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189 页/共 207 页

醇亲王载沣道:“众位的高论,都是很有道理的。 我看立宪这一桩事,既然如此繁重,人民程度能及与否,又在难必之数,那就不能不多留时日,为预备地步了。时光已经不早,讲了这大半天,也该散了。明儿召见,咱们就把预备立宪的主见,回奏两宫,众位看是如何?” 于是诸王大臣,又商议了一会子,意见大相同略。次日,入朝面奏。到了七月十三日,朝廷就颁下预备可立的上谕,其辞道: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预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我朝自开国以来,列圣相承,谟烈昭垂,无不因时损益,着为审典。现在各国交通,政治法度,皆有彼此相因之势,而我国政令,日久相仍,日处阽危,忧患迫切。非广求知识,更订法制,上无以承祖宗缔造之心,下无以慰臣庶治平之望。是以前筒派大臣分赴各国,考察政治。现载泽等回国陈奏,皆以国势不振,实由于上下相暌,内外隔阂,官不知所以保民,民不知所以护国。而各国之所以富强者,实由于实行宪法,取决公论,君民一体,呼吸相通,博采众长,明定许可权,以及筹备财用,经划政务无不公之于黎庶。又兼各国相师,变通尽利,政通民和,有由来矣。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规制未备,民智未开,若操切从事,徒饰空文,何以对国民而昭大信?故廓清积弊,明定责成,必从官制入手。亟应先将官制分别议定,次第更张,并将各项法律详慎厘订。而又广兴教育,清理财政,整顿武备,普设巡警,使绅民明悉国政,以预备立宪基础。着内外臣工切实振兴,力求成效。俟数年后规模粗具,查看情形,参用各国成法,妥议立宪实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视进步之迟速,定期限之远近。着各省将军督抚晓谕士庶人等,发愤为学,各明忠君爱国之义,合群进化之理,勿以私见害公益,勿以小忿败大谋。尊崇秩序,保守和平,以预备立宪国民之资格,有厚望焉。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这一道明诏颁布之后,全国人民有欢忭的,有恐惧的,也有发言讥刺的。欢忭的是庆幸从此后得为立宪国国民了;恐惧的是怕人民程度不及,将来反多事故;发言讥刺的,是逆料政府决不会有好事情干出来,立宪并无颁限,一纸空文,无非是骗人勾当。人民虽是这个样子,朝廷上却把此事瞧得异常郑重。 颁发诏书的次日,即派镇国公载泽,大学士世续、那桐、荣庆,贝子载振,尚书奎竣铁良、张百熙;戴鸿慈、葛宝华、徐世昌、陆润庠、寿耆,直隶总督袁世凯,公同编纂京朝官制。并着外省总督端方、张之洞、升允、铁良、周馥、岑春萱各派司道大员到京,随同参议。又派庆亲王奕劻,大学士瞿鸿机、孙家鼐,总司核定。 各位编制大臣奉到旨意,即于十六日,在颐和园里头,开第一次会议,议出了办法。于是就在恭王府朗润园里头,设立编制馆,以府尹孙宝琦、京卿杨士琦为提调,金邦平、张一摩、曹汝霖、汪荣宝为起草课委员,陆宗舆、邓邦述、熙彦为评议课委员,吴廷燮、郭曾炘、黄端祖为考定课委员,周树模、钱能训为审定课委员。此外京曹须议的,吏部衙门,有长顺、刘元弼;户部衙门,有李经野、程利川、林景贤、傅兰泰;财政处,有陈遹声;礼部衙门,有瑞绪、刘果、聂献琛;兵部衙门,有王维翰、庆蕃;练兵处,有哈汉章、良弼、王士珍、朱彭寿;刑部衙门,有曾鉴、胡彤恩;工部衙门,有郭庆华、潘慎修。 各疆臣所派,两江是荆光典,俞明震;两湖是陈夔麟、曾广熔;两广是于式枚,四川是刘学廉、徐樾,陕甘是熙麟。 编制各大臣于未曾动手编制之前,先会衔奏陈厘定官制宗旨,大略五条:第一,此次厘定官制,遵旨为立宪预备,应参仿君主立宪国官制厘定,先就行政司法各官,以次编改。此外凡与司法行政无甚关系各署,一律照旧。第二,此次立定官制,总使官无尸位,事有专司,以期各有责成,尽心职守。第三,现在议院遽难成立,先就行政、司法厘定,当采用君主立宪国制度,以合大权统于朝廷之谕旨。第四,钦差官、阁部院大臣、京卿以上各官,作为特简官,阁部院所属三四品人员,作为请简官;阁部院五至七品人员,作为奏补官;八九品人员,作为委用官。第五,厘定官制之后,原衙门人员,不无更动或至闲散,拟在京另设集贤资政各院,妥筹位置,分别量移,优予俸禄。 旨意下来,着即按照陆续筹集,详加编定。起草课各委员奉到此旨,顿时就忙起来,终日伏案埋头,精心编撰。不多几日,京朝官制草案,早都撰拟脱稿。由评议课委员评议过,再由考定课委员加以考核。审定课委员悉心审定,才敢呈由编制大臣,经各编制大臣一律署诺,然后送往总司核定处删改具奏。 总核官制大臣庆亲王奕劻,瞿中堂鸿机,孙中堂家鼐,三个儿接到草案,不敢怠慢,打足精神,逐案逐案的瞧阅。见所拟官制,大抵依据端方等原奏,斟酌而成。为首是内阁,设总理大臣一人,左右副大臣二人。各部尚书,均为内阁政务大臣、参知政事。下设提调一,副提调一,置五局,是制诰局,庸勋局,编制局,统计局,印铸局。那武官考试处,就附设在庸勋局里头。各部督设尚书、左右侍郎各一人。只外务部仍设管部大臣一人,下设承政厅、参议厅、及参事、郎中主事、七品小京官、录事等员。视各部事务之繁简,以定额缺之多寡,是为各部通则。凡陆海军部、吏部以外各部,都是这么办法。各部的名称次第,首为外务部;次为民政部,即以巡警部改设,并将步军统领衙门所掌事务,及户礼工三部所掌有关民政各事并人;次为财政部,以户部财政处改设;次为陆军部,以兵部练兵处及太仆寺裁并改设;次为海军部,暂归陆军部办理;次为法部,以刑部改设,并以户部现审处所掌事务并人;次为学部,仍从旧制;次为农工商部,以商部工部归并设立;次为交通部;次为理藩部,以理藩院改设;次为吏部。此外并改政务处为资政院,升礼部为典礼院,改大理寺为大理院,都察院仍如旧制。 又设集贤院、审计院、行政裁判院,及军咨府等,共计十一部七院一府。 三位总核大臣瞧过之后,互相筹议。孙家鼐道:“内阁本是闲曹,经这么一改,冷署变成繁缺了。” 瞿鸿机道:“世变沧桑,何常之有?我朝入关之始,官制虽缘明朝旧制,以六部管行政,丙阁司票拟,且升大学士为正一品,但是彼时总枢机参密,勿的大半是天潢亲贵,丰沛故人。政柄操在武夫手里,虽有阁臣,不过黼黻承乎罢了。海宁陈之遴,溧阳陈名夏,且为了弄权植党,死的死,窜的窜。号为硕甫名臣的杜文端、冯文毅诸公,都不过仰亲贵鼻息,伴食中书过一辈子是了,天下安危,与他一毫都不相涉。等到圣祖以冲龄嗣位,那时候满汉之间,稍稍相习。辅政四贵臣,又皆因专横恣肆,不克令终。 三藩之变,天下几危,内发晁错之谋,外奏郭李之续的,又都出于汉臣。为了这么,汉大臣渐获信作。圣祖又留意文学,高江村、李昆山辈,皆以儒臣翰苑,与闻机密。世宗嗣服,承累洽重熙之后,挟雷霆万钧之威,旋乾转坤,与天下更始,悉化轸域之见。满汉才杰,并蒙委任。把内阁政柄,移入军机处。 鄂文端、张文和两公,并直枢府。那时候,一人独运于上,非惟汉大臣无所短长,就是满洲亲贵,也孜孜救过不暇。植党弄权,更非敢所设想了。高宗御极,强张两相,并受顾命,翊赞枢廷。鄂以儒臣登宰辅,矢志公忠。当时承平日久,满洲世族,渐流矜夸,鄂相深为恨嫉,所以引用的多是汉族寒素之士,一时物望碱归。那不得志的满人,夸毗无实的汉人,便都趋向桐城门下,朝士遂分为鄂张两党。鄂相早卒,鄂党遂归失敚张相为人,小廉曲谨,内结主知,而时以微词马下,测人主喜怒,以后于文襄和致斋,都承他的衣钵。嘉庆道光两朝,台阁风气,以不办一事为持重,不听一言为老成,雍容揖攘,百事就此丛脞了。本朝初制亲藩,不得与闻政事,雍正时光怡贤亲王辅政,出自特典,又作别论。嘉庆亲政,成哲亲王领军机大臣,那是为仁宗方在谅闇,仿古时冢宰听政之制。且当大奸初夷,籍以镇定人心,所以甫及百日就出去的。自从文宗弃天下,穆宗方在冲幼,恭亲王遂以议政王人领枢廷,政局为之一变。直到于今,沿而未革。” 孙家鼐道:“不必说了,这不过都是用人行政,微有出入,官制究未曾大改。现在这么,是把从前制度,根本推翻了。” 奕劻道:“推翻也罢,不是推翻也罢,那都是没要紧的事。我看这草案拟的还不很妥当,大家商量商量,怎么改它一下子!” 瞿孙两人齐说王爷所见极是。奕劻道:“依我主见,好好的礼部,何必改称典礼院?那行政裁判院、集贤院,添设得更没有道理。就是财政部、交通部,名儿题得也不雅致,你们视是如何?” 瞿相道:“这部名果然太不雅。” 于是公同筹议了一会于,改财政部为度支部,交通部为邮传部,典礼院仍为礼部,删去行政裁判、集贤两院。次日会衔上奏,其辞道:窃臣等伏读七月十三日上谕,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廓清积弊,明定责成必从官制入手,亟应先将官制,分别议定,次第更张等因。钦此。又伏读十四日上谕,咋已有旨宣示为急为立宪之预备,饬令先行厘定官制。事关重要,必当酌古准今,折衷至当,纤悉无遗。着派载泽等公同编纂,悉加厘定,深仰吾皇太后、皇上变宜民之至意,率士臣庶感颂同声,实中国转弱为强之关键。兹事体大,臣等仰禀圣谟,总司核定,断不敢草率从事,亦不敢敷衍塞责。月余以来,准厘定官制大臣载泽等陆续送到草案,臣等悉心详核,反复商确,间有末协,次第更定,京内务官,现已竣事。 窃维此次改定官制,既为预备立宪之基,自以所定官制与宪政相近为要义。为立宪国官制,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并峙,各有专属,相辅而行。其意、美法良,则谕旨所谓廓清积弊,明定责成,两言尽之矣。盖今日积弊之难清,实由于责成之不定,推究厥故,三端:一则许可权之不分。以行政官而兼有立法权则必有藉行政之名义,创为不平之法律,而末协舆情。以行政官而兼有司法权,则必有徇平时之爱憎,变更一定之法律,以意为出入。以司法官而有兼有立法权,则必有谋听断之便利,制为严峻之法律,以肆行武健,而法律浸失其本意。举人民之权利生命,遂妨害于无形。此许可权不分责成之不能定者一也;一则职任之不明。政以分职而理,谋以专任而成。今则一堂而有六官,是数人共一职也,其半为冗员可知。一人而历官各部,是一人更数职也,其必有专长可见。数人分一任,则筑室道谋,弊在玩时。一人兼数差,则日不暇给,弊在废事。是故贤者累于牵制,不肖者安于推诿。是职任不明责成之不能定者二也;一则名实之不副。名为吏部,但司签掣以事,并有铨衡之权。 名为户部,但司出纳之事,并无统计之权。名为礼部,但司典仪之事,并无礼教之权。名为兵部,但司录营兵籍武职升转之事,并无统御之权。是名实不副,责成之不能定者三也。故臣等厘定官制,谨遵谕旨,上稽本朝法度之精,旁参列邦规制之善为主义。而尤以清积弊,定责成,渐图宪政成立为指归。 首分权以定限。立法、行政、司法三者,除立法当属议院,今日尚难实行,拟暂设资政院以为预备外,行政之事,则专属之。内阁、各部大臣,内阁有总理大臣,各部尚书亦为内阁政务大臣,故分之为各部,合之皆为政府,而情无隔阂。入则参阁议,出则各治部务,而事可贯通。如是则中央集权之势成,政策统一之效着。司法之权,则专属之法部,以大理院任审判,而法部监督之,均与行政官相对峙,而不为所节制。此三权分立之梗概也。此外有资政院以持公论,有都察院以任纠弹,有审计院以查滥费,亦皆独立,不为内阁所节制,而转能监督阁臣,此分权定限之大要也。 次分职以专任。分职之法,凡用有各衙门,与行政无关系者,自可切于事情。首外务部,次吏部,次民政部,次度支部,次礼部,次学部,次陆军部,次法部,次农工商部,次邮传部,次理藩部。专任之法,内阁各大臣同负责任。除外务部载在公约,其余均不得兼充繁重差缺。各部尚书只设一人,侍郎只设二人,皆归一律。至新设之丞参,事权不明,尚多窒碍,故特设承政厅,使左右丞任一部总汇之事。设参议厅,使左右参议任一部谋议之事。其郎中、员外郎、主事以下,视事务之繁筒,定额缺之多寡。要使责有专归,官无滥设,此分职专任之大要也。次正名以核实,巡警为民政之一端,氮正名为民政部。度支部以财政处、税务处并入。兵部徒拥虚名,拟正名为陆军部,以练兵处太仆寺并入,而海军部暂隶焉。既设陆军部,则练兵处之军令司,宜正名为军咨府,以握全国军政之要枢。刑部为司法之行政衙门,徒名曰刑,义有未尽,拟正名为法部。商部本兼农工,拟正名为农工商部,理藩院拟正名为理藩部。太常、光禄、鸿胪三寺,同为执礼之官,拟并入礼部。工部所掌,半已分隶他部,拟改为邮传部,而以轮路邮电佐入。此正名核实之大要也。若是则责成既已明定,积弊庶可廓清。宪政规模,实肇于此。如以议院甫有萌芽,骤难成立,所以监行政者,尚未完全。或改今日军机大臣为办理政务大臣,各部尚书均为参预政务大臣,大学士仍留办内阁事务,虽名称略异,而规制则同。行政机关,屹然已定。宪政官制,确有始基矣。抑臣等更有请者,制法固求其尽善,徒法不能以自行,必能有办事之精神,而后有改良之功效。要在大小臣工,顾名思义,视国如家,无自私自利之心,有任劳任怨之实,各修职事,共济艰难。庶仰副两宫孜孜图治之怀,下慰薄海喁喁向风之望。是则臣等与有责成,尤不胜惶悚执幸者也。是否有当,伏候圣明裁择,乾断施行。谨将官制清单二十四件,缮呈御览,恭候训示。谨奏。 欲知官制草案奏上之后,是否批准,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四回  张尚书反对新宫制 南昌令身戕天主堂 话说庆亲王奕劻等,把核定新拟京朝官制呈上之后,不到几天,就奉到两道上谕。第一道是宜示官制,比较原案,已经大有变动。那最要紧的内阁,竟然作为罢谕。次第先后,也都大大移动。朝臣见了,无不诧为怪事。只见那道上谕的文是: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前经降旨宣示立宪之预备,饬令先行厘定官制,特派载泽等公同编纂,悉心妥订;并派庆亲王奕劻等总司核定,候旨遵行。 兹据该王大臣等将编纂原案详核定拟,一并缮单具奏。披览之余,权衡裁择,因特明白宣谕。仰惟列圣成宪昭垂,法良意美,设官分职,莫不因时制宜。今昔情形既有不同,自应变通,尽利其要旨,惟在专责成清积弊,求实事,去浮文,期于厘百工而熙庶绩。军机处为行政总汇,雍正年间,本由内阁分设,取其近接内廷,每日入值承旨办事,较为密速,相承至今,尚无流弊,自毋庸遍改,内阁军机处一切现制,着照旧行。其各部尚书,均着充参预政务大臣,辅班值日。听候召对。外务部、吏部均着照旧。巡警为民政之一端,着改为民政部。户部着改为度支部,以财政处并入。礼部着乙太常、光禄、鸿胪三寺并入。学部仍旧。兵部着改为陆军部,以练兵处、太仆寺并入,应行设立之海军部,及军咨府,未设以前,均暂归陆军部办理。 刑部着改为法部,责任司法。大理寺着改为大理院,专掌审判。 工部着并入商部。改为农工商部。轮船、铁路、电线、邮政,应设专司,著名为邮传部。理藩院着改为理藩部。除外务部堂官员缺照旧外,各部堂官,均设尚书一员,侍郎二员,不分满汉。都察院在指陈阙失,伸理冤滞,着改为都御史一员,副都御史二员。六科给事中,着改为给事中,与御史各员缺均暂如旧。其应行增设者,资政院为博采群言,审计院为核查经费,均着以次设立。其余宗人府、内阁、翰林院、钦天监、銮仪卫、内务府、太医院、各旗营侍卫处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仓场衙门均毋庸更改。原拟各部院等衙门职掌事宜,及员司各缺,仍着各该堂官自行核议,悉心妥筹,会同军机大臣奏明办理。此次斟酌损益,原为立宪始基,实行预备。如有未尽合宜之处,仍着体察情形,随时修改,循序渐进,以臻至善。总之,时局艰危,事机迫切,非定上下共守之法,不足以起衰颓;非通君民一体之情,不足以申疾苦。所有新简及原派大臣,责无旁贷,惟当顾名思义,协力同心,尽去偏私,直任劳怨。务使志无不通,政无不举。庶几他日颁行宪法,成效可期。倘仍视为具文,因循不振,则是上负朝廷,下负国民,不能为尔等宽也,将此通论知之!钦此。 那第二道上谕,是叫编纂官制大臣编订各直省官制,而于州县官一项,尤为特别注意。上谕的文是: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此次厘定官制,据该王大臣等将部院各衙门详核定拟,业经分别降旨施行。其各直省官制,着即陆续编订,仍妥核具奏。方今重困,皆因庶政未修,州县本亲民之官,乃往往隔阂。诸事废弛,闾阎利病,漠不关心。甚至官亲幕友,肆为侵欺。门丁书差,取于鱼肉。吏治安得不坏?民氛何由而伸?言念及此,深堪痛恨!兹当改定官制,州县各官,关系尤要。现在国民资格尚有未及,地方自治,一时难以递行。究应如何酌核办理? 先行预备,或增设佐治员缺,并审定办事许可权,严防流弊,务通下情。着会商务省督抚,一并妥为筹议。必求斟酌尽善,候旨遵行。朝廷设官分职,皆以为民。总期兴养立教,乐业安居。 庶几播民和而维邦本,用副怀保群黎,孜孜图治之至意!钦此。 内阁官制,忽地推翻,大小臣工,无不诧为怪事。那关心最切的,就要算着几位编纂大臣。当下张百熙往见泽公爷,谈及此事,异常愤懑。张百熙道:“新官制的精神,全在内阁。 内阁不设立,旁的官,恁你改他一百改,也没中用。公爷想吧,现在的军机,虽然名为政府,其实不过如将帅的营务处,督抚的文案,只有奉行之责,毫无决断之资。所以不肖的人当了,弄权殖货倒有余;贤人当了,扶危定倾倒不足。论他的成绩,还不如前明六部长官,倒能得自行其志。现在偏偏的这么,考察吧,编纂吧,改革吧,都不过干热闹儿的事,倒哄得人白快活了一会子。” 载泽道:“这件事,好生奇怪!前儿召见,上头没一字提及改动,还奖了我好多话。怎么临了儿就变了?谁使的的鬼计,倒要细细调查他一调查。” 原来自明诏编纂官制,京师政界,顿时大起恐惶。那班闲曹冷署,自知必在淘汰之列,倒也不过如此。独那冲繁要缺,几位肠肥脑满的干员,热中富贵,深恐一朝大权旁落,自己脚根就要站不住,于是使出灵敏手腕,竭力的运动。不知怎么,竟被他走着了高道士一条门路,由高道士转求四格格。四格格是皇太后宠爱的人,十句话倒有五七句听信。于是就在深宫里,造膝密陈,旁边又有李总管竭力帮忙。皇太后对于新政,原本不很喜欢,只因迫于时势,又碍不过各大臣的奏请,做一个立宪面子罢了。所以才有这参酌新旧的官制发表。载泽等又如何会知道呢? 当下调查了几天,哪里有个影踪?!只好暂时丢开手,且编纂外省官制。会议了几回,定出两个办法。因为外官不比京曹,事事与督抚有密切关系,于是先把大纲,电商务督抚。大致说是:亲民之职,古今中外,皆所最重。我朝承明制,管官官多,管民官少,州县以上,府道司院,层层钤制。而以州县一人,萃地方百务于其身,又无分曹为佐,遂至假手幕宾,寄权胥役,坏吏治酿祸乱,皆由于此。今拟仿汉唐县分数级之制,分地方为三等,甲等叫府,乙等曰州,丙等曰县。现设知府,解所属州县,专治附郭县事,仍称知府,从四品。其原设首县,即行裁撒。直隶州知州,直隶厅抚民同知,均不管属县,与散州知州统称知州,正五品。直隶厅抚民通判及知县,统称知县,从五品。每府州县各设六品至九品官,分掌财赋、巡警、教育、监狱、农工商及庶务,同集一署办公。别设地方审判厅置审判官,受理诉讼;并画府州县各分数区,每区设谳局一所,置审判官,受理细故诉讼。不服者,方准上控于地方审判厅。每府州县各设议事会,由民选举议员,公议本府州县应办之事,并设董事会,由人民选举会员,辅助地方官办理议事会所议决之事。俟府州县议事会及董事会成立后,再推广设城乡镇各议事会、董事会及城镇乡长等自治机关。以上均受地方之官监督,仍留各巡遭,监督各府州县。宜体察情形,并按地方广陕,属县多寡,酌量增减,并分置曹佐,由各省督抚酌量推行。至省城院司各官,现拟有两层办法。仿国朝各边将军衙署,分设户、礼、兵、刑、工各司,粮饷各处办法。合院司所掌于一省,名之曰行省衙门,督抚总理本衙门政务,略如各部尚书。藩臬二司,略如各部丞。其下参酌京部官制,合并藩臬以外司道局所,分设各司酌设官,略如参议者领之。以下分设各曹,置五品至九品官分掌之。每日督抚率同属官,定时入署,事关急速者,即可决议施行;疑难者,亦可悉心商确,一稿同画,不必彼此移送申详。各府州县公牍,直达于省,由省径行府州县。每省各设高等审判厅,置审判官受理上控案件。行政司法,各有专职。文牍筒一,机关灵通,于立宪国官制,最为相近。是为第一层办法;其次则以督抚经管外务,军政,兼监督一切行政、司法。以布政使专管民政,兼管农工商。以按察使专管司法上之行政,监督高等审判厅。另设财政司,专管财政,兼管交通事务。秩视运司,均酌设属官,佐理一切。此外学监粮关河司,仍旧制。以上司道,均按主管事务,禀承督抚办理,并监督各该局以专责成而清许可权。此为第二层办法。 此电去后,不到一个月,各督抚复电陆续到来,主张第一层办法的是滇督岑春煊,晋抚恩寿,奉天将军赵尔巽,湘抚岑春煊,疆抚联魁,赣抚吴重熹,黑龙江将军程德全,吉林将军达桂。主张第二层办法的是秦抚曹鸿勋,川督锡良,苏抚陈夔龙,调任黔抚庞鸿书。依违第一、第二二者之间的,是卸任黔抚林绍年,粤督周馥,署黔抚兴禄,鲁抚杨士骧,皖抚恩铭,浙抚张曾扬,汴抚张人骏,署闽督祟善,新授闽督丁振驿。全行反对的是陕督升允,鄂督张之洞。编纂大臣见鄂督张之洞也全行反对,又不禁诧异起来了。当下载泽道:“你们瞧瞧,张之洞也来反对咱们了,真是奇怪不过的事。别人反对我都不怪,香涛素负开通盛名,平日极力主张新政。现在编纂官制,是为预备立宪的基础,国家转弱为强,都在这一件事情上,关系何等重大,他倒偏又反对来了!” 葛宝华道:“南皮尚书脾气,素来是恃才傲物,或者为此番编纂的事,没有派及他,特地的负气,也说不定。” 陆润庠道:“香涛脾气本来古怪,况且他跟政府原有意见的,自然不赞成新制了。” 载泽问道:“香涛与政府有何意见?” 陆润庠道:“就为闰四月里南昌那桩教案。” 原来,江西南昌法国天主堂有一个教士,名叫王安之的,为了一桩什么教案,跟南昌县知县江召棠办交涉,会议了好多回,不得要领。本年正月二十九日,又邀江知县到天主堂议事。 王安之自恃是法国人,法强华弱,未免事事恫吓。偏这江知县,又是个强项令,一步都不肯让,意见大为不合。不知如何,两方面争论起来,江知县的咽喉,竟然受了大创,擡回县署,血流不止,医治罔效,就此创重身亡。南昌人民大动公愤,众口一辞,都说王教士手戕江知县,一齐动手,把一座庄严天主堂,毁成一片瓦砾。那位教士王安之,只一顿精拳头,早打了个稀烂。法领事得知此事,立刻电告驻京法使。法使立与外部交涉。 外部奏闻朝廷,天颜震怒,下旨先把江西巡抚胡廷干撤了任,特派梁敦彦偕同法使署人员,驰往江西查办。一面电询鄂督张之洞对于此案意见,并着他就近派员查办。彼时张尚书密电政府道:查江令因伤致命情节,据道府县亲见,该令手书数纸,均谓王安之通令自刎一刀,复有两人执手用刀剪连戳咽喉两下等情。现又向江令家属索出江令手书一纸,文云意是“逼我自刎,我怕痛不致死,他有三人,两拉手腕,一在颈上割有两下”。 皆大字。又小字云:“痛二次,方知加割两次,欲我死无对证”等语。前后语意均同。据中国忤作医生查验,皆供据“洗冤录”,确系被人杀死,并非自刎。据美医证书云:“整齐之横伤在咽喉,靠喉结之处。又一伤,伤口参差不齐,将喉结前面从中一直分开。” 又云:“整齐之横伤,是用利器所割,其余之伤,非用利器。” 又云:“第一伤用力轻,第二伤用力重”等语。此系用刀自刎以后,又被人用剪戳伤之确据。何则?剪利于刺,不利于割,故伤口参差不齐。自刎故力轻,人戳故力重也。一法官医福庚具画押凭单云:“伤口系在颈之中间,嗓核之上,开作扁形,约横宽三寸,系用利器所割无疑”。又云:“有第二伤口,系直式,与第一伤口作之纵横,亦系用利器所割,此口亦可客指”等语。此系刀伤之后,又受剪伤之确据也。 又云:“至于两伤是否同时,虽非同时,亦相距不多时耳。” 此为直伤,显系在教堂所受之确据也。两洋医皆谓系两伤,一横伤,一直伤,惟美医则谓直伤较重。既系横、直两伤,后伤又重,是江令实死于加功,不由于自刎,确有可凭矣。即前有自刎一伤,亦由王安之威逼所致。惟当时江令仆从茶房,均被教堂拦阻,不准许入内,究竟如何加功,如何威逼,外人皆不得知。此时欲寻证人,非将教堂司事刘宗尧,帮工艾老三,仆人胡思赐三人提案研讯不可。且江令受伤在刘宗尧房内,其手书内既云他有三人,两拉手碗,又屡提刘先生,是刘宗尧尤为案内要证。昨嘱赣抚电达浔道商之郎主教,速送三人到南昌讯问,并力认保护,断不刑讯。郎主教意不敢交,殊属不解。窃思伤凭医官,案凭见证,洋医既断为两伤,后伤较重,然则后伤是何人所为,前伤因何事起兴,不凭证人,何以定案?查法官医验伤凭单,系法参赞临行时始行交出,故当日刘、艾、胡三人到省,未能细问。今既据有法官医凭单,自应传案货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