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列国志传 - 第 16 页/共 62 页

公问曰:“齐乃千乘之国,列于诸侯。自因先君政令无常,以致国势不振。寡人欲修国政,立纲陈纪,其道何如?”仲对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今明公欲立国之纲纪,必以礼义廉耻而使其民则,纲纪立而国势振矣!”          公曰:“为之若何?”管子对曰:“昔者圣王之治天下也,其发政施仁,必以爱民为先。”公问曰:“爱民之道何如?”对曰:“公修公政,家修家族,相连以事,相养以禄,则民相亲矣!赦旧罪,修旧典,立无后,则民生殖矣!省刑罚,薄税敛,则民可富矣!乡建贤士,使教于国,则民有礼矣!出令不改,则民俱信矣!此爱民之道也。”          公曰:“爱民之道既行,处民之道何如?”管仲对曰:“士农工商处于四等,则民有定矣!”公曰:“民既定矣,齐国偏小,甲兵不足,若何处之?”仲对曰:“甲兵欲足,制重罪赎以犀甲一戟,轻罪赎以鞼盾一戟,小罪尽皆以金分宥问罪。          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锄夷斤欘,试诸壤土,则甲兵大定!”公曰:“甲兵既足,财用不周何如?”管仲对曰:“销山为钱,煮海为盐,其利通于天下,则财用足而国富矣!”          公曰:“国家财用既足,军旅不多,兵势不振如何?”仲对曰:“制国之兵,五家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置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焉。五人为伍,轨长率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五乡一帅,故万人为一军,五乡之帅率之;十五乡出三万人,以为三军。君主中军,高、国二子各主一军。四时之隙,从事田猎,春搜索不孕之兽;夏苗除五谷之灾;秋狝行杀以顺秋气;冬狩固守以告成功,使民习于武事。是故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内教既成,令勿使迁,徒伍之人,祭享同福,死丧同恤,祸灾共之,人与共之。人与人相畴,家与家相畴,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战声相闻,足以相死。居同乐,行同和,故昼战目相视,足以相敌,是故守则同固,战则同强。君有此士也,三万人可以横行天下,以诛无道,以屏周室。”          公曰:“国既富足,兵既强盛,吾欲操练将士,以征天下诸侯何如?”管仲对曰:“未可!邻国本吾亲也,君欲从事于天下诸侯,则亲邻国。”公曰:“若何?”仲曰:“审吾疆场而返其侵地;正其封疆,无受其资,而重为之皮币,聘頫于诸侯,以安四邻,则四邻之国,皆亲我矣!请以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车马衣裘,多其资币,使周游于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皮币玩好使人鬻之四方,以监其上下之所好,择其淫乱篡弑者而先征之,则天下诸侯,皆信吾不为并吞,相率而朝于齐矣!”          桓公大悦,斋戒三日,欲拜管仲为相,仲辞而不受。公曰:“吾纳子之伯策,欲成吾志,故拜子为相,何如不受?”仲曰:“臣乃有罪之人,何敢居此大位?明公必欲成其大志,若能用五杰,伯业成矣!”公曰:“五杰为谁?”仲曰:“昭权度之娴雅,辨言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司行;垦草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越,请立为大司田;平原对敌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成父,请立为司马;决狱折中,不杀无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须无,请立为大司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避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之官。君若政治国强,然则五子者存矣!若欲伯王,臣虽不才,强承君命以效区区。”桓公拜管仲为相,隰朋以下五人皆如管仲所请。遂出榜于朝门外,管仲所奏之政,尽举而行之。百姓奉法,齐国大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东屏先生有诗云:          莒道弯弓射带钩,纳言鲍子竟忘仇。          强齐定霸安夷夏,小谅何防召忽求。          潜渊居士五言一绝,赞美管仲有的叔牙知人,而桓公纳士云:          夷吾负大器,鲍子早相知。          初释堂阜缚,便为齐国基。          铺张政就日,羽翼霸成时。          一举三贤萃,桓公大可奇。          又有古风一篇:          世降春秋离乱极,君臣迭起相篡弑。          士抱尺寸文武材,投秦齐楚争售艺。          夷吾莹莹经纶才,明王不遇甘尘埃。          叔牙一释堂阜缚,桓公便筑迎宾台。          君臣既合如鱼水,谟谋霸策条陈开。          扬眉吐气通世务,兵能强盛国能富。          先定四民正纪纲,再制十轨排军伍。          军伍既多兵甲强,便出游骑监四方。          内安王室尊天子,外攘胡夷固夏强。          诸侯有乱随征讨,扶倾济弱义堂堂。          堂堂霸策条陈毕,君臣协力相扶弼。          内修文德绥诸侯,外耀兵威制夷狄。          以致生灵溺左袵,千古功名在周室。      第二十六回 楚王僭号征郧绞 楚屈瑕鄢水大败     楚子熊通乃熊渠十一世孙,驾坐郢州,文有斗伯比、斗廉、远章在朝,武有屈瑕、屈重、屈完、斗祈等,雄兵五十万,虎视汉东列国。一日设朝,诸臣毕至,楚子问曰:“荆楚地居蛮夷,与中国不交,今吾带甲数十万,欲观中国文教,卿等谁敢引驾?”大夫斗伯比曰:“吾楚久不通于中国,所以不列诸侯之盟,王欲会盟中国,必请周天子赐王加号,然后方可!”楚子大悦,遂差随侯往京请命。随侯到京,见天子周桓王请命。          群臣皆言:“楚子久失朝仪,已有吞周之意,今又赐王加号,则中国诸侯皆僭,国家危矣!”桓王不许。          随侯归告楚子,楚子不悦,遣随侯归国。伯比曰:“今诸国诸侯,皆侵凌王室,不贡方物,既不加号,王请自尊大国,驱荆襄之众,横行中国,则伯业成矣!”楚子大悦,令筑高坛,列陈冠冕。次日,斗伯比率众文武请楚子升坛,尊楚子为东楚武王,行大礼讫,楚王降坛受贺,汉东小国,皆来朝贡。惟随、郧、绞、罗四国不至,武王大怒曰:“谁与我引兵伐此四国?”          言未毕,右班中一人应声而进曰:“臣愿领兵!”王视之,乃莫敖大夫屈瑕也。王曰:“非莫敖焉能济事!”遂赐前部之印,屈瑕挂印,谢恩出朝。忽左班一人大叫曰:“莫敖且留先锋印,待我来挂!”众视之,乃斗廉也。廉忙夺屈瑕之印。武王曰“且勿动手!二人可在殿上舞剑,技高者挂印。”二人拔剑便舞,不十合,各有相击之势。伯比止之曰:“臣观屈瑕,性气骄傲,若得志,未必慎终。斗廉虽少年,臣观之,知其厚重,可属大事,前部之印,还须与廉挂之。”王不听,遂以屈瑕为正先锋,斗廉副之。兴兵十万,东伐随、郧。          屈瑕次日升帐,谓廉曰:“今四国何者为先?”廉曰:“随所恃者,郧、罗诸国,若先攻其牙爪,则随势孤而易灭。”          瑕然之,大兵望郧而进,至绞。绞之守将杜猛雄,坚闭不出。          楚兵不能前进。廉谓瑕曰:“绞小邑也,略施一计,则破!”          瑕令五百弱军,采樵于绞之南,令斗廉率兵伏于北门,自率大兵伏于西门,准备袭绞。绞之哨马报猛雄曰:“楚兵粮尽,今将班师,现在南山采樵。”雄曰:“楚人多诈,不可轻动!”          乃令壮士,从南山视之。捉得楚兵三十余名而归。雄曰:“汝焉能捉此众卒?”壮士曰:“楚兵皆老弱,若出大兵一击之,尽可拿矣!”雄即披挂,领本城五千军,开门杀出,楚之采樵者抬柴而退。猛雄促兵赶上二十余里,屈瑕杀入西门,斗廉杀入北门。猛雄回马,欲来保城,方入城门,被屈瑕手起刀落,斩于马下,尽收败卒,大军望郧而进。          哨马报于郧子。郧子仲卢,便欲出降,其臣程文龙曰:“不可!楚人虽强,我国粮足城固,若使人求救邻国,主上率大军出城屯扎,深沟高垒,不与交锋,救兵一至,国可保也!”          郧子从之,依计而行。却说楚兵至郧,连日索战,郧将不出,廉谓屈瑕曰:“先锋率兵一支,截郧归路,我分兵以攻其寨,郧必破矣!”瑕曰:“郧人多诈,宜先卜其吉凶何如。”廉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瑕然之,乃率本部屯于郧城之西。          次日,斗廉以锐兵攻郧寨,郧子闻楚兵掩至,披挂出阵,被斗廉抢入辕门,斩仲卢于马下,程文龙见仲卢被斩,引兵欲保郧城,屈瑕截其归路,斗不十合,瑕刺文龙于阵上。郧兵大败,楚收降卒,望彭水而进。          楚子大兵屯于彭水,哨马报于罗侯,欲弃地逃入于随。大夫郭伯加曰:“不可!今楚先锋一战灭绞,再战灭郧,其心必骄,骄必不备。请得精兵五千,屯于鄢水,以劲弩怯之,排其阵势,修书于蛮王,令以精兵袭后,楚人进退无路,则屈斗二子,死于鄢水。”罗侯大悦,遂遣使与蛮王,又与鄢加精兵五千,劲弩八百名,伯加引兵五千屯于鄢岸。楚兵不能前进,瑕果然堕志,终日在帐中饮酒,不肯进兵。斗廉告曰:“罗侯阻于前,今不速进,倘有奇兵后袭,则我进退无路,先锋不可不察。”瑕曰:“吾兵自离襄郢,势如破竹,一罗何足道哉?姑待数日,何故多言!”廉又曰:“此间地势险狭,若久屯兵,必有不虞之患,请速进兵。”瑕叱廉退,下令有再谏者斩。          又数日,郭伯加遣人递书到,请楚兵渡鄢水,以决胜负。          屈瑕大怒,裂书于地,斩却来使,遂令三军渡鄢水。楚兵正济半波,罗兵以劲弩列于岸上,箭下如雨,楚兵不能登岸。屈瑕以红旗右麾而退,前岸尘头蔽日,喊声连天,虏蛮王引兵杀至,截住右岸,楚兵大乱,自相搬扯,悉溺死于鄢水。屈瑕与斗廉,力战登岸奔归,卢蛮勒兵后赶,楚兵止存三万余人,走至荒谷,屈瑕叹曰:“不听子清之言,以致英雄丧于夷虏。”自缢荒谷林中。斗廉引败兵,走回本国。后人有诗曰:          胆略骁雄楚屈瑕,征郧伐绞尽堪夸。          奈何不慎罗戎计,空使功名丧谷涯。          且说楚王在朝,闻屈瑕伐绞、郧胜表到大悦,伯比奏曰:“莫敖举趾高从,其心不固,若伐绞得胜,其心亦必怠,请益兵救之,不然将有后悔!”楚王笑曰:“将家得志,岂有先胜而后败哉?”言未讫,闻斗廉引败兵入朝待罪,楚王大悔曰:“实孤之过,卿何预焉?”赦廉罪,以复原职,曰:“我兵既败,随、罗必恃强,吾不亲征,久后必不肯奉贡。”遂以屈重为先锋,斗祈、远章为左右翼,太子赀渠为保驾,大发精兵二十万,即日出城。          楚武王夫人邓曼饯于西门,酒至数巡,王谓邓曼曰:“吾心荡矣!再不奉陪。”遂登车而行。邓曼私谓太子曰:“王谓心荡,其禄将终,汝在军中,量势而善事父王!”熊赀拜受而往。楚兵至汉阳,斗祈谓王曰:“我军众多,宜列寨栅于汉水之上,以兵威示随,随必自服!”武王不听,以大寨屯城南小军山下。是夕,小军山上,风折一大树,压王寨。王惊卧榻,三跃而卒。后人有诗以贤邓曼云:          凶吉星辰感应通,荡然不固禄将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