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16 页/共 60 页

小西点头。   不表小西、可用叙话,且说黄隆基家奴跟着出了南院,来到自己住房,进内更衣。家奴都在门外伺候。忽见大管家乔三来到。众奴一齐站起,个个垂手侍立,如同侍候主人一般。乔三见众人侍立,便说:“孩子们坐着罢!”又问:“太爷呢?”   众人见问,即将施公下帖之事,回了一遍。乔三说:“幸而我回来,他几乎投入施公圈套。等我进去说罢!”迈步入内书房,但见庄头更衣。乔三上前打千回话说:“太爷不用更衣咧!奴才有话回明了太爷,可行可止,再细酌斟。”庄头点头说:“有话起来讲。”乔三站起,侍立一旁说:“小的今早进城,到当铺盐店烧锅里算帐,已闻施不全把告咱爷们的呈状收的不少。   他差人下帖人城是计。太爷,此事恐有不利。”庄头说:“依你那样办法?”乔三说:“依小的拙见,先打发来人回去。咱到东院与响马商议商议,今夜叫绿林朋友去几位,潜入金亭驿行刺如何?”庄头闻听说:“此计最妙,就先打发来人回去。”   乔三答应,望众奴说道:“你们跟我去见投帖之人。”众奴答应引路,霎时进了南院。胡可用看见乔三,连忙站起,低言又望小西说:“你快站起,我们管家乔三爷来咧!”小西只得站起,偷眼观瞧,但只见一人出来,进到厅中,叫声:“尔等快请那人来。”一人答应出门,眼望小西说:“乔三爷请尊驾呢!”   好汉闻听,暗说道:“这事有些差了。庄头说更衣出来就走,为何此人不来,打发管家出来呢?又加一个‘请’字,其中必有原故。见面听音,便知详细。”想着带笑说:“不敢。”跟那人进去。乔三见豪杰,站起身说:“看坐。”有一人拿过一张椅子来,放在对面说:“上差请坐。”小西见恶奴带笑,以礼相待,只得赔笑回答说:“爷上请坐,我小的有僭了。”小西对面陪坐。乔三扭项;又说:“看茶来。”众奴答应走去。不多时托盘端了两杯茶,先让小西,然后递与恶奴乔三。茶罢接茶杯。乔三望小西赔笑开言说:“家主进内更衣,才要进城,心疼不止,老病忽发,不能前去。尊驾回去,善为周旋。容日病好,必去赔罪。”小西回言:“好说,好说。”就要告辞。乔三复又嘱托说:“多有借重了。胡可用送上差出村,小心恶犬。”   可用回答:“晓得。”眼望小西说:“我来送爷出庄。”好汉站起身来。乔三说:“失送,望祈包容。”好汉回言:“不敢。”   乔三与小西哈腰而别。小西在后,可用引路,一同而行。到了庄外,二人拱手而别。   小西走着,心中暗想,我看恶奴言谈礼貌,强于他主百倍;他给家主托病,心内却藏奸诈。一边走着,一边恕霎时来到金亭馆,面见施公,将已往之事细说一遍。贤臣点头,心中为难:请他不来,拿他又费了事咧!众军民呈状无数,无人原案,如何是好?忠良眉头一皱,计生心来,一摆手,小西退闪。贤臣忽闻天霸在一旁冷笑,施公暗里察见。待小西出去后,明知故问:“壮士冷笑何故?”天霸见问,只得上前打千说:“老爷容禀:想庄头那厮,不足为惧。久闻绿林中有人讲说,他手下有个管家乔三,外号飞腿。他手使单鞭,坐骑乌马,黑面目,满部胡须,文武都通,人送他外号叫赛郑恩,专爱结交盗寇,招聚能人,窝藏好汉,足智多谋,心毒手狠。庄头见帖,真心前来,打算是要与大人交好。忽又推病,必是乔三识破咱的机关,拦住不叫主人前来,其中定有恶计。依我想:或者他夜遣贼人到驿馆来害老爷,千万提防才好。”贤臣闻听,心中不悦说:“壮士此言差矣!恶人不过叫贼人来害施某。我想就算他文武精通,怎奈有官兵昼夜巡查,何足惧哉?”黄天霸微微冷笑说:“恩官所想,虽是如此,怎奈暗箭难防;他并不仗争战之勇。依老爷想:白日有兵将堵挡,夜晚有城守巡捕。但自古道:‘能人背后有能人。’不可不防。想当初江都县衙内巡逻,衙外有兵丁,恩公灯下观看案稿,我小人夤夜进内,谁人知晓?”   施公被天霸几句话,说得低头不语,心中有些恐惧,不好明言,暗想:“明有防备;暗来行刺,令人难防。当日天霸行刺,不亏我三寸之舌,焉有今日?”思虑了一会,有些胆怯,可不肯露出惧色来,反倒含笑说:“壮士,依你怎样呢?”好汉说:“哪用恩公挂心?古云,‘年年防火,夜夜防贼。’就只小的与小西二人,自己防备。我在户上,他在地下,每夜如此。大约贼人有天大胆子,白日也不敢来;即便夤夜行刺,不过一二人,何足惧哉!”施公点头,即嘱小西一同防备不表。且说乔三打发小西去后,到东院见了众绿林,说几句客套话,一齐坐下。   吩咐厨役收拾酒菜,与众寇饮酒闲谈。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33回 朱光祖行刺遇友 黄天霸信义全交   话说恶奴乔三与众绿林饮酒闲谈,正饮在半酣之际,才要提叙谋害之话。忽然跑进一人,走到乔三跟前,躬身带笑说道:“庄外来了一人,年纪三旬上下,身形瘦小。穿平常衣服,坐骑白马,身带弓箭,拔一支圆头箭,望空中射去,坠下;用弓梢接来,滴溜溜一转,接在手中。把弓箭插在囊中,下马躬身,口称:‘线上的来到,借重通报一声。’小人特来回禀。”乔三尚未答话,忽见一位老江湖带笑说:“三弟,此人来的正好。我们正想趁施不全奉旨山东赈济,饱载而归,截他些路费,哥们也好各奔前程。连连在此搅扰三年,我们心下不安。”乔三闻听,知道这家好汉,乃响马的瓢把子:姓褚名彪,年有五旬,浑身武艺。手使双拐,一匹甘草黄马,一日能跑三四百里。那马好象透骨龙,每日吃的都是小豆。恶奴见过他的本领,敬之如神,连忙带笑,尊声:“老仁兄,你我却似同胞,何言搅扰二字。不知来的此人,怎样称呼?”褚彪说:“此人姓朱名光祖。我素知他是真正好汉,少时请进,须要接迎才好。”乔三说:“快请。”那人答应,转身出去,霎时回报。那人到了门前。乔三连忙站起,同众接出门去。褚彪忙叫:“接马!”上前拉手,光祖带笑问:“大哥好。”褚彪答言说:“三弟好。”   又说:“老弟过来见见。这就是我常提的黑马单鞭乔三爷。”   朱光祖闻听,松手往前紧走两步,与乔三拉手儿说:“久闻三太爷很圣明,今日特来拜望。”恶奴回答:“不敢,兄台过奖了。久闻大名,今睹尊颜,三生有幸。”朱光祖谦逊了一会,只得先行,一同众盗进厅,让坐,分宾主位坐下,又添酒菜。   敬酒已毕。席前乔三说道:“施公现在德州下马,不日回京。   咱们借些盘缠,想烦劳众位,白日乔装扮作平人,混入德州城去,夤夜齐进金亭驿,杀了赃官施不全,抱去财物,众位只管四散。”朱光祖噗哧的笑说:“列位兄台休生暴躁。古人云:‘将在谋不在勇,兵在精不在多。’”乔三闻听,答言:“若依贤弟,怎样办法?”光祖道:“这点小事,何用大众进城?交给小弟,只须如此这般。便可成功。”褚彪说:“别说过头话,事若不成,奈何?”光祖闻听,微微冷笑说:“仁兄,不必小看于我。我与仁兄一别几年,遍访明师,受异人传授,善能飞檐走壁。众位不信,当面打扮与众位看看。”光祖安心要显显本领与众观瞧,把众人请至当院。光祖蹿蹦跳跃,上房越脊,不亚如猴狲一般。乔三观之大悦。褚彪连声夸好。褚彪说:“愚兄与弟相别几载,那知你强胜十倍。我们大家恭敬三杯。”光祖不好辞脱,带笑说:“小弟谨领。”褚彪说:“千斤重担,老弟不得卸肩了。”朱光祖酒已半酣,站起来说:“我既献丑,就有心兜揽。杀了不全,回来好献功。”褚彪说:“贤弟把人头带回,方不负绿林好汉。”乔三吩咐唤酒,先与朱贤弟庆功。   忽听朱光祖说:“小弟此去,不过天交了五鼓就回。”乔三与众寇闻听不表。   且说施公与天霸计议停妥,酒饭用毕。不觉日晚,秉上灯烛,吩咐各去方便,非呼唤免到。众内丁答应出厅,回身把棂扇掩关,虽不敢远离,却去偷安躲懒。剩下施公一人,心中事烦,回手由案上取过稿案来展开,灯下观看。但见呈词上,庄头所犯,尽是十恶不赦之罪。暗想:下帖请他不来,怎么得完案?想了会子:“不如我明日亲身到霸王庄拜望,就中行事,何愁拿不住庄头?”想罢,不由心中大喜。   不言贤臣阅看呈状,却说朱光祖与众寇谈至天晚,好汉复又换上那一副行头,外罩一件大衣,告辞众寇。众寇把他送出堡外。光祖两腿如飞,来到城下。看了无人,天黑无月,把身上大衣脱下,卷了卷掖在破壁之中。听了听锣打一棒,好汉让城上巡夜兵过去,施展走壁之能,趴上城墙。复又纵下,脚踏实地。忽又想起说:“哎哟!我好粗心!初至德州,又不知驿馆在哪巷内,该问明方是。此时天黑,即便问信,我这式样,漫说讨信,只怕人一看见就准嚷喊拿贼,行不成刺,还把我拴上呢!这可如何是好?”为难多会,说:“有咧,我何不溜着窃听私语?”看官,常说无巧不成书,光祖正在思想之间,那边来了二名更夫,一夫打锣,一夫打梆摇铃。此差乃大人下马后新添的,先前只一人打梆而已。且说好汉让过二名更夫,暗暗窃听。只听前边那个打锣的说:“张老弟,你须要屁股摇铃,手打梆子。往年差使,定更打锣。今钦差到此,官兵不断巡逻;新近又添这些夜防严密,半夜必到金亭驿点三次卯。”说着一直奔金亭驿而来。朱光祖跟着更夫,到了馆驿。更夫去到馆内点卯,他就在此围墙绕走。但见前面大门之外更房那三面,全是风火后沿。看罢走到后拐角,脚朝上,顶朝下,双手抱住墙角,双膝用力,霎时上去,爬在墙上。双脚一挺,上身一拧,翻身走起。又用双手扶瓦,身形一挺站起,掌手遥望:但见群房前面有灯,后面黑暗无人,两边配房,一边房内有亮,一边黑暗。又见正厅三间,前有卷棚,屋内透灯光,门窗关闭,寂无人声。好汉看罢,暗说:“施不全,合该你命尽。霎时一刀割下人头,带回好见众家兄弟。”   不言光祖房上暗想,且说黄天霸、关小西二人,早已议定。   天霸令小西暗里躲藏,抛砖为号;天霸在正厅抱厦之下埋伏,双双暗中提防。黄天霸此时早拿定主意,想着两边房后,并无进处,来人必得从前面进去,好汉忙把镖取出防备不表。且说朱光祖看罢,一伏身顺墙溜下,竟奔房后,打算必有进路,潜踪来到房后细看,但见沿下横窗一溜,下面是墙。腹内说:何不上去,隔窗偷看动静如何,再找别路进去。想罢,走到墙根,把身一蹲,往上一蹿,嗖一声纵起身形,伸双手攀住窗台,又把身子一拧,轻轻上了窗台。手拉上面,扭项,用舌尖破湿纸窗,一只眼往里偷看。从上往下一出溜,轻轻脚沾实地,绕过后面。回手腰内取出两把板斧来,双手把定,直奔抱厦而走,来进门前行刺。且说抱厦下的黄天霸,地上暗处藏的关小西,他二人早已看真。天霸此时把镖擎在右手之中,暗骂:“好个囚徒,竟敢来在金亭馆行刺,那知有贼祖宗在此等你!”言还未尽,只见贼人相离不远,好汉一声大喝:“呔!贼人休走,看某镖到。”把右手一扬,单撒手,只听吧的一声。天霸安心要留贼人活命,往下三路打去,镖中大腿,哧!“哎哟!”光祖才要转身逃走。黄天霸听贼人中镖,忙忙跳下。小西听见“哎哟!”一声,慌忙打了一箭步,从黑暗处吱一声,蹿至面前,举刀就砍。天霸一见,连忙嚷道:“留活命要紧。”小西闻听,擎住利刃。话言未了,忽听贼人大叫道:“使镖的莫非是黄天霸?”好汉一听声音甚熟,连忙回答说:“中镖者别是朱光祖罢?”小西一边听着发愣。但见二人,他一个丢斧,一个插镖,凑到一处,执手相亲。这个问:“仁兄一向可安?”   那个说:“老弟近来可好?”小西听了听,这才醒过来咧!抱刀说:“你们二位既然相好,乃是一家人,快请这位进房一叙,有何不可?”天霸回答:“此言有理。”望着朱光祖说:“仁兄请。”朱光祖说:“老弟且住,等劣兄把镖还你,然后讨坐。”   言罢弯腰用手拔出腿上那支镖来,双手一递,带笑说:“劣兄的贱肉皮破了。老弟有药拿来。休怪,休怪。”天霸带笑回言说:“小弟斗胆,伤了贵体,求恕求恕。”忙回手从锦囊内取出一包灵药,打开与光祖,上在伤痕之处,立刻止血不痛。光祖弯腰拾起双斧,插在背后。天霸将镖入鞘,他两个手拉前行,小西在后。三人进了屋内,分宾主坐下。小西将刀人鞘,挂在壁上,走出去,不多时,端进茶来,每人一杯。茶罢,黄天霸带笑说:“小弟请问一言,不知仁兄受何人之托,前来行刺?”   一句话问得朱光祖面红过耳,迟疑多会,说:“罢咧!此事真把人羞死。老弟跟官,劣兄实不知情。闻听人说施大人赶到德州下马。”二人正在讲论,忽听有人咳嗽一声,天霸说:“这必是钦差大人前来,商议此计怎样行法。”不知商议什么计策,且看下回分解。 第134回 赛时迁暗保贤臣 施大人诓捉恶霸   话说黄天霸正与朱光祖私相谈话,忽听窗外有人咳嗽。天霸一听,知是施公声音,低声说道:“大人来了。”光祖闻听心怯,望见天霸说:“老弟,我是躲避不躲避?”天霸说:“不用躲避,大家叩见便了。”朱光祖回答说:“遵命。”言罢,天霸、小西当先,朱光祖随后,见了施公,自己通名,双膝点地说:“小人乃盗寇罪人,今叩见大人。”施公闻听,不解其意,忙问:“天霸,此乃何人?”天霸见问,打千下跪,忙将已往之故,细言一遍。贤臣闻知,如梦方醒,点头说:“原来如此,快请同到正厅相议。”天霸闻听,忙让光祖站起。贤臣起身前行,三家好汉后跟,同进了倒座正厅,三家好汉侍立两旁。老爷带笑说:“关壮士,给朱壮士看坐。”小西答应,立刻设下座位。朱光祖侧坐。贤臣望天霸、小西说:“众位不必拘礼,一同坐下,好公议。”二人回答:“小人斗胆。”言罢同在光祖右边一齐坐下。施公带笑开言说:“三位义士,这事怎样?施某领教。”表过天霸心直口快,一句话也藏不住,一闻贤臣之言,忍不住先就答话。施公也知他的秉性,但有点事儿,明用他又不肯明说,必须卖暴腌鱼,好叫他应承;即便赴汤蹈火,他也万死不辞。且说天霸见问,口尊:“恩官,这有何难?小人倒有一条放水拿鱼之计。老爷只须如此这般:朱仁兄回庄,见了皇粮庄头管家乔三,只消随口说过;再与绿林朋友说明——借兄台虎威,替恩公美言一二。大家同心合意,明日保大人驾临霸王庄,里应外合,拿恶人如探囊取物一般。此小人拙见,未知恩公与仁兄意下如何?”贤臣闻听,点头称赞。朱光祖亦咂嘴说:“妙,此计亚赛孔明。”正议论间,忽听更锣已敲三棒,施公要留朱光祖款待酒饭。好汉再三告辞。老爷同天霸、小西送至院内。光祖告别,走到墙根说道:“吾去也。”   但见他把身形一蹲,往下一扭,腰又往上一纵,嗖一声蹿上墙头,由墙越房,展眼不见。施公点头,不好明言,腹内说:“哎哟!今夜不亏小西、天霸,险遭毒手。”叹罢回步,进了倒厅。   二位好汉相随进厅。   天已微明,内丁献茶。施公茶毕,净面更衣,吩咐内丁传出话:“教马、步兵北门外扎营,文武官员来见。一同本州知州到皇庄拜客,不可迟误。”内司答应,立刻传齐,文东武西,鱼贯而行,来至仪门。该值人高声喊道:“文武官员至厅台,各按品级行参拜!”拜毕平身,侍立两旁。施公按天霸之言,早已写定字柬几封,封面上写着文武职衔字号——内详要事,恐不机密,走漏风声,使各官自看,按柬而行。老爷座上看文武整齐,心中大悦。施公手擎字柬,对各官道:“尔等接本院字柬,各看明白,驿外等候。”且说天霸见施公吩咐已毕,走到小西身旁,把嘴伸到他耳边,低声悄语,说了几句。小西点头,又把王殿臣、郭起凤拉到身后,低声说:“如此这般。”   施公见好汉行事完,座上高声吩咐:“抬过轿来!”轿夫将轿抬上滴水檐,钦差上轿。三声炮响,出了辕门。全副执事,文武官摆队而行,通城兵丁,前后护围,好似一窝蜂,登时来到霸王庄外。贤臣吩咐:“停住执事,就在此屯扎,不可前进。”   下役答应。又叫:“小西!”好汉忙至轿旁,下马打千,一旁躬身侍立。贤臣说:“你来过,还得你去答话才好。就说本院亲身来拜。”小西把马交与别人拉定,迈步走进原先那座酒馆之内。可巧胡可用又在铺内。小西就将施公前言,对胡可用说了不表。   且说八人轿抬至酒馆。胡可用一见点头说:“使得,跟我来。”胡可用在前,八人轿在后,霎时来至瓦房门首。仍如前次打锣,抬着轿至砖堡门首,八人轿落地。四家好汉并不骑马,都在轿旁两行站立。胡可用上前报与看门之人。看门人复又击点三下。点声未住,忽见跑出一人,问明来意;回身进门,通报庄头。   黄隆基听家奴禀说:“钦差亲身临门拜见。”即便追问来人道:“钦差带了多少人马?”下人回答说:“带来的文武官员,都在桥西,就只主仆五人过桥,现在西堡门外。”庄头点头说:“呵,呵!”心中暗说:“钦差此来,并非歹意。昨日下帖拜请,很该先去回拜。误听乔三之话,未曾进城;他又亲身来拜。再说去见,乔三又不在跟前,只恐变生不测。再说不见,来而不往,非礼所在。再者,他乃奉旨钦差,职分非小,出京就是关外天子,大有威权,两次不见,他若一恼,怪罪下来,那时反为不美。”沉吟多会,忽然转过一个少年来,不过十五六岁,眉清目秀,俊俏风流,不亚宋玉之美。走到庄头跟前,娇声媚语说:“太爷不必迟疑,钦差乃奉旨大臣,亲身来拜,是要与咱交好。倘有什么歹意,早就出签票,拨官兵衙役,围困住咱的村庄咧!刚才人说,只有执事,都屯在堡外。虽有官员跟随,并未过桥。门口只一乘轿,跟随四人,何用等乔三商议?速去迎接才妙。”隆基闻听,忙把衣服换上,带着四名小童,出了内院。众家奴见家主出来,随跟上许多。庄头一摆手,家奴站住。庄头与小童五人前后而行。临行复又吩咐家奴说:“快杀猪羊,叫厨子治齐筵席。”主仆五人,出门迎接钦差不表。   且说贤臣正在轿内观望,忽见大门出来五个人。相离不远,但见当先一人,头戴丝绒秋帽,大红丝缕石青袄褂,四爪团龙天蓝缎袍,腰系丝绦,荷包飘绦,两边相配。足登齐头官靴;粗眉大眼,鼻高唇厚,两耳有轮,方字大口,却生满脸横肉,半部胡须。年纪约有五旬开外,款步而行。后跟四个小童。老爷看罢,暗说:“必是庄头出门。”四家好汉都在桥左右侍立,单等吩咐。不多时庄头走至轿前,口尊:“钦差大人在上,庄头要知大人驾到荒庄,礼该远迎才是。迎接不周,庄头在大人轿前请罪。”言罢,假装屈膝,倒象下跪的模样;其实肆漫,不肯跪下。施公一见,正中机关。老爷也连忙带笑,在轿内躬身回答说:“施某拜见来迟,休得见过。你我乃通家之好,何必多礼。人来!”天霸、小西答应,转过轿前伺候。贤臣故意摆手摇头说:“贤契免礼,快请起来。”庄头听贤臣很谦虚,他更装下跪的样式。老爷说:“快搀起来。”天霸、小西二人上前,早已定下牢笼妙计。他二人进前忙一伸手去搀。庄头不知是计,反把两支胳膊递与两家好汉。天霸、小西各接住庄头一只胳膊,用力往上一端,跟进一步往后一拧,又用力往上一推,按倒恶人嘴朝地。庄头着急扭项,才要问故,忽又走过郭起凤、王殿臣二人,弯腰把庄头的两条腿拳上,回手腰中取绳,递与天霸凰。天霸忙把恶人黄隆基绳缚二臂,又一回手,亮出单刀,用刀背把恶人两膀打伤。   这时,小西飞身上马。天霸与郭起凤二人,把恶人搭起,递与关太马上接了,各人复又回手,都亮出兵器,也一齐上马。   施安此时不敢怠慢,取火早把铁铳点着,只听咕咚响亮一声!   他便回身上马,忙催坐骑,往回头奔走。虽说把恶人倒剪,仰面横搭马上,他却不住的挣扎。天霸说:“郭哥下马来,把这囚徒收拾收拾才好。”郭起凤答应,忙下坐骑。天霸说:“关兄,你把恶人推下马来,等我两个把他收拾妥当才好。省得叫他挣扎。”小西闻听,用力把恶人往下一推。只听咕咚一声响,便倒在马下。天霸、起凤二人赶上前按住,拿绳子从那人膈肢窝里,穿过捆好。天霸说:“郭哥,咱俩把他搭在马后,把他用绳子拴好,咱也放心。”起凤答应。二人弯腰把恶人搭起,捎在小西马后,用绳子从马肚子底下掏过来,套了个结实,那头拴在膈肢窝,这边拴着腿弯子。恶人给拴在马上,只急得破口大骂。天霸弯腰抓了一把土,往恶人嘴里一塞,塞了满嘴,立时骂不出来。天霸复又上马过桥。这恶人还想挣扎,哪里还动的了?贤臣、小西在前,众人围随在后,奔走不表。单言跟黄隆基的四个小童,见人把主人拿去,他们跑进门来,一个个的抓住铜锣乱打一阵。乔三惊醒出去。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35回 关小西押送回衙 施大人候旨问罪   话说恶奴乔三,听说家主被施公拿去,央及众绿林帮着出去,把家主搭救回来。哪知朱光祖暗保施公,想着里应外合,把恶霸杀个鸡犬不留,不等众寇答话,先开言说:“乔三,你快去把庄汉传齐,赶上围住。我们随后就去。”乔三信以为真,立刻跑去,招聚齐好汉,各执兵器,立刻出了庄门,顺着霸王庄大道,一直往北赶下去,展眼之间赶到。天霸看见后边赶来,连忙说:“回老爷,后面赶来的人不少,老爷催督人马轿夫快走。”贤臣闻听,连连嘱咐壮士:“只可堵挡下去,千万别轻伤人命,杀害良民。”天霸答应:“小的知晓!”   不表天霸,且说那些德州武职官员,奉施公之命,同来在恶狗村外行围打猎;单听霸王庄村头的铁铳一响,他等好齐来迎接大人出了庄,好一同行围射猎。众武官每人各带五十名兵丁,离材近处,撒下围场,不敢远去。今忽听炮响,想是人齐了,正好出庄射猎。哪知打围是假,其实是贤臣拿黄隆基的妙计:响铁铳是为调他们到来,好拥护恶人进州,回衙严究重惩,以结民案。且说贤臣与关小西等人马,刚出村庄之外,众武职也都带兵来到。贤臣一见,心中大悦。众武官见施老爷轿到,要下马接见。忽见贤臣吩咐:“尔等一概不必下骑,拨几名前去,带着兵丁,吓退那些庄汉;不可伤人,违令者重处。”有几名武职答应,用目瞧看,见马后捎着一人,捆作一团,连忙吩咐几个兵丁前去拥护不表。   且说那一支兵马,往恶狗村那边勒马慢等,为是挡那些庄汉,好让贤臣出庄去。可巧这边武职领兵到来,庄汉也就赶来。   天霸当先,把马领回,对着庄汉站住。武职兵丁,站在好汉左右。忽听黄天霸望着那庄汉一声大喝。庄汉们又见有官兵堵挡,不由得胆战心惊。再者,又无黄姓的亲丁;又有两个想起庄头素日待人的强横,乔三的打骂,说了一片懈怠话,谁肯轻生近前?说声散,就一齐四散不表。   单表施公在前,众武职兵丁与小西等,押解黄隆基登时进德州北门,早已惊动城关众人,两旁观看。一霎时到了官衙,至滴水檐下轿,老爷款步升入公位坐下。众武职衙外下马,入衙与文官等上堂行礼,分班侍立。黄天霸同小西,把庄头推拥上公堂。众役发威,一齐断喝叫:“犯人跪下!”只见恶人把头一抬,气忿忿回答说:“尔等这些狗党!少要猖狂叫跪。再过少时,我救兵到来,给我磕头,你大太爷还未必依呢!”言罢,恶狠狠的站在那里,复又说了些狠言大语。施公见恶人不跪,心中大怒,喝叫:“人来!快拿夹棍。”众役答应,去不多时,夹棍取上堂来一撂。施公大叫:“人来,你等快去把被害之人传来,当堂与恶人对词。”该值人答应出去,登时从角门外带进多人,上堂一齐下跪。青衣退闪开来。贤臣座上开言说:“传尔等进衙,与黄隆基当堂对词,哪个若虚言妄告,本院究出立刻追命。尔等俱都据实上诉。”内中有个年老的,往上跪爬半步,口尊:“青天大老爷,小民儿子被他打死,诬赖欠账不还,叩恳爷爷给小民作主。”这个说:“我的妹子年十六岁,被他抢去,硬作妾室;逼得我父投河而死。”这个说:“把我妻子硬行霸占,怀中小儿活活饿死。”这个说:“我的房屋他硬占去,连地亩一并而吞。”那个说:“他见犬子生的美貌,硬行抢去,作为娈童。”贤臣听罢,吩咐:“尔等原告起去,一旁等着结案。”众人答应叩头,一起站立一旁。施公又叫:“人来,上夹棍加刑。”下役答应,一齐拥上,用杠子敲震夹棍,把恶人疼得痛入骨髓,怎奈心如铁石,总不招认;为是挺刑耐守,等救应一到,还想生路。审了一日一夜,一连夹了三次,震断几十根杠子,黄隆基半句也没招认。贤臣点头,暗说:“好个黄隆基,真乃名不虚传。”众多原告,见施公严刑问不出口供来,莫不害怕;怕是倘然他的情到,救出庄头,对告他的人,他岂肯干休?   人人都不得主意,忽见角门外闹嚷嚷,马上鸾铃震耳。又见一人从角门跑进,慌慌张张跑上大堂,双膝跪倒,口尊:“钦差大人在上,今有大人差去上京的人回来了,说圣旨来到,请大人快去接旨。”贤臣闻听,心中欢喜,忙忙站起,吩咐:“人来,搭过恶人,放在一旁,候接过圣旨再问。”下役答应上前,连恶人带夹棍放在一旁不表。恶人此时听见旨到,只当情到,心中大悦不提。且说贤臣忙换衣服;众文武也都伺候。施公下堂在前,众官后跟步行,开中门迎至门外。但见内监在马上,肩背圣旨。贤臣在马前,双膝跪倒,众官也一齐跪下,贤臣将旨意双手捧过,贤臣、众官站起平身,那马上的内监这才下马。   贤臣率众官走至大堂,将圣旨供在公案居中,行三跪九叩礼毕。   未展圣旨,施公先就高声说道:“尔等文武官员听真:施某素秉忠肝,报国为民。皇粮庄头黄隆基,作恶多端。尔文武官员,枉食君禄,自保身家,使民遭害。今奉旨严查贪官污吏,尔等惧势殃民。候本院请旨,定恶人之罪,与民报仇之后,尔等候查听参。”众官闻听,一个个吓得诺诺而退,躬身施礼,口尊:“老大人,怜恤卑职等,感恩世代。”贤臣闻听点头,展开御批,说:“尔等跪听宣读。”上写:钦差施仕伦,奏德州皇粮庄头黄隆基恶款多端,俱十恶不赦之罪。旨到即按律治罪,即行处决。一切皇庄、房屋、土地,候朕派员撤回,着交妥人照管。众官一并革职留任。候有功后,官复原职。再要隐恶贪私,解京问罪。   钦此。   贤臣宣罢御批,文武叩头谢恩,趴起站立两旁伺候。贤臣说:“尔等原告,与堂下的文武听真:现今有皇上圣旨斩恶霸,与此方军民报仇除害。也不管黄隆基招与不招,施某按原告呈词定罪。只问尔等原告,所告他的恶款,可是都真实不虚?”   众原告回答说:“大老爷,小人们的呈状,一字不假。倘有妄控虚词,如被查明,情愿领罪。”贤臣点头,叫书吏按原告呈词写招。老爷又问:“尔等文武官员听真:想黄隆基之恶,人人皆知。怎奈他忍刑不招,只得你们替他画招,好算凭据;众原告也画以为证,就好立刻处斩,安民除害。”此乃奉旨之事,谁敢不遵?一个个齐声答应,俱愿画押。贤臣点头大悦,立刻拿下稿去。众文武、原告,替他画了手字花押,呈上施大爷过目存案。复又往下吩咐:把黄隆基押至法场处决。不知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36回 响号炮斩黄隆基 接皇宣审吴进孝   话说那些该值人,把黄隆基拥出监斩,恶棍坐在尘埃等死。   忽听有人喊叫:“刀下留人!皇宣到了:解往京都治罪,勿伤皇粮庄头性命。”吆吆喝喝,进了法场。刽子手停刀。但见那匹马竟奔棚口而来。且说恶棍黄隆基听得明白,喜出望外,心中暗念:“阿弥陀佛。”马上人高声说:“刀下留人!北关外差官催逼甚紧,说是:倘有文武官员违背皇宣,一律问罪!”   但见那马上之人说着话,在监斩棚外,弃骑离鞍,将马拴在棚柱,跪至公案前,双膝在地,口称:“钦差大人台驾在上,德州四门紧闭,怎奈秘旨无法可入。差官现在北关,请大老爷的钧谕定夺。”那人言罢,叩首在地。施公忙在心里,却面带春风,叫声:“报事人速速回去,隔城告诉差官,待我预备妥当,立刻去接旨请罪。”不表。   且说钦差打发报事人出棚去后,座上沉吟,暗道:“这秘旨来的奇怪。我未拿恶霸之前,先写折本奏闻。圣上准本,御笔钦此,回旨与民除害。缘何又有秘旨来到?自古君无戏言,那有反悔之理?要说不是皇宣,谁敢假传秘旨?令人难辨,真乃怪事。再说不放恶霸,不去接旨,就说背旨欺君,我施某难免有灭门之祸。这可如何是好?”贤臣沉吟多会,心生妙计,高叫:“尔等监斩文武大小官员听真:今日本院斩逆安良,偏遇皇宣赶到,赦免凶徒。施某见来真实。德州州官穆印岐暂替本院监斩,尔等都听他调用。如有不遵者,从重治罪。再者,杀场仍照旧巡察,恶霸黄隆基牢牢看守。候施某接了旨,再作定夺。哪个徇私,革职重处!”州官侍立一旁。贤臣说:“你拿此字帖自看,不可泄漏机关。”且说贤臣取一字帖,忙叫:“天霸、小西领命。”天霸、小西接过字帖,也到僻静处看了一遍,心下明白,又回到公案旁侍立。贤臣吩咐:“天霸、小西备马,随本院去接皇宣。”二人答应,贤臣出棚上马,一扭项叫声:“施安、施孝,速随本院出城。”二人答应,随后也上坐骑。   天霸在贤臣前头打顶马,小西在马上揣着铁铳——预备着施公命令,好放号炮。主仆五人,竟奔北门而来不表。且说贤臣主仆,一拥出城,但只见北关龙旗玉仗,居中马上坐着一人,想是内监。脊背上背着皇宜,马后围随着人役,似一窝蜂。旨旁边,马上一人,相貌凶恶。贤臣看罢点头,暗说:“必是恶奴乔三。有心先接旨进城,恐怕走脱恶奴,我何不如此这般而行。”想罢,慌忙弃鞍下马,跑至差官马前,双膝跪倒,不住叩头,口尊:“钦差在上,施仕伦早知圣旨降下,理该接出德州境外,叩恳天恩,恕不知之罪。”言罢俯伏在地。但见那些打龙旗执事之人,个个慌忙下马——先被施公看出破绽。那背旨的太监,一见别人下马,他也心虚,连忙翻身下马。乔三也弃骑离鞍。但见那太监紧跑几步,满脸带笑,弯腰一伸手,拉住施公的手,口尊:“施大人请起。此番虽是旨意,乃娘娘的秘召讲情,求大人宽恕皇庄之罪。我好回京交旨。快快请起。”   施老爷乃天生聪明,又经多见广,背旨的差官失了国体,就知是虚假。连忙站起,不肯说破,为是好拿恶奴乔三,一并正法。   贤臣也满脸赔笑,口尊:“钦差老大人,卑职施不全请讨示下:不知哪位娘娘秘旨?讨明示下,好放皇庄。”背旨的见追问,便撒谎妄想虚词,道说:“施大人何用追问,不过是王贵妃的旨意。依我说,快快请秘旨进城,赦免皇庄,再作商议。”贤臣闻听,就参透机关,便随口答应说:“钦差言之有理。”言罢扭项叫声:“关小西,快些放炮,好叫刀下留人。”壮士答应,取出铁铳点着。只听咕咚一声炮响,为是教城内州官听见,好早些行事。又听贤臣高声叫:“黄壮士听了,吩咐你问问来的这些人,如有皇庄的亲丁,叫他快随咱们的人飞跑进城,吆喝刀下留人;怕是救护去迟,有伤皇庄的贵体,难免施某违背玉旨之罪。”言还未尽,忽听恶奴乔三高声答应:“小人愿往。”   施公故问:“你乃何人?”恶奴见问,回答:“小人乃皇庄管家,名叫乔三。”贤臣说:“你去最妙。”恶奴答应,回身上马。施公叫声:“天霸、小西,你二人同乔三飞马进城,保住皇庄的性命要紧。我同差官进城,方不误事。”天霸、小西二人答应,飞身上马,一左一右,围住恶奴,星飞而去。   且说乔三救主心急,加鞭催马。说话之间,三人到北关门外。天霸高叫开门。门军答应,将关门开放,但见三匹马闯进门来。把守关门的武官,复又叫人把门闭好,照旧把守,专候施大人接旨进关不表。再说天霸、小西、乔三进城,乔三高声喊叫:“刽子手停刀!休伤皇庄性命。”不住的吆喝。天霸、小西暗说:好个囚徒,已入牢笼,还不知死,待少时爷们一定捉拿于你。   不言天霸、小西另有妙计捉拿乔三。单言德州州官,他已经看明施公的字柬,一同众官送贤臣出监斩棚,复回身进棚,替贤臣办理,遵号炮暗令行事。忽听炮响,吩咐:“王殿臣、郭起凤,叫刽子手快把犯人黄隆基开刀。”一声叫,刽子手闻听,随即跑上前去,钢刀一落,只听喀哧一声,人头落地。此刻杀场四面,瞧看的那些仇家,见杀了恶霸,无不趁愿。州官回身,同文武进棚。忽又听杀场内外喊声震地说:“刀下留人!皇宣到了。”众人一齐观看:但见三匹马如飞而来,当先马上,乃是恶奴乔三。众仇家一见眼都红咧!一齐接声喊骂:“狗娘养的乔三来咧!咱们要不拿他,等到几时?”一声喊叫,一齐拥上不表。且说黄天霸就知已杀了黄隆基,不敢怠慢,将马离恶奴切近,一扬手背,照着乔三脊背叭的一巴掌,恶奴不防,只听咕咚一声,栽于马下,那马跑去不表。但见小西马到近前,连忙弃镫下马,才要上前捉拿恶奴,回身不见乔三。哪知恶奴趴起,撒腿就跑。天霸追赶问讯,也有说往南跑的,又有说往北去的。总言之,东、西、南、北赶着问遍,不见恶奴的踪迹。   天霸、小西只是抱怨众人误事,如何见施公交令。此时天霸、小西二人知道狗党们已经入城,好放心擒拿恶党,此话不表。   且说贤臣同差官进城,把守城门的武官复把关门紧闭,打锣有令知会。天霸、小西二人无如之何,只得催马回去。且说催马奔法场,不多时来到。但见未散的军民,一齐跑到叩头,口尊:“大人把恶霸黄隆基尸首,赏给小人等,以消素日之恨。”说罢一齐叩头不止。老爷一见,点头说道:“满城军民,留神细听。即将恶人尸首赏与尔等,任凭尔等处治去罢!”众人闻听,谢恩趴起动手不表。   且言吴进孝身坐马上,听得明白,心下着忙,又不能逃脱,吓得面如金纸,跟着施公,登时来至棚外。众官出棚跪接。忠良一见,马上摆手,众文武站起,忠良下马,进棚坐下。但见“差官”如泥塑一般。老爷吩咐:“快把假差官拿下。”左右一齐呐喊,拉下马来,上了绑绳;那些打执事与跟随假差官的,吓得滚鞍下马,跪在尘埃,只是叩头求饶,口尊:“老爷,我等都是乔三雇的,教假充跟随钦差之人。”施老爷一见,点头说:“尔等既是良民,不必害怕,我自有道理。”叫声:“人来。快带‘差官’!”该值人答应,立刻带过。那人明知事犯,吓得心惊胆战,双膝跪倒。贤臣座上微微冷笑,叫声:“差官听真:这起打执事人是什么人?快快实说,免得本院动刑。”   差官闻听,不敢隐瞒,口尊:“大人,小人名吴进孝。十二岁净身进宫。因偷玉器,捆打撵出宫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137回 乔三脱逃黄关请罪 施公出示官役搜人   话说贤臣问明吴进孝的实言。抬头观瞧,只见黄天霸、关小西骑马飞驰而来。霎时下马来到,急忙至公案下跪称:“恩主大人在上,我二人身该万死。”忙将走脱乔三之故,细细回禀。言罢二人叩头在地。施公闻听,座上着忙,心内暗暗自语:好两个该打的奴才!有心归罪,内有天霸奉旨朝见升官,因此不肯定罪。迟疑多会,叫声:“天霸、小西,本院不看你二人素日勤劳有功,立刻归罪。仍罚你二人速去捉拿。拿住乔三恕罪,如若拿不住恶奴,决不轻恕。”二人答应,叩首爬起,回身出棚,上马到各处访拿不表。   且说贤臣又高声大叫:“尔等打执事,哪个是为首的?快快说来,好放尔等。”众人见问,回道:“为首的是那刘三、王五。他二人奉乔三差遣,雇的小人们。”贤臣闻听,座上点头,吩咐:“立刻把刘三、王五上锁,其余众良民,吩咐重责三十大板。”放起撵出棚外。众人一瘸一拐四散。贤臣又叫:“武职官,快传命令:城上添兵,巡拿恶奴乔三。如有徇私放出乔三,与他一例同罪。”   且不提搜寻恶奴,亦不表贤臣出棚,上马回衙。单说乔三被天霸一掌打落马下,恶奴闻听人嚷说杀了黄庄头,就知事情败露。现在若不找个藏人之处,教人赶上拿住,乃是命在旦夕。   恶奴正自踌躇,忽然想起姐夫来了。看官,你道他姐夫是谁?   乃德州土居之民,姓朱名亮。今年五十九岁。黄面净脸,满颏胡须,身高五尺。只因他年幼爱习枪棒,学会浑身武艺,二十五岁上人了公门为役。因捉拿盗寇,几次有功,现今升为步快头领。为人透灵,广有识谋,衙门的伴儿给他送了个外号,叫赛孔明。他最爱交友,好玩笑吃喝,一乐而已。因此满城军民,无不钦敬他。乔三想起朱亮,心内暗说:“我何不投到他家,叫他出个主意,搭救我出城逃命。”想罢两腿如飞,忙忙奔到筒子胡同,走进巷内朱亮门口。可巧门半掩半开。乔三不敢声叫,连忙进去,又回手把门紧闭,迈步往房中而来。房中惊动乔氏,只当夫主回家,迈步迎出。抬头一看,乃是乔三来到;但见浑身带汗,往里直走。乔氏一见,便问:“兄弟,如何这般慌忙?快进房来告诉我听。”恶奴见问,忙进房来,又把房门紧闭,入内坐下。乔三低声叫道:“姐姐不知,容我细禀。”就将已往从前之故,述说了一遍。乔氏闻听,吓了一跳,说:“兄弟呀,这可如何是好?”乔三说:“但能救我出关,你夫妻如同父母一般。”乔氏说:“现今四门紧闭,你姐夫纵有手眼,也难救你出关。”姐弟正然打算,忽听胡同之内,乱哄哄的齐喊:“谁家藏着乔三?如若不报,待搜寻出来,拿去一同问罪!”   乔氏、乔三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愣了多会,听着喝喊的声音远了,才敢言语。   不言乔氏姐弟家中害怕,且说步快头领朱亮,遵奉钦差大人的钧谕,又奉州官穆印歧的差遣,带领手下,挨着户儿,大街小巷,高声喊叫,细细留神访拿,半晌并无影响。堪堪天晚,众役觉着饥饿。那朱亮素有义气。众伴儿要吃酒饭,他们走到僻处,一齐止住脚步,俱各不走。内中有个户儿,姓李名顺,素日与朱亮玩笑,叫声:“金星子别扒弄我太爷。有个巧当子,告诉了你再扒。”朱亮闻听,叫声:“第二的,有屁早放。”   李顺叫声:“金星子,你别藏赃。听大朋友告诉于你,就只怕说出来你不应。古语说:‘官差也办,私事也办。’人是官的,肚子是官的吗?少不得借你个光儿,吃顿饭再去访查。难道拿住乔三,咱们才有功劳;拿不住乔三,就饿着肚子不成?”朱亮闻听说:“你说话,我爱听。要不还上王家饭店。咱们当衙门的人,素日是吃了不还账的。”一边说一边走,登时来到王家铺门口,一齐进铺坐下,要酒要饭。众伴儿饭酒还未吃完,朱亮忽然想起一事,心内着忙,腹内说:“哎呀!我只顾在外,忘了家里。我想乔三那个奴才,刚才拿他,毫无踪迹。这城内他别无亲故,莫非那狗头躲在我家中去了不成?”朱亮越思,心中越怕,连忙叫声:“众伴伙计,吃完了饭算咧!我想起一宗紧事来。你们哥儿六个,出铺之后,还是照旧吆喝访查。都在十字街等侯见面,咱再去见官回话,讨示下。”众人答应晓得,一齐站立,同到柜上。朱亮大大的架子,叫声:“王掌柜的,写上我罢!”掌柜带笑回言说:“朱大太爷请罢。”齐声大笑,彼此拱手相别出铺。   不言老王认了造化低,众役还去到街巷照旧吆喝,访拿乔三,再到十字街等侯取齐。单言朱亮别了众伴儿,他安心回家。   霎时走到自己门口,但见两扇门紧闭,静悄悄无人,上前敲门不表。且言他姐弟正在屋内,担惊害怕,忽听街门打的响亮,吓得乔三只当有人来拿他,低言叫道:“姐姐快去门边问真,要是声音不对,千万别开门。急急回来,再定主意。”乔氏说:“知道。”言罢出房门,来到门口说:“外边叫门是谁?”朱亮说:“是我。”乔氏听是丈夫声音,心中稍安,伸手忙拉插管,把门开放,让朱亮进门,乔氏复又把门插上。夫前妻后,同进了房门。朱亮一抬头,瞧见乔三,不由吓得瞧着恶奴,只是呆呆发愣。恶奴看见他姐夫回家,忙忙站起,叫声:“姐夫,快搭救我的性命要紧。”朱亮闻听说:“难为你这胆!竟敢假传圣旨。拿住内监,全都认招,单等拿你去完案。”乔三闻听朱亮之言,愣了会子,叫声:“姐夫,你不救我,我可就死定咧!常言说,‘人到难处,就如虎落深坑。’素日我知道你广有机谋,因此我才投奔你来。”朱亮闻听,叫声:“我的儿好乖嘴!就只怕被人知道告发。我不告你,我就算救你的一样;你再想教我救你出坑,好似叫老虎拉车——我不敢。一来四门紧闭,二来兵将巡逻。救不成你,连我一齐拿住,那就要了我的宝贝咧!我劝你早些滚罢!”乔三闻听,回答叫声:“好老爷子,只求你老人家想条妙计,救我的性命,再不忘姐夫的天恩。”朱亮闻听,估量着眼下难以推托。前已表过,朱亮广有智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故意带笑,叫声:“兔羔子,要老爷子救你不死,听我告诉你妙计。幸喜今年东北角上,连日阴天,雨水浇坍一块城墙。少不得你装我的户儿,今夜晚送你越城墙逃命。你先等一等,我出去,一来打听打听,二来沽点酒儿,你喝了好壮壮胆子逃命。”言罢站起身来,厨房取酒瓶,回头叫声:“贤妻,跟我开门。”乔氏答应,同丈夫出去,来到大门。丈夫出门,乔氏复又闭好,回房不表。单说朱亮手提酒瓶出胡同,登时来到大街,暗说:“乔三,你今错想了。只想我救你,哪晓身入牢笼。少时回来见晓,先稳住你再拿。必须如此这般而行。你要想逃生,除非是认母投胎。”一边想一边走,不知如何拿法,且看下回分解。 第138回 拿恶奴朱亮献功 赴市曹囚徒枭首   话说朱亮手提酒瓶,到大街上打酒,紧往回走,暗说:“乔三拿我当喜神,哪知是你的丧门星!少时到家,先稳住他,然后再拿,必须如此才好。要想逃走万不能。”一边想一边走,只见满街各巷,人马来往,挨门按户,这家搜了,又进那家去搜。朱亮一见,心中着忙,恐怕搜到自己门上。忙忙沽酒回来叫门。乔氏听见,忙出房开门。朱亮进去,复又把门闭好,举步进房。乔氏接过酒菜,忙忙收拾了,放在桌上。乔三与朱亮对面坐下。乔氏把酒斟上。忽听朱亮说话——心中主意并不告诉妻子,带笑叫声:“乔三我的儿,你放心喝酒,天气尚早,壮壮胆子。等到了五鼓时分,兵丁闹得人困马乏,老爷子好趁空儿送你出城逃命。囚囊的,听爹爹主意:倘有人撞见问你,你就唱一出‘一门五福’,说:‘吾乃小孙孙是也。’我的儿,听为父之言,才算孝顺。非唱这出戏,难以逃命。”乔三闻听,信以为真,心中大悦。叫声:“老爷!爸爸!——你骂舅太爷,今日全都让你。”朱亮闻声,叫声:“舅爷,你饮酒,老爷子赏你脸,你就出浪声儿。我的主意虽然如此,吉凶祸福,可得听天由命。”乔三说:“我的言算是不对,老爷子任凭你罢。”   言罢二人饮酒。朱亮在家,先稳住恶人不表。   单言钦差大人,出监斩棚,回至州衙升堂。不一时天到黄昏,满街高挂灯笼。施公座上暗想,拿了半日,这又定更时候,还搜不出恶人,莫非官吏有他亲眷,把他隐匿?座上开言说:“尔等不用伺候本院了,急听我谕令:传与文武官员,四门城上严加防范。家家户户,无论举监生员,兵丁衙役,都去叫门仔细搜寻。天亮拿不住恶奴,不拘官吏,本院都问罪名。”该值人闻听,连连答应,急出州衙,遍传钧谕。文武官员,遵谕而行,各派手下兵丁衙役,按户搜寻。直搅的各家妇女咒骂恶奴,这且不表。再说钦差大人官衙坐等,忽听天交四鼓,还不见拿住恶人的音信。不言钦差官衙坐等。   再说朱亮劝解乔三饮酒,稳住恶奴。朱亮明说搭救乔三的性命,暗用牢笼,捉拿恶奴,好保他自己性命。二人对坐,吃到天交四鼓。朱亮心毒意狠,作事不对妻子说知,为保全他夫妻脸面,明知乔三武艺精通,甚是难拿,反怕不美,故此心内作事。见他姐弟吃酒,他也面带春风,看着他妻子,叫声:“老婆子,我要不看夫妻之面,再不搭救乔三这个忘八羔子。”乔氏闻听,口尊:“夫主,言之差矣。古人云:‘一日为亲,终久托福。’你不瞧他,也须瞧我。”乔三心中有酒气壮胆,叫声:“老姐夫,骂是骂了,此时天不早咧!少时就亮。老舅爷子问问你,你要救我,有什么妙计快行?你要不救我呢,你就说不救,你我就拚上一拚。”说罢回身把腰中攮子一抽,说:“这就是你的对头。”朱亮听他急咧!他也真机灵,就便儿回答说:“好狗头!急什么?我既应了你,何用你着急呢?听老爷子告诉你明白,头里我去打听咧,我知道自有救你的时候。再者,你逃命出城,也须路费,待我给你带上几文钱,好买东西吃,何用你着急。”说罢走到柜边,开柜取钱,答讪着工夫拿钱,就把蒙汗药下在酒里面了。这才带笑,与乔三讲话,说着斟上一杯酒,放在乔三面前。乔三虽说喝到七分醉,冷眼瞧酒色忽变,一阵心疑,不端酒杯。乔氏叫声:“老三,不用你多心。等姐姐先喝,纵有毒药,先药死我,你再喝。”伸手端过乔三那杯酒,沾唇一气喝干。又执壶斟上一杯,放在乔三面前。看官,此乃蒙汗药酒,其性迟慢。乔氏先抢那杯酒,喝在腹内。朱亮一见,正中心怀,忙忙接言,催劝乔三,叫声:“舅老爷,这可不用你多心了。你看你姐姐先喝咧!下剩的也不多咧!咱三人爽利的喝干了,好送你出城逃命。”他心中一喜,并不推辞,一饮而干。朱亮见乔三入了圈套,姐弟两个,把酒斟上,只顾喝,霎时间酒净瓶干。忽见他姐弟二人眼发眩,口里只嚷。头上又听门前人声喊叫,又细听了听,是邻右担惊,都嚷:“咱们各加小心。”朱亮听罢,见乔三与妻俱皆昏倒在地,便找了系绳子,把恶奴倒剪二臂。把乔氏先放在旁边,候报官拿了乔三,再用冷水救活。   诸事停当,朱亮连忙出房,并不开大门,越墙而过,两脚如飞,竟奔十字街而来。不多时到了十字街,望众伙伴儿说道:“我已搜着乔三,快跟我去,回明钦差,好拿奴才问罪。”众人答应,一同而去。登时来至公馆,先禀明州官,诉说实情。   州官闻听,喜不自禁,立刻带差役去见钦差。霎时来到衙门口下马。天交五鼓,进衙到丹墀以下,双膝跪倒。但见钦差坐着堂上,冲冲大怒,高声说道:“尔等快将我的话传与兵将人等,赶天明拿不着乔三,一律问罪!”穆印岐听着钦差吩咐毕,这才口尊:“大人在上,现有卑职的步快朱亮,用计搜着乔三。”   贤臣正自着急,听说有了乔三,不由心中大悦,连忙叫声:“贤契,不知恶奴现在何处?”州官忙将朱亮用计之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贤臣闻听,又把朱亮叫上来,跪在下边,老爷又问了一遍,与州官说的一样。贤臣吩咐:“速把恶奴抬来,好与吴进孝对词完案。”州官答应,即饬朱亮衙役,急速一面派人知会游、守、千、把带领捕快人等,将人调齐,穿街越巷,来到朱亮门首。班头朱亮,还是越墙而过,开了街门。外官在马上坐等。下役进内,抬出乔三。但见恶奴人事不醒。州官吩咐:“急速进衙,禀见钦差大人。”下役答应,抬起乔三,急速来到衙门,放在当堂。   州官回明贤臣,贤臣叫人用冷水把恶奴喷醒。不多时乔三苏醒,翻身坐在下面,心内糊涂,冷呆呆往上瞧着发怔。施公座上用手一指,微微冷笑,骂声:“该死的奴才!尔等情由败露,快快实言,好把你定罪。”乔三闻听施公之言,心才明白,如梦方醒。后悔贪酒,入了圈套,口尊:“老爷,小人乔三有家主。常言说家奴犯罪,罪坐家主。叩求青天老爷,察覆盆之冤。”说着不住叩头。贤臣闻听大怒,用手一指,高声骂道:“大胆囚徒!还敢巧辩。带吴进孝上堂,对质口供。”下役答应,登时带到吴进孝,跪在下面。贤臣大喝道:“尔等快把他两个夹起来再问。”下役答应,拉去鞋袜,套上刑具,用麻绳一扣,二人痛入骨髓,浑身发软。吴进孝不住叫喊,口尊:“老爷,小人招认,情愿领罪。都是乔三囚囊的把我害了。我头里已经全说实话。乔三纵不招认,也是徒然。”恶奴闻听,明知有死无生,即将已往从前,俱都招认。钦差座上闻听,恨得咬牙切齿,吩咐:“下役,每人重打四十大板。打完了,绑出去处斩。”下役答应,一声呐喊,把两个人打得两腿崩裂。贤臣又吩咐把乔三、吴进孝搀出上绑,急命州官押解云阳市口处斩不表。且说贤臣又吩咐:“尔等快提刘三、王五上堂。”青衣答应,立刻带到,跪在下面。老爷往下又吩咐说:“你两个,这罪过果知道不知道?”刘三、王五二人齐说:“小人不知,叩求青天大老爷恩典宽恕。”老爷说:“私传假旨,罪该斩决。幸而你两个不是事中之人,每人重责四十,罚你二人充军。”   贤臣大喝:“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哪个留情,本院治罪。”   青衣发喊,打了四十,打完放起,复又上锁。施公堂上提笔判断。书吏一旁作稿。诸事停当,急命公差起解,带出官衙不表。   且说贤臣堂上,坐等杀场斩了乔三、吴进孝二犯,好进京交旨,心中正自着急。只见州官走进衙,上堂跪禀,斩了二犯。贤臣闻听,站起身来说:“本院钦限甚紧,立刻搭轿,立刻搭轿,就要起身。”不知到景州,又访出什么事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139回 贤臣遣小西请客 天霸寻王栋出城   话说施公由德州城内拿住了飞腿乔三,就地正法;谁知乔三的兄弟,逃跑至黄隆基的小舅子家里。看官,你道黄隆基的妻弟是谁,此人大有名头。她兄乃千岁宫中一名首领;兄弟现捐纳的州同,又借着哥哥势力,就无端作恶,压迫良民,通官交吏,无所不为,心傲气雄。此人姓罗名叫似虎,人送个外号,叫作恶阎王。那日乔四给他送了个信去,哭诉其情。恶霸一听此信,气不可言,却有心合施不全作对,替姐夫、姐姐报仇。   估量着施不全势力大,他乃奉旨钦差,犹如皇上一般。走动时,官役围随,到处官兵拥护,势派不小,难以下手。欲待不管,恨之有余。无奈写书一封,差人上京,送到首领哥哥那里,给他姐夫报仇。他哥哥转求千岁,在圣上驾前奏言施不全过恶,不过是求其归罪于施公,方消此恨。待遇机会,好报此仇。   且不言恶徒罗似虎,再说施大人自从离了德州,转牌早到景州。大小官员,忙接钦差,排开执事、兵丁、衙役,接至城外。文武跪在两旁,各举手本,自报花名。顶马施安传话,叫他们起去,到公馆伺候。众官听了,平身站起,两旁分开,让钦差执事、顶马、轿子过去,这才一齐上马,跟随钦差,前护后拥,进景州城,顷刻来到公馆滴水檐前落轿。钦差下轿进内,净面更衣,吃茶不表。且说众官不敢入内,将手本投递。长随接过,入内去不多时,出来高声说道:“大人吩咐:众官免见!明日在州衙伺候办事。”众官答应,各自散去。   且说施公在大厅用饭已毕,闲坐吃茶,郭起凤、王殿臣、施安等,在厅外伺候。内中惟有黄天霸、关小西他二人在厢房,用饭已完,也是闲坐吃茶。为何他二人不在厅外伺候呢?有个缘故,关小西是自己投来,自愿效力,并非银钱买来的奴仆;二来又有几次功劳。黄天霸乃是施公亲自请来帮助的,这一入京,贤臣保举,引见圣上,还不定封他二人什么官职,故此以客礼待之。闲言不叙。且说忠良在厅内叫声“施安”。长随答应,掀帘进内,在一旁垂手侍立。施公说:“你去把黄壮士、关壮士叫来,我有话说。”内司答应,出厅不多时,把二人带进来。他二人在下面,将要行礼,施公把手一摆,二人平身,一旁侍立。贤臣叫请:“二位壮士,本院叫你们不为别事,因本院当年有个同窗契友——此人乃中堂王希王老爷的族侄,名叫王年,现为陕西的学院,原是此郡人氏。他的父母俱在本乡居住。我今有一拜帖,关壮士可去一投。黄壮士暂与本院叙谈,免我在此发闷。”关太说:“小人愿去。讨老爷示下,不知此人住什么地方?”施公说:“去岁王大老爷差人下书到京,书信上写着在此郡王家屯居住;再者门前有旗杆、挂进士匾的就是他家。”关太回答:“小人知道。”施公忙将书字递与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