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藩民国演义 - 第 29 页/共 41 页
第一百七回 停会议拒绝苛条 徇外情颁行禁令
却说留学生遭了凌辱,欲诸驻日公使,及留学生监督,出为维持,借泄众忿,偏庄、江两人,置诸不理,好似胡越相视,无关痛痒一般,实恐得罪强邻。惹得众学生满腔怨愤,无处可泄。嗣由青年会干事马伯援,亲往日警署探问,共计学生被捕为三十六人,拘入麹町区警察署,约二十三人,拘入日比谷警察署,约十一人,尚有二人,受锢表町警察署。于是设法运动,得于次日午后六时,放还麹町区警署中二十三人,尚有十三人,未曾释出。日本各报,反言留学生胡俊,用刀砍伤日警,不能无罪,所以日比谷警署中,拘有胡俊在内,应该移入东京监狱,照律定刑。留学生看着报语,当然大哗,一面登报辩护,一面再函诘庄公使及江监督,词极迫切。庄景珂、江庸方电达北京政府,自称制驭无方,有辞职意。假惺惺的做什么。这消息传到上海,上海总会中,便复电慰勉,且决计不买日货,作为抵制。一经鼓吹,八方响应,就是广州人民,亦组织国民外交后援会,号召各界,于五月十一日大开会议,到会人数,几至十万,比上海尤为踊跃,演说达数十万言,传单约数十万纸,结果是张旗列队,至军政府递请愿书,要求岑春煊、伍廷芳等,力起与争。请愿书分三大纲:(一)宜取销二十一条件,及国际一切不平等条件,直接收还青岛。(二)应循法严惩卖国贼。(三)请北方释放痛击卖国贼因此被逮的志士。岑、伍等极口应许,大众才各散归。既有了这番要请,遂山岑春煊等致电上海,使总代表唐绍仪提出和会,严重交涉。上海和会中正彼此争论,凡各种条件审查,统有双方龃龉情事,相持已一月有余,再加入青岛问题,致生冲突,哪里还能融洽?唐绍仪即拟定八大条件,通告北方总代表朱启钤,作为议和纲要,条件列下:
(一)对于欧洲和会所拟山东问题条件,表示不承认。
(二)中日一切密约,宣布无效,并严惩当日订立密约关系之人,以谢国民。
(三)参战军国防军边防军,立即一律撤销。
(四)恶迹昭著,不协民情之督军省长,即予撤换。
(五)由和会宣布前总统黎元洪六年六月十三日解散国会令,完全无效。
(六)设政务会议,由和平会议推出全国负重望者组织之,议和条件之履行,由其监督,统一内阁之组织,由其同意。
(七)所有和会议决审查案,由政务会议审定之。
(八)北方果承认以上七条约款,悉数履行,则由和会承认徐世昌为大总统,执行职权,至国会选举正式总统之日为止。
看官试想!这八条要约,与北方都有关碍,就使末条中有承认老徐字样,也只得为短期大总统,不能正式承受,多约半年,少约数月,还要受政务会议的节制,这等无名无望的总统,何人愿为?显见是南方作梗,强人所难哩。朱总代表启钤,不待电问政府,便即复绝,然后报告中央,声言辞职。就是唐总代表绍仪,亦向广东军政府辞职。广东军政府尚有复电留唐,独北京政府,竟准朱启钤辞职,不再慰留,明令如下:
国步多艰,民生为重,和平统一,实今日救国之要图。本大总统就任以来,屡经殚心商洽,始有上海会议之举。其间群言哓杂,而政府持以毅力,喻以肫诚,所期早日观成,稍慰海内喁喁之望。近据总代表朱启钤等电称:“唐绍仪等于十日提出条件八项,经正式会议,据理否认。唐绍仪等即声明辞职,启钤力陈国家危迫情形,敦劝其从容协商,未能容纳,会议已成停顿,无从应付进行,实负委任,谨引咎辞职”等语。所提条件,外则牵涉邦交,内则动摇国本,法理既多抵触,事实徒益纠纷,显失国人想望统一之同情,殊非彼此促进和平之本旨。除由政府剀切电商,撤回条议,续开会议外,因思沪议成立之初,几经挫折,哓音瘏口,前事未忘,既由艰难擘划而来,各有黾勉维持之责。在彼务为一偏之论,罔恤世棼,而政府毅力肫诚,始终如一,断不欲和平曙光,由兹中绝,尤不使兵争惨黩,再见国中。用以至诚恻怛之意,昭示于我国人,须知均属中华,本无畛域,艰危夙共,休戚与同。苟一日未底和平,则政治无自推行,人民益滋耗斁。甚至横流不息,坐召沦胥,责有攸归,悔将奚及?所望周行群彦,戮力同心,振导和平,促成统一。若一方所持成见,终戾事情,则舆论自有至公,非当局不能容纳。若彼此同以国家为重,凡筹虑所及,务期于法理有合,事实可行,则政府自必一秉夙诚,力图斡济,来轸方遒,泯棼何极!凡我国人,其共喻斯旨,勉策厥成焉!此令。
相传徐总统派遣朱启钤时,曾与启钤密约,除总统不再易人外,余事俱有转圜余地,就使牺牲国会,亦可磋商。玩这语意,可知徐东海上台,虽由安福派拥他上去,但心中却暗忌安福,意欲借南方势力,隐为牵制。朱氏受命至沪,果然南方总代表等,有反对北京国会的论调,经朱氏传达徐意,许为通融,所以二次周旋,未闻将国会问题,互生争论。惟北方分代表方枢、汪有龄、江绍杰、刘恩格等,统是安福系中人物,探知朱氏词旨,即电致北京本部,报告机密。安福派顿时大哗,众议院中的议员,几全受安福部卵翼,便即招请内阁总理钱能训出席质问。谓:“朱虽受命为总代表,究竟是一行政委员资格,不能有解释法律的特权。国会系立法最高机关,总统且由此产出,内阁须由此通过,若没有国会,何有总统?何有内阁?今朱在上海,居然敢议及国会问题,真是怪事,莫非有人畀他特权不成?”这一席话,说得钱总理无言可答,只好把未曾预闻的套话,敷衍数句,便即退还,报知老徐。老徐已是焦烦,偏偏变端迭出,内外不宁,南方提出八项条件,又是严酷得很,简直无一可行,自知统一希望,万难办到,不如召还朱总代表等,另作后图,为下文派遣王揖唐张本。一面令国务院出面,召集参众两议院议员,商及青岛问题,应该如何办法。各议员当然说出不宜承认,应仍电令陆使力争,决勿签字。国务院俟议员别去,即有电文遍致各省云:
青岛问题,迭经电饬专使,坚持直接归还,并于欧美方面,多方设法。嗣因日人一再抗议,协商方面,极力调停,先决议由五国暂收,又改为由日本以完全主权,归还中国,但得继续一部分之经济权,及特别居留地。政府以本旨未达,正在踌躇审议,近得陆使来电,谓:“美国以日人抗争,英、法瞻顾,恐和会因之破裂,劝我审察;交还中国一语,亦未能加入条文。”但和约正文,陆使亦未阅及,尚俟续电。此事国人甚为注重,既未达最初目的,乃并无交还中国之规定,吾国断难承认。但若竟不签字,则于协商及国际联盟,种种关系,亦不无影响,故签字与否,颇难决定。本日召集两院议员,开谈话会,佥以权衡利害,断难签字为辞。并谓:“未经签字,尚可谋一事后之补救。否则铸成定案,即前此由日交还之宣言,亦恐因此摇动。”讨论结果,众论一致,现拟以此问题,正式提交国会,一面电嘱陆使暂缓签字。事关外交重要问题,务希卓见所及,速赐教益,不胜祷企。近日外交艰棘,因之风潮震荡,群情厖杂,政府采纳民意,坚持拒绝,固已表示态度,对我国人,在国人亦当共体斯意,勿再借口外交,有所激动。台端公诚体国,并希于晤各界时,切实晓导,共维大局为要。
原来欧洲和会中,本有国际同盟的规定,为协约国和议草约第一条件。列席诸国委员,统入同盟会,应该签字。惟同盟虽另订约章,却与和约有连带关系,和约中若不签字,便是同盟会不得加入。所以中国专使陆徵祥等,为了日人恃强,不肯将青岛交还,列入和约,更生出许多困难,屡与政府电文往还,政府也想不出完全方法。国民但为意气的主张,东哗西噪,闹成一片,惹得政府越昏头磕脑,无从解决。再加南北和议,又复决裂,安福派且横梗中间,这真是徐政府建设以后第一个难关。做总统与做总理的趣味,不过尔尔,奈何豪强还想争此一席?但中国到了这个地位,还亏有奔走呼号的士人,不甘屈辱,所以外人还有一点敬意,就是东邻日本,也未免忌惮三分。自从我国排日风潮,迭起不已,欧洲和会,颇受影响,日本代表牧野男爵,方发表山东主权归还陈述书,因此青岛始有交还的传闻。但日代表虽有此语,终未肯加入和约,故陆专使亦终未便签字。此次国务院通电各省,各省督军省长,多数麻木不仁,有几个稍具天良,也无非寄一复电,反对签约。独安福派中人物,还要替曹章二人出气,硬迫徐政府惩办学生。教育总长傅增湘,本为段氏所引重,恂恂儒雅,无甚党见,但为了京师学潮,满怀郁愤,无法排解,自递出辞呈后,不待批准,便匆匆离京,莫知所往。自好者应该如此。部务宽宕了半月,徐总统只好准令辞职,暂使次长袁希涛,代理部务。
于是北京各学校学生,公议罢课,发布意见书,大致分作三层,首言外交紧急,政府不予力争;次言国贼未除,反将教育总长解职,且连下训戒学生的命令,禁止集会自由;末言日本逮捕我国留学生,政府至今毫无办法,所以提出请求,向政府要求照办,特先罢课候令,非达到目的不止。一面布告同学,无论何人,不得擅自上课。又组织十人团,研究救鲁义勇队办法;并四出演说,促进国民对外的觉悟。既而京外各中学校,纷纷继起,先后宣告罢课,此外各界人士,排斥日货,力行不懈。日商各肆,无人过问,甚且华商预定各日货,都要退还,累得日人多受损失,当然去请求本国政府,设法挽回。日人素来乖巧,先由外务大臣通告中国驻日代理公使庄景珂,说出一派友善的虚词,笼络中国,略云:
观日本与中国之关系,中国官民中,往往对于日本之真意,深怀疑虑,且有误信日本此次于交还胶州湾德国租借地于中国之既定方针,将有变更之图。余闻之甚出意外,且深为遗憾。近如牧野男爵,为关于山东问题,说明日本之地位,曾发表其声明于新闻纸上,余于此确认此项之声明,即日本于所口约者,严正确守山东青岛连同中国主权,均须交还中国。而中日两国,为增进相互利益所缔结之一切协定,亦当然诚实遵行。其中国因参战结果,由联合国商得之团匪赔偿金之停付,关税切实值百抽五之加增,并根据讲和条约由德国取回之有利条件,日本对于此等事项,无不欣然维持中国正当之希望。且帝国政府,仍拟照余在前期议会所声明者,以公正协和之精神为根据,而确定对华之方针,以期实行,中国官民,固不必多滋疑虑也。
代理公使庄景珂,得了此信,立即电达政府。仿佛小儿得饼情形。政府也道他是改变风头,可望软化。哪知过了八九日,即由驻京日使,送达公文至外交部,略言:“近来北京多散布传单,不是说胶州亡,就是说山东亡,此种论调,传播各省,煽动四处人民,实行排斥日货,应请注意!”并指外交委员林长民,有故意煽惑人民的嫌疑,亦与邦交有碍等语。林长民闻知消息,不得不呈请辞职,就是政府亦只好勉徇所请,特下令示禁道:
近日京师及外省各处,辄有集众游行演说,散布传单情事,始因青岛问题,发为激切言论,继则群言汜滥,多轶范围,而不逞之徒,复借端构煽,淆惑人心,于地方治安,关系至巨。值此时局艰屯,国家为重,政府责任所在,对内则应悉心保卫,以期维持公共安宁,对外尤宜先事预防,不使发生意外纷扰。着责成京外该管文武长官,剀切晓谕,严密稽察。如再有前项情事,务当悉力制止。其不服制止者,应即依法逮办,以遏乱萌。京师为首善之区,尤应注重,前已令饬该管长官等认真防弭,着即恪遵办理。倘奉行不力,或有疏虞,职责攸归,不能曲为宽假也!此令。
越数日,又有一令,宣示青岛案情,并为曹、章、陆三人,洗刷前愆。文云:
国步艰难,外交至重,一切国际待遇,当悉准于公法,京外各处,散布传单,集众演说,前经明令申禁。此等举动,悉由青岛问题而起,而群情激切,乃有嫉视日人、抵制日货之宣言,外损邦交,内隳威信,殊堪慨喟。
抑知青岛问题,固肇始于前清光绪年间,德国借口曹州教案,始而强力占据,继乃订约租借。欧战开始,英、日军队攻占青岛,其时我国,尚未加入战团,犹赖多方磋议,得以缩小战区,声明还付。迨民国四年,发生中日交涉,我政府悉力坚持,至最后通牒,始与订立新约,于是有交还胶澳之换文。至济顺、高徐借款合同,与青岛交涉截然两事,该合同规定线路,得以协议变更,又有撤退日军,撤废民政署之互换条件,其非认许继续德国权利,显然可见。曹汝霖迭任外交财政,陆宗舆、章宗祥等,先后任驻日公使,各能尽维持补救之力,案牍具在,无难复按,在国人不明真相,致滋误会,无足深责。
惟值人心浮动,不逞之徒,易于煽惑,自应剀切宣示,俾释群疑。凡我国人,须知外交繁重,责在当局,政府于此中利害,熟思审处,视国人为尤切,在国人惟当持以镇静,勿事惊疑。倘举动稍涉矜张,转恐贻患国家,适乖本旨。所有关于保卫治安事项,京外各该长官,自应遵照迭次明令,切实办理,仍着随时晓导,咸使周知!此令。
这令一下,更与全国人士的心理,大相反背,国民怎肯服从命令,统做了仗马寒蝉?政府却还要三令五申,促使各校学生,即日上课。正是:
民气宁堪常受抑?学潮从此又生波。
欲知政府谕令学生诸词,且至下回录述。
自政党二字,出现于前之季,于是世人反以朋党为美谈,甲有党,乙亦有党,丙丁戊无不有党,党愈多而意见愈歧,语言愈杂,欲其互相通融,各泯猜忌,岂不难哉?观南北两派之会议,俱各挟一党见以来,朱代表虽有求和之意,而安福党人,从旁牵掣,乌足语和?南方之所以痛嫉者,即为安福派,安福不去,和必无望,此八条苛约之所以出现也。夫和议既归无效,则鲁案当然不能解决。曹、章、陆三人,固安福派之旁系也,彼既亲日,日人亦何惮而不恃强?借交还之美名,迫中央之谕禁,毋乃更巧为侮弄乎?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信然!
第一百八回 迫公愤沪商全罢市 留总统国会却咨文
却说学生罢课,已阅旬余,徐政府外迫日使,内顾曹章,不能不促令上课,令文有云:
国家设置学校,慎定学程,固将造就人才,储为异日之用。在校各生,惟当以殚精学业,为唯一之天职,内政外交,各有专责,越俎而代,则必治丝而棼。譬一家然,使在塾子弟,咸操家政,未有能理者也。前者北京大学等校学生聚众游行,酿成纵火伤人之举,政府以青年学子,激于意气,多方启导,冀其感悟,直至举动逾轨,构成非法行为,不能不听诸法律之裁制,而政府咎其暴行,悯其蒙昧,固犹是爱惜诸生意也。在诸生日言青岛问题,多所误会,业经另令详切宣示,俾释群疑。诸生为爱国计,当求其有利国家者,若徒公开演说,嫉视外交,既损邻交,何裨国计?况值邦家多难,群情纷扰,甚有挟过激之见,为骇俗之资,虽凌蔑法纪,破坏国家而不恤,潮流所激,必至举国骚然,无所托命,神州奥区,坐召陆沉,以爱国始,以祸国终,彼时蒿目颠危,虽追悔始谋之不臧,嗟何及矣!诸生奔走负笈,亦为求学计耳,一时血气之偏,至以罢课为要挟之具。抑知学业良窳,为毕生事业所基,虚废居诸,适成自误。况在校各生,类多勤勉向学,以少数学生之憧扰,致使失时废业,其痛心疾首,又将何如?国家为储才计,务在范围曲成,用宏作育,兹以大义,正告诸生:于学校则当守规程,于国家则当循法律。学校规程之设,未尝因人而异,国家法律之设,亦惟依罪科罚,不容枉法徇人。政府虽重爱诸生,何能偭弃法规,以相容隐?诸生劬业有年,不乏洞明律学之士,诚为权衡事理,内返良知,其将何以自解?在京着责成教育部,在外责成省长暨教育厅,督饬各校职员,约束诸生,即日一律上课,毋得借端旷废,致荒本业。其联合会、义勇队等项名目尤应切实查禁。纠众滋事,扰及公安者,仍依前令办理。政府于诸生期许之重,凡兹再三申谕,固期有所鉴戒,勉为成材。其各砥砺濯磨,毋负谆谆诰诫之意!此令。
各校学生,闻悉此令,当然不愿受命,罢课如故。并由学生联合会中派遣演讲团,分头至京城内外,举行露天演讲,数约千余人。这边说得慷慨激昂,那边说得淋漓感奋,甚至声泪俱下,引起一班行人的感情,统是倾耳静听。东一簇,西一团,好象听文明戏一般,越来越众。警察厅又出来干涉,特派保安马队若干人,到处弹压,先劝学生不得演讲,学生置诸不理,仍然侃侃而谈。嗣由警队动怒,拍动马头,竟向人多处冲突进去,听讲诸人,恐遭蹂躏,陆续奔散,只剩了演讲学生,被警队强加驱迫,押入北京大学,闭置法科理科各室,不准自由出入。且由警士环守学校大门,再从步军统领署内,派出兵士数百,竟在门前扎营,视学生如俘虏,日夜监束。还想加用压力。各校教职诸员,均向政府递呈,要求释放学生,撤退军警,政府并不批答。教育次长袁希涛,见学校风潮愈紧,未免左右为难,因亦慨然告辞,政府准令免职,另命傅岳棻为教育次长,摄行部务。北京各学校,不得不通电外省,声明曲直。上海滩头,学校最多,消息最灵,听得北京各学生一再被拘,自然愤气填胸,立即号召各界,续开大会,时已为六月初旬了。会场决议,以学界为首倡,以商界为后继,务要罢斥曹、章、陆三人,及释放北京被拘学生,然后了事。当下缮成一篇宣言书,分布如下:
呜呼!事变纷乘,外侮日亟,正国民同心戮力之时,而事与愿违,吾人日夕之所呼吁,终于无毫发之效,前途瞻望,实用痛心。本会同人,谨再披肝沥胆,以危苦之词,求国人之听。自外交警信传来,北京学生,适当先觉之任,士气一振,奸佞寒心,义声所播,咸知奋发,而政府横加罪戾,是已失吾人之望,乃以此咎及教育负责之人,致傅、蔡诸公纷纷引去。夫段祺瑞、徐树铮、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等,迭与日本借债订约,辱国丧权,凭假外援,营植私利,逆迹昭著,中外共瞻,全国国民,皆有欲得甘心之意。政府于人民之所恶,则必百计保全,于人民之所欲,则且一网打尽,更屡颁文告,严惩学生,并集会演说刊布文字,公民所有之自由,亦加剥削,是政府不欲国民有一分觉悟,国势有一分进步也。
爱国者科罪,而卖国者称功,诚不知公理良心之安在?争乱频年,民曰劳止,政府犹不从事于根本之改革,肃清武人势力,建设永久和平,反借口于枝叶细故,以求人之见谅。继此纷争,国于何有?此皆最近之事实,足以令人恐惧危疑,不知死所者。政府既受吾民之付托,当使政治与民意相符,若一意孤行,以国家为孤注,吾民何罪?当从为奴隶。呜呼国人!幸垂听焉。共和国家之事,人民当负其责,方今时机迫切,非独强邻乘机谋我,即素怀亲善之邦,亦无不切齿愤恨,以吾内政之昏乱,我纵甘心,人将不忍,生死存亡,近在眉睫,岂可再蹈故习常,依违容忍,慕稳健之虚名,速沦胥之实祸?夫政府之与人民,譬犹兄弟骨肉,兄弟有过,危及国家,固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终不见听,虽奋臂与斗,亦所不辞。何则?切肤之痛在身,有所不暇计也。吾人求学,将以致用,若使吾人明知祸机之迫不及待,而曰姑俟吾学业既毕,徐以远者大者,贡献于国家,非独失近世教育之精神,即国家亦何贵有此学子?吾人幸得读书问道,不敢自弃责任,谨自五月二十六日始,一致罢课,期全国国民,闻而兴起,以要求政府惩办国贼为唯一之职志。
政治肃清,然后国基强固,转危为安,庶几在此。同人虽出重大之代价,心实甘之。所冀政府彻底觉悟,幡然改图,全国同胞,亦各奋公诚,同匡危难,中国前途,实利赖之。同人不敏,请任前驱,戮力同心,还期继起。
上海商民,为了学界宣言,都不知不觉的流露一种热诚,与学生共表同情。六月四日,南商会开会集议,各商人闻风前往,不下千余,偏警兵无理取闹,硬要把他拦阻,遂致众情大愤,以为如此压迫,非罢市不足对待,越宿便即实行。南市各商肆,先行罢市,法租界各商家,照样闭门,公共租界,一律照办。又俄而英租界中,如永安、先施两大公司,亦皆杜门谢客。到了午后,无论华租各界,所有大小商店,统已关门闭户,不纳主顾,街上只有学生奔走,分发传单,巡警往来,防备闹事,余外无非是各处行旅,侦探消息,好好一个大商埠,弄得烟云失色,箫鼓无声。过了一宵,商店仍旧闭市,华界一带,由警官挨户晓示,勒令开门,照常交易。商人早已将答语预备,说是卖买自由,不劳警官过问。好一个回话手本。警官倒也无词可驳,悻悻自去。租界中的洋巡捕,不过沿路巡查,维持秩序,却未曾硬行干涉。惟商肆各悬挂白旗,上面写着,无非是“万众一心,同声呼吁,力抗汉奸,唤醒政府”等语。全市旗布飘飏,做了一种特别的招牌。又越一日,华界租界,只有几家吃食店,半开半掩,略卖些饼饵糕粽,惠顾行人,此外依然抱着关门主义。警察署不能漠视,又派出武装警察,游行华市,用了一派威吓的厉词,逼令开市。商民或怕他凶焰,勉强除去排门,及警察去后,复将排门关好,拒绝买卖。再过两天,闭市如故。
看官你想上海一隅,是中外各国交通的埠头,行人似蚁,比户如鳞,怎能好几日不做买卖?华人为反对政府起见,就使受些困难,尚是甘心,那洋商岂肯无端受累,听他过去?当下由中外官吏,迭电中央,报明情状。政府至此,也不得不改变方针,就是安福派亦无法摆布,只好听令政府,自行处置。政府乃拟将曹、陆、章三人,一并免职,并释放先后拘禁的学生。这消息传到上海,闭市已经六日了。商会因遍发通告,传知各业,所有要求各事,目的已达,应即于次日开市交易等语。到了翌晨,各商人购阅新闻纸,尚未载有免除曹、陆、章三人命令,恐京中所传未确,仍然闭市,直到晚间,方得驻沪总领事法磊斯,转奉驻京英公使朱尔典氏来电,证明曹、章、陆三人免职命令,已由徐政府颁布,确凿无讹。电文由英公使寄沪,可知曹、陆、章之免职,还是假手外人。且由总领事劝告商学两界,开市上课。商界已有一星期停止交易,既已得遂一部分的请求,乃全体开市,照常营业,并在门首各挂五色国旗,作为民意胜利的庆贺。学生团又拍电至京,问明被拘学生情状,旋得京中各学校复电,已经一律释放。于是学生团选出代表,向大小商号道谢,自归各校上课去了。
是时南京、杭州、武昌、汉口、天津、九江、山东、厦门各处,因闻沪上罢市,亦皆先后相继,一致要求,或五日,或三日,连工界亦相约罢工,群起抵制,所以安福派不能坚持,徐政府方得行使命令,这也好算得众志成城,有此效果哩。惟曹汝霖既已罢职,交通总长一缺,暂任次长曾毓隽代理。徐总统尚恐得罪安福,且虑国民为了青岛问题,再有要求,因提出辞职咨文,送交参众两议院,一面通电各省,自述咨文内容。略云:
国步艰难,百度纠纷,世昌力绌能鲜,谨于昨日咨行参众两院辞职。其文曰:“本大总统猥以衰年,谬膺众选,硁硁之性,本不承任。惟以邦人责望之殷,督以大义,固辞不获。其时欧会肇始,关系綦巨,而国内和平之望,亦甫在萌芽,一线曙光,万流跂瞩。私衷窃揣,以为此时对内对外,皆为贞元绝续之交,不乘兹着手,迅图挽救,后将无及,所以踌躇再四,不得不勉膺巨任者,固期有所匡救也。欧会成立以来,经过详情,业经咨达国会在案,原拟全约签字,惟提出关于胶澳各条,声明保留此项,原属不得已办法。但体察现情,保留一层,已难办到,即使保留办到,于日、德间应有效力,并不变更,而日人于交还一举,转可借端变计,是否于我有利,此中尚待考量。若因保留不能办到,而并不签字,不特日、德关系,不受牵制,而吾国对于草约全案,先已明示放弃,一切有利条件及国际地位,均有妨碍,故为两害从轻之计,仍以签字为宜。前此因胶澳交还,未有确证,政府亦深为顾虑。近日迭接全权委员等报告,日代表在三国会议中,已有宣言可证,英外部亦正式来函,声明日本将胶澳连同完全主权,交还中国一层,系属切实。
日外部对于还付胶澳问题,亦已有半公式之声明,由驻京日使送达外部。凡兹各节,虽未列在草约,固已足资证明。即美总统前于保留办法,极表赞助,近亦谓须与公法家详慎考酌。此时内审国情外观大势,惟有重视英、美、法、日各国之意见,毅然全约签字,以维持我国际之地位。惟我国内舆论,坚拒签字如出一辙,在人民昧于外交情形,固亦在意计之中。而共和国家,民为主体,总统以下同属公仆,欲径情措理,既非服从民意之初衷,欲以民意为从违,而熟筹利害,又不忍坐视国步之颠踬,此自对外言之,不能不引咎者一也。至于和平计划,不外法律事实诸端,曩在就任之初,目睹兵氛未销,时局危迫,窃以为非促进统一,无以谋政治之进行,即无以图对外之发展,迭经往返商榷,信使交驰,始有会议之举。果其诚意言和,互谋让步,则数月以来,从容筹议,何难早图结束。乃沪议中辍,群情失望,在南方徒言接近,而未有完全解决之方,在中央欲进和平,而终乏积极进行之效,执成不悟,事势多歧,筑室道谋,蹉跎时日。循此以推,即使会议重开,而双方隔阂尚多,必至仍前决裂,一摘再摘,国事何堪?此皆本大总统德薄才疏,无统治国家收拾时局之智能,知难而退,窃慕哲人,此就对内言之,不能不引咎者一也。抑且民为邦本,古训昭然,本大总统来自闾阎,深知疾苦,亦冀厉行民治,加惠群生,稍尽藐躬之责,乃以统一未成之故,阛阓凋零,萑苻四起,士卒暴露,老弱流离,每念小民痛苦之情,恻然难安寝馈,心余力绌,愧疚滋深。自维澹定本怀,原无名位之见,经岁以来,既竭疏庸,无裨国计,虽阁制推行,责任有属,国人或能相谅,而揆诸平昔律己之切,既未能挈领提纲,转移元会,犹冀以难进易退之义,率我国人。谨咨达贵院声请辞职,幸早日提议公决,另行选举,以重国政。至此项选举,手续纷繁,在未经选举新任大总统以前,本大总统一日在职,仍当尽一日之责,相应咨达贵院查照办理”等语。各该地方长官,务当督饬所属,保卫地方,毋稍疏虞,是为至要!
各省督军省长,得了徐电,正想复电挽留,旋接参议院议长李盛铎,及众议院议长王揖唐,通电各省云:
本日大总统咨送盖用大总统印文一件到院,声明辞职。查现行《约法》,行政之组织,系责任内阁制,一切外交内政,由国务院负其责任,大总统无引咎辞职之规定。且来文未经国务总理副署,在法律不生效力,当由盛铎、揖唐即日躬赍缴还,吁请大总统照常任职。恐有讹传,驰电奉闻,敬希鉴察!
自两议院有此电文,各省督军省长,越加向徐巴结,纷纷电达中央,挽留徐驾。徐东海原是虚与周旋,并非真欲去位,既得内外慰留,自然不生另议。惟国务总理钱能训,不得不呈请辞职。总理一辞,全体阁员,当然连带关系,一并告退。原来此时为责任内阁,一切政治,当由内阁负责,总统尚可推诿,所以老徐通电,也有阁制推行、责任有属的明文。钱总理无可诿咎,还是卸职自去,离开此烦恼场。总计钱内阁成立半年有余,至此似山穷水尽,不可复延了。小子有诗道:
揆席原来不易居,况经世变迫沦胥。
何如卸职归休去,好向家园赋遂初。
钱内阁既倒,徐总统亦许令归休,欲知继任为谁,下回再行表明。
古人有言:“众怒难犯,专欲难成”,沪上罢市,即其见端也。夫曹、陆、章三人之亲日,非真欲卖国也,但欲见好于武夫,为之借资运械,竭尽机谋,顾目前而忘大局,误国适同卖国耳。老徐亦何尝爱此三人,无非因安福派之掣肘,不得不下禁令以顾邻谊,促上课以抑学潮,迨致激动公愤,全沪罢市,而各省又相继响应,于是安福派之计穷,而曹、陆、章免职之令乃下,此未始非武夫专擅之反动力,而亦由老徐欲擒故纵之谋有以致之也。然三人虽去,而安福系之势力犹张,徐乃复提出辞职咨文以免安福派之非议,此中之煞费苦心不足为外人道,然徐虽留而钱则已倒矣。
第一百九回 乘俄乱徐树铮筹边 拒德约陆徵祥通电
却说钱能训辞去总理,当由徐总统下令照准,其余阁员,亦曾连带辞职,徐总统却不加批答,且令财政总长龚心湛,代任国务总理。所有内务总长一职,本由钱能训兼职,此时钱亦辞免,因特使司法总长朱深兼署,此外俱仍旧贯。惟币制局总裁陆宗舆,既已免去,后任乃是李思浩。大学校长蔡元培,不愿回京,改任胡仁源署理。内外风潮,总算少平。驻京英法日意美五国公使,以为风潮少靖,正当把上海的和会,继续进行,特由英使朱尔典氏,作为五国总代表,向徐政府提出说帖云:
兹由英、法、日本、意、美五国公使,对于上海和会停顿,致生中国国内纠葛,迟缓解决之情,深系不平之念,故拟声明其所希望,重行开会,以使会议之举,可以尽前妥为了结之意。查双方之目的,现既彼此说明,则似可早达于与各方公平,及与中国并国民共同利益相宜解决之方法,此时未及其时,而各本公使望无论何方面,必不以何方法而允重开战事。各国公使陈述此意时,并欲向中国国民及政府,声明其各本国政府与各本国国民存友睦良好之忱,且对于中国能恢复统一国内和好之状。
并中国政府能完全施行其欲达国民普遍幸福所组织之权。届时各本国政府及国民,当必满意欢迎也。
徐总统接着说帖,免不得长叹数声。看官须知徐总统本意,原是极端求和,不过因总代表朱启钤,赴沪数月,毫无头绪,虽由南方不肯让步,终致无成,就中亦为安福派作梗,阴受牵制,所以老徐闻到“议和”二字,不能不一再唏嘘。安福作梗,已见一百七回中。安福派中的首领,名目上为段合肥,实是小徐背后捉刀,独力造成。故一个徐树铮,实足概括安福全部。徐树铮的意见,欲派选本系中人,作为议和总代表,故当和议停顿后,即密嘱心腹,向总统府中进言,老徐含糊答应。及五国公使说帖,递入总统府,遂使老徐踌躇再四,默思派一别员,仍归无效,不若将计就计,使安福系中推举一人,叫他前去一试,如能妥协和议,原是不必说了,否则亦使他亲尝艰苦,免得横生枝节,多来饶舌。当下授意段派,即令推荐妥员。偏有一位众议院议长王揖唐,愿当此任,徐总统毫不迟疑,即派令南下。
徐树铮又因南北停战,无从逞威,段合肥又不得秉政,内乏奥援,必且失职,乃更想出一条大名目来,居然欲效汉终军请缨故事。自从民国二年,俄人嗾使外蒙独立,迫我承认,中国政府因内乱未平,不遑兼顾,只好放弃一部分主权,听令自治,事见前文。蹉跎至四五年,虽尚有驻库办事员住着,但已徒有虚名,不能监制外蒙。外蒙惟借俄人为援,抵抗中国。至俄国革命,已失保护外蒙的能力,西伯利亚一带,乱党蜂起,且屡与外蒙为难,外蒙王公,颇悔从前错误,复思内向。小徐得了此信,乐得趁这机会,博取功劳,乃即呈入条陈,自请防边。徐总统以小徐好事,在内多患,还是调他出去,较为安静,因即准如所请,特令为西北筹边使。这西北筹边使的官名,乃是民国以来所创见,当时议定筹边使职权,颁行如下:
(一)政府因规划西北边务,并振兴各地方事业,特设西北筹边使。
(二)西北筹边使,由大总统特任,筹办西北各地方交通,垦牧,林矿,硝盐,商业,教育,兵卫事宜。所有派驻该地各军队,统归节制指挥。
关于前项事宜,都护使应商承筹边使襄助一切,其边事长官佐理员等,应并受节制。
(三)西北筹边使,办理前条事宜,其有境地毗连,关涉奉天、黑龙江、甘肃、新疆各省,及其在热河、察哈尔、绥远各特别行政区域内者,应与各该省军政民政最高长官,及各都统妥商办理。
(四)西北筹边使施行第二条各项事宜时,应与各盟旗盟长札萨克妥商办理。
(五)西北筹边使设置公署,其地址由西北筹边使选定呈报。
(六)西北筹边使公署之编制,由西北筹边使拟定呈报。
(七)本官制自公布日施行。
小徐既任筹边使,尚以为权力未足,再向中央要求,欲兼充西北边防总司令。徐总统拗他不过,索性也下一任命,使他如愿以偿。予取予求的徐树铮,方握虎符,拥兽旄,威风凛凛,驰往塞外去了。摹写有致。
且说青岛交涉,终未定夺,签约不签约两问题,各执一词,亦难解决。山东绅民,前曾在省城演武厅中,特开国民请愿大会,要求省长代电中央,请将青岛及路矿等,由和会公判,直接交还,并请惩办祸首,撤除非法密约。当经省长代为转电政府,政府搁置不答。嗣因日本恃强欺弱,陆专使等不能争回主权,乃再由山东省议会、省教育会、省商会、农会、报界联合会、学生联合会、济南商会等七团体,公举代表八十五人,入京呈递请愿书。书中总旨分三大纲:(一)系巴黎和约,关于山东三条,必须拒绝签字。(二)系高徐、顺济铁路草约,必须废除。(三)系卖国奸人,必须一律严惩。六月二十日,各代表亦皆到京,即至总统府中,要求谒见大总统。徐总统未允接见,各代表待至傍晚,方才散去。次日,又往总统府,坚求面谒。乃由龚代总理心湛,朱总长深,出来相见。各代表振振有词,定要亲见总统。龚代总理等,谓既有请愿书,且俟总统阅后,再行定夺。各代表始递交请愿书,由龚代总理转递进去。既而徐总统也亲莅居仁堂,传见各代表,各代表才得面陈民意,迫请总统代为主张。徐总统慰谕数语,教他出外候批,各代表乃一并退出。及国务院发出请愿书批示,语带游移,未见切实,各代表因复诣国务院,谒见龚代总理,声称奉阅批语,尚涉含糊,公民等名为代表,实不能归见父老,应请将原批收回,确实示明。龚代总理无语可驳,当允于二日内另行批复,各代表乃再出外守候。过了两日,国务院总算践言,发出批语如下:
据来呈均悉。该代表等关怀桑梓,注重国权,所述特为痛切。此次欧会和约,政府以关于山东问题各条,最为重要,迭经电饬专使,悉力争持,近据专使等电述保留一节,尚在多方进行,所有各代表等陈请,不能保留即拒绝签字等情,昨亦经电达专使,遵照在案。国家领土主权,断难丝毫放弃,政府与国民主张,初无二致,无论如何,必将胶澳设法收回,此则夙具决心,可为国民正告者也。所称高徐、顺济路约一节,查该路原系草约,自必多方磋议,力图收回,断不续订正约,以慰群望。至中日二十一条密约,及高徐、顺济路约,经过情形,案牍具在,前经择要宣布。共和国家,一切措施,悉当准诸法律,必有确实证据,乃受法律制裁。政府与国家利益,人民疾苦,无日不在注念之中,乃以国家多艰,致该代表等远涉京师,有妨本业,殊深轸念。其各归告父老子弟,俾晓然于外交真相,及政府维持国权之苦心,各持镇静,勿滋疑虑!此批。
各代表见了批示,比前批较为切实,虽未能尽如所求,也算得了三分之二,因各陆续出都,还乡去讫。未几,复由北京各团体公推代表五百余人,排队举旗,亦赴总统府请愿,备有公呈,要求三款:(一)不保留山东和约,决不应签字。(二)决定废除高徐、顺济两路草约。(三)立即恢复南北和会。徐总统闻报,又遣龚代总理,及教育次长傅岳棻,接见北京各代表。各代表求见总统,到晚未出,大众不肯散归,并在新华门外露宿一宵。翌日,始由徐总统召见,并即由国务院发出批词,略云:“所陈三事,政府具有决心,亟应竭力进行,慰从众望。艰难困苦,当与国人共勉”等语。于是众代表不复多言,相率退归,静候解决。
到了七月二日,政府接到巴黎来电,乃是协约国对德和约,已经议决,即在凡尔赛宫正式签字。独中国专使,因山东问题,未得和约保留,只好拒绝签字,所以来电声明。先是各国代表,共至巴黎,开议对德条约,德亦派出代表议和,总代表为蓝超伯爵,余为内阁阁员蓝斯堡、吉斯白资,暨国会议长莱勒特,华白公司经理美尔恰,国际法学家休克金等,并至巴黎,共同谈判。协约国叠经磋磨,公定对德议和草约十余件,统计得八千字,大致可分为数纲:(一)割让和约指定的土地,(二)放弃欧洲以外一切殖民地及权利,(三)承认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各国独立,(四)减少常备兵额,与所有军舰,不得沿用征兵制,及潜水艇,军用飞机,(五)惩罚前德皇威廉第二,(六)赔偿各国损失全数为墨银五百万万圆,(七)协约国商货,得自由通过德国境内,尚有著名铁道运河水道等,归协约国管辖,(八)德国承认国际同盟,但一时不能加入,所有一切代管地,与国际公有地,均由国际同盟掌管。此外尚有细件,不及备载。此属西史范围,故从略叙。德国代表,当然不肯承认,提出抗议。旋经协约国再加修改,不过就割让土地部分间,稍从变换,余皆不肯更动。会长克勒孟沙,且严词语德国代表道:“今无庸再来哓哓,大小各国,因汝德人违背公道,非常酷待,所以结成团体,各派代表到此。汝国若再不从,恐要与汝国大决算了。”可怜德国代表蓝超伯爵等,无由申说,不得已电告本国,请示定夺。战败国原是如此,但亦统由德人自取。德国新大总统爱培尔德,及内阁总理施特曼,俱不愿允此和约。施特曼内阁,遂全体辞职,就是议和总代表蓝超伯爵,亦连同告辞,乃由巴浮氏重组内阁,另派外交总长慕勒氏,殖民总长贝尔氏,继为议和代表。终因势孤力屈,抗不过协约国的威稜,且将协约国议案,付诸国会表决,投票结果,愿签字的二百二十八票,不愿签字的,只一百三十八票,大多数通过和约,电致议和总代表,勉强签约。德既签字,与会诸国代表,皆相继签字。惟中国代表陆徵祥等,均不出席,声明为山东问题的障碍,碍难签约,一面报告中央。文云:
和约签字,我国对于山东问题,自五月二十六日正式通知大会,依据五月六日,祥在会中所宣言维持保留去后,迭向各方竭力进行,迭经电呈在案。此事我国节节退让,最初主张注入约内,不允;改附约后,又不允;
改在约外,又不允;改为仅用声明,不用保留字样,又不允;不得已改为临时分函声明,不能因签字而有妨将来提请重议云云。岂知直至今日午时,完全被拒。此事于我国领土完全,及前途安危,关系至巨,祥等所以始终不敢放松者,固欲使此问题,留一线生机,亦免使所提他项希望条件,生不祥影响。不料大会专断至此,竟不稍顾我国纤微体面,易胜愤慨!弱国交涉,始争终让,几成惯例,此次若再隐忍签字,我国前途,将更无外交之可言。内省既觉不安,即征诸外人论调,亦群谓中国决无可以签字之理,详审商榷,不得已当时不往签字,当即备函通知会长,声明保存我政府对于德约最后决定之权等语,姑留余地。窃惟祥等猥以菲材,谬膺重任,来欧半载,事与愿违,内疚神明,外惭清议,自此以往,利害得失,尚难逆睹,要皆由祥等之奉职无状,致贻我政府主座及全国之忧。乞即明令开去祥外交总长委员长,及廷、钧等差缺,一并交付惩戒。并一面迅即另简大员,筹办对于德奥和约补救事宜,不胜待罪之至!
这电自六月二十八日,由巴黎发出,是日即协约国对德和约共同签字的期间,途中不知何故淹留,至七月二日方才接到。政府正在着忙,会议善后办法,忽又接到陆专使续电云:“德约我国既未签字,中德战事状态,法律上可认为继续有效,拟请迅咨国会建议,宣告中德战事告终,通过后即用明令发表,逾速逾妙,幸勿迟延!”政府因即复电云:
事势变迁,并声明亦不能办到,政府同深愤慨。德约既未签字,所谓保存我政府最后决定之权,保存后究应如何办理?此事于国家利害,关系至为巨要。该全权委员等责职所在,不能不熟思审处别求补救,未便以引咎虚文,遽行卸职。至所拟咨由国会建议,宣告中德战争状态告终,俟通过后,明令发表一节,片面宣布,究竟有无效力?抑或外交有此先例?所有对德种种关系,将来如何结束,统望熟筹详复。再奥约必须签字,务即照办。
重洋遥隔,一电往还,未能朝发夕至,免不得有稽迟情形。政府恐国民因此愤激,再起风潮,故不待陆专使等答复,便即由徐总统下令道:
巴黎会议对德和约,关系至巨,迭经电饬各全权委员审慎从事,顷据全权委员陆徵祥等,六月二十八日电称:“我国对于山东问题,自通知大会宣言维持保留后,最初主张,注入约内,不允;改附约后,又不允;改在约外,又不允;改为仅用声明,不用保留字样,又不允;
改为临时分函声明,不能因签字而有妨将来提请重议,又复完全被拒。不得已当时不往签字,备函通知会长,声明保存我政府对于德约最后决定之权”等语。披览之余,良深慨惋。此次胶澳问题,以我国与日、德间三国之关系,提出和会,数月以来,乃以种种关系,不克达我最初希望,旷览友邦之大势,反省我国之内情,言之痛心,至为危惧。惟究此项问题之由来,诚非一朝一夕之故,亦非今日决定签字与不签字,即可作为终结。现在对德和约,既未签字,而和会折冲,势不能诎然中止,此后对外问题,益增繁重,尤不能不重视协约各友邦之善意。国家利害所在,如何而谋挽济,国际地位所系,如何而策安全,亟待熟思审处,妥筹解决。凡我国人,须知圜海大同,国交至重,不能遗世以独立,要在因时以制宜,各当秉爱国之诚,率循正轨,持以镇静,勿事嚣张,俾政府与各全权委员等,得以悉心筹划,竭力进行。庶几上下一体,共济艰危,我国家前途无穷之望,实系于此。用告有众,咸使周知!此令。
这令下后,嗣接陆专使复电,除奥约应该签字外,仍执前议,政府乃照来电进行。小子有诗叹道:
对外全凭后盾多,徒持公理漫言和。
试看炎日天骄甚,瘏口无成恨若何?
欲知后来对日情事,容至下回续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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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徐才识,未尝不卓绝一时,惜乎其心术之不堪告人也。彼欲效战国策士之行,为纵横捭阖之谋,不知彼时七国分峙,各私其私,策士犹得乘势而操纵之,今岂犹是战国时耶?明明为共和政体,而乃专事破坏,不愿和平,至南北停战以后,即起攫西北边防使一席,名曰防边,实仍欲把持军权耳。民国有小徐,欲求安宁难矣。陆徵祥等之出使巴黎,参入和会,始终欲保留胶澳,不肯签字,较诸曹、章、陆诸人,较为得体。然至于舌敝唇焦,卒不能挽回万一,岂不可叹!优胜劣败,已成公例,奈何军阀家犹专知内哄,不顾大局耶?
第一百十回 罢参战改设机关 撤自治收回藩属
却说山东问题,未曾解决,国民当然不服,屡有排日举动。山东齐鲁大学生,常在通商要港,调查日货出入,不许华商贩售。一日,见有车夫运粮,输往海口,学生疑他私济日人,趋往过问。偏被日人瞧见,号召日警,竟将学生拘去。事为学商各界闻知,即聚集数千人,共至省长公署,请向日本领事交涉。当由省长派员劝慰,许即转告日领,索回学生。大众待至晚间,未见释归,又向省长署中要求,直至次日始得将学生放归,众始散去。嗣又有乡民数千人,因日人在胶济铁路桥洞旁,抽收人畜经过税,亦至省长公署,要请与日人理论。经省长婉言劝导,教他少安毋躁,待政府解决青岛问题,自不至有此等情事。乡民无可奈何,只好退归。惟排斥日货,始终未懈。不但山东如是,各省亦皆如是。驻京日使,专用强力压迫我国政府,严行禁止,政府不得不通电各省,但说是:“陆专使拒绝签字,正当统筹全局,亟谋补救,各省排斥日货,徒然意气用事,反损友邦感情,务希责成军警,实力制止”等语。各省长官,虽亦照式晓示,惟国民不买日货,乃是交易自由,并非犯法,所以禁令屡申,也是徒然。政府也不过虚循故事。既而上海租界内,有悬挂日皇形像,当众指詈等情。四川重庆境内,日本领事宴请中国官绅,轿夫马弁,群集领事署门,用泥土涂抹门首的菊花徽章。两事又经日使提出,请中国政府设法消弭,并查办犯人,严行惩罚云云。政府也只好通电各省,申谕人民,毋得再犯友邦国徽及君主肖像。此外尚有各种交涉,不胜枚举。惟巴黎和会中陆专使等,对德条约,已不签字。接连是对奥条约,亦由协约国与奥使议定,迫令承认。奥使伦纳尔等,起初也极力抗辩,终因兵败国危,无能为力,没奈何忍辱签字。协约国当然签约,陆专使等对着奥国,没甚关碍,也即签字。奥约与德约略同,无非是割让土地,裁损军队,放弃欧洲以外一切权利,承认匈牙利独立,奥、匈本联邦国,至此匈始独立。及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新建诸国,并赔偿各国战争损失等情。中国专使既经签字,便即电达中央,时已为九月中旬了。徐总统乃连下二令道:
我中华民国于六年八月十四日,宣告对德国立于战争地位,主旨在乎拥护公法,维持人道,阻遏战祸,促进和平。自加入战团以来,一切均与协约各国,取同一之态度。现在欧战告终,对德和约,业经协约各国全权委员,于本年六月二十八日,在巴黎签字,各国对德战事状态,即于是日告终。我国因约内关于山东三款,未能赞同,故拒绝签字,但其余各款,我国固与协约各国,始终一致承认。协约各国对德战事状态,既已终了,我国为协约国之一,对德地位,当然相同。兹经提交国会议决,应即宣告我中华民国对于德国战事状态,一律终止。凡我有众,咸使闻知!此令。
对德战事状态终止,业于九月十五日布告在案,兹据专使陆徵祥电称,奥约已于九月十日经我国签字等语,是对德、奥战争状态,业已完全解除。惟宣战后对德、奥人民所订各项章程,非有废止或修改之明文,仍应继续有效。此令。
还有广东军政府,比徐总统占先一着,也对德宣告和平,文云:
自欧战发生,德人以潜艇封锁战略,加危害于中立国,我国对德警告无效,继以绝交,终与美国一致宣战,当即声明所有中、德两国从前所订一切条约合同协约,皆因两国立于战争地位,一律废止。去年十一月十一日我协约国与德国订休战条约,随开和平会议于巴黎,我国亦派专员出席与会,惟对于和约中关系山东问题三款外,其他条款,及中、德关系各款,我国均悉表示赞成。今因我专使提出保留山东无效,未签字于和约,此系我国保全主权,万不获已之举。对于协约各国实非常抱歉。而对于德国恢复和平之意,则亦与协约各国相同,并不因未签字而有所变易。我中华民国希望各友邦对于山东问题三款,再加考量,为公道正义之主张,而为东亚和平永久的保障,实所馨香祷祝者也。特此通告!
看官阅过上文,应知中国与德、奥宣战本由段祺瑞首先主张,所以段祺瑞辞去总理,名为下野,实是仍任参战督办。德、奥约定易战为和,参战处应该撤销,所有参战处办事人员,统皆叙功,段祺瑞得受勋一位殊荣。惟段派不愿就此闲散,当然预先筹划,以便改设机关。徐树铮出任边防,就是保持权力的先声,好在俄、蒙交涉屡次发生,中国不能不积极筹备,小徐已做了前驱,中央应特任一督办大员,作为小徐的援应。督办大员的资格,当然非老段莫属了。于是由政府下令道:
现在欧战告竣,所有督办参战事务处,应即裁撤。惟沿边一带,地方不靖,时虞激党滋扰,绥疆固圉,极关重要,着即改设督办边防事务处,特置大员,居中策应,以资控驭而赴事机。其参战处未尽各事,并归该处继续办理,借资收束。此令。
这令后面,便是特任段祺瑞督办边防事务。好一篇改头换面的大文章,仍由段老一手做去。倚段奉段的人物,也得联蝉办事,权力依然,可喜可贺。语语生芒。先是俄国内乱,不遑外顾,西伯利亚一带,新旧各党,互生抵触,乱匪亦乘势蜂起,随处滋扰。我国除蒙古外,如吉林、黑龙江、新疆各界,均与俄境毗连,免不得为彼所逼,时有戒心。吉黑两省督军省长,屡次致电中央,请派海军舰队,驰往松花江为驻防计。当经海军部提出议案,咨交国务会议,国务员一体赞成,并援前清咸丰八年瑷珲条约作为证据。查瑷珲条约,为中、俄两国所协定,内载:“黑龙江、松花江左岸,由额尔古纳河至松花江口,为俄罗斯国属地;右岸顺江流至乌苏里河,为大清国属地。由乌苏里河往彼至海所有之地,此地如同接连两国交界明定其间地方,为大清国、俄罗斯国共管之地。由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河,此后只准大清国、俄罗斯国行船,各别外国船只不准由此江、河行走”等语。据此约文,既称由乌苏里河往彼至海,如同连接,是我船由海溯江,在黑龙江、松花江流域中,虽经过俄属江流,也是依据条约行事。况条约载明,只准中、俄两国行船,不准各别外国船只行走,是中国船只,显然可行。现在俄乱方亟,不暇顾及边境治安,我国若筹办黑龙江防,正是目前急务。且党匪所至,中、俄商民,并皆罹殃,如果我国江防成立,不但华民免祸,就是俄民也受益不浅。俄政府应该欢迎,不至抗议。国务员执此理由,因即决议进行,由海军部派出王崇文为吉黑江防筹办处处长,并饬海军总司令,调驶利绥、利捷、利通、利川、江亨、靖安等六舰,由沪北往松、黑二江驻防。各舰驶至海参崴,俄人提出抗议,不容中国舰队上驶,经海军代表林建章,与外交委员刘镜人等,一再理论,始得放行前进。将抵松花江口,暂泊达达岛,又为俄官所阻,不能径入。达达岛地旷人稀,无从购取煤粮,俄人且截断各舰的运输,几至坐困。林建章等一面与俄人交涉,一面自由驶入庙街,拟寻一避冷港内,寄泊御寒。不料西伯利亚俄军,竟不分皂白,放起炮来,连声轰响,向中国舰队激射。舰队慌忙退避,已有弁目三人受伤,当即拍电到京,一再告急。政府先已照会俄使,依照瑷珲条约,与他辩论。俄使倒也说不出理由,但言:“本使只能随本国政潮,从权办理,中国若据瑷珲条约,亦可自行上驶,各行其是。”照此口吻,也是由俄国内乱,故从柔软。政府得了此信,却放心了一半,至是接到告急电文,复向俄使严重责问,书面写着:
查瑷珲条约第一条第二项,载明中、俄船只,得以驶入松花江等,不受限制。中、俄在松、黑权利,原属平等,今俄舰炮击吾舰,殊出意外,应请从速允许我舰江亨、利捷、利绥、利川四艘,安全通过,否则吾国不得不执相当之对付,将以同样手段,加之贵国松、黑两江之舰艇。亦希速电海参崴当事者,以短小之时间,为满意之答复,是所至盼。不意中国亦有此强硬之公文!
除此责问书外,又电驻海参崴高等委员,与俄新政府直接交涉。其实俄政府尚徒拥虚名,未能统驭全国,就是驻京俄使传电通告,也没有确实表示。中国驶往松花江的舰队,只能暂避兵锋,退驻下流,静待解决便了。会驻库办事大员都护使陈毅,报称外蒙古王公,情愿取消自治,归附中华,这真算是民国难得的机会。政府自然去电奖励,并饬外交部蒙藏院等机关,会同商酌办理。陈毅复派属员王仁诩到京,面陈一切情形。原来外蒙自受俄人唆使后,名为自治,实不啻为俄人保护国,俄人屡给借款,盘剥外蒙,外蒙已不堪凌逼,自知为俄所欺,苦难悔约。及俄国革命乱党,又屡次入境,骚扰益甚。外蒙自治官府,乃复向中国乞援,当由外蒙亲王巴特玛多尔济领衔,呈请取消自治,凡历年所借款项归俄、蒙双方交涉,应由中央逐年归还若干。余如各王公等年俸,亦请中央承认等语。陈毅以为所损有限,所得实多,便替他殷勤呈报。还有西北筹边使徐树铮,正欲借此图功,可巧得了这个消息,乃是天上飞来的幸事,急忙电呈中央,说是:“外蒙归化,怀德畏威,应速加慰抚”等语。明明是自己吹牛。徐总统连接呈文,因即颁发明令道:
据都护使驻扎库伦办事大员陈毅,电呈外蒙官府王公喇嘛等合词请愿呈文,内称:“外蒙自前清康熙以来,即隶属于中国,喁喁向化,二百余年,上自王公,下至庶民,均各安居无事。自道光年间,变更旧制,有拂蒙情,遂生嫌怨。迨至前清末年,行政官吏秽污,众心益滋怒怨。当斯之时,外人乘隙煽惑,遂肇独立之举。嗣经协定条约,外蒙自治告成,中国空获宗主权之名,而外蒙官府丧失利权,迄今自治数载,未见完全效果,追念既往之事,令人诚有可叹者也。近来俄国内乱无秩,乱党侵境,俄人既无统一之政府,自无保护条约之能力,现已不能管辖其属地,而布里雅特等,任意勾通土匪,结党纠伙,迭次派人到库,催逼归从,拟行统一全蒙,独立为国。种种煽惑,形甚迫切。攘夺中国宗主权,破坏外蒙自治权,于本外蒙有害无利。本官府洞悉此情,该布匪等,以为我不服从之故,将行出兵侵疆,有恐吓强从之势。且唐努乌梁海,向系中国所属区域,始则俄之白党,强行侵占,拒击我中蒙官军,既而红党复进,以致无法办理。外蒙人民生计,向来最称薄弱,财款支绌,无力整顿,枪乏兵弱,极为困难。中央政府虽经担任种种困难,兼负保护之责,乃振兴事业,尚未实行。现值内政外交,处于危险,已达极点,以故本官府窥知现时局况,召集王公喇嘛等,屡开会议,讨论前途利害安危问题,冀期进行。咸谓近来中、蒙感情敦笃,日益亲密,嫌怨悉泯,同心同德,计图人民久安之途,均各情愿取消自治,仍复前清旧制。凡于扎萨克之权,仍行直接中央,权限划一。所有平治内政,防御外患,均赖中央竭力扶救。当将议决情形,转报博克多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汗时,业经赞成。惟期中国关于外蒙内部权限,均照蒙地情形,持平议定,则于将来振兴事务,及一切规则,并于中央政府统一权,两无抵触,自与蒙情相合。人民万世庆安,于外蒙有益,即为国家之福。五族共和,共享幸福,是我外蒙官民共所祈祷者也。再前订中、蒙、俄三方条约,及俄、蒙商务专条,并中、俄声明文件,原为外蒙而订也。今既自己情愿取消自治,前订条件,当然概无效力。其俄人在蒙营商事宜,将来俄新政府成立后,应由中央政府负责,另行议订,以笃邦谊而挽回利权”等语。并据西北筹边使徐树铮,呈同前情,核阅来呈,情词恳挚,具见博克多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汗及王公喇嘛等,声明五族一家之谊。同心爱国,出自至诚,应即俯如所请,以顺蒙情。所有外蒙博克多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汗应受之尊崇,与四盟应享之利益,一如旧制。中央应当优为待遇,俾同享共和幸福,垂于无穷,本大总统有厚望焉!
同日又加封外蒙古呼图克图汗,令文有云:
外蒙古博克多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汗,赞助取消自治,为外蒙谋永久治安,仁心哲术,深堪嘉尚,着加封为外蒙古翊善辅化博克多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汗,以昭殊勩。此令!
两令既下,又由外交部照会驻京俄使,通报外蒙取消自治,凡前订中、俄、蒙条约及俄、蒙商约,并中、俄声明文件,一概停止效力,且将外蒙取消自治,仍复旧制各情形通告驻京各愿赞成,但因本国内情非常扰乱,实不能顾及外蒙,自己侨寓中国,赤手空拳,徒靠着三寸舌根,究有甚么用处,所以暂从容忍,俟新政府稳固后再与中国交涉。那西北筹边使徐树铮,尚在内蒙驻节,至此且受命为册封专使,得与副使恩华、李垣,睥睨自若,驰往库伦去了。小子有诗咏道:
本是无功冀有功,一麾出使竟称雄。
此君惯使刁钻计,如此机心亦太工。
欲知小徐赴库情形,且至下回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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