那里人?因何到此?乞道其详。”仁贵开言说:“阎君有所不知。本帅住在山西绛州龙门县,姓薛名礼,号仁贵。蒙贞观天子洪恩,跨海征东,救驾有功,封平辽王之职。今奉旨来征西凉,来到锁阳城,被逆贼苏宝同,二将飞刀伤我邦三员大将。圣上大怒,命本帅擒拿苏贼。不料又中飞镖,故此追杀苏贼。不想错走了路途,谁知遇盖苏文,方才与他大战。他力不能敌,败进阴阳界。我随后追来,无形无影无踪迹。故尔来到宝殿,相烦将仇人盖苏文还与本帅,也好复旨。”阎君听了开言说:“薛大人,你还不知。盖苏文乃青龙星,上天降下来的,该有这番杀戮。本大王这里阴阳簿上,没有他的名姓,不在阴司。虽然光降,多多得罪。”仁贵大怒说:“阎君,你好欺人。他亡故多年,转世投胎,他也不知么?说什么‘簿上无名’、‘不是阴司该管’这些胡言。快快放出,万事全休。若再藏头露尾,本帅就要动手了。”阎君说:“将军息怒。”吩咐判官:“取阴阳簿过来,付与薛大人看。”那崔判官领命,忙将簿子送与仁贵。   仁贵接了一看,从前到后,果然没有姓盖的名字。仁贵说:“方才与他大战,追了阴司,难道就不在这里?此话哄谁?”阎君说:“将军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大王这里铁面无情,判断人间善恶,岂能拘私将人藏过来骗大人?委实不是我管,不在阴司地面。大人请回。”仁贵说:“他既然簿上无名,要这簿子何用?将火烧掉了罢。”阎君听了,遍身香汗直透,上前夺住道:“这使不得。本大王奉玉帝敕旨,掌管阴阳簿子。一日一夜,万死万生,生前行善造恶,多在这簿子上。大人若是毁了它,人间善恶不能明白,上不能覆旨天廷,下不能发放酆都地狱罪犯。此事断然使不得。逆犯天条,罪该不赦。大人还要三思。”仁贵说:“既然不容我毁阴阳簿子,只要还我盖苏文,我就不毁了。”大王听了呼呼笑道:“大人你既然要看,这不难,随我到孽镜台前,一看就明白了。但是还有一说,只许远观,不宜近看。大人阳寿未终,还该与朝廷建功立业。倘复还阳世,此事不可泄漏天机。本大王其罪不小了。”仁贵说:“这个自然。”   大王出殿上马,同仁贵来到孽镜台前。转轮大王吩咐鬼卒:“把关门开了,请大人观看。”鬼卒领法旨,忙把关开了。二位同上楼中。开了南窗一看,又是一个天朝了。分明是中原世界,桃红柳绿,锦绣江山,好看不过。   大王说:“大人,你看西边尊府可见么?”仁贵仔细一看,果然一些也不差。   但见平辽王府里面,二位夫人愁容满面坐在那里。旁边薛金莲手内拿着一本兵书,在那里看视。仁贵看了这般情景,放声大哭:“我那二位夫人啊,你终日望我得胜班师,不想受许多折磨,如今死在阴司,你如何晓得?如今再无团圆之日,也顾不得许多。也罢!”开言叫声:“老大王,但不知我圣上在哪里?”轮转王叫一声:“薛大人,难得你忠心耿耿,思念朝廷,不恋家乡,实为可敬。随我到这里来。”吩咐开了西窗,便叫:“大人望西一带沙漠之地,就是当今天子了。”仁贵抬头一看,果然就是锁阳城。但只见天子愁容满面,军师徐茂公、鲁国公程咬金不开口立在旁边。主帅营中寂静无声,只见牙床上睡着一人。仁贵大惊说:“阎君大人,本帅营中床上睡一死尸,这是什么人?”大王说:“难道你忘了本来面目,睡的死尸就是将军。”“嗄!原来就是我。这般说起来,我身已脱臭皮囊,再不能回阳世了。我那圣上啊!今生休想见面了。”泪流不止。阎君说:“大人且免愁烦,方才本大王说过阳寿未终,少不得送大人还归旧路。”那仁贵忽然醒悟,开言说:“适才冒犯天颜,多多得罪,受我薛礼一拜。”大王连忙扶起说:“何出此言?大人不见责就好了,何必言谢。”仁贵满面惭愧,开言相求:“望老大王放吾还阳,还要保主征西,灭那苏贼。但不知秦驸马、尉迟二位将军,如今在那里?待吾会他一会,可使得么?”大王说:“这不能。他天数已定,寿算已绝,如今已上天庭去了。本大王开东窗你看。”仁贵抬头一看,见楼台有数丈高,中间悬一面大镜子,上写着“孽镜台”三字,望看镜子里面看去,别有一番世界。龙楼凤阁,仙鹤仙鹿成群,内中也有牛头、马面、判官、小鬼许多在那里。看到半边好作怪,囚宠车内坐着一位将军,饿得来犹如骷髅,脚掩手扭,链条锁住。仁贵问道:“老大人,此人犯的何罪,受此锁禁?”大王说:“大人,你今朝到本大王这里要寻仇人,这就是他。今日仇人当面,还问我是何人?”仁贵道:“这般说起来,这就是盖苏文了。他为何这般光景?我明明与他交战,何等威势,如今弄得这样形容。”大王说:“大人,这交战的原非盖苏文。也是大人被苏宝同飞镖所伤,疼痛难熬,其魂出壳,梦游地府,转念那人,那人就来了,并非盖苏文真来索命。这是大人的记心。”仁贵道:“呀!原来如此。”又叫一声:“老大人,那盖苏文死后何罪,罚在囚笼里面受苦?”大王说:“大人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大人未遇之时,奉奸臣张士贵命探取地穴,金龙柱上用九根火链锁住,就是他了。蒙大人恻隐之心将他释放,来投阳世,他若改过自新,其罪也无了。不想他来到东辽国,逆天行事,好杀生灵,伤害百姓,致死数十万性命。虽蒙大人除掉了他,他的罪孽更重。虽是青龙下降,合当受此磨难,只要等他罪完孽满,方可上天复位。”仁贵点头想:生前作恶阴司记得明白,断断躲不过的,如今为人必要正直无私。开言又问说:“老大人,但不知我后来结局如何,伏乞老大人指示。”大王说:“你平生正直,三下天牢,不忘恩主,并无怨心。扶助紫薇圣主,打成唐朝天下,并无罪孽。你何必心慌?”仁贵说:“虽是如此,究竟后来如何?”大王说:“既然如此,北窗一发开给你看,就明白了。”吩咐鬼卒开了北窗。   北窗鬼卒得令,连忙开了北窗。对仁贵说:“一生结局多在里面。”仁贵抬头一看,全然不解。只见一座关头,写着“白虎关”,只见关中冲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生得凶恶,身长丈二,青脸獠牙,赤发红须,眼如铜铃;坐下一匹金狮吼,手端铁方量,冲到阵前。前边来了一员大将,白盔白甲,手执方天画戟,与他交战。那时将军杀败,只见顶上现出一只吊晴白额虎,张牙舞爪,随着那将军一路追上来。旁边又赶出一员年少将军,浑身洁束,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光景,坐下一匹腾云马,手执狼牙宝箭,搭上弦,只听得“嗖”的一声,弓弦响处,一箭正中猛虎。片刻不见猛虎,前面将军跌下马来。霎时飞沙走石,关前昏暗。少停一刻时候,天光明亮。只见仙童玉女,长幡宝盖,扶起那中箭的穿白的将军上了马,送上天庭,冉冉而去。定睛一看,只是影影绰绰,看不明白。又只见射箭的年少将军号陶大哭,前来追杀那恶将,却被这恶将杀得大败。只见一员女将,十分美貌,手舞双刀,接住恶将大战。不上十合,被双刀女将砍下马来。霎时又不见了。那仁贵看了全然不晓得是何缘故,忙问阎君说:“内中景界仓然不解,乞道其详。”大王说:“大人,此将名叫杨藩,有万夫不挡之勇,乃是上界披头五鬼星临凡。大人若遇此人,须要小心。”仁贵道:“老大人,关中赶出那一员青面獠牙、使铁方量的,想来就是杨藩了。”大王说:“然也。”不知后面还有何景象,再将下回看。 第十五回 薛仁贵死去还魂 宝同二困锁阳城   闲话不提。仁贵又看到后边,忙问:“这一员将官那是那一个?”大王道:“后面将军,就是大人了。”仁贵道:“嗄!就是本帅。为什么泥丸宫放出一只白虎来?主何吉凶?”大王道:“大人,这是你自己本命真魂出现。”   仁贵说:“呵呀!这般说起来,本帅乃白虎星临凡了。”“然也。”仁贵又问道:“老大人,那旁边那一员小将,我与他前世无仇,今生无冤,为何将本命星一箭射死?但不知他姓甚名谁?为何前来伤着本帅?”阎罗天子微微冷笑说:“大人,这小将就是你的令郎,名唤丁山。”仁贵道:“老大人,本帅没有儿子的,他是龙门射雁的小厮。嗄!原来是我的丁山儿,他为何伤我?”大王说:“你当初无故将他射死,今日他来还报。你无心害子,他有心救父。白虎现形,故而射死白虎,怪他不得。这叫一报须还一报。”仁贵道:“我儿已被我射死,尸首又被猛虎衔去,本帅亲眼见的,如何又得重生?又来助战?”大王说:“你令郎有神相救还阳,目下应该父子相逢,夫妻完聚。”“嗄!原来如此。有这个缘故。我后死于亲人之手。”二位说毕,同下楼来。大王吩咐鬼卒:“送薛爷回阳间去,不可久留在此,恐忘归路。”   仁贵拜谢。鬼卒同了仁贵离了森罗殿,来到前面。只见一个年老婆婆,手捧香茶,叫声:“吃了茶去。”仁贵听得,叫声:“婆婆,我不要吃。”大王叫一声:“大人,这个使不得。倘然复还阳世,泄漏天机,其罪不小了。请大人吃了这盏茶。”仁贵吃了,作别大王,还回旧路。看看相近锁阳城,鬼卒叫声:“薛爷,小鬼送到此间,阴阳阻隔,要去了。”仁贵叫声:“慢去,还有话讲。”只听得大叫:“元帅苏醒转来了。”那周青等八位昼夜伏侍,在此守候。听得元帅大叫,周青说:“好了,元帅醒过来了,快快报与万岁知道。”薛贤徒急忙来到银銮,奏说此事。朝廷大悦,同了茂公前来看视,叫声:“元帅,你七日归阴,朕七日不曾安睡。今日元帅醒转,朕不胜之喜。要耐心将养为主。”传旨煎茶汤。仁贵只得翻转身来,说:“臣该万死,蒙圣主如此隆重,杀身难报,只得在席上叩首了。”朝廷说:“这倒不必,保养第一。”仁贵说:“军师大人,这几天苏贼来攻城否?”茂公说:“他失了九口飞刀,不来十分攻打。”仁贵对周青说:“你等不要在这里伏侍,自有军校承值。你带领人马十门紧守,多备灰瓶、炮石、强弓、弩箭,防他攻打以惊圣驾。”那八员总兵一声:“得令!”多往城上紧守去了。又对徐茂公说:“待本帅好些,然后开兵,不要点将出城,再送性命。”茂公说:“这个自然,元帅且宽心。”仁贵说:“请万岁回銮。”朝廷再三叮嘱,同了茂公自回宫不表。   另回言苏宝同为何不十分攻打?因前日与尉迟号怀交战,失去三把飞刀,又与薛仁贵开兵,又失去六把飞刀,如今一齐失了。剩得飞镖三柄,那里敌得唐兵过?复要上仙山炼就飞刀,再来复仇,未为迟也。忙吩咐三军:“把城门围住,不许放走一人,否则本帅回来军法处治。”“得令!”那苏宝同又往仙山炼飞刀去了,我且慢表。   再言锁阳城中,徐茂公善知阴阳,晓得苏宝同上山炼飞刀去了,应该点将出战。为何不发兵?明晓得他营中飞钱和尚、铁板道人二个厉害不过,出去枉送性命,故尔不发兵。也是灾难未满,所以耽搁。他日日到帅府看视。   仁贵用敷药敷好,只是日夜叫疼叫痛,也无法可治。不料耽搁有三个月,君臣议论纷纷,我且慢表。   如今要讲到西凉元帅苏宝同,他上仙山求李道符大仙,又炼了九口飞刀。   别师下山,到狼主那里,又起雄兵十万,猛将千员,带领大队人马来到锁阳城。量城中薛仁贵不能就好,老少将官也无能冲喘,竟胆大心宽,传令:“与我把十门周围扎下营盘。”“嗄!”一声号令,发炮三声,分兵四面围住,齐齐扎下帐房。   前后有十层营盘,扎得密不通风,蛇钻不过马蹄,乌鸦飞不过枪尖。按下四方五色旗号,排开八封营盘,每一门二员猛将把守。元帅同军师困守东城,恐唐将杀出东关,到中原讨救,所以绝住此门。今番二困锁阳城,比前番不同,更是利害。雄兵也强,猛将也勇,坚坚固固,凭你神仙手段,八臂哪叱也难迎敌。此一回要杀尽唐朝君臣,复夺三关,杀到长安,报仇泄恨。暂且不表。   城中贞观天子在银銮殿与大臣闲谈,着急仁贵病体不能全好。正在此刻,忽听城外三声炮响,朝廷大惊。一时飞报进来,上殿启奏:“万岁爷,不好了。番兵元帅又带领雄兵数万,困住十门,营盘坚固,兵将甚众。请万岁爷定夺。”朝廷听得此报,唬得冷汗直淋。诸大臣目瞪口呆。徐茂公启奏道:“既有番兵围绕十门,请万岁上城窥探光景如何,再图良策。”“先生之言有理。”天子带了老将、各府公子,多上东城。往下一看,但见:征云惨惨冲牛斗,杀气重重漫十门;风吹旗转分五色,日照刀枪亮似银;銮铃马上叮当响,兵卒营前番语情;东门青似三春柳,西接旗幡白似银;南首兵丁如火焰,北边盔甲暗层层;中间戊已黄金色,谁想今番又围城。   果然围得凶勇!老将搔头摸耳,小英雄吐舌摇头。天子皱眉道:“徐先生,你看番兵势头利害,如之奈何?薛元帅之病不知几时好,倘一时失利,被他攻破城池,便怎么处?”茂公说:“陛下龙心且安。”遂令秦梦、尉迟号怀、段仁、段滕贤,各带二千人马,同周青等八员总兵保守十门,“务要小心。城垛内多加强弓硬弩,灰瓶石子,日夜当心守城。若遇苏宝同讨战,不许开兵,他有飞刀利害。若来十门攻打,只宜十城坚守。况城池坚固,决无大事。不要造次,胡乱四面开兵。一门失利,汝四人一齐斩首。”“得令!”四人领命,各带人马,分十门用心紧守。朝廷同老将、军师退回银銮殿,叫声:“先生,此事如何是好?”茂公道:“陛下降一道旨意,到长安讨救兵来才好。”朝廷说:“先生又来了。城中多少英雄,尚不能冲杀番兵。寡人殿前,那一个有本事的独踹番营?”茂公道:“有一员将官,他若肯去,番兵自退矣。”天子道:“先生,那一位王兄去得?”茂公笑道:“陛下龙心明白,讨救者扫北征东里人也。臣算定阴阳,此去万无一失。他是一员福将,疾病都没有的。陛下只说没用,老臣自有办法,遣将不如激将。”天子点头,心中才晓得是程咬金。就叫:“程王兄,军师保你能冲杀番营,前去讨救。未知可肯与朕效力否?”程咬金跪奏道:“陛下,为臣子者正当效力,舍死以报国恩。但臣年迈八旬,不比壮年扫北征东,疾病多端。况且到长安,必从东门而出。苏宝同飞刀利害,臣若出去,有死无生,必为肉泥矣。徐二哥借刀杀人,臣不去的。”朝廷说:“先生,当真程王兄年高老迈,怎能敌得过苏宝同?不如尉迟御侄去走一遭罢,他那条枪还可去得。况程王兄风中之烛,只好伴驾朝堂,安享富贵。若叫他出去,分明送他残生性命,反被番邦耻笑。军师,此事还要商议。”不知程咬金肯去不肯去,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徐茂公激将求救 程咬金骗出番营   适才话言不表。再言徐茂公说:“陛下,动也动不得他。臣算就阴阳,万岁洪福齐天,程兄弟乃一员福将。苏宝同虽有飞刀,邪法多端,只伤无福之人,有福的不能受伤。故尔保我程兄弟出去,万无一失。若说尉迟小将军,他本事虽高,怎避得番帅飞刀之患?况他二兄已丧,此去兵不能退,又折一员栋梁。程兄弟,当年扫北时也保你出去讨救,平安无事,得其功劳。向年在三江越虎城,也保你往摩天岭讨救,也太平无事,今日倒要推三阻四起来。”   咬金道:“这牛鼻子道人!前年扫北,左车轮本事,系用兵之法不精,营帐还扎得松,可以去得;向年征东,盖苏文认得我的,不放飞刀,还敌得过,所以去得。如今我年纪增添,苏宝同好不利害,营盘又坚固,更兼邪法伤人,我今就去,只不过死在番营,尽其臣节。只恐误了国家大事,我之罪也。”   天子说:“程王兄之言不差,他若出去,被苏宝同见笑,说城中没有能人大将,遣一个年老废物出城,岂不笑也笑死了。”程咬金一听此言,心中不忿,开言叫声:“陛下,何视臣如草芥!当初黄忠老将年纪七十五岁,尚食斗米,能退曹兵百万。况臣未满八旬,尚有廉颇之勇,何谓无能?待臣出去。”天子道:“既然王兄愿去,寡人有密旨一道,你带往长安开读。讨了数兵到来,退得番兵,皆王兄之大功也。”程咬金领旨一道,就在殿上装束起来。按按头盔,紧紧攀胸甲,辞了天子,手端大斧,开言说:“徐二哥,你们上城来看。若然吾杀进番营,营头大乱,踹得出番营。营头不乱,吾就死在番营了。另点别将去讨救。”茂公说:“诸位将军,今日一别,不能再会了。”众公爷说:“说到那里话来,靠陛下洪福,神明保佑,老千岁此去,决不妨事。”   程铁牛上前叫道:“爹爹,你是风中之烛,不该领了旨意到长安去。”咬金说:“我的儿,自古道:“食君之禄,与君分忧。’国家有难,情愿舍身而报国,生死皆由天命,就死不为寿夭。况为父的受朝廷大恩,岂有不去之理?”程铁牛流泪说:“待孩儿保着爹爹前去,一同杀出番营,同到长安。”   咬金摇摇手道:“这使不得,你伴驾要紧。倘一同出去,有甚三长两短,就不妙了。”父子二人大哭。诸臣见了,好不伤心。咬金辞王别驾,上了铁脚枣骝驹,也不带一兵一卒,出了午门,独骑同茂公来到东城。天子同公卿上马,都到城上观看。咬金又叫一声:“徐二哥,你念当初结拜之盟,要照管我儿的。”茂公说:“这个自然,不消吩咐。但愿你马到成功,回到长安,早讨救兵到来。愚兄在这里悬望。”咬金说:“二哥,我出了城门,冲杀番营,营不乱,你们把城门紧闭,吊桥高扯;若营中大乱,你们不可闭城,吊桥不可乱扯,防我逃进城来。”茂公说:“这不消兄弟吩咐。你且放胆前去,我自当心的。”铁牛看了不忍,君命所差,无可奈何,同茂公竟上城头观看。   一边放炮开门,吊桥坠落。咬金一马当先,冲出城来,过了吊桥。茂公一声吩咐,城门紧闭,吊桥扯起了。   这程咬金回头一看,见城门已闭,吊桥扯起,心中慌张,叫声:“二哥,我怎样对你讲的?”茂公叫声:“程兄弟,放胆前去。我这里城门再不开的,休想进来,快回长安。我自下城去了。”咬金心中大恼,说:“罢了!罢了!这牛鼻子道人,我与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何苦要害我!”在吊桥边探头探脑,却被营前小番瞧见,多架弓矢喝道:“呔!城中来的将官,单人独骑,敢自来送命,看箭哩!”飕飕的乱发狼牙。程咬金好不着忙,向前又怕,退后无门,叫一声:“番儿,慢动手。借你口中言语,去报与番将得知。说我吾唐鲁公程老千岁,有话要面讲。”小番听了忙报营中说:“启上帅爷得知,今有城中走出一名奸细,口称鲁国公程咬金,坐各要与元帅搭话。”苏宝同道:“那人带多少人马?用何兵器?”“启上帅爷,那人并无兵马,单人独骑,手内端着一柄斧子,余外并无什么。”苏宝同吩咐带马来。军士带过马,宝同上了龙驹,来到营前,大喝一声说道:“老蛮子,你姓甚名谁?请本帅出来有何话说?”程咬金开言叫声:“胡儿!只为飞刀利害,主帅命我程老千岁到长安催取粮草,来杀你们。”苏宝同说:“原来就是程老蛮子,本帅也悉知。我也不杀你,你回去罢,”咬金叫一声:“胡儿,我中原还有上天入地英雄好汉,倘然一到西凉,你们一个个性命就难保了。我老人家还有孙子,名叫程千忠,用十六个军士扛抬一柄板爷。若一到西凉,你们就难逃生路了。”叫一声:“苏宝同!你若怕杀,宜快把我程爷爷这就杀了;你若是英雄好汉不怕杀,放我过去搬兵取运粮食。”苏宝同听了此言,心中一想:那里有什么上天入地英雄好汉?那里有十六个人扛抬的斧子?一概胡言。他分明粮草全无,运粮是真情了。我想这老头儿杀他也无益,不如放他去罢。倘有粮草到来,我就一鼓而擒,乘机攻破城池,将仇人杀尽,拿住唐王,搜寻御玺,呈与狼主,功劳无限。主意已定,叫一声:“老南蛮,本帅也不怕你钻天好汉,也不伯你入地英雄,放你过去。”程咬金道:“胡儿,你果然不怕死?”苏宝同说:“老匹夫,你不要骂,俺不怕。放你过去。”程咬金叫一声:“胡儿,你好奸诈呵!这会儿假意放我程爷爷过去,前边关口都被你番兵占去,你差兵到关津嘱咐,教他拿住我,将程爷爷一刀两段,岂不是上了你的当了?要杀,就在这里杀。”苏宝同道:“嗄!你说那里话来?本帅乃堂堂汉子,岂肯巧言令色。我若不容你过去,一刀就砍你骡头下来。难道见钟不打,反去炼铜?决无他意。你不要介怀,放心过去罢。”程咬金道:“胡儿,你程爷爷此去搬兵到来,杀你这班番兵。你也请吾一请,好叫我吩咐孙子程千忠,斧子磨快些,把你这班胡儿一刀一个,杀快些,少受些苦痛。”   苏宝同说:“军校们,那老蛮子噜噜讲些什么?”小番禀说:“启爷,那蛮子要酒饭吃。”苏宝同道:“老匹夫不知饿了几天了,本帅做个好事。”   吩咐小番赏他些酒食。“得令!”军校连忙取出鱼肉好酒,送与咬金。咬金大悦,将来吃了,有些酒意,开言说:“胡儿,快将令箭批文与吾,好到关前做个执照。”苏宝同听了,吩咐小番,将批文令箭与他前去。咬金接了令箭批文,出了营门,上了马,叫声“多扰”,打马加鞭往前,至一里之地放起流星,此话不表。   再讲唐王君臣在城头观看,稍停,只见远远流星放起。天子大悦,叫声:“先生,你看营后流星放起,程王兄想来无害了。”茂公道:“臣算定不妨碍的。”程铁牛听了不胜之喜。传皆回宫。此话也不表。   再言程咬金一路上倒也太平,到了关隘,有了执照令箭,俱皆放行。不一日,到了玉门关,是中原地方。闻知钦差多来远接。咬金不敢耽搁,救兵如救火,日夜兼行,不分昼夜,过了宁夏一带地方。一路上风惨惨,雨凄凄,行过了陕西,早来到长安。进了城门,不到自己府中,当日就到午门,驾已退殿回宫去了。有黄门官抬头一看,说:“啊呀!老千岁,随侍圣上龙驾前去征西平番,可是得胜班师了么?”咬金说:“非也。快些与我传驾临殿,今有陛下急旨到了。”黄门官听见有万岁急旨降来,不知什么事情,连忙传与执殿官。不知圣驾如何,且看后回,便知分解。 第十七回 薛丁山受宝下山 柳夫人母子重逢   话说执殿官急忙鸣钟击鼓,内监报进宫中。殿下李治整好龙冠龙服,出宫升殿。宣进程咬金,俯伏尘埃:“启殿下千岁,老臣鲁国公程咬金见驾,愿殿下千岁,千千岁。”李治叫声:“王伯平身。取龙椅过来。”程咬金谢恩坐在旁首。殿下开言叫声:“王伯,我父王领兵前去平西,未知胜败如何?今差王伯到来,未知降甚旨意?”程咬金说:“殿下千岁,万岁龙驾亲领人马,一路势如破竹,连夺三关,如入无人之境。不想入了他圈套,没过空城之计,进得锁阳城,被苏宝同调百万兵马将锁阳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日日攻打。开兵驸马出阵,被他骗去昆仑锏,还锏身亡,死于马下。次日尉迟宝林、宝庆弟兄二人,被他飞刀所害,尸首不能完全。元帅亲领六师自出,又被飞镖所伤,众将救回,死过七日,然后还阳,至今未好。事在危急,有惊天子龙驾。所以单人独马,杀出番营,到此讨救。现有旨意一道,请千岁亲观。”李治殿下出龙位,跪接父王旨意,展开在龙案上,看了一遍说:“原来我父王围困锁阳城内,命我不要点朝中大将为帅,要出榜文,是有能人到来,领兵前来破番,方能得胜。”殿下对咬金说:“父王旨意上要出榜文,不知何意?”咬金说:“这是牛鼻子道人善晓阴阳,所以得知。”殿下说:“事不宜缓,救兵如救火。老王伯与我调齐三军,操演各将,一面张挂榜文。”   咬金说:“老臣得知。”就此辞驾,出了午门,回到自己府中。裴氏太太早已亡故,孙儿千忠接见,他也是青脸獠牙,使一柄大斧,倒有八百余斤,两膀有千斤之力。咬金无暇细谈,自去料理。单有秦、尉迟二家公主闻此消息,苦恨不已,悲伤哭泣。但见随驾而去,不得随驾而回。设立灵座,殿下亲临吊唁,文武百官皆来祭奠。暂且不表。   另回言云梦山水帘洞王敖老祖,当年救了薛丁山,留在洞中,拜为师父,教心兵法,却已过了七年。晓得紫微星被困锁阳城,白虎星有难,目下应该父子团圆。不免唤徒弟下山,叫他前往西凉救驾,使他父子相逢,又能建功立业,有何不美。叫声:“徒弟过来,有话要对你说。”丁山听得师父呼唤,忙到蒲团前跪下,说:“师父有何吩咐?”王敖老祖叫声:“徒弟,你今灾难已满,应该离我仙山。今有西凉苏宝同作乱,唐天子有难锁阳城,汝父被飞镖所伤,我命你下山,前往锁阳城救驾,致使父子相会,平定西番回朝,其功不小。”丁山听言,叫声:“师父,弟子蒙师父相救,情愿在山中修道,学长生之法,不愿红尘中去走走。”说罢,泪流不止。老祖说:“徒弟,你命该享人间福禄,修道之中你无缘,根行浅薄。你此去巧遇良缘,有大功于国,以救汝父。你若不听我言,不忠不孝之罪人也,焉能修道得成?”丁山说:“师父,弟子本事低微,才疏学浅,武艺手段平常,如何到得西凉,杀退番邦人马?倘一失手,岂非败坏师父仙名?不能救驾,父子又不能会面,这便如之奈何?”老祖点头说:“是,果然不差。此去到西凉,关关有大将,寨寨有能人,焉能到得西凉?苏宝同又利害不过。嗄,有了。”吩咐仙童:“去取我十件宝贝出来,付与师兄。”仙童领法旨,取出递与丁山。老祖说:“此十桩宝贝,可能破得番邦,你要好好收藏,后有用处。”那十件?太岁盔一件;索子天王甲,刀枪不进;一双利水云鞋,穿上会腾云驾雾;一把方天画戟;一柄昆仑剑;玄武鞭;朱雀袍;宝雕弓;三支穿云箭;牵出一匹驾雾腾云龙驹马。丁山受了十件宝贝,全身披挂。老祖说:“这十桩宝物,你拿到西边,就能平复西凉。天机不可泄漏,去罢!”丁山叫声:“师父,徒弟此去不知何日再见师父?”老祖说:“吾赠你偈言四句,日后富贵荣枯结局多在里头,你须要牢牢记着。偈曰:一见杨藩冤孽根,红丝系足是前生。两世投胎重出见,自家人害自家人。”丁山说:“师父,不知吉凶,乞师父指引。”老祖说:“不须问我,后有应验。”“是,谨依师父严训。”拜辞师父,离了仙洞,上了龙驹。老祖又叫:“徒弟转来,吾还有话讲。”丁山道:“不知师父还有何法旨?”“汝父有难西凉,被苏宝同飞镖所伤。我赠你丹药,前去救父一命。”“是,谨依师父法旨。”那时便把葫芦收好,叫一声:“师父,弟子此去往于何地?”老祖说:“汝往西南而行,往龙门县。汝父职受平辽王,镇守山西。你回去母子相逢,速往长安,收取榜文,西凉退贼。你功名富贵,在此一举了。”丁山一听此言,心中明白。将弓箭鞭挂在腰间,别了师父下山。   这匹龙驹好不快便,但听得风声,不消片时来到山西。看看相近龙门县,按落云头一看,早到平辽王府门首。说道“吾七个周年不在世间,但不知母亲妹子如何?”只见走出一个人名薛青,抬头一看,问起因由。丁山细说一遍。薛青叫一声:“小主人,你自经龙门射雁身亡,夫人终朝痛苦。难得今日生还,使小人喜出望外,待小人进去通报夫人。”薛青来到中堂,双膝跪下说:“主母,当年小主人未死,今日回来,特来禀知夫人,现在辕门外面。”   夫人听得此言,心中大喜,吩咐薛青:“快快出去请大爷进来。”“是,晓得。”来到外面,同了世子来到中堂。见柳氏夫人坐在中堂,丁山叫一声:“母亲,孩儿丁山拜见。”夫人抬头一看,“果然是我丁山孩儿。”抱头大哭:“七年不见,今日相逢,孩儿细细说来。”丁山道:“母亲,那日孩儿射雁,误被父亲射死。王敖师父差虎将孩儿衔去,救活性命,在山学道。今日师父命孩儿下山,付十桩宝贝。说圣驾被困锁阳城,父亲被飞镖所伤,无人往救。目下长安挂榜求贤,孩儿要往长安揭榜,领兵前往西凉救父要紧。故此先来拜见母亲,就要起程。”夫人听了大喜,说:“难得仙师相救,七年恩养,又叫前去救父亲,这也难得。”金莲小姐在内闻知哥哥回来大喜,忙走到中堂,见了哥哥,满心喜悦。兄妹二人也有言语。回身拜见樊氏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