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平南 - 第 5 页/共 8 页
有刘庆驾云逃脱回到营中,一见元帅,说声:“不好,李贤弟亦被拿去。”元帅闻言,气怒得五内生烟,双眉直竖,骂声:“妖僧连擒拿三员大将,若不出营与他拼个死生,难消此愤。”喝声:“快些备马!”王怀女说:“元帅既要出马,我等相随。”当时带领众将一同出马。元帅顶盔贯甲,带领一万精兵众将杀奔而来。到战场中,见妖僧生得虎头怪眼,十分雄壮,胸中挂着一皮囊。王元帅想,这和尚用法术,除非待元帅与他交战之间,如此算计方能取胜。
当时,王和尚喊战之间不见有人出营,正要收兵,忽闻炮声响亮,营中冲出一支军马,队伍分排,旗幡密布,两杆大旗高悬“帅”字,就是主将出马,心中暗喜,大呼:“宋将何人出马?我禅师在此候战多时。”狄元帅听了,一马飞出,大喝:“何处妖僧敢逞猖狂!吾乃平南主帅狄青也。”这王和尚一看狄爷,果然好一位平南王,生得气宇轩昂,人材出众,与前出敌四将大不相同,暗暗称赞。狄元帅大喝:“妖僧,你国化外顽民,依仗邪术哄动依智高逆贼背叛朝廷,百姓被害。今日本帅奉旨擒拿,还敢率兵抗拒!况乃佛门弟子,理当深藏古寺炼性修真,因何贪恋红尘扶反助逆!今日本帅出马,还不献上秃头来,免本帅动手!”王和尚听了大怒,喝声:“狄青,你纵擎天架海之能,我禅师道高法广,哪里在心!”不知二人斗战胜败如何,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王怀女助战得胜 王和尚布阵逞能
诗曰:
精通法力女英雄,破敌沙场建大功。
不愧杨家前烈辈,兴师相助狄元戎。
再说王和尚说完,手中铁杖打来,狄元帅金刀架住,二人对敌。当时,王怀女见这和尚生得形容古怪,坐下独角兽,胸挂皮囊,想来这僧战斗原弱,全仗妖术伤人的。又王怀女何云精于仙法?她父王令公乃北漠之臣,这王怀女乃金刀圣母之徒,宋太祖平定河东时,王令公与杨业订了儿女姻缘,匹配六郎。后来王怀女别师下山,带了雄兵侵宋,前来认夫,杀得三关众将无人拒敌,六郎却被他擒拿了,无奈只得成了亲。是以王怀女屡次开兵,仗着圣母的法力,到处成功。此日想:“这王和尚必然战敌元帅不过,又用起邪法。不如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暗助元帅一阵便了。”即向怀中取出一面小黄旗,口念真言,往空中招摇,忽然间半空中一阵狂风,涌出一群虎豹、豺狼、巨蟒,平地义起一个霹雳,向南兵队伍冲来。这二千和尚那里站得住,杀得四散奔逃,这个和尚与狄元帅战不上二十合,抵挡不住,正要败下施法,一见狂风大作,又见满山怪物猛兽乘着狂风飞奔撞来,大惊败走。狄元帅拍马赶去,王元帅呼声:“狄千岁不必追赶,恐他有妖物伤人。”狄元帅听了,住马不追、杨文广早已喝令众军追杀王和尚兵,被他杀得四散奔逃,王怀女收回法宝,狄元帅吩咐收兵回营,坐下短叹长嘘,口言:“罢了,我弟兄五人自布衣起手,立下战功才得身荣,如今失去二人,万一有伤,如何是好?”众将用好言安慰,按下慢表宋营。
再说王禅师败回关中,段洪迎接坐下,呼声:“禅师,你连擒宋将,使他丧胆了。”王和尚说:“元帅,虽然擒他三将,但不知他用何法术败我们一阵。贫僧若不泄此恨,不算手段高强。”段洪呼声:“长老何须着急。今日胜中得败,皆因宋将本是能人,若非长老法力,焉能擒他勇将!”王禅师说:“待贫道明日摆下一阵,若不拿尽宋师,誓不称雄。”段洪闻言大喜,吩咐治酒与禅师贺功。次日早晨,禅师与段元帅升帐。禅师又差人往洞中,命卜贵徒弟来起法台一座,有三丈高,离城十里,台中挖一个深坑。一日,卜贵到了,领命去摆弄停当,回来交令。
是日,禅师与段元帅带兵三万出了蒙云关,登上台。原来此座法台有三层:中央立起一支大旗,幡立一“帅”字,下面一杆,中旗二十四面,按先天二十四煞;二层首立十二杆小旗,应十二支,下面周围排着六十四座大炮,以应八八六十四卦之数;台外选战将一百零八员,合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两行侍立。王禅师左手执令,右手持着宝剑,一时间布成一阵;再更法衣,顶礼祷告一回起来,仗剑焚香,登时请了二十八宿下凡镇守阵中央;登程驾云去了一刻,请得两位法师,一名王麻礼,一名王麻成,他二人乃王和尚之兄,同一师学法,用他二人守阵正门。然后下台,备了战书,命段虎前往通报。
段虎领命来到宋营,命人通报。狄元帅三人听了,命段虎进营中。一见三帅,打拱,将战书呈上。狄元帅接看言词不逊,带怒递与王元帅。看过,冷笑一声说:“可恼!你这秃贼口出大言,有多大本领?前日与萧后幽州对敌,我杨门曾破天门七十二阵。难道你摆此一阵就可倾尽我师?狂言可恼!”喝令:“将投书之人推出斩首。”左右将段虎拿下。这段虎全然不惧,反冷笑道:“段虎不是贪生畏死之人,倘然畏死,我亦不来了。”狄元帅一见赞叹,对王元帅说:“你看这少年南将,果然胆略非凡,恐吓他不得,要知三将下落,除非用着重刑拷问于他。”王元帅点头说有理,命左右放他回来。狄元帅大喝一声:“南蛮,本帅今日开恩宽恕。我巳问你,前天王和尚拿我们三将,至今如何,快将情由实说,放你回去。”段虎说:“元帅,你宁可斩我,军机断不可泄漏的。”元帅怒道:“好大胆狗才,本帅问你,你因何不说?左右与我拿下重打四十。”军士上前将他扭下就打。这段虎虽然性硬,但少年未曾受过这苦,被文武御棍打至二十,早已禁受不起:“我愿说了……”军士住手,这段虎待不言又怕再打,只得上前说:“元帅,王禅师拿了你三将,如今已监禁城中,并未加害的。”元帅听见他吐出真情,三将未曾被害,心中暗喜,即于他战书后批回,第三日打阵,与段虎带回去了。
当下狄元帅说:“王元帅,这妖僧下此战书要我破阵,不知他阵势如何狂言不逊?”王怀女说声:“千岁放心。明日整顿人马,我们先去观看阵式何名,然后见机而作,调人前往破他。”狄师应允。到了次日,三位元帅装束停当,带领三军众将炮响出营。来到阵前不远,元帅传令扎营,也布了一个五方阵势,中央设立一道云梯。三位元帅登上云梯观看,只见南蛮阵内齐齐整整有冲天之势,一座大阵,人如金光映月,马如怪蟒追风,旌旗乱摆,变化无穷,明显杀气,暗藏玄机,看来此阵十分厉害。王怀女看罢,知是先天纯阳阵,便呼:“元帅,此阵何名?”狄元帅说:“此乃先天纯阳阵是也。”只见满四方毫光透起,中顶黑气冲霄。王元帅说:“阵是纯阳阵式无差了,只是阵中定有神人把守,只要五遁俱全腾云暗隐之人方可进阵。他有二个正门杀入,今我只进一门,手下战将临阵,如以卵投石,送尽性命。此阵要两个会腾云穿遁,有法保身才可看来。除非上汴京请了穆桂英来,让她进阵,以阴破阳方得成功。”狄元帅说:“昨日约妖僧以三日打阵,如今回汴京来往三月余,如何使得?如若出免战不往打阵,妖僧越得藐视猖狂。”王元帅说:“千岁,令刘将军席云,六七天已到汴京,穆桂英一日一夜可至此了,不如今日遣两员将前去探试他阵虚实,然后差刘将军回朝,好全了我打阵的话。”
狄元帅说声有理,便问:“何人愿往?”只见二将应声愿往,狄元帅一看,见是焦廷贵、狄龙前来应令,吓了一惊,暗骂道:“好不肖之子,你是未逢大敌少年,焦廷贵是个鲁莽之人,进阵必然有失。”只因众将跟前,又不能退他不往,带怒喝声:“你二人要去探阵么?”狄龙说:“父王,孩儿愿往。”焦廷贵亦言愿往。元帅喝道:“你二人诚非大将,此阵厉害非凡,莫言年少无知不能进阵,即超群宿将倘不知机,亦是有去无回的。”此语乃元帅暗点二人不可前往之意。焦廷贵是个养夫之徒,狄龙亦是年轻,只道父王说他年少力弱,不会父王之意,二人说:“若不取胜,甘当军法。”王元帅说:“你二人既要去,须依我将令方可,第一,须立下军令状,违令者斩;第二,在阵外略探信息,不得轻进内阵;第三,一闻大营呜金立刻回营,违者斩首。”二人领令,纳下军令状。
双马冲到阵前,焦廷贵说:“公子,怪不得我们二位元帅再三叮嘱,看此阵果然厉害。”见阵前毫光昭昭,杀气腾腾,狄龙说:“须带兵一同杀入罢。”焦廷贵说:“公子之言不差。”正是二人皆有此难,带兵飞马打入阵中去了。王怀女大惊,说:“不好了,你看此阵门不冲自开,他进头座即回乃可,若不知利害攻进中央,必然休矣。”忙令鸣金。此时焦廷贵、狄龙杀入阵头二门,并无拦阻,二人初进此阵,南兵偏将哪里在心?一同枪挑棍打不计其数;二人杀出了神,定要打破妖阵,一听本营鸣金,只作不闻,催兵杀进阵中央。离法台上不远,一片锣声响亮,雷音大作,只见四方八面俱是旌旗,天兵一派飞动。二人早已不辨东西南北,只得勒马观看,又见四方大将杀来,台上俱是奇形怪状神将,二人才觉心惊。此时又无出路,王和尚仗剑作法,将后路化为洋海,二人无奈,杀上前法台,又见妖僧仗剑挥指天兵杀下。狄龙对焦廷贵说道:“你看这妖僧,在法台上指引天兵来围困我们,今日看来死在目前。我二人是要束手待毙了。”说完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纯阳阵拿捉宋将 报异梦明传武曲
诗曰:
妖僧排阵困英雄,助道回天强立功;
哄动蛮王开杀戮,生灵百万丧场中。
却说狄龙、焦廷贵在阵中央,王和尚喝令神兵来拿他,狄龙说:“如今料不能逃脱,我与你跑上法台将妖僧杀死,我们纵死在阵中也得瞑目。”焦廷贵说:“公子之言有理。”二马一拍,抢上法台。王和尚一见二将来得凶勇,飞枪上台,急忙取出落魂铃,口念真言摇了两摇,二将在马上已昏昏迷迷,跌落马下。王禅师吩咐手下兵丁:“将二人收入囚车,待拿了狄青,一同解上我主大王发落。”歇一会,焦廷贵、狄龙苏醒了,睁眼一看,见身陷入囚车,方知被妖僧法术擒了,此时心中十分懊恼:不该强领帅令到此打阵。焦廷贵愤恨难消,将秃贼呼骂不绝口。
又说众天兵把宋军一千五百,齐困到中央戊己土陷坑中。宋兵心慌意乱,踏着此处,“ ”的喝声响处,一千五百人马俱下坑中。王和尚用旗一挥,天兵各归本位,令人到蒙云关,将张忠、李义、岳纲俱上了囚车,推入阵中,连焦廷贵、狄龙共是五架囚车,齐放法台之下不表。
再说王元帅与狄元帅,见狄龙、焦廷贵二人,带兵直进阵中,只望鸣金,意二将便回,岂知彼二人自逞英雄,闻金不退,进阵不回。二位元帅吓得大惊失色,连说:“不好了,二人杀入阵中,定然性命不保。”心头着急。又见阵内杀气冲天,旗幡变动;有半个时辰,阵中方才不见杀气,动静收藏。二位元帅就知,不是被擒,定必伤残了性命。王元帅口中嗟叹不已。狄元帅思起父子亲情,犹如万箭穿心,暗暗垂泪,呼声:“逆子!你未出马就嘱咐你浅进阵中,略探消息。你就满口应承,与王元帅立令,鸣金即回。岂知你闻金不退,硬进阵中,如今生死未卜。这焦廷贵,虽然一鲁莽之夫,也是忠义之人,随着本帅多年,也深可惜。”王夫人劝言,呼:“元帅,何必烦恼,死死生生自有数分。公子打阵虽然凶吉未分,料这妖道伤人,俱用落魂铃,生擒囚下,也未可知。”狄元帅说:“他二人自取其祸,也言不得了。只懮这妖道摆下恶阵,何日能破他,如何打算方可?”王夫人说:“你放心,虽然妖道有此法术,摆下此恶阵困了我师将土,也是众将该有此灾,非于兵将之弱,我们且紧闭营门,往汴京调取穆桂英。她一日一夜可至,相与进阵,自可破了。”狄元帅无奈,只得收兵,连夜差人回汴京。又发令紧闭营门,不许懈惰。
当夜,狄元帅为思儿子被陷阵中,无情无趣闷坐帐中,不觉隐凡而卧。忽闻外厢有脚步声响,一刻,只见二位青衣童子至帐前笑言,呼:“武曲星君,吾主武侯差吾等来相请,现在洞中相见。”狄元帅也不问他姓名,即随着二青衣而去,耳边只闻风响,身如人云中。不一时到了一座宫殿,甚觉幽雅,元帅进了中门而入,侧耳又闻音乐之声,无数仙官两旁坐定,一尊神圣在中央,纶巾羽扇,身披鹤衣,色分八卦,腰束九股丝绦,面如冠王,目似流星,一见即离位恭身,揖至大殿中见礼坐下。尊神呼:“狄元戎,你今日奉召征南,蒙云关上遇了妖僧摆下恶阵,若破此阵,除非是段红玉,她乃千年狐狸转世。她有一宝,名曰阴沙,若用此沙一撒,其阵立破。令公子狄龙,乃左辅星下凡,他两人乃千里姻缘,必然请到女将军方能破此阵。吾曾算过,若是甲子之日错过,这段良缘再没处寻了。若汴京人至,也不能破此阵,这是天数,非人力所强为。但令公子良姻为要。吾乃后汉诸葛也。”言罢,吩咐二青衣:“速送狄元戎回营。”狄帅正要开言,只见青衣将他一推,忽然苏醒,四下一看,方知作一大梦,开言便问左右:“此时候将有几鼓?”有巡逻更军人禀上:“正三更了。”狄元帅闻言,细想梦中之事,实奇哉。不信此事有些奇验,有此神灵。果有此事,乃天助成功也。再思一番,还是历历可说。他言如此,狄龙二人未曾被害。
思思量量,不觉天色已亮。命左右出营外,唤一二处土民速带进来。左右领命,去了半刻,带了两个年老土民来到帐前下跪。狄元帅吩咐他起来,询问道:“你此处可有诸葛武侯庙否?”二老民禀说:“此地有名山,曰富春山,在西南角,离此一百八十里,果然山上有一武侯庙。前时,蜀汉得他征平孟获,不伤害一个黎民,百姓沾感他恩,是以建立庙宇把享。”狄帅大悦,厚赏老民而去,带喜色道:“这是天子的洪福,感动神明前来托梦。这武侯乃后汉一忠臣也,他指示说,要破此阵除非段红玉。前者她已有意投降,思我儿为婚,但今不知她在于何处,实难寻见。”又想,神圣吩咐,不可不信,何不前去进香谢谢神明,求签再探消息便了。五指推算来,今日壬戌,明日癸亥,后日甲子又到。次日,狄帅说与王元帅知之,王元帅说道:“此乃南蛮之地,若去,必改换去戎装悄悄而行才好。”狄帅说:“本帅此去,只带大将一员,暗藏兵刃假扮商人,在客店一宵,暗中密访。”言罢,狄元帅即令石玉换过衣装,暗藏兵器,别过众人而去。王元帅放心不下,又差孟定国、高明、杨唐三将,带领精兵二千在半途埋伏,以防不测,又差五十名小军,在富青山四方周围打听,若有急事,即速奔回,以便救应。
且言狄元帅与石玉一路言谈,不觉天色已晚。二人进了饭店,用过晚膳,寄宿一宵。次日,备了香烛,一程跑了二十里方才到了山前,果然好一派山景。二人也无心看玩,一程上到山中进庙,慢表。
先说王兰英公主说起富春山武侯灵验,呼姐姐去叩谒同往。段小姐大喜,呼声:“贤妹,愚姐屡闻父亲说,武侯神圣灵感,祸福无差,乃一尊正直之神。离此不过五十里之路,明早去烧香许愿,于狄公子婚姻之事,果然神圣准我奴家心愿,即死亦甘心。”王兰英听了笑道:“姐姐,你我一闺中之女,焉能自择婚姻自寻佳偶。我想,这员小将虽然生得美貌,他乃中原大国的贵公子,犹恐他从小有了亲事。姐姐一心念他,只怕后来懊悔不及,做大反小,不遂你心愿的。倘姐姐听我所谏良言,且将狄龙公子丢在一边,免得你日日怀思苦念,坏了身体,你道如何?”段小姐听了,无言可答,满面通红。王兰英看见她长吁不语,便呼:“姐姐,奴先间之言多多有罪。只因你我交结情深,胜如骨肉,是以倾肝吐胆尽忠告之言,望姐姐休得见怪。”段红玉说:“贤妹何出此言!你我姐妹情深,有善相助,有过相规,正当如是。但奴前生欠下牵连债,故以此段姻缘蹉跎不就。但奴今生不得与狄公子相配,自愿终身守贞,誓不适人。”王公主见她心如铁石,不觉好笑,说:“姐姐,你伶俐一世懵懂一时,岂不闻姻缘前生所定,人事焉得强为?姐姐今坚守无二,可谓钟于情也。”段小姐说:“贤妹可为知奴肺腑。”说完,命丫鬟带备香烛,家丁数十人,二人上轿,登程而去。
先说狄元帅、石将军二人到山顶,一程进了庙门。头座乃是后汉五虎将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五位尊神;过了头进,穿下丹墀就到大殿。只见香烟霭瑞,灯烛辉煌,几个道士在大殿一旁并立,殿中端坐此位尊神,上有牌匾,书云:后汉诸葛武侯。狄帅看罢,顶礼祝完,石将军答叩,下阶与道士见礼。这些道人见那两个人打扮不同,相貌不俗,连忙下阶顶礼相迎,说:“二位居士贵处何方,哪里人士,尊姓大名?乞道其详。”狄元帅说:“承老师们下问,吾乃远处湖广人氏,贱姓王,名青,此位舍弟。因为置办货物路经此山,闻得武侯灵感,是以虔心前来进香。”众道士说:“原来二位乃中国之人,小道失敬了。”连忙请他上客堂上坐待茶。忽有本庙侍者来报:“老师来了。”众道士听了慌忙起位,吩咐侍者:“款待尊客,小道少刻再来奉陪。”说完,个个奔去了。狄帅见此心疑,忙问传者:“这老师父来了,因何你们如此慌张跑去的?”不知侍者如何答应,且看下回便知。
第二十四回 祈神祗翁媳相逢 因情义金兰助力
诗曰:
神明指示狄元戎,翁媳富青山上逢。
大破纯阳归降日,姻缘得遂两情深。
当下这侍者闻狄帅动问,便说:“二位上客乃远方中国人,不知来历。这位老师父乃本庙中一尊活佛,道行非常,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在本山南角小蓬莱回光洞居住,但凡本庙有祸福与有缘的贵人降临,老师父方才下山到来,今日不知何故又下山的,所以合庙道士前去迎接。如今怠慢二位,休得见怪。”狄帅听了大喜,说道:“这老师有多大年纪,道号何名?”侍者道:“闻人说,老师父乃残唐时郭威的军师王朴也,后出家访道至此,道号静云,见本山幽雅清静,在此修行,后来见本庙人多,故迁往小蓬莱闭户不出……”侍者说未完,有先时见过的二位道士进来,呼声:“二位贵人,小道奉老师父之命,前来请相见。”狄爷、石将军听了,心下惊疑,只随同道士一路到了一间静室,只见一个道士红颜白发,已在室堂外恭迎。狄爷二人见这道人仙姿古貌,上前迎接,老道连忙答礼。
到了室中坐下,老道说:“狄王爷、石将军今日驾临,故贫道下山相迎,莫道无因却有因,且喜今日甲子期,令公子良缘有机会了。”狄爷闻言,实见惊怪,说:“老师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果不虚也。今日弟子心事难以相瞒,后事还望老师指点一二。”老道人微笑曰:“不劳千岁吩咐,小道此来,一者为大宋天子平定南方,二来助成令公子一段万里姻缘,是以贫道特来饶舌。”狄爷大悦,道:“弟子何幸,得逢老师!”
当时道人呼声:“千岁,歇一刻间,仍到武侯庙后坐坐,等待段小姐二位到来进香。你不可见面无情,只待她叩赞完神明,然后千岁在后堂诉说情由,痛哭令公子,小姐一闻知即来与千岁会面。但令公子与小姐尚有一债未完,小贫道不敢预泄天机,破阵之后便知分晓。”狄元帅呼声:“老师,弟子多蒙指点之恩,得胜班师回朝奏闻天子,请旨宣召加封以报老师。”老道人说:“贫道山野之人,弃红尘已久,那功名富贵视之如浮云中,只知闭户念经,不管几间世事。”狄爷闻知,自知失言,忙上前打拱,呼声:“老师,弟子一时失言,望祈宽恕。”老道者起位赔礼,说:“千岁之蒙过厚,贫道福薄耳。”狄爷又说:“吾今奉旨征南,未分胜败,我终身之事若何,望祈指示。”老道人说:“千岁,你乃大宋保国名臣,忠心贯日,天道岂无报之以福禄位!王侯子孙历荫永无灾殃,何须过虑。”狄爷点头称是:“人生只要忠孝两全,祸福机关何暇计及。”老道人又呼:“千岁,段小姐将至了,你到庙中等待方好。”狄爷、石将军听了,一同谢了道人,辞别他回到庙中。
只闻众道士说:“芦台关二位小姐到来进香。”狄爷二人隐于殿后,只见兵丁数十人拥护,使女排开礼物焚起香烛。只见二位小姐进上大殿中,一同恭身下跪,吩咐屏退从人去了。二人各有禀祝。狄爷早听段小姐祝言:“弟子段红玉,只因大宋来征伐,奴用法困了大宋将兵已有五月余,后至杨门王怀女带来小将军狄龙,与奴许下婚姻之约。但两为敌国,父亲不允投降,至婚姻蹉跎未遂。今藉汉相威灵扶持得遂,情愿重修庙宇,再塑金躯。”此时,狄爷一一听得明白,暗暗大悦,登时想起老道之言。小姐正参神已毕,忽闻内厢咨叹之声,静听口口声声哭叫“狄龙儿子”,心想:“莫非是宋元戎狄青到来此山进香?他的言辞正是中国之音,莫非狄公子困于阵中,是以前来叩诉神明保护?”正想之间,又闻呼声:“元帅不必懮心,死生皆由天命,公子虽然困于阵中,倘杨家穆桂英一到,可破此阵了。”又闻:“虽然如此,但父子天性,我怎能放心?穆桂英不知何日到来破阵。”又闻说:“昔日蒙云关段小姐与公子两下订了婚姻,因何至今不见回音?这事小弟不明。”只闻说道:“这是我狄青没有造化。被不肖子狄虎在战场之上羞惭了她数言,将小姐气走了,是以姻缘不就。苦当时错了这个机会,方才有妖僧布阵之强,困了我儿与众将,至今不知生死,无奈前来望救于神圣的。”
此时段小姐听了,又惊又喜,说:“此人原乃宋元帅也。我何不面见他,救了狄公子成就婚事。贤妹,你道如何?”王兰英说:“姐姐既言此人乃狄青,正是机会不可失的。”小姐遂进后厢,呼声:“千岁,段红玉在此。若肯施恩,愿即归降,同心协力征南,先去破了纯阳阵搭救公子,后劝父一同归宋建立奇功,不知千岁意下如何?”狄爷大喜,说:“小姐既是真心归降,离却叛党,实为可喜。本帅成功回朝奏知圣上,你父兄一门受封。但今小姐破了此阵救出众将为要。”小姐说:“千岁放心。奴一到王和尚那里,此阵必破的。”狄爷带喜说:“如此甚好。请小姐与本帅回营,好去破阵。”小姐说:“千岁请先回营。外面奴同来参神的乃结义妹子芦台关公主。奴在此关有月余,如今与她回去辞别她父母,然后再来破阵。”狄爷说:“众将与小儿陷于阵中,度日如年,万勿迟回方好。小姐既去,不知几日回营?”小姐说:“奴计芦台关、蒙云关一百五十里相隔,奴不过三天赶回破阵。千岁不必吩咐,奴自然速至的。”说完,拜别狄爷,转出外厢,与王兰英说知,一同坐轿而去。有狄爷对石玉说:“贤弟,今得神圣灵感,蛮女投降,你我且谢神圣罢。”二人转出拜毕,又向小蓬莱辞别老道人下山。次日,方同回营。
王元帅调回各路去的孟定国、高明、杨唐二千兵与五十名巡山小军,续接而回。狄爷将进香得遇老道人指点、段红玉允降情由说知。王元帅说:“她既投降,何不与她同回营?”狄元帅说:“虽允降,只要回至芦台关辞别王兰英父母,是以不得同来,大约三天她就到了。”王元帅大喜:“小姐既降了,不待穆桂英到来,此阵可破。但她进阵必要两人的
不表宋营议论。再说段红玉在庙祈神,遇见狄元帅当面许她归降,满心欣悦,二人说说笑笑已回至芦台关。小姐忽然想起一事:“想这王兰英已然与我结拜姐妹,但要这三颗阴沙方能破阵。但此乃她随身至宝,此宝神通广大,祭起神鬼不能近,岂肯容易与我去破阵?”又思需两人进阵,方得照应。思思量量,不觉回关。进至官房,二人更衣坐下,宫女奉上香茗。段小姐开言说:“破阵法宝首用阴沙,不知贤妹肯借与愚姐一用否?”公主说:“姐姐,你一心要去救出狄公子,借此宝贝,但此颗宝沙,镇守芦台关全凭此宝。虽然借你一用即可,倘一失去,非同小可,奴实放心不下。但与你姊妹之情,焉能不成全姐姐姻缘之事?不苦与你同去,又得助姐姐一臂之力,又免奴担心,岂不为妙?”段小姐听了大悦,说道:“若得贤妹如此用情,真乃厚交过于同胞。”公主说:“虽然如此,但不可泄露风声,倘被父王闻知,其罪不小。只要如今想一个脱身之计方为稳当。”小姐说:“此何意也?”公主说:“明日必须禀知父王,只说蒙云关失机,姐姐前来特为请救,要我同往返敌。大王若允,那时与你同去,不允,才借宝沙与你用罢。”段小姐说声:“有理。”不觉天色已晚,各自安歇。次日五更,天尚未明,二人梳妆,一同上殿。
又说这王凡,生得身材魁伟,颏下一把胡须,使一柄九环大刀,一百二十斤,坐下一匹獭象,有万夫莫敌之勇。自从依智高反叛,他未曾挫败一阵,实为头功,是以蛮王封他为常胜王,命他镇守芦台关。此日在殿前商议军情,忽左右报说:“公主到来。”言未了,公主、小姐一同上前行礼。王凡见女儿与一青年女子在阶下见礼,便问:“吾儿与那位姑娘免礼。此位是何人?”王兰英说:“父王,这女子乃蒙云关段小姐,昨天前来求救。他关被宋人攻打甚急,要女儿同往相助。儿念着金兰之谊,实欲前往相助,但不敢自专,特来禀知父王。”不知王凡允否,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议破阵金兰同志 计劫营段洪失机
诗曰:
金兰契合义相投,大破纯阳用计谋。
降宋弃蛮归圣主,姻缘得道乐同俦。
当下王凡说:“我儿,段小姐与你姐妹之情,你当相助。此去若退了大宋军马,即要回来。但是我久闻人说,杨家人马个个善于术法,狄青善于用兵,你前去且要小心,勿倚传法力,轻敌必然有失。”公主领命,二人拜别王凡去了。公主又进宫辞过母亲,也是一番叮咛。出宫门挑选了一万精兵,二人并马起程,向蒙云关而来。
自辰刻催兵赶路,至二更天方到关下。立下营来,用过晚膳,公主呼:“姐姐,你我前去破阵,反去助了敌人,与反叛何异?须要僵旗息鼓,做得机密,休使外人知道的。”小姐说声:“不差。昨日我看兵书上面写的明白,说此阵有二正门可进,台上面有天兵神将把守;中军凝结纯阳之气,都是这和尚炼就阳气发胜,日则难攻,夜则易破,只因阳衰而阴旺也。用五千军马各进一门杀入,黑夜中这和尚纵有法不敢用,恐伤了自家人马,一阵成功救出狄公子。夜来神鬼不知,与贤妹各各国关去,你道如何?”公主说:“姐姐之言有理。”二人商议已定。公主又呼:“姐姐,不知王和尚之阵到底摆于何处,今不过二更余,何不先去探他,看其如何?”段小姐说:“你我前去探阵,诚恐爹爹和王和尚看破行藏,反为不美。不如命精细军人前去探听为稳当。”公主称言:“有理。”即差人去了,也且慢表。
却说王和尚自从困了宋将几人,连日出阵到宋营处挑战,并无一人出马,心中不悦,与段洪商议:“宋将不敢前来打阵,如何是好?”段洪说:“宋将畏惧此阵厉害,不敢前来,定然另有设施。依我愚见,今夜带领人马前去劫他的营,掸师在后接应,一阵可以杀他片甲不回了。”王和尚大喜,说:“老将军高见不差。”说完,时交三鼓,段元帅即差二子段龙、段虎,各带三千军马、副将各五员,为左、右翼;自为中军;王禅师随后接应。令下,各去打点。禅师令卜贵守住法台,自己带了随身法宝而去。
先说王兰英的探子来报,说:“此阵在西南方,离关十五里,阵式周围四十余丈方圆,有门有户,一派毫光,其中奥妙小人不知。”小姐二人见探子报明白,公主说:“今已知阵在西南,不用带兵杀入。我向南门杀入,你向东门杀入。退了大兵,你于台下放火,乘乱可用法脱出宋将了。”此时,公主驾起云头;段小姐带兵一万,僵旗息鼓一程,到了离阵不远,埋伏于茂林,待阵一动然后杀入。
先说王兰英驾云来到阵前,看见阵内黑气冲天,四角毫光闪闪,暗说:“此阵果然厉害。我若无此颗神沙,焉能破得此阵,自然立足不住的。”言未了,台上旗幡一动,众天兵大将杀来。公主葫芦内放出宝沙,咒念真言,一撒,只听得一声雷响,犹如天崩地裂,神沙光亮将黑暗冲散了。阵中旗幡自乱,阵内鬼哭神愁。众蛮兵只当作宋人来打阵,黑暗中不分真假,刀斧交加,自相残杀殆尽。大兵神将回避神沙,俱升天而去。卜贵不知何故,吓得目定口呆,有法不能施展。公主见天兵走散,法台上只剩一僧发振腾腾,公主飞跑上台,一刀斩于台下。南兵众将大乱。
段小姐一见阵乱,即杀进中央放火。看见法台里五架囚车,就知被擒宋将乃岳纲、张忠、李义、焦廷贵、狄龙。小姐看看公子,目中下泪,暗呼:“公子,可怜你年轻体贵,焉能受得如此辛苦!”吩咐众兵:“将囚车打开放了宋将。要慢些放手,犹恐着伤。”南兵领命,实时打开。五位将军看见段红玉令人放他,心下惊疑。焦廷贵大呼:“这妖妇与我仇敌,须防她来算账。”岳纲说:“这妖妇虽然放我们出来,决无好意,何不趁此上前,将她拿住除了大害罢。”早有焦廷贵大喊一声,飞奔上前,四人一齐拥着将小姐拿住。众兵正欲动手,反防伤了小姐。这小姐看来不好,念咒对焦廷贵吹一口气,焦廷贵反变化作一个段红玉,这段红玉却化作焦廷贵。五人正拥着段红玉要擒拿,岂知是焦廷贵,段红玉在旁逃去,他众人惊疑不定,却放开段红玉将焦廷贵拿住。小姐趁势一纵,跑上云头而去。当时众人拿住,只见是焦廷贵,吓了一惊,多说:“奇了,反被妖妇走了,拿的又是焦廷贵!”张忠道:“她走了,不可再追,且回营罢。”五人即出了纯阳阵。此时已四更天,路途黑暗,只得随步慢行。
又说段小姐跑上云头,怒骂一声:“好匹夫!奴好意救你,谁知你恩将仇报,反将我擒拿。幸然奴有此法力,不然一命难逃。”又说王兰英见段红玉带兵杀入阵中,不见动静,忙下了法台,见是带来的兵马。众兵执火,照辉光亮,认得公主,遂将小姐救出未将反被他擒拿说了一遍。公主听了大怒,说:“姐姐,你既脱了此厄,还不来寻我!”想了一会,说:“必然救出他五人,不想未将恩将仇报,见劳而无功,所以羞愧不来见我。待奴前往找她。”说完遁光而去。寻见段红玉,呼声:“姐姐,因何独自一人在此?”段小姐说:“贤妹不消提起!只望破了阵救出公子降宋,自有好处,岂知宋人险恶,一离大难就反面无情来拿我,若非有些法术,险遭毒手。料想婚事不成,枉费贤妹与我一番的跋涉,用尽机谋,空成画饼充饥。”言罢,泪珠盈盈。公主说:“姐姐不用心烦,且听我一言,教你懮中变喜。”段小姐说:“贤妹有何良谋?”公主说:“你当日在富春山,与狄元帅许下投降与公子结婚,教你破阵搭救五人。想五将困于阵中已有半月,焉能得知你投降了?因何你一人放出五人之时,又不说明其故?倒是你失于检点,如何怨恨他人。”小姐听了方才醒悟,说:“贤妹,若非你言,愚姐错怪于他人了。但想众兵还困住五人在阵中,烦贤妹与奴同往将前事说明五将得知,以便回营报知狄千岁,如何?”公主说:“姐姐,你见差矣。这五人乃堂堂好汉,众兵哪里是他对手?他们早已杀出回营去了。你我何不回去,命众兵多持火把,追赶上他五人,同到宋营报知狄元帅,以成就姐姐的良缘。你道如何?”段红玉大悦,说:“贤妹高见不差。”即按下云头。一刻,阵中已到,冰消瓦解,和尚兵的尸首满地,实为可悯。二人咨惜一番,招回众军,传令随同走路不表。
再说王禅师与段洪带来兵马前去劫取宋营,人马肃静衔枚。此时仍复四更未残,将到宋营,段洪对王和尚说:“今夜劫营,又遇大雾迷空,云封月色,乃天助成此功也。倘退了大宋之师,皆得禅师之力。”正说之间,只见探马如飞来报说:“不好了,纯阳阵被敌人打破,一万和尚兵已被他杀尽。”段洪大惊,和尚大怒,即令:“回营!必然宋人知觉。”行不上二里,只见远远来了一支人马,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日。王和尚将军马排开,等候敌人。
又说段红玉、王兰英正催兵追赶众人,只见前面扎定一队兵马,只说是大宋之师。行近灯光细看,见是南蛮旗号。王兰英见是段洪与和尚,便对段红玉说:“姐姐既见他面,只须如此如此答应,方才不露出机关来。须将令尊大人哄诓过。所惧者那王和尚,须要算计了他,方保得无事。若被他看破行藏,投顺大宋,就连累非轻,再难设计了。”段红玉闻言,说:“贤妹果然妙算无遗,非人所及。”二人于是催马上前。
段小姐呼声:“父亲,孩儿红玉在此。”段洪听言,在灯光之下抬头一看,见一员女将金甲全披,戎装威武,手拿双刀在那里呼“父亲”。看真原来是女儿,也思量:“这贱人一去两月,并无行踪,在于何处居止,莫非已投大宋不成?”遂开言大喝一声:“你这不肖之女,不从父训,流离失所,好个未出闺门的幼女!你又因何黑夜领兵至此,是何缘故?一定有心反叛了。若不斩你这不肖之女,岂不被人耻笑,被人谈论,说我不忠!”言罢,拍马数步,跑到段红玉跟前,提刀斩去。段小姐闪开躲过,呼声:“父亲息怒,待儿细细禀明。”此时,不知小姐如何说出,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施巧计兰英斩僧 中机谋段洪降宋
诗曰:
天网恢恢焉可逃,助逆强僧杀戮遭;
国运当兴归大宋,被诛失计女英豪。
当下段小姐见父亲发怒要斩,即便说:“父亲不必动怒,待女儿禀明。”段洪说:“有话快些讲来。”小姐说:“女儿自那日出敌,只望取胜,岂知反败了,无面回关见父至此。一程走到芦台关,多蒙兰英贤妹相留两月,今日起兵相助,日夜催师行程,只赶至此处。但黑夜之中闻人说出风声:打破阵图放走了宋人,打开五架囚车。又闻父亲与王长老前去劫取大宋之营。是以女儿一闻,与公主前来接应,并无反意,望乞父亲鉴察参详。倘因一时之怒伤害了女儿,岂不有屈难伸,且臭名难免,爹爹于心何忍?”当时,段洪听了女儿一番言词,料必不是谎说,正在沉吟思想。有王和尚闻段小姐之言,看见段洪疑惑,喊声:“元帅,令爱句句忠诚实说,有何虚言,元帅何必执性生疑!”段洪听了便说:“你既请得公主前来,如今在于何处?”小姐说:“现在中军队伍中。”段洪说:“她既在中军,何不请来相见。”
公主闻请,催马上前,称声:“元帅。王法师,奴兰英甲冑在身不能全礼,休得见怪。”说完,打拱。段洪与王禅师忙答礼,同说:“有劳公主起兵相助,感谢不尽。”王和尚又呼:“公主与小姐,你二人一路而来,谅必知情,不知贫道的阵法何人打破,可对我说知。”二人听了一惊,公主忙唤:“法师,若问你阵法谁人打破,我们不知。但带兵来到阵,隔二三里但闻败残和尚说‘阵被宋人打破了’,我二人一闻此说,正赶上阵前,意欲除杀宋师。未到阵前,只远远见灯光照耀一派红光,喊杀如雷,料想此阵已破,只得回兵,意欲进蒙云关。又闻耳风,元帅、法师去劫宋营,特回兵前来帮助。”
王和尚闻言,信以为真,吓惊不小,说道:“此阵虽厉害,已被他打破,想来天命有归,中原天于洪福非轻,自有神明相助。看来贫僧虽有法力终于无用,只恐有败无赢,枉用心神徒开杀戒耳。”王和尚想到此处,把刚强杀伐之雄心性灰冷了。公主、小姐见他信以为真,方才安心。公主想:“这秃贼往日攻取各城,依仗法力哄动南王作叛,即将所取地方妄加杀戮,今日强狠在哪里?我何不哄他?出其不意杀了他,然后劝段伯伯投降大宋,有何不妙,如此姐姐姻缘又就了。”想罢,呼声:“禅师,不但大宋神圣佑助他,还有一句稀奇的话,只众军前不可说,恐乱了军心。”王和尚说:“不妨。”公主道:“不可,不可。须要法师行近,细细说的方好。”王和尚听了,心中疑惑一会:“公主有何稀奇之事,且请说来。”将坐骑跑上数步,指望王兰英说什么机密大事。公主暗暗挽着王和尚,手起刀落早已挥为两段。
有段洪吓一大惊,喝声:“王兰英,你将长老杀死,定然要反了投顺宋朝!”公主呼声:“老伯父你还不知么?”将段小姐的事情一一说知。段洪闻说,大怒,气得三绺长须根根直竖,喝声:“你等不由我做主,私降敌人,此玷辱门风之女,我今不杀你这个丫头,誓不为人!”说罢,拍马抢上,双手持刀向段红玉砍去。公主双手驾住。段洪见她架住大刀,复又横刀斩去,公主又横刀挡过,呼声:“老伯父,且暂请息怒,听奴奉告一言。大宋天子乃受命之君,中原之主,运会当兴。我南天王,乃一叛逆布衣。初起时,尽是匪贼亡命之徒,僭夺了交趾,妄自称孤道寡。所行非义,所做非仁,焉有甚福荫成其大事?纵使他再攻僭得一二省,亦不济事。中原大国兵多将广,文忠武勇,天命所归。审时度势,南蛮不久必为所灭。即我父王,久有降宋之心,但未得线引耳,苟有机会必然降顺天朝。但今老伯父不降宋,必有大祸临身。”
段洪说:“不降宋何得有祸?你且说来。”公主说:“这王和尚乃奉南王之命来助阵,不是死于敌人之手,乃在你关自杀死他。倘他手下一泄出言,言你陷害于他,南王岂不动怒?况达摩军师又与他是道友,在南王跟前劾奏你私杀命官,那时,一家性命不能逃脱,不是大祸临身么?倘老伯父不听我谏言,奴即赶往昆仑关,奏你私杀法师,脱了我的于系。”段洪说:“你杀他,反诬我的!”公主说:“奴只脱了干系,何分你我?”段洪想:“这丫头自然厉害,倘她当真诬奏起来,一家性命休矣。”说:“罢了,今从你二人陷我于不义的。”段小姐、公主大喜,合兵一处,吩咐埋葬了王和尚尸首,一同回关。段洪命段虎查点府库,预备来日投降。是夜,父子兄弟公主五人议论投降。这一番言语不必细述。
又说狄龙五人杀出重围,天色黑暗,辨不出路途,况地头广杂,五人只管慢行。走到天明一看,众人惊疑勒马,说:“我昨夜无暗,只管跑走,如今走错了,不知此是什么地方?”张忠说:“南蛮地广人稀,又无村民一问去路,又无人指引,如何是好?”廷贵说:“我们何不跑上前面高山看看,找了出路。”众人于是走上山头,只见山侧松林下,有两人在此抬头张望。五人一见,说道:“有了,那山上有人在此。”狄龙说:“待我去询问路途。”催马去了。张忠对李义说道:“公子年轻,此去问路,山上人装束不同,不知是好人是歹人?倘有失足,上他们的当了。”二人即拍马追上。狄龙在前,张、李在后,三人只往松林中走,相隔不远。
山上两人见三骑来近了,一回身,往松林中就跑走。狄龙带怒,拍马已赶人树林中。忽听得一声响锣,就地上拉起绊马索来,将狄龙连人带马绊倒在地上。两旁跑出若于人,手持挠钩将狄龙拿去。张忠、李义一见狄龙拿住,心中着急,拍马大喝。众人看看赶近,只闻锣声震耳,松林内涌出一队兵,当中一员蛮将,生得丑陋奇形。二人大喝一声:“野奴,你是何人,擅敢无故拿人?快快送回,下礼赔罪,就饶你不死。”这员丑将喝声:“你等莫非是宋人差来问道的?自到吾此山大胆横行,还想要回被擒人,休想了。”二将听了大怒,枪刀齐刺,南将提刀相架,三人杀起来。张忠、李义不是本事低微,皆因放出囚车,只得小军短刀,所以敌不过此将,又被拿住了。
焦廷贵与岳纲二人在山下看见,忙跑上来追。南将见山侧又有二人杀奔上来,只得勒马以待。二将看见这丑汉十分威武,怪不得他三人被擒,原来这贼凶恶武勇,遂大喊:“贼寇,一连擒我三将,是何缘故?”南将闻言不答,长枪又戳来,二将短刀架开。三人战了一回,二将抵挡不住,亦为刀马不堪使用。岳纲想想三人被拿去,原因刀马不合,如今再战,难保不输,即拍马败走。焦廷贵看见岳纲先走了,他亦拍马跟随。南将不来追赶,收兵回山而去。岳纲道:“吾五人出阵,只道脱离虎口回营,谁知黑夜错行,错人此山,遇着蛮将擒去三人,未知生死,怎能回营见元帅?”焦廷贵说:“依着我言,找路回营,禀明元帅,兴兵前来踏破此山,可救出三人。”岳纲无奈,依允寻路。已交巳时,肚中肌饿,路上又无住家人,只得忍饥而走不表。
又说蒙云关段洪,此日打点开关投降,心中忽然想起:“兵法云:‘以虚为实,以实为虚。’又未曾与狄元帅面订,若开关出投,宋兵杀入城来不准投降,那时一家性命难保。不若命女儿前去,先献了降书,果然应允,然后开关未迟。”实时写了降书,交与红玉说:“女儿可到宋营献了降书,倘宋师准降,即可回来。”小姐领命,正要动身,有王兰英思量:“这段红玉去献降书,一恐她不顾生死,一心要匹配着狄龙,必然此位小将军生得相貌非凡,人才出众,何不跟随她前去,看看这狄公子?”说声:“姐姐慢行,愚妹陪你走走。”段小姐说:“如此甚好。”二人上马,带了数十名家丁,辞过段洪与段龙二位,徐徐而去。
走了二十多里,已到了宋营,遂令家丁通报进营中。狄元帅闻知,又惊又喜,说:“蒙云关既愿投降,因何不放五将回来?”低头一想,问军士:“此员女将有何人同来献降书?”不知如何投降,段小姐有何答话,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老南将真诚降宋 少蛮女私订良缘
诗曰:
南蛮老将降天邦,大宋当兴气运昌。
择木而栖名乌德,拣君以事是臣良。
当下狄元帅见段小姐来投降,有降书纳款,不见被擒五将回营,又见军士回禀,只同一员女将同来,兵丁数十人。狄元帅听了,低头不语,王元帅便呼:“千岁不言,莫非疑着段红玉有什么诈处?”狄元帅说:“然也。段红玉既破了此阵,缘何不放五将回来?莫非段洪不降,他女儿私降的?”王元帅说道:“不如命人出营问她明白,然后准她投降相见。倘若含糊有诈,抢关便了。”狄元帅便问:“何人出去?”狄虎说:“孩儿愿往。”元帅说:“你去恐失。盘诘敌人须要随机应变之事,你年轻智浅,哪里参得他人面情虚实,岂不误了大事。”狄虎满面羞惭而退,想道:“父王不叫我去,只言我作事不牢,待我暗暗出营埋伏在蒙云关大路旁,候段红玉回时,截住这丫头,将她生擒了,问她爹爹的消息,岂不是好!”主意打定了,悄悄走到帐后后唤了七八个家人,吩咐一番:“不要走漏风声。”说罢,提刀上马而去。
当时,狄爷见狄虎退去,又问:“谁人前去?”有杨文广上前说:“小将愿往。”狄爷说:“杨将军前去更妙,须要谨细洁问他。”杨文广领命出营,带了人马一字排开,看见二员女将。王兰英便问红玉说:“姐姐,宋营这员小将莫非是狄龙?”小姐说:“非也。乃山后杨业的后裔杨文广也。他是一员骁勇小将,奴与他交锋,险些丧在他手。幸然有些法力。但不知他因何带兵出营?狄元帅如何主意?”王兰英说:“何不前去问个明白。”小姐说:“贤妹之言不差。”即拍马上前,呼声:“杨将军,今日领兵出营不知何故?”
杨文广早已看见两员女将,生得美貌超群,一人是段红玉,一个不知何人。开言说:“我元帅闻你前来投降献降书,特差本将军问你:既然破了阵,因何不放我们五将回来?”段小姐说:“自从在富春山别了元帅,次夜即领兵攻打,破了阵杀死一万和尚兵。救出五将,正要诉说前情,岂知这五人反将奴拿住,幸得我有法力脱身,不然性命不保。”杨文广说:“既然放出众将,因何不见回营?明明你害了他们性命,如今又来诈降,幸得我元帅参破机关,差我前来擒你。”抢枪就刺。小姐大怒,说道:“奴好意来投降你,只为破此恶阵,费尽许多心神,杀了王和尚,劝谏父亲多少方肯归宋,谁知你难信我的,反面无情!救了五人,反说我诈降。早知你们失信,奴枉为极力辛劳,今叫我如何回归见父,岂不被他人耻笑?你是不知其缘由的,快请狄元帅出营,待奴问他,在武侯庙的言词至今何在?”杨将军说:“据你言词,亦是真情归降,但我五将不见回来,难以准信。”小姐说:“黑夜中五人杀出阵,一定迷失路途。既然将军不信,且收了降书,限我二日,探听五人消息再来回报如何?”杨文广说:“小姐之言有理。待我回去与你转达元帅。”说完,接了降书回营去了。
小姐见杨文广回营,长叹一声:“只说前来献了降书即姻缘两合,岂知又是吉内成凶。五将不见回营,狄元帅心疑不定,岂不活活将奴急杀。”兰英在后,见姐姐呆呆不语,虽不耻笑于她,却也忍耐不住,跑到跟前呼声:“姐姐不必如此着急。此处不是望夫台,如何站立不动?古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姻缘乃前世所定,赤绳系足,岂能逃脱?若听我言,何必去寻狄龙,他既与你无缘就罢了,倘若勉强而为,恐有关于性命,又防与你父兄伤了和气,反为不雅。”小姐闻言又羞又愧,低头不语。王兰英见她进退两难,当时只得又劝道:“姐姐不必懮愁,如今事已至此,须要寻个计策方是。”小姐说:“望求赐教,开奴茅塞。”兰英说:“依奴愚见,那五将走失了路途,必然在竹枝山。此山离此不远,其中路径丛杂,想必误走此山。姐姐可速到彼找寻,奴今回关见段伯父,将前事说知,使他放心,就在关中等候。”小姐应允,二人别了,按下段红玉不表。
有兰英公主带回众兵向大道而行,一路暗笑段红玉痴心。正想间,忽听得前面人喝声:“妖妇休走。”公主一看,见来了一员小将,生得眉清目秀,俊雅风流。“想必此将乃狄龙,怪不得段红玉如此痴心为他。”看罢便问:“小将何名,因何阻吾去路?”狄虎看见此员女将,生得一貌如花,世所罕有,三寸金莲令人可爱,丰姿艳冶倾城。狄虎暗赞道:“好一个齐整蛮女,看她弱质柔柔有何本领,俱是仗着邪术伤人。”仔细一看,又不是段红玉,乃另一员女将也。“想段红玉,吾父王不准她投降,被我兵杀败,未知走往何处?”正在思量,见女将问他姓名,便答言:“吾乃平西王次子狄虎也。若知我二公子刀法厉害,快快下马投降,饶你一死。”王兰英听了一想:“段姐姐言平西王公子狄龙生得一美非俗,我只道此人是狄龙,如何又唤作狄虎?想必是他手足。”便说:“吾乃芦台关王兰英,乃王凡之女。请问小将军,即是狄元帅公子,今年青春几何?狄龙是你何人?”狄虎闻言冷笑,想:“此女问长问短,此是何故?”遂答言:“狄龙乃吾之胞兄也。你问他,是何缘故?”王兰英说声:“将军,你既然是狄龙的令弟,岂不知蒙云关的段小姐与他订结了姻缘,今日亲到宋营献纳降书,因何狄公子阻于半途?”狄虎听了,想道:“我父王既好好约许了段红玉为婚,今日她是随行来归降于我们,若半途阻截她,于理不合。不苦哄激于彼,看此女有何关节之言。”便说:“我兄虽许段红玉为婚,不过诓哄于她。方才小姐被我们埋伏擒回营了,今又奉父命来拿你,快快下马受缚。”公主闻言怒道:“匹夫!你们俱是忘恩负义之人。谁敢来拦我?你想擒拿万不能了。”说罢,双刀斩去,狄虎大刀相迎,一连杀了二十合。
公主抵敌不住,暗暗喝彩:“真乃将门之子,话不虚传。料难取胜,又不可用法宝伤他。即是狄元帅之于,姐姐既匹配狄龙,又何妨订约于狄虎?不如与他面言罢。”架住大刀,喝声:“公子且住,奴有言相告。”狄虎听了说:“你有何言,快快说来。”公主说:“令兄既匹配了段小姐,你我不若联了婚姻,同心协力以灭南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狄虎闻言想:“此女好不顾羞惭。我且耍她一会,看她如何。”笑说:“公主既有此美意,却不难。我今实奉命来擒段洪,在元帅跟前夸了大口,倘公主成全我此段功劳,我是无有不依。”兰英听罢,心下十分难处,想:“此事如何是好?若依了他,姐姐怪我不义;若不依他,这婚事难成。事在两难。想来段红玉去寻找五将,奴不若与狄虎进关,只说宋帅差二公子前来请去,待他拿绑了段洪,请未将进关,岂不两全其美?”即对狄虎说:“此事即在奴身上,只是不要失了前言。”狄虎心中暗喜,呼声:“公主既然应允,但不知有何良谋,乞道其详。”公主说:“奴哄了段洪出关,说公子奉命相请,即将他绑了,你道如何?”狄虎大悦,说道:“公主且回关做作,我在此等候。”
公主辞去,进关见了段洪。他问:“事体如何?”公主说:“狄元帅虽然收了降书,他心中疑惑五员将士不见回营,段小姐许他找寻五人去了。狄元帅实疑我们有诈,传言要我请老伯父到他大营,与狄元帅面订一言方为真实。我不知老伯父意见如何,未敢应允,不知他内里有什么机谋。今狄元帅又差二公子在后面相请,老伯父,你意见去否?”段洪说:“既如此,本帅就亲到宋营,与狄元帅一会何妨。”公主又说:“老伯父既去,不必带人马,诚恐宋将疑心。”段洪应允,实时上马与公主出关而去。行了一程,只见狄虎匹马横刀立于大道,王兰英诈作不见,段洪勒马向公主说:“我看来将不怀好意,莫非不准投降,差人前来迎敌?”王兰英说:“伯父放心,这员小将乃狄元帅次子,名狄虎,想是狄元帅差他来迎接。”段洪听了,只得前进,与狄虎答话。不知段洪如何被擒,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王兰英背义夺关 狄元帅正军斩子
诗曰:
契结金兰意味长,缘何日久竟相戗;
夺关背义恩情失,且看交深是虎狼。
当下段洪只言狄虎奉了元帅之命来迎接于他,连忙上前,口称:“小将军,老夫乃无能降将,何劳远迎。”狄虎见他来近,起手横刀刺去,刀尖刺中咽喉,段洪一命呜呼跌于马下。王兰英一见,面如土色,忙呼:“公子,你说擒拿他,因何伤了他性命?”狄虎说:“公主,我意欲大刀挑他下马,不意误刺中咽喉,悔已不及。”王兰英听了,心如麻乱,只懮段红玉知他杀死父亲,焉肯干休?叫我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对狄虎说:“你今误杀了段洪,皆因我错了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如今不若与你同去取了此关,差人回营报知狄元帅,请他前来进关。倘若段红玉回来,慢慢与你调停劝解于她。若有不依,实时拿住,挟她投降方为妥当。”
又谓这王兰英为人,前后极似分为两截。初时,待红玉情深意厚,为设计周全,算无遗策,智量堪嘉,无如今日,为着狄虎结婚,误伤了段洪,毫无怜惜之心。她虽非骨肉,但念与红玉结契深情,于心不忍。何也?“只要我躬连理偶,那管他人不戴冤”!当下狄虎听了,便呼:“公主,蒙你美意相助,我岂相忘!事妥日,与你永结百年之好。”于是二人进关。此时,段龙、段虎只道宋师势大,爹爹已死,实时与母亲奔往芦台关去了。狄虎收殓了段洪,差人回营报知。
狄元帅大惊,说:“这畜生好大胆!不奉令,前去杀了段洪骗抢他关,如何是好?”王元帅说:“我想,段洪既来投降,又去取了他关,伤他性命,如此不仁归于我们。公子虽然有功,难逃违令之罪。如此,悔亦不及。且去安了民罢。”元帅留了高明、杨唐、孟定国三员战将,副元帅杨文广同守营盘,其余战将随往,又带兵五万,一路来到蒙云关。兰英公主乃投降之人,只得与狄虎出迎。二位元帅进了帅府大堂,一同下坐。狄元帅令探子四路追赶盘诘段氏家口奔逃何处,打听明白即来报知。又命将段洪棺柩运入关内,出榜安民,然后吩咐兰英公主进见。
公主进内,只见众将威严与本国不同,心中惊恐,含羞说声:“芦台关王兰英叩见。”狄元帅起位,拱手说:“公主请起。”王怀女早早离位挽起,说:“公主,你乃南蛮之女,我乃中国之臣,以此并无管辖,何必行此大礼。”公主见此,心中方安,说:“奴本久仰千岁与夫人威德,军民感仰,所以蛮女献关归降,望乞收留。”说完,又要下礼,王元帅扶住,请她坐了旁首。王元帅说声:“公主,这段小姐不知往哪方找寻五将去?”公主说:“只因元帅不准投降,小姐今已往竹枝山找寻五人未回,是以奴一人前来献关。”王元帅说:“狄虎差人说攻打关城,这算不得是公主献城归顺。狄虎又不该杀了段洪,此事反复不明,望公主细说其详,免本帅疑惑。”
王兰英低头不语,暗想:“此事叫我如何回答?”欲将前事说出,狄虎危矣;欲要说诓,又怕哄他不过,反为不美。倒不如含糊说了便罢。即呼声:“元帅你未知其详。此日段红玉柱竹枝山后,奴独自回关与段洪商酌。只有军士说,宋营有将一员叫关,段洪只道好意,元帅差人来关打探虚实,段洪出关迎接,狄公子以为他出城迎敌,并不答话,大刀略举,实为误伤。段氏一门闻知,俱逃走了。奴家献了城池,公子以为夺关。”王元帅心中明白,想来此女言语支吾,必有难讲的话,休要洁破他,待后来问明便了。即说道:“原来有此缘由,难得公主见机投顺,真乃审势达权。”狄元帅说道:“此中必有委曲,只须问那逆子便知明白。传令狄虎进来!”不多时,狄虎到帐前来了,说:“父王,孩儿破了此城,特来请功。”狄元帅大喝:“逆子一派胡言!不遵将令,私出妄伤降将,乱我军规,还不知罪,反来冒功。姑从实言说来,免得动刑!”狄虎听了,心下惊慌,只得跪下,诉声:“父王与元帅听禀:只是孩儿单刀独马往河边饮马,刚到河边,不提防草丛中跳出一虎扑面走来,惊我马直到城下,遇见段洪带了几个小军出城,孩儿误伤了他。登时,关内军民大乱,段氏家口逃去无踪,芦台关王兰英只得投降了。至此,孩儿来请功。”狄元帅大喝一声:“好逆子,满口胡言!此处离山甚远,焉有猛虎?纵然马失惊,不过一箭之路,何得一连跑到十余里到他城下?况且自己战马,如何降它不住?既然沿河饮马,何用带刀?眼见诓言欺哄,乱我军规!”吩咐刀斧手拿出正法。两边刀斧手答应一声,上前将二公子正在左捆右绑,王兰英见了着急,心谎意乱,自己又不敢开言劝解,眼看没有解救,只是暗中下泪。忽有探子来说:“段氏家口俱逃往芦台关去了,特来交令。”细细禀上。
又说王怀女当日出兵之日,狄家公主将二子叮嘱,托他照管。难道今日二公子犯了军令,死在目前,袖手旁观,不来劝救之理?只因狄青为人性刚硬直无私,军令严肃不受人情。苦于先前细问二公子之时,若即劝阻,不但狄青不依,只怕狄公子死得更切。所以,心中虽急,仍不敢开言,只思量寻个机会,待他怒略减,方好劝解。此时,探子回报,段洪一家奔往某处,他又盘洁一番,交回令,厚赏探子。此时怒气已过,正好乘机劝解,遂呼:“元帅,妾奉告一言,不知尊意若何?”狄元帅说:“有何见教?”王元帅说:“二公子实属年轻,幼小生长王侯门,不知法律,一时误犯军规。如若杀了公子,一来伤了父子天性,二来正在用人之际,不如命公子带罪立功,差他招降段氏兄弟回关,将功折罪。若不能招降,正法来迟。”狄爷说:“元帅说情,本当依允,惟有两件事不能从命:一来,狄虎乃我亲生之子,今日犯罪,若是轻饶,岂不被人谈论,众将若是效尤,这数十万人马不能管了……”王元帅说:“带罪立功也是常情,谁敢不服。”狄爷说:“第二者,段洪乃南蛮老将,一心归顺,不曾沾中国点水之恩,反被逆子伤了性命,若不将他斩了,倘段红玉找寻五将回来,闻知此事问起缘由,你叫本帅何言以答!”王怀女说:“元帅放心,段洪既死不能复生,如今与他盖造庙宇,请旨封他,春秋祭祀,倘段小姐回来,妾另有设施,管叫无事,且看妾薄面饶他。”狄元帅说:“罢了,且看元帅之面放了这逆子。”吩咐左右:“放了!”狄虎上前叩谢父王、王元帅不斩之恩。狄爷喝声:“逆子,今看在王元帅面情,权且饶你,如今且领兵五百,带罪招安段龙兄弟,限你五日功夫便要招降回来,将功抵罪。倘若不能,治罪不免。”说完,拔令一枝掷于地下。狄虎连忙拾起,说声:“得令。”领兵而去。
王兰英见狄虎去了,心中挂念,不如同狄虎去招安,指点他方为妥当。正欲开言,又想,与公子同往,只恐元帅不依;纵然依了,又怕名声不好,岂不被众人谈论?想了一会,对王元帅说:“二位元帅,奴虽投顺天朝,并无寸箭之功,心中甚是惭愧。这芦台关系奴父镇守,手下雄兵三十万,粮草丰如匠山,奴意欲回关,说了父母前来归降,不知二位元帅意下何如!”元帅大喜,说道:“但得公主一段美意,倘诉得老将军投降了,此段功劳非小,焉有不依公主之理?本帅在此专候佳音。”当时王兰英拜辞二位元帅,即刻上马出营而去,按下慢表。
再说段红玉,自别了王兰英,一路往竹枝山而来,独自赶路行程,越岭登山找寻五位宋将。
先说焦廷贵、岳纲二人,失去狄公子与张忠、李义三人,只因腹饥,寻路回营,无神无气向前而走。忽远远见段红玉对面而来,焦廷贵说:“岳将军,你看对面来的不是段红玉这丫头?”岳纲一看,说道:“不差,昨日被她走脱,今日又在此处,为何?”焦廷贵早已拍马,提起铁鞭大喝:“贱婢休走,焦廷贵在此,快快下马受缚。”段小姐急架相迎。不知她访着五将消息,如何着落,且看下回便知端的。
第二十九回 宋将军脱难回营 段小姐单身探穴
诗曰:
强伤危地古英雄,轻进无谋定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