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海丹忠录 - 第 3 页/共 9 页

毛游击一片忠心,拼生拓地,早已达圣上了。但俗语道:“远水不救近火。”毛游击终是势孤,况又有妒功的人,不肯发兵救援,不知还守得镇江来么,只恐:   扼吭机谋巧,孤骞羽翼单。不知傅介子,能否斩呼韩。   累累穷岛,奸徒犹思藉以为奴献,倘使收之不早,其为登津祸,不更深乎!是非三方节制,乃三面受敌也。或者曰:虏习骑不习舟,代子河、浑河、三岔河,虏皆飞渡耶?岛民一为民,操舟者不患无人也。至巧袭镇江,可与班定远同垂不朽。   英雄捷于举事,只是善因。因民之思,则易抚;因民之怨,则易擒,直是眼明手快。 第十一回 避敌锋寄迹朝鲜 得地胜雄据皮岛   兵甲蟠胸,鲸鲵颈系。汉官仪,遗民重睇。笑摧枯,惊破竹,直是风雷厉。师行无滞。   溟海沧茫,穷边迢递。争奈是,军孤乏继。望援师,呼庚癸,徒有忧时涕。阿谁相济。《锦帐春》   死有重于泰山,死有轻于鸿毛。故鲁曹刿三败不死,后来以兵劫齐桓公,复累败之地;管仲三战三北,也不死,后来脱羁囚,成一匡天下之烈。大丈夫自看得定,后来必能为国家做一番事业,便不须悻悻而死。但不可似汉李陵,藉口陵不死,将以有为也,把一个身子降胡,家覆名灭。毛游击他只以四百人袭取镇江,归附的多,连复州游击单荩忠,前见他招抚,尚未归心,后边闻他镇江成功,也聚集辽民五六万,与毛游击声势相应。只是奴酋先时把一个佟养真守住镇江,断了朝鲜来路,南四卫多已投降,他道辽阳可以稳据了。不期毛游击复了镇江,东结朝鲜,西连四卫,南接登莱、天津,东要防他与朝鲜合兵捣巢,南防他与四卫登津合兵恢复辽阳;若犯广宁,又怕他合兵断河,截他归路,或轻兵袭他粮,剿他后队,有一个不两立之势了。况且佟养性又因他拿了兄弟佟养真,急要报仇,撺哄奴酋先取四卫,使他回不得广宁,后边装载炮车,直取镇江。故此先把一个刘爱塔封做总督盖复金三卫总兵镇守,领兵来管理三处。单游击不服他管理,杀了他招降人。刘爱塔大怒,报知奴酋,要来征剿。单游击知是对他不过,忙将城中百姓,渡到长山岛躲避。鞑贼知道来追,喜得不知水性,遭风打坏船两只,淹死了许多人,遂不敢来,只候佟李二贼军令,同取镇江。   此时毛游击正在镇江招降纳附,只见报马来,奴酋已收了盖复金三卫,单游击已退入长山岛,毛游击道:“这贼是断我归路,剪我羽翼,不久就来攻我了。”就吩咐城中百姓,有愿归中国的,可即收拾行李,暂赴各岛安插,着苏其民、张盘、李景先分投装载,散入猪岛、獐子、广鹿各岛。城中携儿挈女,担笼挑箱,累累不绝。毛游击差兵护送,不许百姓自相抢劫,又行牌各船,火紧装载,不许索钱钞。似此两日,已是二十七日,毛游击道:“不好了!再是两日,奴兵必到,势须分投避他,以图再举,岂可坐以待毙!”自带了部下家丁,并城中愿行百姓,约有二万,渡江走入朝鲜地方。   一鞭骄马去匆匆,避敌他乡效古公。身在不妨图再举,肯教轻自殒蒿蓬。   到弥川堡屯下,求宣谕朝鲜梁监军,要他对朝鲜国说助兵。   这厢佟李两个,同奴酋儿子洪太,率领兵数万,前驾炮车,后拥铁骑,漫山塞野赶来。二十九日,把镇江城铁桶一般围住,口口声声要捉拿毛文龙,砍头祭旗。此时城中,除苏其民等将船装载拨入岛中约有二万余人,随毛游击到朝鲜也二万有余,在城中的,原不愿去,希图献城做功的,都开门投顺。不知佟贼恨毛文龙拿了兄弟,又怪这些人反覆,今日降汉,明日降胡,竟不分玉石,带同部下乱砍,把城中不分老少,杀个罄尽,城中房屋,尽行烧毁。   涓涓热血涌如泉,燎尽茅檐剩有烟。一似咸阳当日事,独余鬼火照平川。   满城搜遍,不见毛文龙。佟贼又去搜得几个人来问时,道:“毛游击前日已出城到朝鲜去了。”问佟爷时,道:“佟爷被毛游击拿住,连几个守堡官,一齐解往广宁去,已王六日。”佟贼听了大怒,道:“不杀毛文龙,誓不回军!”把这几个也砍死,把炮车都推向鸭绿江,沿江都屯了铁骑,差人过江,对朝义州节制使朴烨索要毛文龙,如不行送转,先攻打义州,后去弥川堡,捉拿毛文龙一起。   此时朴烨,要说不在,奴酋已探听得毛文龙屯在弥川堡;若要缚送,怕中国责问;不送与他,设或奴兵渡江,岂不是惹火烧身!寻思无计,道:“不若我放一条路,与他自到弥川堡。拿不着,不干我事;拿了去,中国责问,我只推奴兵自来擒捉,势大不能救应,责备不得我。”就暗着通官前去,许他差人引守,自己擒捉。佟李二人应了,悄悄发兵,渡了鸭绿江。过义州城,朴烨紧闭城门,不行拦抵,也不着人通知毛游击,竟听他过了,直向弥川堡来。   此时毛游击在堡中,也防奴兵要来,只倚着义州为地方干系,毕竟不放他入犯,不料他已是潜地杀来,把堡子围住。部下报有奴兵,毛游击登堡一望:   遍地飞来铁骑,连空布满旌旗。若教容易出重围,除是身生双翅。   毛游击自想,身边堪战兵士,不及四百,火器又不多,料敌不守。早又堡门攻破,毛游击也顾不得众人,只带领得家丁三十余人,自骑着一匹千里黄骠马,从堡后杀开一条血路就走。无不一以当百,杀死奴兵数百,杀出重围。堡内百姓,逃的、死的,也没了一半。   毛游击出得围,计点从行家丁,也只存得一十七人,后面尘沙大起,早已追来了,头队鞑子有三五百。毛游击见他逼近,反将马带转,一齐冲回。出其不意,鞑兵吃了一惊,被毛游击将为首的砍死的百数,鞑兵退去,复合着第二队赶来。毛游击看见一座树林,却把马闪入,让他过去,复绕过林子,走在他后,又一齐大喊一声,杀得鞑兵乱窜。又杀伤他百余,意思要吓他回去,那鞑兵却又合了些赶来。毛游击道:“方才慌慌出堡,干粮都不曾带得,如今又乏,如何是好!”只见一个家丁王镐道:“前面是三岔路,爷可往西去到平壤,我哄他往东,缓住追兵。”毛游击果然带十六骑往西,王镐独自一个在东,打着马儿慢慢行。鞑兵赶来,瞧见西路无人,东路影影有人行动,便发一声喊赶来。这王镐不怕事,偏兜转马,舞着两把刀杀来。这些鞑子见他衣装齐整,错认做毛游击,团团围,道:“不要放箭,佟爷要活的!”只把枪刀来杀。这王镐是拼个死的,反两把刀雪花似乱飘,砍得人风叶般乱滚,砍伤岂止百多个鞑子。不料马中了几枪,一交跌倒,王镐便下马步杀。又砍了许多,早用力已尽,两臂俱提不起,要自刎时,刀也使不得,便笑道:“你拿去,你拿去!”众鞑子一齐赶来捉住,道:“拿住了毛文龙,拿住了毛文龙!。”王镐道:“奴酋!毛爷盖世英雄,可是你近得的,拿得的!”那会佟养性听得拿了毛文龙,飞马赶来,只见众兵道:“这蛮子不是毛文龙,却砍坏了我百数人!”佟养性道:“这等也是条好汉,你便在我麾下罢。”王镐道:“奴狗,我学你反叛天朝么!”便待夺刀来砍,终是力乏。佟养性大怒,忙叫砍,便钢刀乱下,砍做一团肉泥。   意气薄青云,何嫌首领分。杀身殉主难,不愧纪将军。   再抓寻毛文龙时,绝无踪影,佟养性只得收军去了。   毛游击探得奴兵已去,复到弥川堡来。可怜尸横遍地,不是折脚,便是无头,这些随来的百姓,也有溃围走出的,也有躲在隐处的,也有混在死尸中的,剩的不下万余。却移咨义州,道他潜通奴酋,引兵杀害,又移咨议政府,道国王背弃国家平倭之厚恩,却通奴虏,残害中国人民,图杀中国大将。议政府差通官朴弘文,再三来辩,说是边臣失事。毛游击定要上本,要请登莱天津兵来讨罪。议政府只得计议道:“留他在此,毕竟为祸胎,惹奴酋来骚扰,不若助他些兵粮,送他回岛,可以两全。”遂又着朴弘文来见,说:“国王受天朝大恩,并无异志。看得本国海中,有一座皮岛,可以屯兵,可以耕种,情愿差人协助开辟,助耕牛谷种屯田,若奴酋来攻,发兵犄角。”毛游击也假脱手应了。   朝鲜便备办船只,送他到皮岛中来。果然好一个所在:   山拥连城,海开天堑。林标彩帜,涛震惊鼙。前列着獐子岛、石城岛,高拱藩篱;侧连着广鹿岛、皇城岛,遥联臂指。飞泉甘冽,何愁斥卤难飧;广野膏腴,最喜锄可运。正是天为中国添雄镇,地控华夷作远图。   毛游击到岛中一看,果然广有百余里,内中多有山泉,不通地脉,都淡而可吃,有旷野,可以耕种。西北一路出海,其余四而尽是高岩峻壁,复岭危冈,重重包裹,似一座石城。背面东西各有一山,高峻可以望四方往来船只。岛前列着三个小岛,是日前招抚的,一座是石城岛,一座獐子岛,一座鹿岛,左首环着的是向日留王参将屯扎的广鹿岛,右首朝鲜地方,背后是座皇城岛。前有拱,后有卫,左右又有拥护,果然是一个形势之地。毛游击看了,满心欢喜,道:“各岛人民,都是我招抚的。如今我要进兵,却可由各小岛渐进,他要攻我,不惟不善驾船,料不能舍各岛飞来,这真是可战可守处所。”一面行文各岛知会,听他节制,一面移咨登莱天津,共图进取。这正是他平日报主有心,今日更用武有地了。   喜是龙归海,还欣虎负。从今穷岛上,决策斩单于。   但一时虽是得地,只是资籍属国,终是资粮不足,方经奴酋掩袭而来,终是兵气不扬。况远在海中,终不似在镇江,可以呼应南卫。不知还可以备广宁缓急,止得奴酋长驱么?   镇江之役,原以夺虏之胆,非以收平胡绩也。坐以待毙,迂矣;战九天而潜九地,真善胜之将,此其发轫乎!   弥串之先,虏曾袭之车辇,毛将军曾以水淋山成冰,因其人马蹶,亟击之,杀其众数千,盖以术胜众,以寡胜众者。 第十二回 刘渠力战镇武 一贵死守西川   奇兵迢递隔朝鲜,胡虏长驱涉大川。已见木罂浮铁骑,谁凭天堑扼投鞭。   西平日落旌干冷,广武风高鼓角连。愁是折冲无伟略,却叫士马饱戈   大凡守者必要依险阻,这险阻不过是高山峻岭、大川阔涧。故此辽东以鸭绿一江分华夷,又以三岔一河分东西,山之有路处设立关隘,水之浅处设立津渡。这是险要。如河东是清河、抚顺两关,控住奴酋入门,河西是西平一堡,扼住联桥渡处。屯兵设将在山的,乘他车不得方轨,马不得驰驱,可以破他;在水的或是劲弓强弩,邀击他于半渡,不得近岸,这都是设险之意。   奴酋向与佟李二叛将谋取广宁,奈是行游击连结了四卫,他要是辽阳渡河,怕是西平前阻,海州四卫在后追袭,首尾难顾。如今把一个毛游击逼往朝鲜,又设兵一支,屯在镇江,提防朝鲜,刘爱塔镇守了金复盖三卫,又屯兵一支在旅顺,以防登莱天津水兵。分布已定,他在十一月二十九杀牛宰马,大犒三军。十二月初一,将钩竿云梯炮车各项,陆续都运到海州,要乘冰坚渡河,袭取广宁。王抚知道,尽发义勇五营,向三岔河打冰,又沿河布摆巡棹,着人知会西虏,借兵七千,吩咐游击刘世勋,带兵一千,与他一同屯扎,着他探听奴兵,一过河便行攻击。又令副将鲍承先率兵在大黑山遍插旌旗,点放烟火,以疑奴酋,使不敢轻进。又吩咐游击周应乾,前往柳河地方设守,遇他哨卒数百,也被周尖乾砍了三个,捉了七个。奴酋大兵,竟屯海州不动。   直至正月中,他有了内应,竟自分兵三路,一支走柳河,一支走三岔河,一支走黄泥洼。都在上流,把大木头连成排,上放沙泥,彼此相绾,顺流而下,到狭处联定过河,直攻西平堡。守堡参将罗一贵,是关西人氏,英雄无敌,向日熊经略知他勇猛,也曾几次咨取。今守西平,城中有七千敢战兵马,得知奴酋入境,一面飞报到辽阳,一面吩咐将堡门牢闭,旌旗放倒,只于垛口布满强弓劲弩并火器,以待奴兵。果然奴兵杀至,见城上并没旌旗,道是堡中想已逃去,一齐放马赶来。到得城边,一声炮响,旌旗齐起,弓弩火器乱发,把这些奴兵打得尸横满地,血流成川。罗参将又大开堡门,自己一骑马、一杆枪,带领精兵五百,一齐冲出。赶杀约有五里,遥见奴酋大军已至,罗参将收兵,奴兵已折却二千余人。   奴酋因问李永芳:“这守将是甚人,这等勇猛?”李永芳道:“前探知是个罗一贯,是个中国猛将。”奴酋道:“你可领兵攻打,乘便可招他来用。”李永芳就督兵前来,意思道:“人不到危急,不肯投降。”先把堡子团团围定,攻打了一日,罗参将多方备御,不能打破,奴兵被火器伤了许多。李永芳设计,乘着夜间,架了十座云梯,下用滚木,上边摆满了精兵,远远推向城边上城。不期将已到城,忽然城垛飞出许多铁丫,把云梯撑住,不得近城。要退时,城上又飞出许多挠钩,把梯搭住,不得退步,里面又把箭与火器对着云梯放来,梯上人跑不及,不是射死打死,便是跌死。乱了一夜,又不能取胜。   延到次早,李永芳自骑着匹马,打着两面招降旗,围绕了些勇猛鞑子,向城楼叫罗将军答话。罗参将便倚着城楼见他。李永芳道:“罗将军,我兵一路来,无军不无城不破,败你这西平,比得辽阳么?不如开门相见,我保你做一个镇守广宁大总兵,何苦两边杀伤人马!”罗参将便大骂道:“叛贼!你岂不知罗一贵是好汉,我肯降你么!”言罢,飕的一箭,竟望李永芳射来,李永芳一闪,把他一个家丁早已射死。李永芳大怒,喝叫攻城,奴兵四面蜂拥攻打。那罗参将全不怕,也竖起一面招降旗,一阵火器,把这些奴兵打得退了四五十步。永芳大恼,砍了几个先退的,又催上来,攻打半日,又被火器打伤。   两下苦苦相持,待要退去,却夷兵来报,道广宁有兵马杀来。奴酋便与李永芳计议,若退兵去,他城中与救兵一齐来,前临三岔河,一时退不迭。不如留兵数千,困住西平,若大兵与救兵相杀,杀退救兵,西平孤城,不怕不下。两人计议,恰又有人下书与李永芳,叫他鞑兵战时,单攻中路,可以取胜。李永芳说与奴酋。留兵攻打,两个合兵,前来迎敌,就攻广宁。   远远望见南兵已是渡沙岭来了,前部先锋是王抚标下将官孙得功、黄进,后边两个大将,是总兵祁秉忠、刘渠。尘头相向,约摸有半里远,这两个总兵见了,吩咐火器官,快发火器。这一阵烟,遮得彼此不相见。孙得功、黄进趁这势,把马一带,带向侧边,一个闪在左,一个闪在右,道:“让刘爷、祁爷上先。”这祁总兵便带着将,催促军士,刘总兵也持着刀,督将士砍将上去。两边大杀,可有一个时辰。   马蹴尘生,刀翻雪卷。轰轰鼍鼓,似动春雷;扰扰军声,如崩太岳。箭起处,弓开夜月;枪明处,刀露秋霜。半空飞血雨,飘扬壮士之肝肠;遍野倒身,倒碎英雄之侠骨。正是:   各抱忠君志,齐怀殪敌心。谁知旗辙靡,鬼火满山阴。   这两总兵与奴酋正战得酣,两边都有杀伤,都不肯退。若使孙得功与黄进做两支奇兵,从侧杀入,也可取胜。谁知那两个将官,奴酋未渡河时已遣人约降,要献广宁城,这番正要卖阵。孙得功先带了马,喊一声道:“兵败了,兵败了!”转身便跑。黄进也是这样喊,两个领本部先走。这两个总兵部下人马听了,也捉脚不定乱跑。奴兵乘势一拥过来,把那些铲头箭乱发,祁总兵一箭早已射中了咽喉,死在战场之上。   岩岩瘦骨不胜衣,服国宁辞身力微。碎首沙场君莫笑,九原应自喜全归。   刘总兵见祁落马,正伸手来扶,不期部下兵倒冲回来,把刘总兵一冲,也跌下马。刘总兵料到不好,忙对牵马家丁刘亮道:“快回去报与夫人,好看我八十岁老母,我顾国顾不得家了!”言罢了,也不复上马,还持刀砍杀去,却被一阵鞑马卷来,刘总兵早不见了。   也恋高堂有老亲,临危难忘主恩频。倚门莫洒思儿泪,报国由来不计身。   两总兵部下,三停折去二停,这孙、黄二人,反一路抢掠,道“哈赤大兵来了!”惊得沿途百姓,无不逃生,早把一个广宁城震动。这边罗参将见西北法头大起,知是救兵到了,吩咐部下:“只待救兵来时,一齐杀出,里外夹攻,砍完这些鞑奴!”只见起了几个时辰尘头已息,城下又来了些鞑子,都提着南兵首级来招降,罗参将道:“罢了,救兵想已败了!”忙问城中还有多少火药,军士答应道:“不上十余斤。”罗参将道:“如此怎生退得奴兵!”部下千总冉富道:“救兵不至,便失守,罪不在我。不若且杀出城,奔到广宁,待大兵来复城。”罗参将道:“守将当与城同存亡!”想了一想,便向北拜上两拜,道:“臣力竭矣,断不偷生负国!”拔腰下刀,向喉间一刎。左右忙来夺时,他勒得猛,咽喉已断,血如泉流,早已死了。   羞屈穷庐膝,宁为刎颈人。忠魂难再返,意气久犹新。   城中无主,火器俱无,贼兵驾云梯薄城而上。这些部下,感罗参将忠义,也没个肯降,或在城上,或在市中,无不舍命相杀。虽被奴兵杀得一个不留,却敢将奴兵杀去许多。   挟纩蒙恩厚,捐躯慕义深。重泉愿相逐,酬国有同心。   奴酋因怪各兵死战,伤贼甚多,将一堡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尽行屠戮,鸡犬一空,然后复随着奴酋大军,共取广宁。   此时奴酋闻得熊经略自右屯发兵来救,虎憨有兵,在镇静关屯扎,刘渠虽败,广宁还有大兵,怕是孙得功诈降,诱他深入,把大兵在沙岭屯扎,只差数十个游骑前来哨探,以决去取。只不知这倡议战的王巡抚,也能出一两个兵来战,专言守的熊经略,也能助得王抚固守广宁么?怕是:   重关难把丸泥塞,变起萧墙不可支。   河西之役,以战为守,当以兵邀奴于半渡,亦可以逞。以守待战,宜以重兵屯广宁,乞援于熊经略,更俟西虏之至,以观其虏之效。乃俟虏已渡河,狼狈遣将,则军败而城中卒以动摇,不几战守两无据哉!惜已。   尝揆之,杨经略一迂流老子,王巡抚一孟浪书生,所以俱败事。 第十三回 广宁城叛将降奴 松山堡监军死义   疆场事口兵,战守论纵横。识短议多癖,心雄气自生。   解衣嗟助斗,胶柱笑调筝。国难谁为拯,胡尘岂易清。   瓜分怜土宇,草菅惜黎氓。无复征输息,还勤宵旰营。   请缨羞浪许,覆愧虚声。回首河西地,扪心恨未平。   做官的处事,不可雷同,随人脚跟;更不可不和衷,各生意见。初时偶然各见一是非,后来毕竟要是其所非,非其所是。加以固执之意气,又佐以党护之友朋,如冰炭之不可合,如水火之必相制。却不知我所争者,恐误国事,奈何反至因争而误国乎!毛游击镇江一事,王巡抚靠他做恢复张本,也未必然;熊经略道他破坏三方节制,却也过刻。两边争功争罪,竟至不合,把这一段灭贼机锋意气,都移奏疏口角上,人又不无左袒。江侍御有言,不从战守起议,从化贞廷弼起议。又曰:“非经、抚不合,乃好恶经、抚者不合也;非经、抚不合,左右经、抚者不合也。当事者不悟,而旁佐者又不悟,至于坏事,岂不可惜。   奴酋既陷了西平堡,把大兵屯在沙岭。此时王抚因孙得功等回,已得到渠败报,忙着人催熊经略督兵救援,着人催西虏助阵,把城中战守事务,委江朝栋、孙得功一干管理。到得二十二日,只听得城中乱传:“奴酋兵二十万,已过沙岭,离城不上一二里,已到了,快些迎接,可以免死。”江朝栋与高监军忙来弹压,如何弹压得住!早已见孙得功领着家丁,来至火药库,正值各军关领火药,上城装放,俱被夺下,将来封了。其余兵器粮饷各库,黄进又已分头封住,着人看守。城中百姓,无不挈子携妻,抛家弃业,拥住西门,各思逃命。正是:   扰扰避干戈,争先似逝波。呼亲悲幼子,失侣泣娇娥。   车折争先轴,人骑失辔骡。急行无缓步,独自叹蹉跎。   六街三市,正自挨挤不前。又是一班乱民,一时寻出剃头待诏,把头发剪做光光的,在街上拦阻道:“一应妇女金帛,都要留下,犒赏鞑兵!”恣意抢掠,不容行路。一班贪生怕死的无耻乡绅,穿了素衣角带,秀才着了蓝衫头巾,率了些无赖军兵,都闹哄哄抬着龙亭,要出迎接,还不知跪好,打躬好,越发填住街衢。   江朝栋看了,道:“这事决撒了!”忙匹马赶到军门来。辕门已是大开,自辕门至堂上,逃得无一人,私衙尚是封着。他一脚踢下门厅,竟奔卧房。只见王抚犹自拿着一纸书,痴痴地看,猛回头,见江朝栋赶来,吃了一惊,大恼道:“你不去守城,来此做甚?”江朝栋道:“还说守城,城中民变,开门降贼,要缚你去献功!事急了,快走,快走!”不待王抚回言,拉了出衙。急寻马时,外边有一群伺候骑出入的马,衙门中人已先骑了逃去。幸有一将官差人送马七匹、骆驼二只,正等王抚坐堂解进。江朝栋忙牵来,扶王抚上马。衙中家人在房中捡得四个箱子,装上骆驼,众家人抢先的,也得匹马骑,落后的,也只得步行。赶至城门,又遇一起乱民,拦住城门,抢劫百姓,不能行走。王抚从人吆喝道:“都爷来,要他让路!”不期一个乱民道:“是都爷,正要拿去请功!”就劈脸一棒打来。一个家人来救时,王抚不伤,这家人打得血流满面。四个箱子,乱民道:“要留着进贡鞑王。”都被夺下。王抚道:“是书札,别无他物。”众人打开一箱,果是些书,不肯还他,将来乱撒。簇簇拥拥,你要缚,我要拿,正解拆不开。恰得江朝栋带了自己几个家丁赶到,见了忙拔刀乱砍,护得王抚出城。路上又遇辽人数千,假装西虏,沿途邀劫,亏得江朝栋保全,向闾阳投熊经略。   其余各监军守巡,无不闻风逃出。独有高监军邦佐,正在城上点闸军士,听得城中反乱,急下城来,迎着一班秀才,簇拥龙亭前去。高监军道:“诸生读书,岂不知大义,如何作此行止?”只见众生道:“老大人,性命干系,说不得这王道话。”一齐欣欣去了。高监军大声斥骂,忙策马去见抚台。却遇孙得功正封仓库回来,撞着道:“高先生,一同去迎接老憨何如?”高监军红了脸,道:“孙得功,莫说国家深恩,王抚台待你也不薄,怎么不把这等意气去杀贼,却去降贼!”把靴梢指着道:“真狗彘不如!”孙得功笑道:“不如狗彘的,也不止我们一人。”部下见高监军拦他高兴,待要杀害,得孙得功摇手止住,他自跃马去了。来到辕门,听得抚台已去,各道将已相继出城,只得回衙,带了两个家人高厚、高永,也望闾阳进发。   行到松山一路,想道:“朝廷命我监军,监的是败亡之军,叛乱之军。况在广宁,贼兵未至,先自溃散,说甚官守,说甚臣节,有何颜对朝廷,对父母?”傍晚歇宿,忽叫两个家人道:“我受国恩,不惜一死。但你二人,好收我骸骨,去见我母亲。我尸骸葬在我父坟侧,使知有死事之儿,不绝也。”高永听罢,大哭道:“太夫人在家,日日望爷衣锦还乡,怎么定要死节,不图回家一见?”高监军道:“我也知我母年已八十四岁,一子尚未长成,但义不可生耳。”高厚又哭道:“老爷,如今巡抚、各道,哪一个不回,老爷何必如此!”高监军道:“这各行其志,你两个再勿缠,乱我方寸。”因叫烧汤沐浴,仍旧着了冠带,写一纸书道:   男受国恩,无能为国固圉,一死犹未赎罪。独念高堂垂老,不能奉侍,当作九泉之恨。然忠孝不全,母亦谅之,忠孝传家,母之所训,母之所乐闻也。杳杳游魂,知回绕于膝下。   付书将待自缢,两个家人又扯住不放,高监军大恼道:“你要我死在牢狱,死在市曹么!”将两个驱出房来。西向拜辞了君亲,随即悬梁自缢。   高堂白发也萦情,委贽如何敢爱生。客舍英魂疑未散,飘飘远逐白云行。   高永与高厚在房外,相对哭了半晌,不闻声息,知是已死。启门而入,见他气已断,颜色怡然。两个又抱了大哭一场,百计寻得棺椁,收敛了。那高永又对高厚说:“老爷在日,待我甚厚。我不忍主人独死,无人使令。但老爷棺木,切须带回,切勿有负主人!”也自缢而死。   既无负心臣,宁有背主仆。莫谓奴隶中,忠忱不相若。   果然高厚只得将高监军棺木,随众向山海关搬回。   此时山海关是蓟镇王总督镇守,他闻知广宁失陷,京师左首险要,守得此关,怕有奸细混入,为祸不小,竟把关门牢闭不开。广宁一路逃来百姓兵士,不下数十余万,都在关外,要进不得。这些百姓,只是望着关号哭,那干逃兵,身边带有器械,呐喊要行攻关,管关的一发不肯开。嚷乱日余,关中都防不测。熊经略与王巡抚二人计议道:“目下山海关不开,若使军兵情急,反叛从虏,固是不妙;若使激变攻关,不惟失了一重险隘,倘乱兵沿途持刀劫掠,岂不震惊京师!这须放他入关才是。两个计议了,熊经略随带了家丁,直至关下。这些乱兵,见了熊经略,也不敢胡言了。只是这些百姓,仓皇号哭,沿途悲唤,甚是可怜。熊经略吩咐:“不许乱动,待我对总督讲放关。”竟差人自关外投书入关,乞开关以救百万生灵,消不测之祸,若有奸细,熊某承当。因传令各进关兵士,不许带有衣甲器械,俱要抛弃关外,方许进关。着从兵在关外扎一营备变故,自己带了家丁,坐在义罗城内弹压。这干人,真是死里得生,依着吩咐,不敢搀前挨挤。一连放了三日,丢下衣甲器械,堆积成山。待放完之后,熊经略吩咐,都收入关上库。不惟全了许多性命,又得许多军资。其时王抚与各道押后,渐渐都至关中。   奴酋直至二十四日进广宁,将城中子女金帛、钱粮器械,搬运一空。不惟陷河东,河西又失一半。   广宁之陷,以孙得功。然奴屯兵沙岭,内变而外不应,能如张辽之在合肥,待以镇定,徐而执之,犹可以保全。王抚此际,可云驭变无才。至军民逃窜,势已燎原,犹责闾阳一旅为援,岂非杯水之救!况重关之下,汹汹欲奋,使其不破虏而破于逃兵,逃兵既破关,不得不发兵御之,则战在内,其痈溃更不堪言,即死亦何济乎!故窃谓芝冈无死法,其以蟒玉出大明门,且与本兵竞,则死机也,没世之下,应有人白其冤。   欲缚王抚之人,正王抚所用之人。人之不知,能知时知势,谬云战乎!一笑。 第十四回 群贤忧国荐才 奇士东征建节   冥寞鉴忠贞,殊方役五丁。雄涛开远堑,叠嶂耸层城。   飞渡隔胡骑,扬拥汉旌。莫轻夜郎小,绝塞可横行。   兵法云:先自卫而后攻人。又道:可守而后可战。故地利不如人和之堪凭,天时又不如地利之可据。古来秦得地险,常以函关一面制诸侯,使不敢仰攻;吴得水险,常以长江千里屈曹丕,望洋兴叹。就是奴酋之逞强建州,亦是两江环流,一山后拥,其寨居山顶,险绝不可攻,所以得吞并各夷。若广宁,只靠得一条三岔河,一渡河,广宁就不可保。   当时镇江复陷,有人道毛文龙贪功生事,贻害一城。到广宁一失,是经略巡抚两个大臣,征召竭天下之兵,征输尽天下之饷,营造备天下之器械,不能为圣上固广宁;那不费天子斗粮,不折天子粒粟,更不曾闻役天子之一人一骑,折天子之片矢只弓,直探龙穴,夺骊珠于梦中,难道这功还不奇,这人不足取!镇江报捷,献俘佟养真,已经圣旨升毛文龙镇江参将,王绍勋副总兵策应。经、抚争他功罪。内阁叶台山上疏道:   国家费数千万金钱,招十余万士卒,未尝损奴酋之分毫。而文龙以二百人擒斩数十,功虽难言,罪于何有!有以为乱三方布置之局,则此局何时而定?以为贻辽人杀戮之祸,则前此辽人之杀戮,已不胜其惨,岂尽由文龙!   是非已是大定。   抒赤亦由我,雌黄且任君。一朝公论定,麟阁共铭勋。   翰林董思白又上疏:   臣闻齐式怒蛙,勇士争赴;燕收骏骨,智者辐辏。以二物之微,犹有伯王之资地,况忠义奇杰奋不顾身之士!立功于万死之场,槁自于无援之路,而弃之以快敌,疑之以资奴,此行道之所咨嗟,愚臣之所扼腕,而为国家惜也。   臣伏睹奴酋发难以来,河东世将,望风投降,反戈向内,荡我疆圉,百姓莫不剃头乞命,我之师臣与各道臣奔逃。郑重经略,三授尚方剑,加设抚臣,沛发内帑,竭天下之力,以供方虎之所指挥,竟无敢一矢东向者。而兵乱于内,强促于外,举朝文武百官,莫不变色相对。设曰无将无兵,臣窃惑之。岂辽东数千余里,无一忠义;四海九州之大,无一奇才异等之士,超距投石之勇,堪为国家吐气者!观前后邸报,南卫铁山诸处遣民,犹肯徒手保险,死不降奴,号天饮泣,以待王师。又幸有毛文龙者,持孤剑,穿贼中,与豪杰士王一宁等,设计盟誓,以二百人夺镇江,擒逆贼佟养真等,献之阙下,且不费国家一把铁,一束草,一斗粮,立此奇功。当时登抚若肯疾速策应,资以器械衣粮,使之收拾残民,立成一军,时出挠贼,凡诸陷贼之人,必有思汉内应者,岂非制奴一奇策耶!奈何信王绍勋之偏私,藉口先发为恨,一不策应,坐令孤绝,又虚誊塘报,破坏功臣。臣窃伤之。以为文龙不幸,既隔于奴,又隔于登莱,无生文龙矣。今回乡人又称,文龙于前月中,设计杀奴贼二三千人,奴令李永芳、佟养性以车驾炮往,与文龙为难,又放还朝鲜人,约共缚之。当事者以文龙无邸报,恐回乡人为奴所遣以诱我。猾贼多计,其事诚不可知。然使实有此捷,而望其来报,则事势之至难者。何则?奴既绝河东之路,绍勋等又谗妒其功,惟恐文龙不死,茫茫大海,何处可得达乎?   臣愚以为,文龙纵无后功,但以镇江一事观之,此真奇侠绝伦可以寄边事者。陛下试问满朝文武,从来有大将,不费一铁一草一粮,而能立功如文龙者乎?有能置身四陷之地,孤绝无援,能当忠义孑遗,感发成功如文龙者乎?如此胆略,夫岂易得!使今有三文龙,奴可掳,辽可复,永芳、养性可坐缚而衅之鼓下矣。且可就辽平辽,鼓舞残民,用其必死之心,炼成精卒,不待四出征兵,扰动天下,川蜀乱可以不作矣。今弃文龙于绝北,委忠义于虎狼之口,力尽而不救,不资以器械衣粮,使之坐毙,以听奴所鱼肉,以为养真报仇,佐奴酋而致其疾于我也,岂不哀哉,岂不惜哉!夫舍残辽必死之精卒不收以为用,而远募天下以致乱,弃奇策有效之文龙不救,而偏信一筹莫展之绍勋,侈口三方并攻,而索兵索饷,无时可成。不知存立文龙一军,即成眼前三方之策。舍有用,录无功,孤忠义,辅残贼,不顾天下安危,但局于一己好恶,如此不已,臣恐天下乱尽,尚不能越三岔河一步,而社稷已危也。   臣愚无识,诚见边事危急,而阻绝忠义,坐失干城,内自贼而遗禽于奴,深为失策,故不避狂瞽言之。伏乞陛下严敕经抚诸臣,消融成心,亟图救援。或飞一诏,募召海兵,即所在拜文龙为大将,录其民之有功者,次第升迁。仍敕梁之垣,当冒险曲达,将所赍银两,宣谕朝廷德意,遍加赐赍,使益感激立功,早收全辽,不至并坏天下,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乞立他为大将。   寥落何人议筑坛,匣中血剑每空弹。九重忽诺无知荐,静扫烽烟四宇安。   侯给事震,疏请取梁监军所赍二十万金,及王绍勋所统兵,悉资文龙,敕为帅,以联络岛屿间狡黠之壮士,涣散之人情,自统游兵一支,出没变化,不受束缚,亦一奇策。   到了广宁失陷,抚臣拿问,经臣更用王在晋,兵部尚书经略。始初王经略一本道:   毛文龙寄迹朝鲜,潜踪海岛,囚虎难闻,飞鸟难依。乞发闽兵三千,航海应援,乞令户部给银六万,以济其急。   后一本又道:   朝鲜,一弹丸之属国耳。四封之布置,所出几何,而使之战,则臣必不能;听空拳之将,而使其丐衣食于外国,则臣又不忍。惟有急呼饷于计部而已。   臣前请饷六万,犹存见少,而该部复吝其一。当此军饷缺乏,臣岂不深维计部之难,而有此可用之师,不图接济,无异灰忠臣义士之心,而亦何以令属国劝也。除淮兵见在登莱,堪以即发外,今当天常属就近粮二十万石,仅十万石;户部再发银十万两,动支买布三万匹,解发文龙。仍敕工部给以火药火器、铅铁皮革盔甲等物,随船带去,庶各兵衣食不乏,而器具应手矣。至毛文龙备历孤危,犹怀报主,条议方略,尤征壮猷,即授总兵职衔,颁给敕印旗牌,一切假以便宜行事,仍令王绍勋、严大藩等同心协力,共图征剿,有功之日,一体升授。   圣旨升毛文龙总兵,王一宁登州府通判,赞画军事,赐敕他便宜行事。   敕至皮岛,毛将军拜了命,各将官俱参谒称贺毕,毛将军就移咨关会朝鲜,行文知会各岛,将当日镇江擒捉佟养真并车辇弥串拒敌效劳将士,除守备苏其民同王一宁解功赴京,有功把总张盘、陈忠、李景先、王甫、尤景和、毛承禄,都札授守备职衔,张盘督领皮岛陆路防守人马,陈忠督领皮岛水兵出战人马。查得石城岛紧对北岸黄骨岛,广禄岛紧对北岸归服堡,三山岛紧对北岸菱角湾、和尚岛,三犋牛、长山岛紧对红嘴堡,俱是要地,就着王甫、尤景和、毛承禄分守,李景先教训新招辽地各岛习水新兵。千总张元祉、张魁、吕一学,都札授把总,张元祉督水兵哨探应援各岛,张魁督沙喇船接济辽东避难入岛百姓,吕一学管理登莱天津山海塘报。又将钦给银六万两,动支奖赏家丁刘继祖等、耆民巩文杰等,就分遣耆民巩文杰、家丁刘继祖,督率兵民,在皮岛西北水口采石伐木,筑起水关;家丁官养栋、耆民葛起凤等,督率兵民,在皮岛南面、东西两面垒砌墩台,以便望;家丁金汝才、耆民龚诚等,督率兵民,在本岛砍伐木植,大搭造营房并总镇府,家丁徐计功、耆民孙泉等,督率兵民,砍伐木植,打造战船、运船;耆民陆元升、彭国昌等,督率民匠,整备器械。又牌行各岛守备,相度地形,添设关隘、墩台,打造战船。本岛有效用百姓,俱着严行拣选,给与衣甲器械,不时训练,以备战守。又多差拨夜,潜至南卫,探有各村堡屯民避难逃回的,多方拨船接济至岛,随便安插;愿从军的,即分发训练,候武艺纯熟,即与补伍开粮;愿在岛的,即拨田屯种;原系工匠,即令入局做工;愿归中国的,即量给口粮,送入登津等各岛。凡遇有警,许得互相接济,不得推诿,致误军机。仍又时常巡历各岛,阅视兵马船只,抚安新旧人民。把这些岛处处都弄得岩险可守,这些岛中兵士,个个都教得精勇可战,居中驭外,璧合珠联,真已成一个雄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