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平南 - 第 7 页/共 8 页

众人看罢大喜。王夫人叹声说道:“死生自有天命,非人力可强逃。今日仙师来救他徒弟,连我们穆媳妇亦可救了。刘将军,事不宜迟,快些开化金丹与二人服罢。”刘庆即忙用水化开,拨开他牙关,每人灌了一九。不上一刻,只见穆夫人口中吐出许多恶水,大气喘息。狄元帅也吐恶水,身体转动,俱各二目睁开。穆夫人先爬起来,见了杨文广、王怀女,长叹一声:“奴只道今日一阵,中了妖法、毒气,必然永别婆婆,丢抛孩儿了,何以又得还阳?只恨我自幼空学了神仙之术,却不免轮回之苦。何必为人中争利夺名,思量果是回头见岸为高。”王夫人与杨文广泪下,只说:“今得余生,多亏王禅仙师之力,因他救元帅,及于母亲的。”穆夫人说:“原来多蒙鬼谷仙师赠赐灵丹,这再造之恩,何日图报?”正言间,狄元帅亦苏醒,起来,狄虎兄弟一齐上前扶住,放声呼叫:“父王!”狄爷也长叹一声,说:“本帅早上遇这妖道,被他毒气伤亡,只道父子今朝永别,岂知又得相逢,不知如何复活?”狄龙含泪说:“得刘庆遇着仙师。”细细说明。狄爷听了道:“又得师父赐丹相救,深感活命之恩。”当时王夫人与众将多说道:“千岁与穆夫人,辛劳过极且精神未复,且请回帐内调养精神,再作商量。”众人扶归穆夫人,扶往后堂去了。   到了次日,狄龙与杨文广别了父王、王夫人,前往竹枝山而来。杨文广见近了山下,吩咐军中往营立下寨。狄公子上马提枪冲出营来,呼军喊杀。段小姐正在山中,忽见军人人报:“宋将带兵来讨战。”段小姐一闻报语,即戎装上马冲下山来。只见一员小将,看来不是别人,乃狄龙公子也。暗内叫声:“小冤家,奴为你弄得家破人亡,做下弥天大罪,忍耻含羞,不逢你一面诉说。你今又来军前出马,眼目众多,何不擒他回去,问个明白缘故,死在九泉也甘心。”想到此处,不觉下泪。狄虎一马飞近,连忙扣住,唉声:“小姐,如今到来非为别事,只因你言而无信,反复不常,实见不明,特来请教。”小姐听了,呼声:“公子,非是奴心不定,你们既是中国大臣,也该存立信行。我父忠诚投降,因何你父命狄虎杀奴之父?奴实有不忍之心,定拿狄虎报仇的。”公子听了微笑,呼:“小姐,你平日素称伶俐,达理通情,如何今日就不明白了?吾弟伤害你令尊,原有缘故,他不是奉令,不意在关外遇着了老将军,此时乃仇敌之人,各为其主,一动手时误伤令尊,夺了关城。回营时,吾父王大怒,说小姐已经投降,责他擅自伤了你令尊之命,一怒将他斩首,幸得王夫人、众将解劝多少,至此带罪招安王凡。实乃如此,请小姐上裁。况我父身为主帅,全凭信义以服三军,焉有暗害降将之理,于外邦落下不美之名?但你今尊已死,倘日后班师回朝,奏明圣上,墓顶封王,以报降将子孙,世昌荣化。小姐,若依我良言,且自释忿心罢。”   小姐听了,呼:“公子,你弟误伤我父既属不知缘由,令尊与公子,奴家全无恼恨,可恨王兰英贱婢无义,要配狄虎,就暗算奸谋。夺了蒙云关也罢了,就不该哄骗我父,于半途截杀了。我段红玉绝不饶她,誓不与贱婢俱生。”女子说:“小姐息怒,我还有一言相告。兰英与你结拜,自小密谊之交,情同骨肉,焉肯背义负心如此不仁?此乃旁人谗说,你休信为真,若乃吾弟误伤令尊,他此时有口难辩,只求小姐原情,姑置勿论。小将将来同你会花烛,但丝萝已经缔结,纵有一切恼恨之事,只求俱看我面情解释。小姐若然果要认真,只说不得由了尊意,从此水流花谢各自东西。”小姐说:“公子,你言虽是,只是我父仇人不共戴天,岂得轻舍?若是我不依公子之言,必然见怪了,若然依你,只恐旁人言我为着婚姻忘了父仇,只恨自己错在当初罢了。奴今日既去了父仇不报,想来难处,已不愿居于阳世了,公子不必以奴为念……”说到此言,不觉目中纷纷滴泪,苦切伤心,拔剑正要自刎。   公子一见,惊骇上前,扯住小姐手腕,含泪呼:“小姐啊,劝你勿要性急,若小姐寻了短见,我狄龙也愿相从于地下矣。我奉命前来招安小姐,救解破敌,倘小姐寻了短见,无人退敌,数十万人马危矣,也是难处之事,我也不愿留生了。”说罢泪珠沾襟。小姐到底心肠慈软,见公子伤心,即收回剑,扯着公子袍袖,说:“公子,你何必伤心,且你言差矣。奴报不得父仇,枉生于人世,情愿自刎于九泉。因何你要说不留于生,此乃何解?”公子说道:“只因吾父已得芦台关,南王又差来达摩妖道,十分厉害,口吐毒烟伤我大将无数。我父得灵丹救活,敌兵屯于关外,目击此关已难驻扎,还防众人不免妖道之难,已经差人回京,奏知圣上速救,但远水难救近火。小姐若怜惜我狄龙,拔刀相助,擒了妖道,则我父子感恩不浅,如此我何虑哉?”   小姐听了达摩领兵,不觉惊唬了,说:“公子,这妖道兴兵来战,非同小可,他妖术无边,向日闻他之名,头一件毒气伤人。还有一事,他乃妖怪修炼成形,若与敌人战到深处,一转形,张开大口连人带马吞陷肚中,未知是否。但此人到来,你大未将士遭劫了,奴虽有法力,只恐擒拿不得他。”狄龙听了大惊,说:“小姐,如你言来,妖道的法术就无人破了?难道大宋反让于法力之徒?”小姐看见狄龙不悦,呼声:“公子不必着忙,奴今且把父仇权放了,今与公子到关会会妖道。”公子闻此言大喜,说:“小姐如此用情,乃是我的恩人了,何其幸也。”小姐说:“既为夫妇,何必言谢。公子且请回营,待我禀明母亲、哥哥,然后与公子一同前往便了。”说完,二人分手。   小姐回山,向母亲、哥哥说知,夫人允了。小姐实时带了随伴侍女来到宋营。杨文广与狄龙接进中军,见礼,言谈一刻。只为军情紧急,不敢迟缓,连夜拔营起马,定是五更到关。狄龙先进内禀知,狄爷大悦,传令进帅堂相会。不一时,小姐与杨文广进来参见二位元帅。王夫人呼声:“小姐请坐,休行见礼。老身久仰你贤良,又是弃暗投明,真乃女中豪杰,实乃令人可敬。”小姐说:“元帅过奖。奴乃一无知弱女,焉敢当此重赞之言。”王夫人说:“小姐休得过谦,今日既来相助,足见忠诚,但退得妖道时,功劳簿上算你头功,奏知圣上。”小姐说:“奴乃南方蛮女,胸中有何经略,全仗二位元帅天威与妖道会敌,倘若侥幸得胜,也尽奴一点义气之心。但这妖道厉害,倘有不测,只要二位元帅看顾我母与哥嫂,奴就感恩不浅矣。”狄元帅听了大喜,吩咐置酒款待。当时摆上酒宴,狄爷见不便相陪,着王夫人与小姐对酌,与穆夫人三人共是一席。原来,狄爷进至后堂,唤到狄虎、王兰英夫妻二人,说:“段红玉到帅堂上吃酒,王夫人一刻必然情面之说,你二人趁此席间之言前去请罪,必然她有回心的。”夫妻领命出来。   先说王夫人起位,双手执起金杯,呼声:“小姐,今日老身奉敬一杯,一来替狄虎、王兰英二人请罪,二来贺喜小姐投降我邦,请饮此杯。”段小姐一见,也起位一双玉手接了,说:“蒙夫人一点见爱之心,又蒙指示,奴家自然领命。”一饮而尽。王夫人十分欢悦,又是一连奉劝三杯,小姐饮下。穆夫人也来劝敬,但不知狄虎、王兰英二人出堂请罪,段小姐允否和好,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再投宋红玉完婚 施毒泉道人伤将   诗曰:     二次归投大宋朝,天生女将定蛮辽。     洞房佳话惟今夕,琴瑟从今两合调。   上回,王怀女、穆桂英与段红玉开怀乐饮,你酬我劝之际,忽见王兰英、狄虎二人来到席前双膝跪下,一呼“姐姐”,一呼“小姐”。狄虎说:“小姐,我前时误伤了令尊,实因不知小姐已投降了。当时既是各为其主,乃仇敌也,望小姐谅情鉴察,看王夫人与我父之面,消了前恨不怪,足见小姐大德。”王兰英呼:“姐姐,愚妹也要说明缘故,然后请罪,免你怪我不义薄情。当日令尊老伯父出城,原因狄千岁疑心投降不真,姐姐既然寻不得五将回来,城内还有老将军段洪,既愿投顺,也该前来营中一会,是以小妹回关说于老伯父。他闻言,即刻与我出城。行不上数里,遇着狄虎,小妹与老伯父只道他奉令前来迎接,谁不知,他也不知是投顺来由,一时动手,误伤了令尊,引兵抢了城。姐姐的家口早已逃散,奴见势孤,只得投降了。但我二人自幼交深,情投意合,岂有不仁,故伤你父?今非小妹谬言遮饰,现在元帅之计,特请姐姐共破妖道,望姐姐不记前仇,共图功业。”红玉道:“事既至此,既承狄元帅、王夫人等美意,只得先商破敌之计。”于是,姐妹和好如初。   城中,笙歌鼓乐,结彩张灯,好生兴闹。到了黄昏后,诸事停当,众将士大排筵宴,大小三军俱有赏赐喜酒。是夜,音乐齐鸣,请出小姐夫妻交拜,送入洞房。二人交杯合卺,携手共进纱帐,云兴雨布,遂其旧识知心,自此,段小姐遂了痴心之愿。狄龙思量,弄假成真,实乃万里良缘。此夜思幸,真如鱼得水,快乐不啻登仙。好事之中,实难尽述。   不觉欢娱夜短,寂寞更长。已交五鼓,狄爷升帐,夫妻叩见。狄爷对王夫人说:“前日命刘庆回朝,圣上必然火速差兵前来,至快有两月方到,但灭得妖道,不用差兵来的。”有小姐开言说:“元帅,奴家今日出敌试试妖道法力,以定胜败如何。”王夫人说:“小姐,这妖道毒气厉害,须要小心。”小姐应诺,上马提刀,领兵三千出关讨战。   达摩闻报,带兵出营,只见一员女将在此耀武扬威,生得千娇百媚,绝色无双。妖道喜得手舞足蹈,连声赞羡:“好个美貌佳人,不苦贫道拿回营中受用,岂可当面错过的!”拍马上前,带笑呼:“女将何名?”小姐见道人问她之名,喝声:“我非别人,乃蒙云关段洪之女红玉也。只思南王乃反叛之贼,近日残民好杀,成不得大事,故奴父子投降于大宋朝,脱了叛名,有功于国。奴今奉狄元帅之命来擒你,倘若知事者,退归隐于山林,方免杀身之祸,是你之知机,速急回头。”道人冷笑一声:“美人,你原来是段洪之女,焉肯投降天朝?我想,中国之人,狡猾之辈,忠厚属我南方,小姐若依贫道功,依然投南蛮王。贫道爱你天姿国色,随我回营保得南王赦你,匹配吾国师,富贵荣华凭你受用。”   小姐听了大怒,一刀砍去,道人用铲架住,微笑呼:“小姐不必发怒,你道本国师的法力,难道不知在本国官职不小?你若与贫道成了夫妻,可谓佳偶相配的。”小姐骂声:“妖道休得胡言!”双刀又砍,道人又架过,说:“小姐,因何如此气忿?方才贫道与你订婚之言,千万不可辜负了吾的美意。但吾法力厉害,一动时,恐伤了你,贫道舍不得你花容。”小姐听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骂:“妖道,奴若饶过你,誓不为人!”说罢,双刀乱砍。道人看此光景,谅这女子如此强横,以言语劝她焉肯听从,全没有一点惧怕之心,反恃勇杀来,不若暗施法力,将她拿回营时由吾快活,岂不妙哉!想罢,提铲急架相迎,二人杀将起来,一阵斗杀,杀了二三十合,胜负未分。   道人想来,这段红玉刀法精熟,武艺不低,倘用毒气喷去,又怕这个丫头禁受不起,不如诱她到无人之处,现了原形,拿她回去取乐有何不可?实时放马败走,喝声:“红玉,你国师今日回营有事,不与你恋战,明日再决定雌雄。”说罢,拍马逃去。段红玉心说:“这妖道逃去,必定是诈败了诱我,要使法来伤害奴,岂惧怕你!不若先下手为强。”按下刀,取出小小一枝神箭,拍马赶去。道人一见大喜,暗骂声:“贱人,你今赶我,休想回营了。”实时口念真言,向东南巽位欧一口气,不时狂风卷面,黑雾迷空,暗中现出一个怪物,口大如脚盆,长有三四丈,遍体合鳞,张牙执爪,像个东海龙神,口吐黄烟,远远竟往小姐扑来。   小姐一见冷笑:“你这大蟒怪修炼成人形,怪不得口生毒气,厉害伤人,一沾染即亡。”当时,见大蟒来近,拾起神箭,对准怪物一放,弦一响时,早射出小箭,正中在大蟒怪右图。那妖道大叫一声,疼痛不止,连忙打了一滚现出人形,跑上马,痛叫难忍,怒声如雷,说:“贱人啊,我倒有仁慈之心于你,不使毒气,不过欲拿你回营,想与你结为夫妇,岂知你无情无义下此毒手,用小箭伤吾右目,今日贫道若饶过你这贱婢,誓不为人。”即运满口中毒气对段红玉喷射过来。小姐说声:“不好!”双足一蹬,腾起空中。这阵毒气一沾着战马身上,一跤跌下地中死了。小姐在云头看见好惊慌,说:“好不厉害妖道,若非奴走得急快,只怕性命难保。”   当时,这妖道毒气指望要喷红玉,岂知被她驾云走了,气得怒发冲天,忍痛拔出眼中小箭,血流不止。收兵回营,用药搽洗,越思越恼。至晚施出一条毒计,在月下焚香,当空拜礼,禀告一番,书符念咒,仗剑作法。忽见半空中来了一怪神,说:“大力鬼奉命前来,不知法师有何使唤?”道人说:“无事不敢烦大王。今夜有劳带鬼兵十万,将毒水溪之水,连夜运进来关中井泉下,不得有违。”大力鬼王领法旨去了,连夜召集齐数十万鬼兵,往毒水溪一齐挑运数十万担,大力鬼王到营来复法师之旨,也且慢表。   次日天明,大宋将兵大小三军,那晓得次日大早饮食了此水,未到午昼,人人染病,只有王怀女。穆桂英、段红玉、王兰英皆有半仙之体,病不沾染。王夫人见众将、士卒忽然如此,心中十分着急,仰天叹曰:“莫非吾大宋江山已尽,忽然众三军将士人人得此暴病,上天降此灾殃?倘敌人来讨战,谁人出敌、守城?观看此关,难以保守。”段红玉说:“三军一时得此暴疾,或妖道施毒计来陷害也未可知。”王夫人道:“你言不差,定然是妖道被你射伤,因而暗施毒计。今小姐生长此地方,平日妖道惯用何术伤人?”小姐说:“昨是妖道被我伤射右目,今观众疾,恰似误食了汉溪毒水一般。”小姐猜疑,不知下回如何分解。         第三十七回 救三军女将求泉 活生灵龙神运水   诗曰:     妖道毒泉陷宋军,逆天拒敌助蛮君。     无如运会归真主,难免他年杀戮身。   当下,段红玉说:“众将兵的暴病,实系吃了汉溪毒水之状,定然是妖道夜施邪术,运来恶毒水,要陷害我们。若真有此事,众将兵不过三天日期,五脏六腑皆腐烂而死。”王夫人说:“这便如何是好?”小姐说:“若要救众军,除非到飞云洞去求威灵圣母。”王夫人道:“这飞云洞今在哪里?”小姐说:“离此不过三百里之遥,只因圣母从不与人相见,居于接天山飞云洞修真。她洞中有井水,名曰救命宝泉,时常有外方人误饮此水命在旦夕,吃了泉水,吐出恶毒立刻痊愈。夫人要救众人,除非往求宝泉方可救,她又不受人礼物,只要虔诚顶礼前往,无有不见与之理。”王夫人听罢大喜,说:“果然如此,即要与小姐前去,留下穆桂英、王兰英看守城池。”   二人出关驾云,不满一个时辰已到山脚,二人按下云头,一路上山,无心观玩景物。但这仙山比之别山大不同,其词赞曰:     接天方古山,细看色斑斑。顶上云飘渺,岩前树影翻。飞鸟争   枝立,走兽夺争餐。凛凛松梢干,大大竹嫩竿。野猿啸聚玄,鲜果   麋鹿扳。枝上翠岚岚,冷冷水漫漫。暗闻幽鸟语,闭关几处溪。藤   萝牵又扯,怪石集香兰。磷磷怪石,磊磊峰崖。孤鹿成群走,猿猴   作队顽。行客正愁多险峻,奈何古道步艰难。   王怀女看罢此山,二人加鞭并上,又对小姐说:“这座高山峻广,但不知可是接天山否?”段小姐说:“元帅,这座就是接大山了,圣母的飞云洞,附近西北一座奇峰之下便是了。”王夫人听了大悦,二人又拍马向西角而走,方才到了一派松荫之下,时已日落西山,又走了一会,只见远远有些灯光。洞口外只闻猿啼鹤唳,异草奇花,忽又闻琴声嘹亮。王夫人与段小姐侧耳而听,音韵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静听之间,令悲者倍悲,乐者倍乐。二人听见七弦瑶配五音,按宫、商、角、微、羽其调韵,操其词曰:     人生在世如春梦,夺利争名枉费神;身过百,终须散,名如凌烟   不算能;世人枉作千年计,大梦回头两手分;不信但看郊野外,无分   贵贱尽旧坟。古今兴废无休歇,有福兴来无福灭;江山转眼姓名   更,疆场尽是英雄血。得放手来且放手,光阴近连无长久。百年三   万六千日,劝君何不早回首。当年英烈秦始皇,并吞六国逞豪强;   只望子孙传万世,岂知不久属他邦。楚汉争锋韩信至,九里山前战   霸王;埋兵十面一场战,刚强项羽刎乌江。汉朝被篡因王莽,光武   中兴汉运昌。懦柔献帝出三国,英雄并起各逞强。晋兴一统群雄   灭,五国纷争起战场。天命归隋文帝出,炀帝荒淫属大唐。一统山   河三百载,残唐五代动刀枪。梁唐晋汉周连灭,一统江山炎宋当。   陈桥兵变成体命,执掌乾坤坐汁梁。烛影摇红龙入海,仁宗天子继   为皇。四海升平民尽乐,只有南蛮叛逆强。领旨剿灭推武曲,王师   一怒奋膺扬。妖蟒夸狠施毒水,违逆天心不久亡。贵人今夜来求   水,可活三军将士伤。   王夫人与段小姐听罢,惊骇道:“圣母果然灵验,她示逢吾二人,就知我军被害,并知吾二人已到了来求水,众人称她是一地仙,果不虚传也。既知吾到此,定然肯赏宝泉与吾的,且下马进洞罢。”二人下了马,正思起步,只见洞门里来了一仙女前来引路。   一起到了头门,只闻香风阵阵吹来,又行到大丹墀,左右许多麝、鹤、獐、鹿,上了丹墀,当中座下一位圣母,刚刚放下瑶琴,起位来迎接。王夫人细看这圣母,头戴七星冠,身穿八卦氅衣,飘飘然,真有神仙气象。二人看罢,连忙上前施礼,称言:“圣母,弟子王怀女、段红玉,虔心前来朝见圣母,乞恕吾二人不恭之罪。”圣母一见,连忙挽扶着二人,呼:“院君与小姐免礼。贫道乃山野鄙贱之辈,敢劳中国二位贵人以礼相见,贫道哪敢当!如今鼓琴慵性未得远迎耳。”言罢,手携上堂,见过礼,三人坐下。只见旁边一桌上,横放一架瑶琴,中央焚起一炉香,扑鼻直透五心。   当下,二人道其来意毕,圣母说:“院君小姐请放心,你二人未来之先,贫道早已得知。这妖道乃千年蟒怪修行得道,日久炼成人形,心毒意狠,哄骗依智高叛乱,妄想谋占宋室江山,倡首反叛,伤害了百万生民。上天震怒,他性命只在早晚之间,还是永不超生作人伦,深为可悯,因他害命太多的。待杨家人一会集,就是南蛮授首之期,但依氏之罪,按亦与妖道不相等的。”王夫人说:“圣母方才所言,妖道乃是蟒怪精修炼成形,怪不得毒气伤人如此厉害。”圣母说:“他果然蟒怪也,但今时交三鼓,夫人、小姐且请先回关去,待贫道命龙神作雨运泉到关,方得多来,只因大小三军将士有三十多万之众。”王夫人、段小姐听了大悦,抽身拜谢了,仍复驾云而回。   当时,圣母仗剑作快,喝声:“井泉龙神听旨。”一言未了,只见半空中红光缭绕,瑞气分翻,现出一位神圣,落下云头上前施礼,圣母一见,便说:“有大宋将兵,被蟒怪使起毒气,逆天害人。龙神今夜可将解毒泉运进芦台关去,救活了宋将兵,是你的功劳不小,五帝必有封赠你了。”龙神领命去了,即施展神通,到解毒泉中运取宝泉。一刻,乘云驾雾,雷电交加,遮住了一天星斗。   是夜,王怀女、段红玉回至关中,令人接水,丹墀之中,排列了数十个瓦缸。一时只见雷电大作,猛烈狂风一阵,骤雨倾盆,龙神显圣,关外半点俱无,关内地水有一尺,下至天明而止。小姐、王夫人乃传令众将兵,取水分服,数十缸已满。众人饮下圣水,吐出恶泉,个个精神恢复如常,一齐顶礼,当空拜谢。王夫人对狄爷说知,大喜,按下不表宋营。龙神回山,上复圣母法旨,也不烦表。   却说南蛮营中道人,只因箭疮未愈,二来仗着宋兵中毒,待他人人自死,一连静养营中几日,方才令人前来探听。但见关中四城门紧闭,城楼上旗幡招展,剑戟如林,腾腾杀气。有探子报回,道人惊疑,只得带领人马向关讨战。城中无一人出马,道人无计可施,只得收兵回营,不表。   孙振自从在襄阳城逃出投降了,南王封他为参谋之职,他得苟存了性命,在南王跟前百般奉承。知南王好美色,就命了家丁往民间四下找寻,遇着有美貌的青年,不论民妻或女,立刻抢了就献于南王。依智高乃好色之徒,定然喜悦。至此,君臣相得,孙振之言,无有不依,加封为大夫之职。伪臣中有正直的,心中不悦,又难与争衡。谏止南王,反冲其怒,或被诛,或赶逐。剩下这些奸党佞人,多来奉承孙振,相助逢迎南王。须乃反叛当灭,实乃万民遭殃,收了这奸臣,受着万民嗟怨。他在此做了高官,有冯氏夫人时常埋怨,说他因害狄青,反害他父亲:“你今在此为官享乐,岳丈在天牢囚禁,其心何安?况且当日逃出之时,也亏得我父有书到来,通知逃脱,不然,一家已作刀头之鬼,今日得安,你亦不记前思了。”日常埋怨于丈夫。孙振说:“夫人不必烦恼,下官于岳丈的恩德岂敢有忘,时常在心,他陷于大宋天牢中,恨无机会可救,今日已想出一计来,可以救脱他,到此同享荣华了。”夫人说:“相公有何妙计救得妾父到来?请言其故。”孙振说:“夫人,要救得脱岳父,只须其精细有识的家人数名,暗到汴梁,交结这狱官,说是你家老夫人差来服侍太尉的,多与金银送他,且先到你母亲处通知此事,待下官传书与岳丈观看,知会其意。待十天、八天不定,寻些机会,黑夜中将狱官杀了,暗中放出岳丈,带了岳母,一同逃出,到来共享荣华,有何不可?”孙振此计可救脱太尉与否,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获私书奸谋尽露 拜战本旨意参详   诗曰:     叛臣狡猾曲肠多,欲救同谋出网罗。     奈何天眼昭昭显,败露行藏计反疏。   当下,夫人听了丈夫之言大喜,说:“相公果然妙计,在于何日行事的?”孙振说:“下官即日修书,明日可往了。”是夜,夫妻商议,修了密书。到次日,挑选了十名能于家丁,带藏密书信,叮嘱一番,出了昆仑关而去。   却说狄元帅只因妖道厉害,毒气伤人,不许众将出敌。妖道只因眼目被伤不愈,亦不前来讨战,狄爷一日思量,依智高攻下粤西邕州得了昆仑关,前月已差李义探听他虚实,已有一月余,打听明白正在回来。他带小军五十名扮作京差模样,只见前面远远来了十多人,一见数十名京差,即闪闪缩跑在树林里面。众兵丁见此跷溪,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在此埋伏,不是行刺客定是盗贼了。”说未完,早有一人应声呼:“将爷不必见疑,我们十人乃是近处小民,只因探亲吃酒,是以夜晚回来。”言未了,此人身上一把刀脱下地中,众小军见了越觉思疑,有一军人禀知李将军,李义听了即前来喝道:“黑夜行走,身上又有腰刀,必非良善之人,何须与他争论,且拿住搜他身上,看他人人可有刀斧否?”众兵上前要搜。   原来,孙振的家丁,十人内有一人藏书的,心中着急,这十人原是孙振挑选的,有些武艺,他仗着本事,初时只道以言说就罢了,今见众人要搜,怕什么数十个官差?大怒,骂声:“贼囚,朝廷养你是巡查敌国奸细,不是叫你欺压小民!若要搜时,只怕你有性命之懮。”李将军听了大怒,喝众军擒拿,十人早拔出腰刀,众人一齐动手杀将起来。黑夜中刀斧交加,原来十人果有些本事,斗了多时不能拿获。李将军大怒,提出双鞭冲入中央,左一鞭死一个,右一鞭跌一人,不一刻,打死五六人,剩下几个思量逃走,也脱不得,被众人乱刀砍于地下。   时已天明了,李义吩咐:“既杀十名强盗,未曾搜他身上可有什么夹带否?”众军将十个尸骸搜完,内有一人身上一封书,并众人有些干粮之类。李义接书一看,书套上面写着:“此书岳丈大人亲收披览。”下面:“愚婿孙振拜。”李义看了,原来系孙奸贼反投敌国了。若非奉命到此打听蛮王,焉得知之?想他又有密书与冯老贼,又有什么委曲在内,不免待回关时与元帅观看,便知他有何奸谋了。实时,军士埋了十人尸首。李义等一路跑走七八天,方才回关中交令,说:“元帅,小将奉命前往粤西探听,蛮王十分不仁,抢夺民家妇女,灭亡不远。又于半途中截杀得一伙奸细,原来是孙振奸臣的家将。搜出一书,是与冯太尉的。”元帅说:“有这等事?”李义将书呈上,元帅看过封皮,实时拆开此书,展技案上。书上写着:     愚婿振书奉上岳文大人座前:自上年小婿有书到来,捉拿刘   庆、张忠,只望扳倒了狄青,报了大仇消却心中之恨,岂料被杨文广   搜出来书,带累岳文陷入网罗,小婿昼夜不安。又蒙岳丈有书通   知,逃得性命,合家得脱虎口,依命走往南蛮。兹南王收录,现为上   大夫之职,十分信用。小婿挂念岳文羁绁天牢,特差至家将十名,   着他暗投狱中见机行事,改扮衣装逃出洋城,到此一家完叙,共享   荣华,免受囚禁之苦。恭候早日脱难成祥,并请金安。   狄元帅看罢此书,心中带怒,骂声:“奸臣投降敌国,真乃生成人面兽心也,又有书回朝劫狱,要救太尉,幸得李贤弟前往探听蛮王消息,又拿得他私书。待等平伏了南蛮,捉回叛贼回朝正罪便了。”王夫人接书看过,便说:“元帅之言有理,可密收下此书,以待班师奏闻圣上,好摒逐奸臣党羽,方得国固邦安。”狄爷称是。   又有岳纲上前说:“元帅,小将前时与高将军,奉命到襄阳救取张将军、刘将军时,他便逃走,小将一向未曾说知。当时若要捉他转回,易如反掌矣。”狄元帅说:“岳纲,你有所不知,如若此时拿捉他,就便宜了此贼,个投降敌人,罪也轻了,如今又有书来特救冯太尉,背面欺君,又扳倒了冯拯的,待等班师回朝,拿他正罪,焉能得活!正是:奸臣机深祸亦深,大眼恢恢岂能逃遁?”岳纲说:“此言不差。”按下慢表众言。   却说刘庆奉命,持了本章回朝。席上云不至三日已赶回汴梁,天色将晚,就在金亭驿歇一宵,次日,枢密院上朝,代他启奏天子。即宣。刘将军俯伏金阶之下,将本呈上,御前侍卫接上,展开龙案,仁宗一看:     征南总帅、臣狄青,奉旨征南已逾三载,败胜参差,后蒙圣上添   兵益将,兹已蒙云关、芦台关得取。收录女将二员,已匹臣二子。   但二人所立战功颇多,意擒灭南王在于旦夕。不料他差来妖道,异   术非常,毒伤将士甚多,头阵,穆桂英与臣及降将王凡,数员偏将,   俱已中毒被伤,所活者,臣与穆桂英耳,余皆救已不及。当时军心   破乱,无人出敌,敢樱妖道毒气之风。臣兵非是众,将非不广,奈妖   道拒阻,大军不能进取,倘得法力高强、不畏妖毒者一人,收除妖   道,奏凯班师指日可待也。临表不胜迫切惶恐之至。   仁宗天子看罢,大惊,说道:“南蛮叛逆如此厉害,有妖道毒气伤人,阻挡大军不能征进,如何得灭南王?御弟本上,只要一人收得妖道毒气,不用救兵多少。”言罢,正思量之间,只见文班中闪出一位大臣,执饬上前,天子已看见是包拯丞相。天子说:“包卿,边关人马,被妖道阻住不得进取,只恐刀兵没有收场了。御弟有本来,只要一人抵挡得妖道毒气,就易于剿灭。朕想,朝中文武众人,哪个有此法力之士?”包爷奏道:“妖道有毒气伤人,必然妖怪修炼成人形,纵有英雄好汉,也不能抵挡妖法。臣想,无佞府十二寡妇中,去了穆桂英一人,尚有十一人,俱有法力的。旨命下去,着畲太君挑选其人前去,必有可往之人。”仁宗天子听了,点头说:“包卿所言不差。”即书旨一道,着包爷前往。包爷领旨辞朝而往。   包爷一程来到杨府,早有家丁报进,畲太君吩咐大开中堂门迎接。包公下了大轿,到了大堂中,开读圣旨:     奉天承运大宋帝诏曰:兹平南主帅奏本回朝,已近得胜班师,   不料蛮王差来妖道,毒气厉害,伤将甚多。朕思,朝中将士虽有,但   非精明法力者,无可任其职,故着包卿赍诏前来。旨到之日,太君   可于十二寡妇中有能抵敌妖道者,即进朝领旨以慰朕。钦哉。   包公读罢,畲太君着惊,说声:“思想自从吾夫老令公撞死于李陵碑下,八子相继而亡,只有杨文广一点骨肉,今已奉旨南征。十二寡妇中,俱已年迈,哪有什么英雄领兵?有烦大人回朝代为转答当今。”包公听了说:“老太君,朝廷岂不知你府没有英雄!只为南蛮用了妖道,用毒气伤人,一触着即死,非以战斗为强,要精于法力者,方拿得妖道。所以,圣上命畲太君于十二寡妇之中,挑选一人进朝足矣,望太君以朝廷江山为重,勿要推辞。”太君听了,呼声:“大人,难道你不知老拙家中之事?自从吾夫山后归来以来,祖孙父子西征北伐,俱丧没了沙场,只剩下的重孙文广,已随了媳妇南征,现在十二寡妇奈俱老不中用了。今日大人想我家中,还有何人法力广大的?”包爷说声:“老太君,圣上旨意又不是诏你亲身领兵,你何必如此力却?不过求你于众人中间,察明可以抵挡得妖道法力,破他毒害耳。老夫看你们大小妇女、老少丫头、家将,有法力武艺之人居多,老太君声声言无有,倒有欺君逆旨之罪也。”   不知老太君如何答话,包公选得何人领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包龙图登台选将 杨金花夺帅逞能   诗曰:     叛逆南蛮大怒凶,生灵百万丧场中。     干戈不息民遭害,势尽难逃入网凶。   却说畲太君见包公不信她家没有能人,推却不下,忙说:“大人既不确信老身之言,何不劳步到鼓将台,传鼓点问,便知有人否。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包爷说:“太君之言有理。”畲太君吩咐擂鼓点将,家丁领命。   当时,畲太君、包公同上了将台坐下,只见杨府中家将,男分于左,女分于右。包公在将台上,两边一看,这些男将,个个虎背熊腰,身材凛凛,果像武夫;只见右边女将十二寡妇,皆是年老,下些是小姐们、丫头辈,短衣窄袖,竟非妇女气概,倒像个勇战将军。包公见了众将男女英雄,不知哪个是出类拔萃之人。   畲太君见包公沉吟思想,呼声:“大人,何不传圣旨所命,或有能奇者可擒妖道,去领旨,也未可知。”包爷点头,便大呼:“你等男女众将兵听着,老夫奉旨前来选将,因为狄千岁征南,蛮王差来了一妖道,神通广大,妖法高强,还有毒气喷人,受毒即死,是以无人抵挡。你今众中男女将士,如有破得妖道才能,快些前来应旨,待老夫启奏知天子,加官爵重赏,领兵前往……”言未了,只见女班中有一人应声愿往,包公抬头一看,但见这女子生得:     身材短小方三尺,圆眼浓眉粉面凶;     跑走如飞来往急,声音响亮似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