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演义 - 第 3 页/共 8 页

却说神农帝所生一女,名曰精卫公主,以其喜服黄精也。年一十五岁,生得面如傅粉,眉似远山,椒眼朱唇,螓首蜂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尚未曾招驸马。   一日暮春之时,心无聊赖,唤侍女同往御花园游玩,见蜂蝶眷恋花心。忽所采花心被风吹落一瓣,蜂蝶即弃,复采他花心,公主发叹谓侍女曰:“人生在世上,岂能颜不改?你看那花盛开时,蜂蝶前来恣采,稍损一叶,遂去此而恋彼耳。正是:相思时作浣花女,重到谁为载酒人?那得长生不老之术遨游世外耶!”徘徊久之,不觉红轮西坠,玉兔东升。只见芳气袭人,隐隐有车声从空中来,渐渐近前,乃一女子,年可二十许,形容体态,不减公主。旁有丫鬟二人,身着青衣,手执异草数茎,随与公主施礼分坐毕,谓公主曰:“吾乃西王母是也,适从东海来,欲归西昆去,闻公主有出尘之想,故特至此,为汝洗濯凡心。”公主曰:“闺中少女,敢劳仙母遥临?但不知仙在于何处,仙景与中国何如,乞一明示!”   王母曰:“中国名赤县神州。中州之外,如赤县神州者有九,环居四方;仙人常在东西二方,南北无之;东方多在海中,西方多在山顶。”   公主曰:“请问东方之景!”王母曰:“东海中有五山:一名岱舆,二名员峤,三名方壶,四名方丈,五名瀛州,皆仙人所居。但岱舆、员峤、方壶、方丈奇景少,奇景多在蓬莱、瀛州二处,去中国数十万里,所居皆金宫、玉殿、紫阁、瑶台,花木常如二三月;人但长生不死。”   公主曰:“请问蓬莱景致!”王母曰:“蓬莱有久视山,山有金池,水、石、泥沙皆有金色,复生金茎花如蝶,人皆带之。故彼处人云:‘不带金茎花,不得到仙家。’”   公主曰:“请问瀛州景致!”王母曰:“瀛州有聚窟山,山生十样草,皆名还魂草。人既死后,取而服之即苏。一名震檀,十种中之最上者。又有玉膏山,出泉如酒,饮之返老还童。”   公主曰:“请问西方之景!”王母曰:“西昆之山有六,皆在昆仑之顶:一曰玄圃,二曰积石瑶房,三曰阆风台,四曰华盖,五曰大柱,六曰承渊,皆琼楼玉字。我所居处,即承渊山也。”公主曰:“二女手中所执何草?”王母曰:“早从瀛州归,小婢折来为嬉。一种即震檀,一种影木也——日中视之,一叶百影。汝欲之,即以惠汝。”公主曰:“今往东海,如何可到?”王母曰:“须造凌风舸,自东莱下海,不旬日可达。必要坚意向道,始可到彼岸也。稍一不坚,怪涛溺水,随处横生。”言讫,王母辞去。公主大喜,心勃勃就寝。   次早起来,禀知父母,欲往东海访仙游览胜景,或一二月即便回来。帝曰:“我日前亲尝百草,见茯苓大有补益,用水洗去黑皮,捣未浸酒,封固百日,日服七寸,久服不断,一年易髓,二年换骨,三年肠化为箸,额有夜光,玉女来侍,亦可成仙。何必往蓬莱、瀛州而后快耶!况仙凡异路,且隔海数万里,以一女子轻弱之身蹈不测之险,倘有长短,叫父母泪洒何地?”公主固执要行,后曰:“汝父亦有仙气,医尽了半死半活的人,所言岂不合理?汝勿执拗!”公主见父母俱不允其去,啼哭滚倒在地,父母再三劝解,并不回心,只坚要去。帝虽神圣,不离人情,未免有些姑息幼女之念,扶起谓之曰:“吾今令人造船送汝去,须一二月,作速回来,毋牵父母倚闾望也!”   公主闻言,回悲作喜,收泪谢曰:“父皇成儿此去,果若成仙,即来超度父母。”帝发帑银二千两,差官往东莱拣选木料,兴工造船。遂拔壮兵二千,护送公主上船下海。   公主辞别帝后而行。一路上,左右侍从宫娥各执彩仗导引,逢府支粮,过县添夫,不则一日,早到东莱。   却说公主自幼不离襁褓,未尝眼见一美男子,一旦出宫闱,到处百姓都来观看。公主见一少年,仪容绝世,丰采俊雅,不觉动了尘念。正是:仙树有花忙问种,异香闻气不知名。令侍女召他前来,询其年庚、姓名、籍贯,以玉钗二股赐之,曰:“待我成仙回来,禀白父王,招汝作驸马。”此时虽不野合,超出桑中万万,而道心稍移,终久半途而废。不想东王公往西昆探西王母,正好回来,云头听见此语,急归蓬莱,遣使速召东海龙王,分付曰:“今有精卫公主特来求仙,何意凡心不净,道遇美男,遂炽求婚之想。初尚如此,倘到蓬莱、瀛州,此间玉色仙童不可指数,彼且将为鹑奔之所矣。再得不老不死之方,仙规帝敕徒供一女玩弄,是尤物也。侥彼船到发鸠,你可大兴波涛,覆溺其舟。”龙王领命而去。正是:莫道阴阳无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   时公主同数十侍女坐船舱之内,各船皆护卫官军。舟发东莱,舟人方谓:“此处多危矶暗石,舟又巨大,或恐难行!”不觉一二日,过了劳山、成山、黑水洋、蓬头雪浪等处,喜危矶暗石一无所得。正是“福兮祸所伏”。使出港之时到处险阻,彼且何由得到大洋,以致覆溺之祸?事该如此。公主见舟出大洋,心里自思:此去到蓬莱、瀛洲,先取玉酒、震檀等件,然后拜访仙童,逍遥二处,一年半载回家,多带长生不老之药,分赐所见少年;夫妇俱仙,玉颜不减,岂非大快事哉!五六日,舟近发鸠山,陡然飓风大作,波浪如山,须臾舟覆,溺于万丈深潭。那龙王见一个娇貌女子,即连忙救护:拉入龙宫水晶殿,求其配偶。公主感他救护,思欲报德,见其面蓝如鬼,白光如炬:髯若棘刺,肉若粗沙,回想东莱少年,忽忽如有所失,欲死不舍,欲回不能,怨气感充,遂化成小鸟,衔南山木石填塞东海,至今尚然,人因呼曰精卫。   却说帝后见女去久不归,差官往东莱寻讨,那有音信?后传公主被溺发鸠山,差官回奏,帝后涕泗懊恨而已。后人读史至此,嗟其女子定力不渝,有诗为证:   趋避凋华自古然,玉颜独肯问神仙。   孤身万里凌沧海。丝发双亲付碧天。   旷野有盟操不亵,深涛尤许力为填。   世间多少奇男子,争向枝头说杜鹃。   但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百姓争杀夙沙氏   却说炎帝一日升殿,两班文武朝贺,山呼礼毕,群臣奏曰:“今有北方诸侯夙沙氏叛乱,贪财好色,远忠近佞;重敛百姓,擅动杀伐,有臣箕文谏而杀之,行此不仁。奏请我主,兴兵征之。”帝曰:“非夙沙氏不仁,皆朕不修厥德,故有夙沙氏叛乱,朕当益修厥德,则夙沙氏反邪皈正矣。”不肯动兵。众臣退出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夙沙氏之民自相言曰:“今圣君又不忍兴兵,而夙沙氏叛乱猖獗益甚,则我等父母妻子皆不可保。为今之计,到不如众人会议妥当,约至八月十五日,同至朝中,除此残暴,我等免得反遭涂炭。”众民大喜,各各回家预备器械,至期举事。夙沙氏不知,仍旧虐民。百姓鼓操杀入,放火烧宫。夙沙氏自出迎敌,众民齐心,乱枪戳来,登时杀死,将首级入都见帝奏曰:“自圣君治天下,无不施恩于民,民受其赐,颂德沾化。不想民等命乖,遭逢国君不仁,不听臣谏,反杀谏臣箕文,臣等恐动圣上之兵,百姓同心,以杀夙沙侯,来归其地。今入朝请罪。”帝曰:“主既不仁,民何不安?既杀谏臣,汝等岂有不遭其害者?此非汝等之罪,乃一国民之功也。”言罢,厚赏众民,遣归本国。随颁赦书,大赦天下,民皆大悦。   自此,炎帝以德服民,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至旸谷太阳升处,西至三危,莫不从其化。于是,宇内奠安,天下太平。帝南巡狩,崩于长沙之茶乡茶陵。在位一百四十年,寿一百八十一岁,历八世,至榆罔帝而亡。神农既崩,天下百姓嚎啕恸哭。今人受五谷食者,帝之力也。   释疑:伏羲人身蛇首,神农人身牛首,丁南湖曰:蛇首牛首不为异相,盖模拟略似云耳。若仲尼面似蒙倛,周公身如断菑,傅说体似植鳍,皋陶色如削瓜,皆是也。独怪后世立羲皇等象,乃塑出真蛇牛之形以污先圣大甚矣。王子承曰:传言神农乃玲珑玉体,能见其肝肺五脏,此实事也。若非玲珑玉体,尝药一日遇十二毒,何以解之?但传炎帝尝诸药中毒者能解,至尝百足虫入腹,一足成一虫,遂至千变万化,炎帝不能解其毒,因而致死。万无是理,此讹传耳。原炎帝所尝者百足虫,未尝虫类也。安有百足虫而毒之乎?况炎帝后又作方书,当彼尝虫即死,而方书又是谁所作?甚可笑也。高明之士,请试思之。 第十九回 七帝继传承天下   却说炎帝既崩,群臣奉太子名临魁即位。临魁系皇后莽氏所生,享太平天下,在位八十年而崩;传子名曰承为帝,在位六十年而崩;传子名曰明为帝,在位四十九年而崩;传子名曰宜为帝,在位四十五年而崩;传子名曰来为帝,在位四十八年而崩,传子名曰里为帝,在位四十三年而崩。帝里生子名节茎,茎生子名克及戏,节父子三人皆不在帝位。克生子名榆罔,乃帝里之曾孙也,即帝位,迁于空桑河南开封,为政专求急务,乘人而斗其捷,法多酷民,群臣怨望,诸侯携贰,多有不归。   却说蚩尤,乃炎帝之裔,自小喜兵书,好争战,及长,作刀、戟、弓、弩,荒纵无度,日肆其恶,兴兵作乱,登九淖,出洋水,杀至空桑。榆罔帝一日设朝,两班文武山呼毕,使臣奏曰:“今有涿鹿姜蚩尤作反以乱天下,兼并诸侯,无人敢与争锋,今已杀至空桑,声言欲夺我主天下。人民惊惶,望我主早作良图,发兵迎之,以解朝野之忧!”帝闻奏大惊,忙问群臣曰:“蚩尤不遵王化,妄自猖狂,今兵至此,卿等谁去迎敌?”连问三声,无人可应。忽右班部中闪出一人跪下,帝视之,乃少颢也,见居左卫将军之职,奏曰:“文武诸臣皆知我主为政专求急务,乘人而斗其捷,今皆不肯用命出力。”帝曰:“为今之计,然则若何?”少颢曰:“臣愿舍微躯,领兵出敌,以报陛下!”帝大喜:“即发兵三万,命少颢出城迎敌。蚩尤退兵之后,大加封赏,赠酒三杯。”少颢谢恩,文武朝散。   次日黎明,少颢领兵出城扎营,排开阵势。怎见得:   头戴一顶凤翅紫金盔,身穿一领花锦绛红袍,身长一丈八尺,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手提一口大刀,骑坐一匹青鬃千里追风马。   跨出阵前,大骂:“背逆之贼何在?”蚩尤即出马,怎生打扮:   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百花战袍,手持方天戟,身长二丈,浓眉浊眼,巨口刚须,坐下乌龙马。   立于阵前应曰:“姜某在此,来者何人?”少颢曰:“吾乃帝前左卫大将军少颢便是。”蚩尤曰:“彼为君,汝亦臣;我为君,汝亦臣。今榆罔不德,人民怨恨,故某举兵以伐无道,汝何助恶阻吾?”少颢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有定位,汝何不守乃职?妄自尊大,杀害生灵,起兵造反,是何道理?”蚩尤笑曰:“正为你朝堂君不君、臣不臣,民心不安,某故兴兵与民除害。何言我不臣耶?汝若知命,及早退去,自守其职,唤榆罔来!我杀性起,玉石不分矣!”少颢大怒曰:“狂贼,焉敢阵前摇唇鼓舌!”舞动大杆刀,分头劈来。蚩尤亦怒,举方天戟赴面交还。两家这一场厮杀,两匹马,八只蹄,荡起一缕征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刀来戟架,戟去刀迎,约战六十回合,不分胜负。蚩尤暗自施法,大雾迷漫,涌出洋水,少颢兵那分东西南北?四散奔走。少颢迁入城中,坚闭不出。蚩尤督兵围得水泄不通。少颢入见帝,言战败事:“今围城攻打甚急!”帝大惊失色,谓之曰:“似此怎生奈何?”少颢奏曰:“蚩尤勇冠三军,况其有妖术,难以制之。臣料蚩尤来此,涿鹿空虚,不如今夜杀出城去,奔涿鹿以避之,再作区处。”   帝依奏暗传号令,三更时分,少颢保驾,撇下宫眷,从西门杀出,亡奔涿鹿逃走。蚩量尤追之不及,杀入朝堂,走马登殿,大赏三军,整兵复来涿鹿不题。 第二十回 轩辕救驾灭蚩尤   却说榆罔帝同定少颢,那顾得昼夜辛苦,尽力闯入涿鹿,立足未稳,蚩尤赶到。是时,榆罔不德而世道衰,诸侯自相征伐,榆罔又自侵陵诸侯,诸侯益叛之,天下大乱,榆罔不能制。蚩尤坐位起兵追至涿鹿,受困日久。时有轩辕闻知,统兵三万,白来涿鹿救驾,正遇蚩尤与榆罔、少颢兵大战,榆罔兵大败,走避空桑之野。轩辕当先杀出,手拈长枪,大喝蚩尤,曰:“匹夫不得无理,帝虽不德,汝为臣子,安可纵欲乱天下耶?”蚩尤不答,持戟便刺,轩辕用枪隔开。这一场大战,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两匹马滴溜儿旋绕,各各抖擞神威,那肯一点放开!二人战有两个时辰,三军看得目瞪痴呆,怎见得?有诗为证:   马打交头过,将军展臂开。   圆睁怪目眼,各自看兵来。   轩辕那条神枪,端的神出鬼没,蚩尤拼死力敌有一百回合,骨软筋麻,大败落荒而走。轩辕不舍,随后迫来。蚩尤即于马上作法,云雾漫天,轩辕之兵对面不能见人。蚩尤翻身催兵杀回,追兵被雾遮迷,心慌手乱,各自逃生。轩辕鸣金收军,折此一阵,安下营寨。自思曰:“蚩尤战我不过,擒之甚易,谁料此贼能作大雾,以迷我兵?想蚩尤猖狂,只靠此术,今且勿与战,待我作一指南车以蚩尤在南方故也,以定东、西、南、北,我兵不被迷,此贼可擒矣。”分付众将士紧守寨门,不可出战,颁式教军中造指南车八乘。军士依式造完。轩辕传下号令:军士皆穿黄衣,打黄旛,遇雾一起,即将指南车在前望南杀去,无有不胜。众军得令,准备交战。   却说蚩尤自恃兴雾之术,披挂索战,于阵前大叫曰:“败兵之将,不思退去,敢来再战么?”轩辕出马笑曰:“昨日若无大雾,妆已为刀下鬼矣,今日与汝决一死战,休得罢兵!”蚩尤曰:“我不罢兵,汝莫要走。”言罢,二马相交,兵刀并举,战三十回合,蚩尤败走。轩辕即令将指南车推向前,随后奋力追赶。蚩尤马上作法,大雾四起,后人有诗一首,单道浅术不能济大事云:   百万军前剑戟寒,如何薄技保全安。   山河未得收为一,将帅宁须巧设端。   咫尺风霾贪不辨,纵横天地失迷宽。   千秋掩史纡筹策,惟有纯臣德最难。   却说轩辕见雾一起,催动人马将指南车望南杀进。蚩尤回身杀转,见追兵不退,心下惊慌,所恃者雾,今已破解,只得大战。轩辕手起宝枪,刺入胸堂,负疼弃兵而逃,遂死于中翼涿鹿一说绝辔之野。又蚩尤墓在山东寿张。轩辕紧取蚩尤首级,号今天下。   却说榆罔为帝不改前非,仍是不仁,轩辕闻知叹曰:“此民之不幸也!”上表正其不仁,榆罔不听。轩辕兴兵至空桑,榆罔自督兵出迎,少颢遥谓轩辕曰:“汝杀蚩尤有功于朝廷,不待封赏,今妄自兴兵至此力何?”轩辕曰:“主君有德,兆民赖之;主君不仁,万民涂炭。今汝为臣,不能致君布德,反助恶害政,尚敢阵前饶舌?快请君上见吾,以正其过!”少颢曰:“汝乃臣下,敢诬主上!”举刀望轩辕劈来,轩辕持枪忙迎。战二十回合,少颢败走,轩辕赶来。少颢同榆罔奔阪泉之野,少颢被轩辕一枪刺死,榆罔亦自刎而亡。轩辕具棺,遂葬于阪泉。榆罔在位五十五年,自炎帝八世,共五百二十年。是时,众诸侯咸知轩辕斩蚩尤,正榆罔,天下无主,皆推立代神农氏为万民之主,是为轩辕黄帝,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便见。 第二十一回 轩辕氏即黄帝位   却说黄帝,姓公孙,名轩辕,有熊国河南新郑君之子也。母名曰附宝,乃炎帝之裔,帝里女孙也。一日,出祁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有孕,怀二十有四月,生帝于轩辕之丘。因名帝曰轩辕。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疾速,长而敦敏,成而聪明,习用干戈,以土德王,色尚黄,诸侯咸推为天子,故曰黄帝。都涿鹿,有云瑞,即以云纪官春官为青云,夏官缙云,秋白冬玄中黄。又见土德之祥,而出黄龙上螾,帝大喜,修德治兵,艺五谷,抚万民,度四方,始立制度,天下有不顺者,从而征之。内行刀锯,外用甲兵,制旌麾,立阵法,披山林草木而行,以通道路。然未尝宁居其土。天下诸侯闻知,各皆畏服。东至海滨,西至崆峒南至江渎,北至熏鬻匈奴,会诸侯于釜山在保定安新。帝虽都涿鹿,迁徙无常。以兵环绕为营卫,法井田之制,开方有九,外八八六十四,分八方相守,小者为营,大者为卫,隅角相联,曲折相对。帝居于中,名曰握奇之阵。   一夜,睡至三更,梦见大风将天下尘垢皆吹去。又梦一人手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帝醒寤叹曰:“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后在也。——天下岂有姓风名后者哉?夫千钩之弩,异力者也,驱羊数万群,能牧民为善者也。——天下岂有姓力名牧者哉?”次日升殿,以梦白群臣,群臣皆不识其意。帝曰:“卿等且退,此梦决然不妄。明日朕同卿等出猎以访贤能,看其果否,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帝用六相治天下   却说风后者,山西解州人也,生于海隅之地,务农自耕,精于《易》数,明于天道,甘贫,隐逸为乐。一日,至田中耕锄,见天日晴和,乃唱歌曰:   上天圆圆,下地方方。   生逢斯世,得遇明王。   歌罢又耕。帝车驾人马至近,风后不顾,只躬身锄地。帝观之良久,自思曰:“其人虽一耕夫,堂堂仪表,必有可取。”即命近臣去问何处人氏。近臣领命问之,风后对曰:“君臣别途,各安其事,何劳问焉!”近臣以风后之言回奏,帝叹曰:“此乃贤者,非农夫也!”遂下辇步行至田畔。风后见帝步行前来,忙弃其锄,俯伏于田中,口称万岁。帝扶起问曰:“贤士何隐于此,不出代天行道?请问贤士高姓大名?”风后奏曰:“臣姓风名后,才疏学浅,不堪世用,惟躬耕而已。”帝闻奏大悦,命随驾入朝,以扶社稷。风后不辞,领旨同行。   正行之间,只见大泽旁一樵夫,在山林中四顾而行,帝视良久,见其人威风凛凛,志气昂昂。帝命住辇,即步入林中,上前问曰:“贤士,何人在此闲游,不出辅国安民?”力牧俯伏奏曰:“臣驾钝之材,不足用世,故避于此。”帝曰:“愿闻贤士姓名!”力牧奏曰:“臣姓力,名牧。”帝闻奏大悦。顾谓群臣曰:“卿等今日方信梦不虚矣。”遂扶起,命随驾回朝。次日升殿,文武朝贺毕,帝命宣风后、力牧入朝。二人山呼拜舞于阶下。帝曰:“朕今得二卿,乃上天梦应所赐,如左右手矣。”即封风后为上相,封力牧为上将,以为左右辅弼之臣。原有太常察乎地利,封为禀官廪,掌管农事;苍龙辨乎东方,封为士师;祝融辨乎南方,封为司徒;太鸿辨乎西方,封司马;后土辨乎北方,封为李师。力牧乃为武职,不在内,风后在内,为六相。   帝自得六相以来,国家大治,天下太平。一日,大宴群臣而散,退宿宫中,夜至三更,忽得一梦,梦见二龙于江中蟠蜒,挺白图以授帝。帝觉,自思曰:“前梦既应,后梦不虚。龙,水中之物,必有奇异。”遂斋戒沐浴,早朝升殿,将梦龙事与群臣言之。天姥出班奏曰:“陛下试往河边视之,天其授帝图乎?”帝允奏,即命排驾往河边。至翠妫川,只见一大鱼溯流而来。帝谓天姥曰:“子见河中物乎?”天姥曰:“正应梦也。”帝命排香案,亲拜告祝曰:“朕幸得六相,今辅佐分理天下,人民稍安。昨夜蒙神复赐朕梦,谨具香花灯烛祈祷吉凶。如凶,朕自当之;如吉,普施天下黎民!”祝罢,那大鱼溯流而上,背负白图箱兰叶龟文,近岸踊跃授帝。帝知祥瑞,拜而授之,其鱼翻游而去。帝又望河拜谢。舒展视之,名曰《图箓》。命侍臣捧定其箱,排驾回朝。   至次日升殿,群臣朝毕,帝语群臣曰:“昔闻伏羲帝始受《河图》,得其五要,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今朕得者亦名《河图》,内与前《河图》不同,皆日月星辰之象,教朕立星官之书,以传后世,朕何敢不从耶!”   即命羲和占日月之出没,常仪占月之盈虚,车区占风之定息。   又命大挠探五行之情、占斗纲所建、定干支甲子。   命容成作盖天浑天仪,以像用天上形。   帝问鬼臾蓲曰:“上下周纪,其可数乎?”对曰:“天以六节,地以六制。周天气者,六期为备;终地纪者,五岁为周。五六合者,岁三千七百二十气为一纪,六十岁一千四百四十气为一周,太过不及期可见矣。乃因五量治五气之消息,察法以作朝历,岁纪甲寅,日纪甲子,而时节定。是岁己酉,朔旦日南至而获神数,日月朔望而可推也。”帝闻奏大悦。又问之曰:“卿言此是得天之纪终而复始矣?”对曰:“然。”又奏曰:“天之纪虽终而复始,更要造十六神推馀分置闰月,以定四时。”   帝曰:“何以为闰?”蓲曰:“察天时三岁一闰,多一月三十日也。五岁再闰,共多六十日。十有九年七闰,造历皆起甲子,于是时顺而辰从之。”帝曰:“善。”   命隶首定数,以率其羡,要其会。而律度量衡,命伶伦自大夏之西、阮隃之阴,取竹于嶰溪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筒以听凤凰之鸣,而别十二律——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生六律、六吕,候气之应,以立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声,治阴阳之气,节四时之变,推律历之数,起消息,正馀闰也。   又命劳缓铸黄钟太簇十二钟,以为十二律。每月气至,则葭管飞灰古人烧芦管成灰,置于十二律管内,放密室中,以占气候。某一节候至,某律管中的葭灰即飞出,表示该节气已到应之,以和五音,立天时,正人位焉。   又命大容、容成、车区,占星象。各领旨而行。 第二十三回 黄帝制冕旒宫室   却说黄帝得此数臣,以明历数,分朔望,建馀闰,天下大治,岁稔人和。   帝一日升殿,群臣拜舞毕,帝曰:“朕作冕垂旒充纩冕:俯,后仰前俯,主恭;垂旒,遮目;纩,以棉塞耳,后成为冕的一部分,谓之瑱,用玄衣黄裳,以象天地之正色。”乃染五采为文章,以表贵贱。于是衮冕衣之制自此兴焉。又教作宫室以避寒暑。宫室之制,自此而始也。   帝见前梦不虚,自作《梦经》十一卷,颁行天下,命   宁封为陶正,赤将为木正,以楎作弓,夷年作矢,以威天下。   伯崚作鼓吹、铙角、鞞钲鼓锣,以扬德建武、共鼓化弧,刳木为楫,以济不通。   命邑侯法斗之周旋,魁方构直,以携龙解,作大辂,以行四方。   由是舟车制备,服牛驾马,引重致远,而天下利矣。设九棘之利为轻重之法,以制国用,而货币行矣。祀上帝,接万灵,布政教焉。群臣皆朝散不题。   再说帝一日设朝,怎见得,有唐人王维《早朝》诗一首为证: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珮声归向凤池头。   聚集两班文武,山呼拜舞毕,东西阶下侍立,左有风后,右有力牧。帝谓群臣曰:“朕有天下,其制度今已颇备,但有金银食货等物,朕分别贵贱轻重,必以金为上,银次之。此为至宝,与民变用,不得枯竭,能碎能熔,所以可为后世之宝。铜、锡、铅、铁为下,以便民打造器物,亦可为后世之用。卿等以为何如?”群臣皆奏曰:“我主圣明。今置此万世不易之宝,国家、百姓共蒙恩泽也!”帝大悦。又曰:“前神农君亲尝百草,制药性以救人。朕每思之药性虽有冷、热、温、平之品,但人生负阴而抱阳,食味而被色,喜怒攻之于内,寒暑荡之于外,天昏而亡者多矣。深怜悯之。朕自受天之命,经历寒、凉、燥、温、湿五者之气,常有疾病。朕颇知内经症治,遂命岐伯作《内经》,雷公察明堂,究脉息,巫彭、桐君处方饵,而人得以尽年。”群臣闻帝之言,皆呼万寿,奏曰:“圣慈言能及此,万古一人,而世世人民受无休之福也。”帝大悦,命排御宴款待众臣,暮夜赐烛而散。 第二十四回 元妃教民养蚕丝   却说黄帝元妃者,西陵氏之女也,名螺姐,有姿色,最贤德,性和慧。帝纳为元妃。   帝退朝入后宫,元妃出接,礼毕,命之同坐。帝曰:“朕制天下之物,民用颇便。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朕今知之,但画野分州,天下万方依其分野,派诸侯居焉,命将营国,置左右太监,监于万国,万国以和。遂经设井,以塞争端;立步制亩,以防不足。使八家为井,井开四道,而分八宅井一为邻,邻三为朋,朋四为里,里五为邑,邑十为都,都十为师,师十为州。分之于井而计于州,则地各有常居。广布五谷草木,使民无饥寒。行此数事得完,朕方无忧矣。”元妃曰:“此实我主所置万古不磨之善规画也。”帝大喜。元妃奏曰:“臣妾日前因闲游苑囿,见数虫似蛾非蛾,倚树而栖,未数日,此虫将身藏于内,外结一物赀若枣样,臣妾取而观之,内皆丝线,牵之牢而不断,有黄、白二色。各树上遍寻之,汇齐游丝,织而成绢,比苎麻之布软而娇嫩,披之亦可蔽寒暑,又可染各样颜色。陛下可命收丝织之,以作龙袍。”帝闻之大悦,即传出旨意,命各处诸侯,但山林中有虫似枣样者,即取送入朝中。帝赐名其虫曰蚕,名其枣曰茧。元妃谢恩。   却说使命赍茧样往各处诸侯处去取选,进至京师,帝受入,即付元妃。元妃着宫娥人等昼夜将茧游丝织成绢帛缎匹,拣出黄色裁袍进帝,帝穿于身,见色娇而嫩,细而又软,十分欢喜,嘉元妃之功,即发旨意赐天下人民,取茧织造。而天下绸缎自此始也。后世把元妃为先蚕后焉。 第二十五回 帝道成龙迎升天   却说帝自承天下以来,勤劳焦思心力耳目,应用水火财物,无不悉备。由是,官不怀私,民不习伪,城郭不闭,市不预价,见利不争,风雨时若,百谷倍生,人无夭折,物无疵疠,鸷鸟不乱搏,虎豹不妄噬。鸟鲁虫鱼皆沾其化,夷狄之人罔不来贡。有草生于庭,佞人入,则直指之,名曰屈轶。凤凰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是谓德配天道之至也。   帝直心行道,西至崆峒山,问道于广成子,广成子曰:“来!吾语子: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存神定气,乃可长生。我修身一千二百岁矣,而吾形未尝衰。”帝回来,皈依广成子之言,遂得成道。命使取首山河南襄城之铜,铸鼎于荆山河南禹州之阳。鼎成,忽然空中红光显现,有一黄龙垂髯而下,似来迎帝之状,元妃在傍大惊。帝曰:“爱卿不必惊惧,此天帝使来迎朕。”即离席骑于龙背。元妃扯住帝衣,亦随而上。后传宫中大臣从者七十余人;小臣不得上者,悉持龙髯拔堕弓仰攀莫及,抱弓而号。后因名其弓曰乌号,名其地曰鼎湖陕西蓝田。帝在位一百年,寿一百二十岁,葬曲阜传子玄嚣,立为少昊金天氏。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评曰:六术之中,律历为要。历以斗柄建寅,春正月为首岁,律以黄钟之宫声发于自然为十二律,律本度重权衡之所由出。三者律令正之,天下田可分,禄可均,礼可制,乐可作。故律者万事之根本也。其通变而使之倦,神话而使咸宜,垂衣裳而天下治,至和氤氲,群生安乐,凤凰巣于阿,麒麟游于野,甚矣哉,五帝之世也。有言帝德配天,得仙术骑龙升天之说,或问曰有此乎?无此乎?对曰:有此乎?无此乎已。或云休嬉,黄帝崩,诸侯推嬉为帝,号有鸿氏--有别子曰缙云氏,娶上敬氏之女曰炎融,实生驩兜,尧放之崇山。三苗,尧窜之三危。三苗有弟曰饕餮,又有苍林生始均,始均是谓北狄之祖也。表而出之,以附纪焉 第二十六回 少昊即位都曲阜   却说少昊金天氏,乃黄帝之长子,名玄嚣,母曰螺姐,居华渚,见星大如虹,下临之祥,即有妊,十有一月而生少昊。黄帝之世,降居江水,邑于穷桑兖州,故又号穷桑氏。父黄帝崩,群臣推少昊即位,以金德王天下,都曲阜,能修太昊之政,故曰少昊。自即位以来,凤凰适至,众臣朝贺,帝即以鸟纪官,历正官曰凤鸟司,分官曰玄鸟司,启官曰青鸟司,闭官曰丹鸟司。又立祝鸠氏,司徒也;雎鸠氏,司马也;鸣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以五鸠立官品者,鸠民者也。又五雉谓九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又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帝御世,诸福之物毕至,爱书鸾凤,立建鼓,制浮磬,以通山川之风,作大渊之乐以谐人神,和其上下,是曰九渊治太平。天下八十一诸侯,少昊氏稍衰。   一日设朝,众臣山呼毕,各诸侯表奏有九黎作乱,妄动刀兵,百姓逃散,天下不安。帝闻奏问众臣曰:“九黎何处人也?”有臣勾龙出班奏曰:“臣知九黎乃人皇氏朝蜀山氏之后,居蜀中,封为侯。今生兄弟九人:长曰黎贪,面白,身长一丈;次曰黎巨,面黑,身长一丈二尺;三曰黎禄,面青,身长一丈一尺;四曰黎文,面绿,身长一丈五寸;五曰黎廉,面黄,身长一丈;六曰黎武,面白,身长一丈;七曰黎破,面赤,身长九尺四寸;八曰黎辅,面白,身长九尺三寸;九曰黎弼,面紫,身长一丈,兄弟九人皆好兵书,善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今乱天下,任其横为。”帝曰:“天下诸侯,何任其自横?”勾龙又奏曰:“诸侯恐非其敌手,故不敢出收伏也。”帝又曰:“纵九黎有勇,以诸侯之众,众寡相敌,安得不胜?”勾龙又奏曰:“非众诸侯不能敌,天下之人久乐太平,未经征战,一闻兵火,先各惊惧,以神相惑,以怪相疑,家为巫史,民渎于祝,无有整兵出敌者,故至此大乱耳。”帝曰:“今他作乱,必须收伏,何以制之,庶民得安?”勾龙奏曰:“欲除九黎之乱,恐一二路诸侯难以征灭。我主可颁旨意九道,召九路诸侯,每一路敌一黎,方可剿除。”帝曰:“那九路?”勾龙曰:“可召——   第一路诸侯,乃炎帝朝帝里之后,姓姜名烈,统兵三万征进;   第二路诸侯,亦乃炎帝朝帝承之后,姓姜名鳌,统兵三万征进;   第三路诸侯,亦乃炎帝朝帝宜之后,姓王名政,统兵三万征进;   第四路诸侯,乃太昊朝女娲氏之后,姓邵名金,统兵三万征进;   第五路诸侯,亦乃太昊朝柏皇氏之后,姓平名治,统兵三万征进;   第六路诸侯,亦乃女娲朝无怀氏之后,姓关名道,统兵三万征进;   第七路诸侯,乃人皇朝有巢氏之后,姓风名略,统兵三万征进;   第八路诸侯,乃人皇朝大敦氏之后,姓熊名球,统兵三万征进;   第九路诸侯,亦乃人皇朝次民氏之后,姓熊名唐,统兵三万征进。   若得此九路诸侯之兵——共计二十七万征进,臣亦统兵三万为总督,相机而动,使九黎兄弟不能首尾相顾,臣料一鼓可擒,何愁天下不定哉!”   帝闻奏大悦,即颁旨命勾龙为使召九路诸侯。勾龙领旨,辞帝出朝,前往九国,未知如何。   周静轩曰:天下如人之一身,元气固,则有邪不入,元气衰邪气因之而入焉。今九黎作乱,不遵王命,天下之人相惧以神,相惑以怪,皆少昊有以启之也。先正有言,一念之善,暖风和气,一念之恶,妖星厉鬼。吾之心正,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天地之气亦顺。有天下国家之寄者,岂可不作事谋始哉。