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 - 第 24 页/共 35 页
拯谢恩,即日辞帝。临任之后,政事条理,民怀其德。后因与朝官不协,遂乃匿其政绩不报。忽一日闻谣言朝廷要来提之,拯乃弃了官职,隐居东京修行。且看后来因甚复取用,下回公察便见。
第八十三回 判张妃国法失仪
断云:
受任临行邦宪重,御街夺驾礼仪刑。
朝廷臣宰虽能隐,铁面包公岂顺情?
话说仁宗一日设朝,文武山呼毕,阁门大使奏:“午门有众耆老要见陛下说民情。”帝召一年老者,各拜于殿阶之下。
仁宗问老人陈说甚事,老人奏曰:“臣等是陈州西华县人,今因陈州三县连年荒旱,五谷绝收,黎民饥死无数,乞陛下怜而赈济之,则百姓得安,盗贼不起矣。”仁宗闻奏,乃云:“朕已知此事,预差赵皇亲发十万钱粮赈济陈州三县饥民去了,如何又来告贫?”父老云:“小民该死,只得直奏。赵皇亲与监仓官侯文异、封库官马孔目、管库官杨得昭三人同作弊,三十贯钱只籴一斗米,有二分是稻糠,不堪充食。有钱之家尚可,无钱之家死于道路,不忍以视。”上听罢色不悦,曰:“朕以国戚为心腹,谁想有如此之罔法耶?”乃赏众耆令退,与群臣商议,问:“谁可往陈州赈济饥民,代朕分忧?”
忽班部中青州王相公名诚的出奏云:“欲救陈州三县之民,除是包文拯可去,其余者去,民不受惠。”上曰:“文拯名声,朕素知之,今现任何官?”诚奏曰:“此人近除定州太守,为因梗直,与在朝官员不相和睦,臣闻其弃职隐居于东京普照寺修行,不知其在否?”上曰:“朕复宣来任用,可乎?”诚又奏曰:“此人性烈,恐逃躲别处,待臣亲往访之,知其下落,或肯来。”上允奏。
王诚径辞了仁宗,一行人来到普照寺。众长老听得,迎接入方丈。坐定献茶毕,诚问:“此处有包先生否?”长老禀道:“贫僧不认得包先生。只数月前,寺中有个赖皮包行者,吃着三餐饭,只是去睡,并不理事,未知是否?”诚乃令召来相见,已认得正是包文拯。诚不胜之喜,乃曰:“朝廷欲封足下之官,前往陈州赈济,君可同我入朝。”包云:“下官职位卑小,如何去得陈州?”诚云:“见朝廷自有高封,只看我幞头动则便谢恩。”文拯承命,即日随王丞相入朝见仁宗。朝拜毕,上道知赈济之由:“封卿为三道节度使,代朕而行。”文拯视王丞相幞头不动,俯伏殿阶不走,王诚奏云:“文拯职小,如何管得皇亲?乞陛下重封之,方全得此一椿事。”天子乃加封文拯为十五府提督,使得自专斩罚。帝又恐权势之人不服,又着十位大臣为保官。文拯抬头见王丞相幞头动,乃叩首谢恩。
出得午门,忽报皇后鸾驾来到,文拯急避于官房,问左右是哪官皇后。张龙禀道:“乃偏宫张皇后,要往南岳烧香,问正宫曹娘娘借来鸾驾。”文拯云:“偏宫皇后如何敢乘正宫鸾驾,国法何在?”即令手下夺其黄罗销金伞而去。随驾宫娥皆惊走入宫中。次日张皇后入朝奏知仁宗,说被文拯无故夺去销金黄罗伞。
帝闻奏大怒,便宣文拯到金阶问云:“何得轻慢内院后妃,夺其法驾,是何道理?”文拯奏云:“臣该万死,敢问张娘娘是哪宫皇后?”上曰:“是偏宫妃子。”文拯道:“既是偏宫妃子,如何做正宫行动?”上曰:“朕已许正宫借与六般大礼,前去南岳烧香。”包曰:“陛下偏宫借得正宫仪礼,我王大位可借与六大王坐么?可知今水旱不调,民有饥色,正因国法不正所以致。臣既不能正朝廷,如何去得陈州赈济?依臣判理,张皇后不当僭上,合罚黄金一百两。如此则国法以明,朝廷可理矣。”上闻奏默默然。王丞相出班奏曰:“包文拯所奏极明,乞陛下准其拟判。”仁宗从之,遂下敕罚了张、曹二后黄金入库。
文拯谢恩辞于帝,明次起柱赴陈州赈济,仁宗大悦,御赐酒食而出。且看接何公案?
第八十四回 判赵省沧州之军
断云:
刁恶肆狂欺寡弱,包公断拟问充军。
恢恢天眼疏无漏,赵省焉逃此日刑?
话说包公辞帝出朝,计点上任公差,排下仪具,侵早离东京赴陈州。出城三十里,地名万松林,馆驿中坐下,唤过随衙只候人吩咐云:“尔众人且回,待我到陈州十日后却来跟随。”
众人各领诺而去。包公只带吏胥名唐公一人同行,与之私议曰:“今赴陈州,可装作白衣秀士模样,不要从馆驿经过,只去茶坊酒店寺观之处采访不平之事。”唐公承命,牵着包公所乘驴子而走。
将近天晚,来到一庄门,包公道:“休去人家打扰,就在此车蓬旁边安歇。”唐公依听,解下了行囊,安顿包公歇息一夜。侵早有管庄人赵省,最是个刁徒,横行乡曲,人皆惧之。
呼称其小名为赵大郎。那日赵省见车蓬下有人安歇,大骂不息。唐公答云:“庄主休怒,我官人要往东京赴选,到此天晚,暂投宝庄车蓬下借宿一宵便去,望乞恕罪。”大郎听罢喝道:“昨夜庄上不见了两只水牛,无寻处,想是你两个偷了,好将来还我,便放你二人去,不然绑缚送官,以作盗论。”唐公云:“我是出路之人,水牛偷去何用?”大郎怒云:“不打不肯认。”
即令庄客用麻索吊起二人,要送去官司理问。赵太公听知此事,乃云:“大郎休得屈人,岂有过路秀才偷牛之理?待我自去访问个明白。”太公出得院来,见吊二人在杨柳树下,抬着头早认得是包文拯。太公见大惊,连忙着人解下麻索,纳头拜云:“老拙顽子已合死罪,万乞赦宥。”包公云:“尔乃家主,不训诲儿子守礼法,白昼指平民做贼,当得何罪?且幸是我来,若是客商到,不被尔儿所陷耶?国法难容。”即具手本呈知本处县官,拟问赵省沧州充军,登时起行。太公哭道:“顽子得罪大人,责治不差,只可怜老拙只有此儿,乞宽其罪。”
文拯云:“律法朝廷设立,我岂敢私?”竟发配不恕。乡人皆悦。
第八十五回 决秦衙内之斩罪
断云:
酷虐凶横行势要,市曹斩首不容情。
包公正直无私屈,直断奸顽救庶民。
话说包公问拟赵省之军,与唐公望陈州而行。经过郑州城前,到泰康县,包公谓唐公云:“行了半日,将近晌午,且在垂杨树下歇息片时,却入城去。”唐公遂放下行李,二人歇于树下。忽有数骑马来到,见伙人牵弓抽矢,赶得一头獐子来。
田旁有农夫叫道:“秀才,且下路去躲,泰康知县秦衙内采猎,赶得一个獐子来,你若冲散他的,必是死也。”包公听罢,乃云:“此知县名谁,恁地可恶?”农夫道:“姓秦名卿,最是酷虐。他儿子打杀多少人命,没奈他何!”包公听罢,令唐公抽出行李棒立在路边,等那獐子走来,放他过去,却将猎犬一棒打倒了。
却有前来的弓兵见打倒猎犬,道与衙内得知。衙内大怒,喝令弓兵将包公二人赶捉进衙中见其父。秦知县乃着喝下土牢中取问。公牌却是五老张押狱,押着二人入土牢,用麻绳高吊于两处。唐公泣谓张押狱云:“常言公门好修行,何故恁的苦楚我二人?”张押狱喝道:“你们该死,恼了秦衙内,若要我宽容,只索几文钱来便宽你二人。”唐公目视包公。包公云:“我有些钱藏在腰囊里,你自来取去。”张押狱即近前,揭起包公衣裳,只见腰间有一金牌,却是包文拯行状。押狱张青大惊,连忙解下二人吊绳,扶包公上坐,纳头便拜,云:“小人不识大人经过到此,今押入土牢,非小人之故,乃知县所命也,乞赦死罪。”包公笑云:“尔本不认得,只是莫与秦知县识破,漏泄事情。可将乘驴、行李与唐公带出城,即饶你罪过。”张青即忙取过行李,牵将乘驴,密地送包公出城二十里。
包公发放张青回去,乃云:“不干汝事,待我到陈州后却来请知县父子,自有处置。”张青再三叩头而还。
只说包公与唐公迤逦前行,见个老人啼哭过来。包公问老人因甚啼哭,老人答云:“老拙是李家庄人,日前泰康县秦衙内因打猎来我庄中,蓦见小女有些姿色,强夺而去。衰老只有此女,无人侍奉,以此哭耳。”包公云:“何不做状告他取回?”老人云:“他是知县之子,从哪处告理?”包公云:“我写个帖子与你见知县,必放尔女儿回来。”老人云:“秀才莫非包文拯么?只有他做得主。”包公道:“你莫管他,知县与我是人情,只顾将纸笔来我写。”老人于近村借得纸笔与包公,包公写云:“秀才传示知县,好将女儿还人,则免重罪,不然他日来见包呆子。”包写毕,交与老人,即将所乘驴送至县衙。
老人以帖禀见知县,知县视之大惊,骂云:“不肖子,缘何传此事于包公耳中?怎生逃罪?”张押狱说道:“日前所捉者,果是包公在此经过。”知县连忙差人送女儿还回老人庄上。父女拜谢,来见包公云:“不是大人过此,负屈无伸矣。”包公云:“我即起身,待等知县要来见我,尔只说去远了,待等陈州相见。”吩咐毕,与唐公竟离李家庄而去。后包公到陈州,着公牌拘到秦知县父子当厅勘问。审得秦衙内倚官挟势欺负贫民,奸占人家室女,罪该押赴市曹处斩;秦知县纵子奸恶,苦虐百姓,应杖八十,罢职为民。问讫依拟施行。
第八十六回 石哑子献棒分财
断云
哑子诉情人莫理,贤侯判出众咸钦。
谁言作恶天无报,来早来迟事有因。
话说包拯上任,方才坐厅,有公吏刘厚前来称复:“门外有石哑子,手持大棒来献本官。”拯令他人来,亲自问之。略不能应对。诸吏遂复拯云:“这厮每遇官员上任,几度来献棒,常遭勘断责打,本官休问他。”拯听罢思忖:“这哑子必有冤枉之事,故忍吃此刑宪来献棒,不然怎肯屡屡无罪吃棒?”遂心生一计,将哑子遍处用猪血涂在臂上,假装臂断讫,又以长枷枷于街上号令,暗差数个军人伺探:“若有人称屈者,引来见我细问情因。”良久,街上人纷然来看,有一老人嗟叹言曰:“此人冤屈,今日反受此苦,惜哉!惜哉!”军吏听得,便引老人到厅前见拯。拯详问因依,老人云:“此人只是村南石哑子,乃兄石全,家财巨万。此人自小来原哑,被乃兄赶出外,应有家财,并无分文与之。屡年告官,不能伸冤,今日告官,反被杖责,衰老以此感叹。”拯闻其言,即差人前去迫唤石全到衙。拯便问石全:“这哑子是你同胞兄弟么?”石全答云:“他原是家中养猪人,小年元在本家庄地居住,不是亲骨肉。”
拯闻其言,遂将哑子开枷放了去,石全欢喜而回。拯见其回去,再唤过哑子教之云:“你后若撞见石全哥哥,你去扭打他无妨。”哑子但点头而去。
一日,在东门外忽遇石全来到,哑子怨忿,随即推倒石全,扯破头面,乱打一番。石全受亏,不免具状投包知县来告,言哑子不遵礼法,将亲兄殴打。拯便唤石全问云:“哑子若果是你亲兄弟,他的罪过断不轻恕;如是常人,只作斗殴而论。”石全答云:“他果是同胞兄弟。”拯又唤石哑子来问:“你怎生把哥哥殴打?罪过非轻。”便将哑子勘杖七十。断讫,却唤石全问云:“这哑子既是亲兄弟,如何不将家财分与他?还是你欺心。”石全无言可答。拯遂差人押去二人,还将应有家财产业各分一半。众人闻知无不称快。
第八十七回 瓦盆子叫屈之异
断云:
王老为陈冤枉事,包公判出贼情真。
从来天理难埋没,洗雪昭然受极刑。
传说包公为定州守日,有李浩,扬州人,家私巨万,因来定州买卖,去城十余里饮酒,醉归不能行,就路中睡去。至黄昏,有贼人丁千、丁万,因见浩身畔赀财利害,路上同谋,乘醉扛去僻处,夺其财物。点检搜身中有百两黄金,二人平分之归家,遂与妯娌家为藏下。二人又相议云:“此人醉醒,不见了财物,必去定州论诉。不如打死这汉子,以绝其根便了。”
二人商议已定,即将李浩扛抬,尸骨入窑门将火烧化,夜后取出灰骨来捣碎,和为泥土,做成瓦盆。有诗为证:奸谋窃发理难欺,上有天公不可迷。
陷屈烧成盆器后,伸明竟雪拯侯知。
却说二贼人烧得瓦盆成后,定州有一王老买得这盆子,夜后将盛尿用之。忽一夜起来小遗,不觉盆子叫屈声云:“我是扬州客人,你如何向我口中小遗?”王老大惊,遂点起灯来问这盆子:“你若果是冤枉,请分明说来,我与你伸雪。”盆子遂答云:“我是扬州人,姓李名浩,因去定州买卖,醉倒路途,被贼人丁千、丁万夺了黄金百两,谋了性命,烧成灰骨和为泥土,做成这盆子。有此冤枉,望将我去见包太守,我自在厅前供复此事,久后得报。”王听罢愕然。
过了一夜,次日王老遂将这盆子入去府衙首告。只候人通报:“门外有个老汉,带得一个瓦盆儿来告状。”拯闻说,甚怪之,遂即唤王老人厅上问其备细。王老将夜来瓦盆所言诉说一遍。拯随唤手下,将瓦盆抬进阶下问之,瓦盆全不答应。拯怒云:“汝这老头,将此事诬惑官府。”责令而去。王老被责,将瓦盆带回家中,怨恨之而已。
夜来瓦盆又叫云:“老汉休闷,今日见包公,为无掩盖,这冤枉难诉。愿以衣裳借我,再去见包太守一次,待我逐一陈诉,决无异说。”王老惊异,不得已,次日又以衣裳盖瓦盆去见包太守,说知其情,拯亦勉强再问之。盆儿诉告前事冤屈,拯大骇,便差公牌唤丁千、丁万。良久,公差押到二人,拯细问杀李浩因依。二人诉无此事,不肯招认。拯令收入狱中根勘,竟不肯伏。拯遂差人唤二人妻来府根问之,二人之妻亦不肯招。拯云:“你夫二人将李浩谋杀了,夺去黄金百两,烧骨为灰,和泥作盆,黄金是你收藏了。你夫已自分明认着,你还抵赖甚么?”其妻惊恐,遂告拯云:“是有金百两,埋在墙中。”拯差人监其妻子回家,果于墙中得之,带见包太守。拯令取出丁千、丁万,问云:“你妻却取得黄金百两在此,分明是你二人谋死李浩,怎不招认?”二人面面相觑,难抵其词,只得招认了。拯断二人谋财杀人,俱合死罪。斩讫,王老告首得实,官给赏银二十两。将瓦盆并原劫银两,着令其属领回葬之。
第八十八回 老犬变夫主之怪
断云:
异类成人迷主母,包公明鉴断完全。
至今千裁人犹羡,始信当时有显官。
话说定州城东三十里,有巨商之家,名王十,每出外经商三五载,厚有所得而回。一日,中秋时节,与妻周氏在家赏月饮酒。怎见得中秋,有诗为证: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苦好,明日明年何处看。
夫妇酒至半酣,其夫云:“往者行货江湖,颇得其利,今者欲复载货行焉,一者收还旧息,二者省避些是非,可乎?”
周氏劝之云:“富贵自有分定,何必劳苦而求。前者术士言汝目下有灾星要防,不如再待一年,去之未迟。”其夫笑云:“术士之言,不宜深信,我意已决,汝不须劝阻。”周氏无语。次日王十遂整行装,买舟泛海,与妻阿周相辞而去。有诗为证:城外春风飘酒旗,行人挥袂日西时。
长安头上无穷树,惟有垂杨管别离。
话说王十一去半载,其家因失一老白犬,家人呼寻数日不见。其妻倚门悬望,忽见夫归,因问其夫云:“往常汝出于外,多则一年余,少则亦有十数个月,今去未及半载,何归之速?”
其夫答云:“因舡风阻,不得而去。偶有一亲朋泛海,遂将财货尽付之而去,我因轻身回家。”其妻信之,遂把杯共欢,喜不自胜。
居家将近一年,其妻一日忽见有数十担而来,只见夫主在后。阿周大惊:“昔日原嫁一夫,今安得有两夫?身材面貌更无两样,诚为可怪!”二夫主相见,大闹了一场。其妻没奈何,遂入府衙陈告,具言此事。拯审状以为怪异,便差直堂公差人黄胜拘唤其夫,未几,二人俱拘到。拯见面貌无二,甚骇,因为其的实,二人争论不已。拯遂令押入狱中根勘,竟未能辨其真伪。且看后来如何,下回公案便见。
第八十九回 刘婆子诉论猛虎
断云:
虎为伤人而伏法,犬因猛兽露身形。
包公名誉传天下,赫赫雷霆勘已真。
话说一日包拯坐厅,公吏报云:“外面有一婆子,口称冤枉,要来告状。”拯闻说,令唤入。顷刻,婆子伏在阶前,哭再陈状,称说:“住居南山下,有一男名刘太,以卖柴为生,于今月十三日入云山采樵,为大虫所食。念我年老无子,何以自给?愿以此冤枉。”道罢,悲哀不胜其情。拯沉吟半晌,思量无计,只得差黄胜、李宝二人,领牌前去追押大虫赴府根勘。二人惊怕,进前禀复道:“南山猛兽,伤人无厌,蒙公差吾二人追押,去则命亦难保,如何追得来?”拯遂告二人云:“你去云山看有神庙,执此公文及冥钱入庙祷祝道:‘判府庙食,为此土主,既不能为福,反纵大虫伤人,仰差鬼使阴兵,押大虫赴府根勘。’自然无伤。”二人如其言,即日领旨到云山土地庙中,以公文直入告之词焚之,二人遂归。良久,但见有众鬼神喧哄声,大虫已从后来,隐然如有绳索系定,更不敢跳梁。二人大喜,押入衙门。才到厅前,虎遂俯伏震栗。拯发问虎云:“你如何敢伤了刘太?他老母在此论诉。”虎但点头而已。拯命取大枷枷了,送入狱中。有诗为证:
猛兽伤人岂有情?一时降伏伏神灵。
秉心中直昭冥格,千载包公月鉴明。
拯因数日并无公事,只有王十、刘太二事,次日令狱司押出虎及王十,当厅一同根勘。公吏带得王十并虎至阶下。拯未及问,虎见王十,忽然左顾右盼,欲吞之状。王十惊匿无路,忽变作一白犬,人身狗头,号跑于阶下,拯遂惊骇,便唤阿周问之。周氏以其家因失一老犬,寻之不见,谁知变作夫主而归。拯问得实,杀此白犬精,其真夫主令归与阿周永为夫妇。
此虎亦杀之以偿刘太之命。给赏婆子宫银一十两,以作养老之资。婆子拜谢而去。且看后节公案如何,下回便见。
第九十回 柳芳冤魂抱虎头
断云:
妓女冤魂居驿舍,包公伸究奏朝廷。
条条律法真奇异,千载生祠感庶民。
传说包公判白犬之精怪,除却南山之猛虎,令公吏将虎头挂在衙前号令。一伏时间,忽有一女子,年方二八,容貌妖娇,抱取虎头哀号而哭。众人皆骇然,诸吏即忙通报入府中,拯即差人唤之。诸吏向前,其女子忽然化作一阵旋风,但见烟雾蒙蒙,飞上天而去。有诗为证:八载冤魂未获伸,一时腾化甚骇人。
包公竟究无私屈,死者舒眉洗旧尘。
诸吏回报于拯,拯云:“此必冤异。”即差黄胜、李宝二公人追逐,看此怪风从哪里止。黄胜、李宝领台旨追至三十里,忽见飘下一驿舍中,更无形迹,二人遂去驿中根寻,见一新坟。二人掘开,坟中但见有一棺木,埋藏一女人在内。黄、李看得明白,具呈回报。拯思量必是冤枉事,便差人唤过妓女李琼仙吩咐云:“尔去驿中与死人同睡,如果是冤枉,必能托梦报知。若得其实,回来重赏于尔。”琼仙不敢推辞,只得到驿舍中与女尸同寝。其夜果梦一女子前来哭言:“妾姓柳名芳,住居太原,身为官妓。卫州有一人姓郑名从,为推官,罢任经过家中,因见妾善讴歌,遂挈妾同归。
一日推官出外,县君潘氏心怀妒忌,逐去暗室中将妾殴打,一时闷绝而死。及推官回知,问妾身死之由。潘氏但告道妾因不愿为大人之妾,自缢身死。埋没于今八年,幸遇判府清明,因杀虎伤人事,感动幽冥,妾故抱虎头以诉冤枉耳。即今郑从见任沧州佥判,望判府特为伸雪此冤。”言讫再拜而去。琼仙梦觉起来,尽记柳芳言语,一些不忘。即日回报府衙,将夜来柳芳所诉言语,遂一告知于拯。拯随即差值堂公人孙佐武急持文牒,前去沧州追郑从、潘氏一同理对。佐武二人领了文牒,径至沧州,直入衙中见郑从,袖中将出公文云:“包判府有旧冤枉事,请公理对。”郑从见文牒讫,仓皇惊怖,苦不肯行。
佐武逼之云:“包公钧旨,谁敢违逆?恐得罪不便。”郑从不得已,遂同潘氏而行。在路数日,迤逦行至府衙。郑从请见拯,有听事吏传报云:“判府台旨,见得郑从违条有碍,不可相见。”便押入狱中,着令司吏根勘。有诗为证:天理昭然报应明,冤情含苦著其灵。
如何千古公平论,至此犹扬包相神。
却说潘氏被狱吏苦楚,受忍不过,只得招认打死柳芳之情。次日,狱吏将招由呈于拯,拯令叠成文卷,申奏朝廷。不一月,朝廷敕旨下来,当厅宣示:“潘氏不合故杀柳芳,法当弃市,但以芳是娟家女为妾,减等免死,该杖一百,配于同州路,永不得相聚。郑从无罪,释放宁家。”此其事皆因虎而明白,所谓判一即知三也。包公之神,于此尤著矣。
第九十一回 卜安割牛舌之异
断云:
牛因去舌征奇梦,包判冰清竟能伸。
孰谓神明天理远,若存公直自然明。
传说包公守开封时,有民刘全者,住在城东小羊村,以农为业。一日耕田回来,但见牛带血满口,行而气喘。刘全因而详视之,乃知其舌为人割去。全遂写状告于拯。拯思之,遂问刘全:“你与邻里何人有仇?”全无言应对,但告望相公作主。
拯以钱五百贯与之,令归家将牛宰杀,以肉分卖与四邻,若取得肉钱,可将此钱添买牛耕作。全不敢受。拯固以与之,全受之而去。拯随即具榜张挂,应有私宰耕牛者,召人捕捉,官给赏钱三百贯。
刘全归家,遂令一屠开剥其牛,将肉分卖与邻里去讫。其东邻人姓卜名安,与刘全有夙仇,扯住刘全云:“现今府衙前有榜,赏钱三百贯捕私宰耕牛,你敢违令?”随即缚住刘全,要同去见包待制。不知刘全怎生解脱,有诗为证:私挟其仇事可评,谁知包宰似神明?
奸人未识机关伏,一勘尽陈往日情。
却说包拯一夕睡至三更,得一梦:忽遇一巡官带取一女子乘鞍,手持一刀,有千个口,道是丑生人,言讫不见。觉来思量,竟不能明此梦。次早升厅问事,值卜安来诉刘全杀牛之事,拯猛然思念,夜来一梦,与此事恰相符合:巡官想是卜字,女子卜乃安字,持刀割也,千个口舌也,丑生牛也。卜安与刘全必有冤仇,前日割牛舌者必此人,故今日又来诉刘全杀牛。随即将卜安入狱根勘。狱令取出刑具,置于卜安面前云:“明实招认,免受苦楚。”卜安惧怕,不得已,只得招认:“因取蚕茧与刘全借柴薪,因此致恨,于七月十三日晚,见刘全牛在坡中食草,遂将牛舌割了。”狱吏审实,次日呈知于拯。拯将卜安依条断决,长枷号令一个月,后来发放宁家。
第九十二回 断鲁郎势焰之害
断云:
包公严令神明图,强暴招情已伏辜。
黎庶招安皆钦仰,讴歌老幼满街途。
话??景佑五年三月,东京开省院贡举天下才子。西京有一士人,姓马名一字佑君,父曾为平原县知县。一日,因为东京出榜招贤,遂整备行李,出去赴省。其妻李氏,年方十九,美貌端方,见夫临行,垂泪不忍别之,乃云:“结发之情,可忍一旦别离?”其夫婿不忍舍之,答云:“十年立志芸窗,三年一次科举,若此不去,又恐错过;若去得来,我亦难舍,意欲与娘子同上东京走一回,娘子肯去否?”李氏云:“既事君子,惟命是从,岂有不随之理。今日愿伴夫主同行。”佑君大喜,择吉日离家,与妻偕行。有诗为证:结发深恩不可忘,临行难舍两分张。
一时携手同登奔,岂惮山遥与水长。
话说佑君与妻路上晓行夜住,一日行到郑州中牟县,与其妻投于张家店。佑君出外访朋友,其妻方濯足于房中,忽闻门外喧哄之声,见有十数人在店前排列,有一人紫巾黄袄,威焰烁烁,乃一豪势之家,名鲁千郎,父为现任转运。佑君妻见之,遂闭门不出。不想鲁千郎蓦见,因问店主:“适来是谁家女子,容貌可爱!”店主答云:“是西京士人带来妻小,要往东京会试,在此安歇。”千郎遂请主人通知,令出来相见一次。
店主人店中道与李氏知之。李氏听说,力拒之云:“男女不通借问,我出来之人,有甚么相见?”坚然不肯出。店主说知千郎,千郎大怒,遂令左右打开房门,扯出佑君妻,便行殴打。
佑君归店,妻具以告之。佑君怒云:“此人无理太甚。”便令妻直入府陈告于包拯。拯审状明白,随即差人追唤千郎来证;公吏听罢说要拘千郎,竟徘徊不敢去,复拯云:“鲁家原是豪强有势之人,前后应杀人过犯,往年官司亦相让他,只罚其铜,我等怎敢入他门?”拯思之良久,遂令诸吏遍告外人,来日判府生日,最喜人献诗贺寿。来日天晓,官员士子诗词骈集,群然贺寿。有鲁千郎亦献一词,名《千秋岁》:寒垣秋草,又报平安好。樽酒上、英雄表。金汤止气象,珠玉霏谈笑。春近也,梅花得似人难老。莫惜金樽倒,凤诏看看到。流不住、江东小。从容帷幄里,整顿乾坤了。千百岁,从今尽是中书考。
拯见词,故褒奖之云:“足下文学优余,诗词清丽。”千郎有昂然自得之意,笑答云:“非我之才,亦不过述前人之作而已。”拯遂设筵席待之。饮至半酣,拯以佑君妻所陈状示千郎云:“足下的有厚人妻小之事否?”千郎忿然作色云:“此事虽有,但如我何?纵杀人亦不过罚铜耳。”拯大怒云:“朝廷法度,尔敢故犯乎?罚铜是哪款律法?”随唤公吏取长枷押送狱中。次日具榜张挂:“中牟县豪强鲁千郎,现监在狱,应有远近冤枉人,各仰具状前来陈告。”数日词讼纷然。有父老告千郎三度杀人,俱被前次官司饶过,纵容其强暴。拯遂逐一根勘明白,千郎一一招伏。案款已成,遂将千郎斩了首级,号令四门。发回佑君夫妇。后来佑君得中高第,除授同州佥判,夫妇同去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